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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歲的青春模範

時間:2024-11-06 09:13:04

趙慕鶴趙慕鶴2009年拿到碩士學位,那年他98歲。100歲時,他的書法作品被送進大英圖書館,102歲時他還出了一本自傳。如果不是他手背上密布的褐色斑點洩露了歲月痕迹,人們很難想到,這位台灣老人已經100多歲了。

2012年夏天,紀錄片導演楊力州去看他。站在高雄師範學院的宿舍樓下,頂着30多攝氏度的高溫,楊力州第一個疑惑是:一位百歲老人怎麼還能住在沒有電梯的公寓4樓呢?

趙慕鶴在這裡住了大半輩子,幾乎每天都要爬上爬下。他麻利地走下樓梯,跨上自行車,就騎出院門了。

門打開,楊力州沒有看到在他心中預想了很多次的高齡老年人形象。趙慕鶴用響亮的聲音對楊力州說:“别站在那兒,坐下!坐下!”他轉身就走進了廚房。

趙慕鶴在案闆上撒下面粉揉面團。祖籍山東的他仍然保留着北方人的飲食習慣,愛吃面食。

趙慕鶴生于1911年,40歲時孤身從大陸來到台灣,66歲時從高雄師範學院退休。脫下工作服的那天,他精彩的人生才真正開始。

一些年輕人喊着“背着包出門旅行”,但是遲遲邁不出家門。75歲那年,趙慕鶴辦了護照和簽證,獨自一人踏上了歐洲之旅。不過,他除了認識一些字母,會說“Yes”和“No”,幾乎不懂英語。他也沒有太多存款,富裕的隻有時間。

趙慕鶴笑着說:“沒關系,大不了就死在外面了。”

他不跟旅行團,因為“這樣會不好玩”。一個人周遊歐洲各國,對他來說不是難事。他去一個國家,先找到中餐廳,讓服務員幫他在紙條上寫下要去的地方,就能去火車站買票。

為了省錢,他搭乘夜行火車,睡過街邊座椅,絲毫不在意已經75歲的身體,在電話亭裡蜷着身子也能對付一宿。在法蘭克福,他和一幫孫子輩的年輕人擠在青年旅館裡,第二天一早他挨個叫醒小夥子們去吃早飯。

他從不擔心迷路,“跟着背包的人群走,就能到好地方”。就這樣,不會英語、錢不多而且年紀一大把的趙慕

鶴,“單槍匹馬”地在歐洲玩了5個月,看了埃菲爾鐵塔,遊了莎士比亞故居,還在萊茵河上唱過歌。

百歲之後的趙慕鶴回憶起“年輕時”的那段背包客經曆,如數家珍。2011年,趙慕鶴再赴英國,把他在台灣堪稱一絕的鳥蟲體書法作品送給大英圖書館。在那裡,他度過了100歲生日。

時間再回到20世紀,作為教務工作人員,趙慕鶴為大學服務20多年。87歲的時候,他重返校園,但身份不再是老師,而是一個正經八百的大學生。以這般高齡考大學原本不在趙慕鶴的人生計劃中。他為了鼓勵從大陸來台灣依親的孫子,臨時報名和孫子一同進考場。盡管第一年祖孫兩人雙雙落榜,但是趙慕鶴發現,學習是保持年輕狀态的一大秘訣,“腦子動,人就活”。

他像大部分為考大學而拼命讀書的年輕人一樣,拿出“頭懸梁、錐刺股”的勁頭,經常複習到深夜兩點,“牙齒都掉光了”。

頭發全白、滿口假牙的趙慕鶴考上了台灣空中大學文化藝術系。這成為當時轟動台灣的新聞,不過很多人不看好這位老爺爺。一位教授潑他的冷水:“你一定讀不到畢業,如果你讀完,我給你下跪。”

大學并不會因為年齡問題就給人開綠燈,趙慕鶴也感歎“不好讀,功課多,讀得很辛苦”。20多歲的孫子都還因為擔心大學讀不下去而掉眼淚,講一堆喪氣話。然而,趙慕鶴比年輕人更樂觀,他相信“堅持下去總會畢業”。

4年後,孫子參加了爺爺趙慕鶴的畢業典禮。祖孫二人一起穿着學士服合影留念。

91歲的趙慕鶴用頭上的這頂學士帽證明,讀書與年齡沒有關系。當初朝他潑冷水的教授笑着說:“你可真有勁頭。”趙慕鶴也在一旁打趣道:“你的膝蓋啊,要拉下來了。”

可時間還是顯示出它無情的一面。如今趙慕鶴的背彎了,耳朵也重聽,打電話時聽不清楚對方的話,會對着聽筒大聲地喊。

在那幢他住了将近60年的宿舍樓裡,就剩下他一個如此歲數的人。同他一個時代出生的很多同事和朋友相繼去世。前些年,他還一人坐飛機回山東老家探親,但是現在他不太想回去,因為“故人基本都不在了”。

趙慕鶴不忌諱談論死亡。他早已寫好遺囑,再三交代好友們,到時不報喪也不發訃聞。除了陪孫子讀書的那一段時間,同家人分隔海峽兩岸的他一直過着“單身漢”的生活,沒有再婚。年過百歲,他仍然獨立安排自己的飲食起居。

他甚至還要照顧别人。93歲時,他去醫院做義工。走路有些駝背的趙慕鶴幫比他年紀小很多的病人倒尿壺、換紙尿褲,晚上睡在病床旁,日夜陪護。不過,他自己膽囊積水做手術時,沒有告知任何熟人和好友,直接找鄰床病人的家屬幫他在手術單上簽了字。趙慕鶴在醫院住了20天後回家,鄰居以為他“又出門旅遊了一趟”。

醫院的護士們看着比他們曾祖父還要年長的趙慕鶴在病房裡忙碌,而且還是騎自行車來醫院,個個都心驚膽戰,勸他别再來了。趙慕鶴帶着天真的想法跟醫院商量:“要不我改坐公交車來?”最終,醫院還是以年事已高為由婉拒他在醫院服務。

雖然歲月在繼續催人變老,但是趙慕鶴似乎同時間達成了協議,年紀不消磨他追求人生志趣的熱情。96歲那年,為了鼓勵年輕人返校念書,趙慕鶴挑燈夜戰了3個月時間,考上了南華大學哲學研究所。

這是南華大學教授陳德和20多年教師生涯中“最值得紀念的經驗”。那天,他像往常一樣走進教室,猛然間看到一位老人伫立在門邊,他以為又有參訪貴賓或學生家長到課堂上來觀摩。陳德和正想開口問候這位長者,對方卻先自我介紹,說他是這門課程的選修生。陳德和立刻想到,這就是已經在學校裡聞名的“最老碩士生”趙慕鶴了。

趙慕鶴每周要上3天課。他早上5點就要起床,騎車16分鐘去高雄火車站,接着坐2個小時的火車去嘉義。下火車後,他再搭校車去學校。他從不無故缺課,上課也沒有打過盹兒。在陳德和的印象中,趙慕鶴唯一一次遲到,是因為騎車撞上一輛摩托車。他一瘸

一拐地走進教室,堅持上完課才走。

正因為這次車禍,他的生活終于有了“一點小麻煩”。他的腿腫得很粗,要拄着雙拐才能走路,學校臨時安排他住進學生宿舍。

2009年,兩鬓斑白的南華大學校長給眉毛都白了一半的趙慕鶴戴上了黑色方帽。他們之間也差了将近40歲。

趙慕鶴嶄新的月曆上還是寫滿行程。至少,他住了幾十年的宿舍樓的院子每天都等着他打掃。穿着一件黃色法蘭絨格子襯衫的趙慕鶴揮舞着掃帚,他的身後,磚塊已經開始剝落的牆上,爬山虎繞了一圈又一圈,總是那麼綠。

(宇田摘自北京聯合出版公司《民國風度②》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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