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藝嘉,旅行家,作家。1999年開始著書,主要作品有《一個人的非洲》《在全世界的邊緣呼喚愛》等。2002年,突然放棄優裕的生活,開始一個人的世界遊。迄今已遊曆126個國家,已出版15本書。被美國《私家地理》雜志評為:“真正意義上周遊了世界的(中國)旅行家”。“13年,126個國家;2次戰争,2次車禍,2次被持槍搶劫,1次飛機迫降,1次政變;參加過世界各地80餘場婚禮,在路上學會英語和法語……并且終于,懂得了生活!”常用微信的人,相信最近都曾被這篇紅遍朋友圈的文章刷屏了。這篇文章的主角便是洛藝嘉。
那麼多年之後,我究竟還在嗎
因為時差,我們在微信上給洛藝嘉的留言,總要在次日收到回複。
洛藝嘉最近在英國旅行。在她最新發送的朋友圈裡,有一組她在蘇格蘭山間拍攝的霧虹照片。“霧虹比彩虹的形成條件要嚴格得多,這種罕見的景觀通常出現在丘陵、山區和冷海霧中……當時霧像雲彩一樣從我面前的小河上慢慢飄過,陽光漸起,藍天漸顯,我不經意擡頭,竟然看到白色的霧虹挂在天上。太驚異了,以至半天才想起拿相機。”
這樣充滿異域色彩的自然景觀,在她目前已出版的15本書裡,其實俯拾即是。她來英國是沖着倫敦的兩個空中花園來的。她想寫一本書,關于花園的。
在今年6月出版的新書《生活要有光,地球另一端的來信》中,洛藝嘉集中講述了自己在世界各地旅行時認識的20個人的故事。
其中有個叫斯坦福的津巴布韋人,他把自己在城裡的住房、生意都處理掉,來到郊外建設了一個如同世外桃源的田園。他的太太不喜歡郊外,多次勸說他賣掉田園回城裡生活,但他沒有同意。在這個故事的最後,洛藝嘉說:“我們的夢想,實現起來是多麼困難,除了外界因素和自身的條件,我們還要顧及所愛的人。”她還說,斯坦福把生命浪費在了自己最喜歡的事情上。
在我們看來,洛藝嘉的這些話,既是在說斯坦福,也是在說她自己。
2002年之前,洛藝嘉的人生優裕而日常。她在北京有一份穩定的記者工作,有一套80平米的房子,業餘喜歡寫點字,還在國内文壇寫出了一定名氣,有評論家當時将她與尹麗川、周潔茹等女作家放在一起,給她們統一戴上了“美女作家”的帽子。跟許多普通的你我他一樣,這時的她也有一個周遊世界的理想,前提是當自己老了,有足夠的錢和時間。
但是2002年接連發生的兩次變故,打亂了洛藝嘉為現實與理想安排的秩序。先是“我姥姥沒有任何預兆突然病故”,“還未從姥姥的辭世中釋懷,我爸又被診斷患上癌症”。洛藝嘉從單位請了長假,找北京最好的醫生,學針灸、學病理,瘋了似的求偏方……也許真是孝感動天,她被宣布已沒手術必要的父親,最後竟奇迹般康複。
“那段時間的勞累讓我身心疲憊。更使我覺得可怕的,是人生瞬間就可以發生的,不能預測和逆轉的改變。相比以前規劃的多少歲之後暢遊世界,我懷疑了:那麼多年之後,我究竟還在嗎?我決定把周遊世界的理想提前去實現。因為你囿于方,囿于圓,你真能舍棄一切出發的時刻,并不很多,基本沒有。”
她的想法自然遭到了家人的反對。但她不為所懼,背着他們辭了記者的工作,因為擔心日後的旅行費用不濟,她還把房子賣了26萬元。幸運的是,無論她的行為在周圍的人看來多麼離譜,在她正式成行之前,她的父母都原諒和理解了她。
就是現在回頭看這段時光,即便北京的房價早與當年不可同日而語,洛藝嘉依然說:“旅遊要趁早!等到年老無事時,生活給不給我們機會是一點,因為内心的保守和探索精神的減少,路上的奇遇也大大減少了。”2005年,在蒙巴薩是什麼讓我停不下腳步
還在讀書的時候,洛藝嘉欣賞的女作家裡便有三毛的身影。後來,她曾在自己的許多文章裡提到三毛,也曾在自己的旅途之中,沿着三毛的足迹去過許多地方。
洛藝嘉的第一站是巴黎,然後是馬德裡、希臘……等把歐洲整個逛遍了,她又想起了自己從小對遼闊的非洲的向往。非洲之後,她還去了澳洲。“這幾年我的目标是美洲,這才算是真正的環球旅行。”
最初的旅行經驗裡,洛藝嘉也會在出發之前做足功課,“每到一個新國家,我會做詳細的攻略,這個國家的風景、建築、交通、人文……”但從土耳其開始,“我不做攻略了,這樣到了一個新地方,就不是和想象的對應,而是完全的驚喜。”
至于國際旅行中通常會遭遇的語言問題,跟當地人的交際問題,對洛藝嘉都不是問題。“我出門比較早,當時獨自旅行的女人非常少,我又整天臉上挂着笑容,所以非常受歡迎。我是記者出身,又善于和人打交道,所以很容易融入當地人生活。”在非洲,突然有人向她微笑走來,嘴裡喊着“Chinesekung-fu”跟她打招呼,幾乎是很常見的事情。
一個人的自由行,不碰到意外才是意外,但洛藝嘉很少讓意外影響心情。在她看來,“旅行如生活,有山窮水盡,也有柳暗花明……因為經曆險境,才會更愛生活,懂得珍惜。”
在兩次被持槍搶劫的經曆中,有次被持槍搶劫的情形是這樣的——在南非,白人是會被黑人歧視的,許多白人上街像做賊一樣小心翼翼。有一天,洛藝嘉和一個白人朋友梅森上街買睡袋,突然被三個黑人用槍頂在了腦袋上。大街上人來人往,但卻沒人過來幫助他們。洛藝嘉交出了所有财物,血氣方剛的梅森卻不配合,還跟對方動起手來。洛藝嘉都做好了暴斃街頭的準備,幸虧路邊有人忽然大喊一句土語,三個持槍的劫匪才跑得消失不見。
發生政變的那次,洛藝嘉在科特迪瓦的首都阿比讓旅行。她在當地一位朋友家裡做客,大家正聊着天,一隊男子突然從前門沖進來,個個穿着迷彩服,端着AK-47步槍。還沒等人反應過來,這隊男子已集體穿過庭院,翻過高牆,之後隔壁人家傳來密集的槍聲。朋友說,他家隔壁住的是國防部長。後來電視台發布消息稱,阿比讓各區槍聲大作,一些高級官員的住宅遭到身份不明的武裝分子襲擊。洛藝嘉還親眼看到維和部隊的坦克開進來,然後戰争爆發了……
最驚慌也最絕望的那次,是在巴塞羅那火車站,洛藝嘉的包被偷走了,裡面有她的護照和所有錢。身無分文的她不懂西班牙語,隻能用英語交流。她吃力地奔波了幾天,跟多個警察打了多次交道,才找回了空空如也的包和護照。
但洛藝嘉也對我們坦白,她對巴塞羅那一點也恨不起來。她覺得這個城市的人不急不躁,又從容又有耐心,就是這個城市的小偷多,那也是“小偷知道這裡的人們太閑散,因而防範意識差”。
當然這一路走來,洛藝嘉看到的和遇到的,更多的是美景與好人。她曾在“鮮花王國”哥倫比亞看到上千個種類的蘭花,曾在卡薩布蘭卡一個當地人家裡住了三個月,還曾在肯尼亞被一個酒店老闆用上百頭牛做聘禮求婚……有一次,就因為被一幅畫裡的意境打動,她便臨時改變行程,去了普羅旺斯看薰衣草。
她自己其實也想過,“是什麼讓我停不下腳步”,尤其在旅途中遇到險境時。關于這個問題,她給我們的答案是,“旅行像鴉片,讓人上瘾。隻有踏上一塊新土地,我才有張望的眼睛、張開的耳朵。”
旅行就像人生,不可預測,也充滿驚喜
2009年,發生了一件對洛藝嘉是欣喜,然而對她的旅行可能是累贅的事——她懷孕了。
“我愛人在國外工作,常年要出差;我爸身體不好,需要我媽照顧;公婆年紀大了……懷孕後,必須自己照顧自己的我想試着繼續旅行,如果不能就放棄。事實上,我連嘔吐一次都沒有,一直旅行到懷孕七個月。”“孩子出生三個月後,我愛人還是忙,公婆要回國了。我也可以像其他忙碌的父母一樣,把孩子交給老人照顧。但對孩子來說,她是願意跟媽媽還是跟老人呢?所以,我萌生了帶孩子出門的想法。”
帶着孩子旅行,和一個人旅行有顯著不同——速度一下子就慢了下來,還得時刻盯着孩子,擔心她弄丢了,害怕她生病,對居住地和目的地的舒适要求也比以前高許多。“以前租住的是公寓,早上自己做完飯吃飽了就出門,直到晚上,中間可以不吃也不休息。有了孩子就不一樣了,她中午或下午必須得睡覺……”
但有孩子相伴的旅程也充滿驚喜。去波多黎各時,洛藝嘉最想去一個老宅子,“她呢,看到路邊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鴿子公園就想進去,一玩就是好幾個小時。”這也讓洛藝嘉得以經常試着用孩子的眼光打量世界,看到了以前看不到的東西和風景。
跟孩子一起旅行,洛藝嘉還不得不學會如何更好地輕裝上陣。“要孩子前我很喜歡美,随身帶着不少衣服。有了孩子後,我的衣服都是一減再減。因為照顧孩子,不方便使用單反,所以我改用卡片機……”
也許是常年旅行的原因,洛藝嘉在子女教育觀的視野上很開闊。她覺得赢在起跑線上的早教對孩子就是一種折騰,“不僅孩子不快樂,家長同樣不快樂”。而在實際行動上,“我會盡量給她多一點的自由時光,親近自然,學會平和,少些競争心。”
我們對她的采訪發生在8月。她告訴我們,她的孩子6歲,到了該上學的時候,“馬上要在她爸爸所在的國家上學了”。
她還告訴我們,因為婚姻和孩子的關系,未來她會慢慢減少旅行,在生活裡看另外的風景。但旅行對她的人生始終是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和意義,她不會離開也無法離開旅行。
“旅行就像人生,不可預測,也充滿驚喜。旅行能認識一個完全不同的自己,使自己更寬容。”她還說,“每個人心裡都有片靜寂的天空,旅行會使它雲蒸霞蔚。”
法國,埃克斯,在畫家塞尚的院子裡
蒙巴薩,和當地居民在一起
在澳大利亞,與仙女港的自行車賽運動員合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