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7月11日是蒙古國國慶那達某開始時間
參加那達慕的弓箭手
搏克手的鷹舞7月11日是蒙古國的國慶節,那達慕也是在同一天盛大開幕。全國法定休息三天,而學校的暑假能達到三個月之久。那達慕之後幾乎三分之二的烏蘭巴托居民都會駕車到牧區度假休養。平日熙熙攘攘擁堵的城市道路,一下又變回空蕩悠閑,讓人心情舒暢。連修車店都徹底放假,以至于有了故障的後勤越野車在那達慕前後的六天時間内未能排除所有毛病。向導巴亞薩大哥為了不耽誤行程,臨時又找了輛現代四驅面包車,和我一起繼續向古都哈拉和林前行。
蒙古國道路通行規則根據國際慣例靠右行駛,車輛也應該是左舵車。但在烏蘭巴托,如果你看到很多右舵車也不要奇怪,物美價廉的二手日本車進口到蒙古國是被允許的。當然右舵的新車也不少,豐田混合動力車型就像國内的大衆和北京現代一樣多。烏蘭巴托的正規出租車不多,招手能停下來的私家車都是跑出租的,要價不離譜。即使你遇到一些不老實的,最多向你多要折合人民币幾塊錢的費用。
那達慕具有獨特的蒙古民族文化特色,與世界其他國家和民族的節慶也有明顯的不同——這個古老的節日把遊牧民族的摔跤、射箭、騎馬等戰鬥技能和體育精神一直延續到現在。近年的那達慕又融入了像射羊拐這樣的文化藝術活動,完全是一個“蒙古範兒”的嘉年華。主會場開幕式與閉幕式需要購買門票,中等座位價格隻要一百元人民币左右,幾乎所有參加活動的人都身着民族服裝出席。
活動開始,蒙古國總統緻開幕辭,祝所有人節日愉快,再到每個分項賽場宣布比賽的開始。最讓我們感到驚訝的應該是這個國家的總統沒有過多的安保,對于普通民衆來說有好多近距離見面的機會。市中心蘇和巴托廣場上,當地民族特色文藝演出向公衆開放兩天,沒有圍擋,歡迎任何人的參與,同樣,你也可以在電視機前觀看實況轉播。
借着那達慕盛會的時光休息閑逛了近一周後,我繼續向西騎行。在忽必烈建都北京之前,作為蒙古帝國政治中心的哈拉和林,建立起了東西方世界第一個“國際CBD”的雛形,這讓我格外向往。八百年前的古都城牆内外,來自東西方不同地域的各色人種,在此進行訪問和貿易往來。當時肯定也是随處能碰到騎着駱駝橫跨歐亞大陸的冒險旅行家,将西方文明帶入東方,将東方神秘的故事和瓷器絲綢一同帶到歐洲列國。
從13世紀中期開始,成吉思汗在這裡設置了一處供給基地,他的兒子窩闊台下令修建了都城。從建都到忽必烈遷都隻興盛活躍了40年,所以還沒來得及擴張,隻有一堵磚牆和四扇環繞城市的城門,摩托車繞着跑一圈也就三分鐘的事。當年每扇門都有自己的市場,現在唯一開放的西門當年是賣山羊的,南門賣牛和牛車、東門賣糧食、北門賣馬。北京的德勝門一直到解放前都有的馬和草料市場也可能是從哈拉和林這兒延續過來的。在我們剛到舊都西門外時,有個小男孩穿着盔甲,手持彎刀亂竄,臉上一副遊牧民族的不屑表情,格外親切可愛,不遠處一對年輕夫婦身着傳統服裝,很熱情地邀請我一同拍照留念。
蒙古大汗以對不同宗教的寬容而聞名,因此多達12種宗教在這個不大的城池内共存。清真寺、佛教寺院、基督教堂為了占據蒙古人的靈魂而各盡其能。基督教在東方最早的發展主要也是在蒙古地區,甚至像窩闊台的妻子和忽必烈的母親這樣的權貴人物都是基督教徒。但是哈拉和林城池内,隻有藏傳佛教寺院額爾登召被保留到現在。寺廟于1586年由阿巴岱汗修建,是蒙古國第一座佛教僧院,也是最大的寺院。這座僧院曆經滄桑沉浮,最終在1937年的清洗運動中被徹底毀壞,除了三間寺廟以外全部被破壞,無數僧侶被殺害,或被送至西伯利亞的古拉格勞改流放。可能是得益于少數富有同情心的軍官的幫助,很多雕塑、查瑪面具和唐卡在附近的群山和牧民家被保存了下來。直到1990年宗教自由得以恢複之後,這座寺院才重現活力。
蒙古人日常的菜單以食肉為主,不論遼闊的草原、杭蓋山林,還是雪山、戈壁,所有人都無肉不歡。雖然我是在牧區長大的蒙古族,每頓飯沒有肉就吃不香,但是一個月的純牛羊肉和野魚下來,着實有點受不了。騎行接近尾聲,到達口岸時我滿腦子渴望吃到水果蔬菜和美味的中餐,尤其希望吃到麻辣川菜。在蒙古國,除了首都烏蘭巴托市區的蔬菜水果品種相對豐富也容易買到;到了鄉下牧區,除了土豆、胡蘿蔔和洋蔥幾乎找不到其他蔬菜水果,商店裡倒是能買到美味的果醬可以和面包片一起吃。蒙古最著名的楚魯特河峽谷
庫蘇古爾湖附近酷熱難耐的馴鹿
古都哈拉林遺址門口,盛裝的幸福一家人對于嗜肉的人來說,到蒙古國是再爽不過的,直到你吃得上火為止。肉類的做法也形形色色,講究保留食材的原始鮮味,不放過多調味品。當地牛羊肉價格非常便宜,無論是首都烏蘭巴托還是鄉下牧區的館子,價格沒有太大的區别。用餐使用西式的刀叉,點菜方式也是西式的——自己點自己的一份。相對世界很多旅遊名勝的市場化,蒙古國顯得非常樸實,對外國遊客不會區别要價或者欺詐。當然你也可以和朋友多點幾個不同的飯菜共同享用。還有一個絕對不可錯過的就是蒙古國當地的啤酒,種類繁多又新鮮,包裝設計漂亮而且都是以歐美标準來釀造。一天勞累的騎行之後,朋友們共同舉杯暢飲冰鎮啤酒是何等的享受!
這次環行蒙古國之前,我不知道蒙古國的漁獵資源竟然是世界級的。團隊中同行的夥伴竟然各自都随身攜帶魚竿,一路上我都是傻傻地吃着最新鮮的魚、騎着踏闆車,現在回想起來這是多麼難得的待遇,回到國内才發現當時吃的竟然都是市面上的天價魚……蒙古國北部河流交錯,隻要是稍微偏遠人少一點的流域,都是大量淡水魚的栖息地。每年有很多來自日本、韓國和歐洲各國的遊客,隻為了在野河中暢快的揮竿,再拉上來一條條最天然的大魚。其中如果能釣到哲羅鲑就是最幸運,也是最吸引人的。但蒙古法律明确規定不同季節有不同的垂釣規則,哲羅鲑在一年四季都不可以垂釣食用,而且釣上來的哲羅鲑必須再放回河中放生;如果故意垂釣、食用重點保護魚類會被重罰。或許我們也應該學習當地人對待自然的方式,親吻被釣起的哲羅鲑額頭,心存感激地把這黑亮的生靈放回河中。
但是,對于那些狂熱的釣魚愛好者,忍不住還是要铤而走險一番。保護區内有一老一少兩個管理員,我們到達的時候正值年輕人在崗,來的路上就聽當地領隊說這個人特别固執刻闆,所有規定都不會給予便利,甚至還因為砍了一顆活樹而給他親生父親開了大罰單;前總統來保護區釣魚也被他警告過。還好我們進入保護區前辦理了手寫的準入許可證。從另一方面講,就是因為能有很多像他這樣完全按照法律規定,一視同仁執法、履行自己職責的工作人員,蒙古國才得以留存現在的原始自然風貌,成為動植物的天堂。度假村門口牦牛頭骨裝飾
為了去高山深處的馴鹿人生活山谷,騎馬七個小時翻山越嶺
進入自然保護區的手寫通行證
童話般的景象,母女倆牽着母馴鹿我們與這位保護區管理人員的故事是這樣的:後勤團隊兩位大哥在露營地河邊試着垂釣,我和攝影師跟着當地向導,乘一艘快艇駛去,河中有很多看得見和看不見的大石頭,如果不小心翻船我們可能就被冰冷的河水沖到西伯利亞。然而向導很謹慎、娴熟地把我們帶到下遊的一個小島上,半個小時我們釣起十條魚,又放回去幾條小的,然後把“非法捕獵”的魚藏在防水的攝影器材包底部用塑料袋包好。太陽下山前我們剛好返回,保護區管理員小哥也已經在等待着我們上岸。他看到我們在河流馳騁非常興奮的樣子,上岸時也沒有發現漁獲,隻是拿着攝影器材,所以就打個招呼讓我們走了。
我們帶着竊喜駕車回到露營地,兩位大哥沒能釣到喜歡的魚,碰到一條大的哲羅鲑又失了手。但好在我們也是有收獲的,巴亞薩大哥可以為我們展現一下他的手藝——做“魚罐頭”。故事進展到現在一切都很順利。傍晚,當我們幾個人圍着折疊桌和篝火小酌的時候,保護區管理員沿着林間小道,騎着他的雅馬哈摩托車緩緩地過來。我們邀請他一同坐下共進晚餐,此時我們緊張的小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跳出來啦。
我們點了兩口鍋做飯,一個炖羊肉土豆,另一個正在慢火炖“魚罐頭”。我們幾個都深怕一陣風把魚香吹到管理員那裡,為了轉移其注意力,我們開始講述我們旅途中的所見所聞和接下希望騎行的省份,同時端酒上飯,關掉炖魚的鍋。緊張的場面一直到酒足飯飽,管理員把我的護照來回翻閱了多次之後騎着執勤摩托車離開了,懷裡揣着我們送給他的一瓶“草原白”。
“魚罐頭”的确是非常的美味自然,在素油中慢火炖了三個小時,吃到嘴裡仿佛連魚骨頭都酥化了。後來訪問神秘而遙遠的馴鹿人部落時,廚師大哥把剩下的所有魚和米飯全部打包給了我和攝影師。我們倆在馬夫的帶領下,騎馬行進了七個小時,翻山越嶺才到達馴鹿人聚集地。可惜所有的“魚罐頭”因為我們倆的過度興奮和大意而變成了馴鹿人家的狗糧,那幾條狗看着我倆就像對待親兄弟一樣面帶微笑。
訪問馴鹿人的經曆非常難得,不虛此行。靠着馴鹿生活的查坦族是圖瓦人的一個小分支,語言和生活習俗完全相同。約一百年前,因蒙古國與蘇聯劃定國界線而被分割到邊境線的兩側。馴鹿是一種适應高緯度高寒地區、主食苔藓的動物,為了不讓馴鹿因高溫得病,查坦人一年四季跟着馴鹿生活在與世隔絕的高山峽谷中。
通過短暫時間完成馴鹿人的拜訪拍攝,我們需要按照計劃從省會城市牧仁繼續向西阿拉泰地區前進。然而,到了牧仁後我遇到了此次旅行最大的一個問題:臨時租的後勤車因為路途太艱難而決定不再與我們繼續同行,他将連夜返回首都烏蘭巴托。此時我們距西部目的地巴彥烏列蓋省還有兩天的路程,算上沿着環線到達南戈壁甘其毛都的距離還有4200km,而且離我的簽證到期隻有八天時間了。保守減掉一天的意外耽誤和調整時間按照7天算,我們每天需要完成600km的行程,而且是在砂石颠簸路和公路各占一半的情況下。我想了想感覺咬咬牙能夠完成,但是現在因為後勤車輛的變故,我們已經丢掉一天的時間。重新制定計劃尋找合适的車輛,重新斟酌蒙古國西部探險計劃幾乎是不可完成的。即使行程完成,起早貪黑的騎行也讓我根本沒有時間拍攝,變成了為了趕路而趕路的無意義旅行。陷入戈壁沼澤的母駱駝
戈壁石林中發現正在孵蛋的秃鹫,無論我再怎麼靠近它都不會離開身下的蛋
南戈壁省擁有亞洲最大銅礦和儲量60億噸的煤礦,路邊有很多廢棄的采礦設備
最後一晚露營結束蒙古國旅程最後,帶着極大的不甘心,我們對接下來的行程做了很大的改動:放棄西部阿拉泰地區的計劃,直接繞過杭蓋山脈,直奔蒙古國最南端最荒涼的南戈壁省。這個決定還有一個原因是我的花費已經超出預算不少,無法再支付後勤車輛的租車和燃油等費用。
素不相識的團隊通過二十多天的同行已經互相有了很深的了解。看到我的困難,巴亞薩和Erka大哥堅持把我和攝影師送到口岸,他的個人報酬可以在我将來手頭松快時再付給他,攝影師也主動拿出三千塊人民币先借我用,作為對旅行能夠圓滿成功的助力。最關鍵的時候才能看清人心,艱難時刻得到真情關懷與理解也最讓人感動,最終我們的裡程縮減到八千多千米,我也重新帶着信心向南戈壁前進。整個大路線的改變像是在被什麼召喚着一樣。我們向南行進了三天,剛剛踏入南戈壁省境内,就有一個有趣的童話故事在等待着我們。
為了找到合适的駱駝群拍一些航拍鏡頭,我騎着摩托車看到一群正在積水旁飲水的駱駝,待後勤車輛跟上來,攝影師說駱駝太少了再繼續往前找找。我想拍積水中駱駝的倒影就拐了下去,靠近後發現原來一隻單獨行動的駱駝陷入泥潭動彈不得,可憐地在哭鼻子,周圍也看不到牧馬人和牧人家。我叫同伴們過來,想要幾個人齊心協力把這隻可憐的動物拉出來,不然天黑後它肯定難逃餓狼的攻擊。
我們先是幾個人用手拉扯,發現毫無進展就用車拉,但是車也陷入泥潭中動彈不得。巴亞薩大哥隻好從馬路上攔下一輛俄羅斯面包車,先把我們的車拉出來。草原上,幫助受困的人是比較常見的事,也是成百上千年所形成的“潛規則”。這輛面包車帶着十來個韓國年輕遊客,我們一起在戈壁荒灘演繹了一出著名童話——《拔蘿蔔的故事》。在反複嘗試拉扯受困駱駝的時候,滑稽的畫面讓一旁的攝影師笑翻了。最後看着從泥濘脫困、緩緩離去的母駱駝,我們這個臨時組建的中蒙韓國際團隊興奮不已。
回到中國巴彥淖爾的甘其毛都口岸,踏闆車被扣留了一晚,原因是車輛ATA單證冊業務在這個口岸是第一次通行,需要海關總署向甘其毛都口岸授權激活此項業務,而系統要等待一天才能夠激活使用。雖然多等候了一天,但也證實了我是從這個口岸用摩托車路過的第一人,心中滿滿的自豪與喜悅,以後的車輛通關都能享受到這個便利。
這次摩旅讓我學會享受孤獨。在漫長的騎行過程中,重新思考生活中的點點滴滴,總結得失,定立新的生活态度,平時得不到答案的問題也豁然開朗。可能是騎行中陌生人向你伸出的大拇哥,也可能是懸崖上遇到的秃鹫孵蛋時那種動物本能的堅定與不離不棄。在起伏的丘陵草原上,迎着夕陽疾馳,腦海裡忽然闖進來一些好久不曾聽過的旋律,從剛開始跟着哼哼到接下來的大喊,眼淚奪眶而出,一種不知道為什麼的感動和解脫——真正的“觸景生情”可能就是指此時此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