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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無止境

時間:2024-11-06 07:11:20

東野圭吾從很久以前開始,人們就常說,日本的大學最差勁的地方,就是和入學比起來,畢業要簡單得多。因為隻要在考試時稍微耍點手段就能拿到學分,所以即便是遊手好閑的學生,也可以順利畢業。

入學已整整三年,我居然仍對電氣工學一無所知,就那樣升到大四,現在想想真覺得挺不正常。一路下來暢通無阻,光這事已經挺厚臉皮了,況且我還企圖靠這樣的考試技巧直接混到畢業。更不知天高地厚的是,我甚至開始考慮如何混進一家企業。

到大四之後,按照畢業課題,我們每幾個人被分為一個小組,被塞進指導教授的研究室。接下來的一年,我們就要在這裡做實驗、寫報告、開讨論會。這個房間其實還有另外一個重大意義,這裡對我們大四學生來說,還是商讨求職對策的作戰基地。

第一次去研究室時,指導教授對我們說:“說老實話,今年的求職形勢還不明朗。大部分意見是,去年隻是一個偶然的春天,今年仍舊會回到嚴冬。各位要了解這一情況,現在立刻扔掉某些天真的想法。”

我們的心情伴随着“咚”的一聲變得灰暗。

“給大家一個參考。”教授繼續道,“能進那種連鄰居大媽都知道的公司的,隻是極少數優秀學生。如果覺得自己并不優秀,眼光就别那麼高。”

又是“咚”的一聲。我的腦海裡,若幹家著名大型企業的名字稀裡嘩啦碎了一地。

這一天,我們的求職作戰開始了。首先要逐一細讀企業介紹。那些迄今為止從未見過或聽過的公司,從業務内容到注冊資金,再到休假天數,所有情況我們都仔細地看在眼裡。

到了五六月份,企業會公布對大學開放的推薦名額。那時候,我們必須獲得大學推薦才能去參加招聘考試,所以大學能拿到哪些企業的推薦名額就成為我們命運的十字路口。

就算自己想進的公司在學校有推薦名額,歡天喜地也還太早。推薦名額這種東西,一家企業一般隻給一個。就算是獲得推薦,也不見得一定可以得到工作。

因此我們在招聘考試之前,必須先從大學内部的明争暗鬥中勝出。如果各位覺得“明争暗鬥”用詞不當,也可以說是“運籌帷幄”。

七月的某一天,我們每人都拿到一張紙。上面是姓名欄,下面還有三個空白欄。

“把自己想進的企業,從第一志願開始,按順序寫三個交上來。”發紙的助教老師說。

同時,他就分配以及獲得推薦名額的運作方式進行了說明。

一句話歸納,這并不是僅僅盲目寫下三個自己想去公司的名稱就可高枕無憂的事。不适當地耍些手段,搞不好就會落得“之後另行商議”的下場。

到了這種時候,決定勝負的關鍵就在情報量上。掌握什麼人将哪家公司選為第一志願是最重要的。尤其是對那些看上去成績比自己優秀的人,必須要一個不漏地查清楚。

我将第一志願定為日本首屈一指的K重工。我要進這裡,我要造飛機!我是這樣想的。

但是當我将這些告訴助教老師後,老師的臉立刻沉了下來。“你,還是放棄這個念頭吧。”他說道。

“啊?為什麼?”

“嗯……雖然有些難以啟齒,不過,A也選了K重工。”

A是和我同一個研究室的朋友,在我們整個電氣工學專業裡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人才。

這可不行!我立刻就想通了,決定轉換方向。

接下來,我看上了位于愛知縣的日本最大的汽車制造商——T汽車。但我覺得希望應該也很渺茫。因為其他人不可能放過這家公司。

果然,後來我得知隔壁研究室的才子已将其列為第一志願。

我決定劍走偏鋒,試着去找一些并不廣為人知、實際上規模又很大、做交通工具相關業務的公司。哪有條件剛好都吻合的公司?不過我還真找到一家。那就是和T汽車同屬一個集團的汽車配件制造商N公司。那是個幾乎不做電視廣告宣傳的配件制造商,所以鄰居大媽根本不知道。同理,學生當中不知道的肯定也很多。

但是,抱有同樣想法的肯定另有人在。果然,我得到消息,其他研究室的一個男生也盯上了N公司。而且棘手的是,和那家夥比起來,我的成績到底是好是壞,我心裡還沒數。

接下來就要運籌帷幄了。我首先故意放出自己正以N公司作為第一志願的消息。因為我斷定,敵人肯定也不知道我倆成績相比孰優孰劣,聽到這個消息時,或許會選擇改變想法。

接下來就是比耐心,也可說是懦夫博弈。提交志願的期限已經逼近,而對方出什麼牌還不知道,再磨磨蹭蹭可能就得不到推薦名額了。

而在提交截止日當天,我終于得知敵人已将志願變更為D工業。

就這樣,我充滿信心地将寫有“第一志願N公司”的紙交了上去。

不過并不是所有人填報志願時都如此曲折。有不少人以一種十分随意的方式,做出了或許将左右自己一生的抉擇。

志願就這樣定了下來。接下來是去企業參觀。表面上說是參觀,其實,這是入職考試。為此需要先将簡曆郵寄過去。

寫簡曆,對不谙世事的傻瓜們來說,也不是件簡單的事。

“喂,‘興趣愛好’那一欄你寫什麼?”朋友問我。

“滑雪、看電影,反正就是這一類的吧。”我答道。

“不能寫讀書嗎?”

“我還是決定不寫。萬一在面試時被問到最近讀過什麼書,可就糟了。”

“那倒也是啊。接下來的‘特長’呢?”

“特長啊……”我哭喪着臉,“那一欄我也正愁着呢。沒什麼證書,珠算啊,書法啊,英語會話,全不會。老老實實地寫‘無’,可能還好點……”

“我怎麼覺得,那看上去好像很無能呢……”

“本來就是啊。”

我們隻得冥思苦想。

最終,我們在“特長”一欄寫下的是“連做一百個俯卧撐”。看到這一條,指導教授當場命令我們擦掉——這不是明擺着的事嘛。

簡曆寫完了,接下來必須準備貼在上面的照片。一頭燙過的長發外加皮夾克的照片又不能貼。

我首先去阪急百貨店買了學生求職時穿的那種深藍色西服和豎條紋領帶。這樣的裝扮常被說成是太單調或者沒個性,可萬一因為胡亂彰顯個性而導緻沒被錄取,誰也不會替我負責。公司人事部的人常常說“不會以個性太強為由不錄取”,但就連不谙世事的學生都知道這是謊言。

服裝備齊之後,接下來還需要将發型也變得沒個性。我來到從高中開始就一直去的那家理發店,說:“我要去參加求職考試,幫我理個合适的發型。”

“哦,你也開始找工作啦。真是快啊。”一直以來把我的頭發剪得時短時長的師傅略有感觸地說,“合适的發型,那就是求職頭啦。”

“嗯,差不多吧。”

“好的。”師傅卷起袖子,那表情好像在說“我已經等不及,要大顯身手了”。

幾十分鐘後,發型改造完成了。映照在面前鏡子裡的,是一張陌生男人的臉。頭發中間的那道縫兒,看上去甚至讓人覺得有些痛——精準的三七分,簡直就是銀行職員的翻版。此前被頭發所遮擋的皮膚,因為沒有被曬到過而顯得特别白。這發型跟我當時穿的T恤和牛仔褲完全不配,讓人感覺有些難為情。

“這個頭,看上去跟另外裝上去的一樣。”我說。

“那才好啊。”師傅點頭道。

走出理發店,回家換上西服,我直接去了照相館。照相館老闆看了一眼我的發型,說:“是拍找工作用的照片吧?”我回答:“是的。”

“現在好多人都去自助拍照機那裡湊合,小兄弟,你不錯。”老闆誇贊我,随後他又添上一句,“為了讓你能被錄取,我要把你照得聰明點、認真點。”好像我本人看上去又傻又馬虎似的。

可三天後出來的照片裡,那張男人的臉,不管怎麼看,都像是一張不法推銷員的臉。我真想數落那位老闆,這到底哪裡看上去聰明,哪裡看上去認真,可因為也沒有重新照的時間,隻好直接貼在簡曆上。

七月過半,終于要動真格的了。先是已經完成企業參觀的學生陸續帶回各種情報,主要是關于面試時的問題——選擇本公司的理由,想做怎樣的工作,學生時代是怎樣度過的,等等,全是些意料之中的問題。面試時間平均十幾分鐘吧。

我去N公司的時刻終于來臨。形式上的參觀活動結束後,馬上就是面試。面試官有三個。除那些大緻能想象到的問題之外,還被問到一點關于在射箭部擔任部長的問題,其他再沒什麼值得一提。

“好,可以了。辛苦了。”

聽到這句話,我終于松了口氣,站起身來。坐在最右邊的面試官輕輕說了這樣一句話:“這照片跟你本人相差很大啊。”

“啊?是嗎?”我稍微遲疑了一下。

“下次還是貼張更自然的照片比較好。”

“啊,好……”

走出房間後,我陷入沉思。“下次”是什麼意思?是“今後應聘其他公司時”的意思嗎?

回到大阪後的那段時間,我簡直坐立不安。我甚至想,如果沒通過,是不是該去那家照相館放把火。因為照片的問題而沒被錄取,這可是聽都沒聽說過。正因為這樣,當我從指導教授那裡得知已被錄取的消息時,真是打心眼兒裡高興。

朋友們陸續找到了工作,其中也有失敗多次的。令人意外的是,那些失敗的人當中,成績優秀的反而占多數。看來隻要對自己有信心,在面試時就不會違背自己的原則做出妥協。“不管什麼工作我都願意做”,這句話他們說不出口。“越沒有尊嚴的學生越容易找到工作”,我覺得這話聽上去有些耐人尋味。

總之,我就這樣進了N公司。

第二年三月末,我住進了公司的單身宿舍。那時,我得以再次眺望公司總部的景色。日本最大的汽車配件制造商,看上去像一座巨大的白色要塞。

“從現在開始的三十多年,我都要在這裡工作了。”這樣一想,我立刻被不安和恐懼包圍。好的,加油吧!此時的我并沒有躊躇滿志的感覺。

“不管怎麼說,”我告訴自己,“犯傻也就到此為止了。今後要認真地生活。”

當時我做夢也沒想到,數年後的自己,竟會因再次犯傻而夾着尾巴逃出公司。

(彼岸花開摘自南海出版公司《我的晃蕩的青春》一書)

一曰愛心,凡事包容,諸事忍讓;二曰虛心,謙虛為人,低調做事;三曰清心,心靈平靜;四曰誠心,将心比心,廣結善緣;五曰信心,積極豁達;六曰專心,術業有專攻;七曰耐心,潛心修行,等待機會;八曰寬心,學會選擇,懂得放棄。

——林語堂“八味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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