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澳大利亞南面的塔斯馬尼亞島被稱為“世界的盡頭”。如今,借由後期制作的一些彩色銅版畫,我們可以窺探那時當地原住民的生産和生活。這是首次以歐洲人的視角呈現出澳大利亞旖旎景色和風土人情的遠航,那些描繪了沿路海濱景色、動植物形态以及當地原住民肖像的畫作,細膩真實。無論是如今已覓不到蹤迹的珍奇異獸,還是隐于山林流水中的神秘原住民,一筆一畫的背後都是這次遠行賦予的奇異瑰麗,是一次科學與藝術的融合之旅。畫家勒絮爾(Charles-AlexandreLesueur)在航行期間所畫的一些素描。未知的南方大陸
澳大利亞一詞源于拉丁語,意為南方,其所在的地理位置通常稱作澳大利亞大陸,是這顆星球上最小的大陸闆塊。早在古羅馬時期,“TerraAustralisIncognita(意為未知的南方大陸)”的假想便開始出現。在澳大利亞大陸被西方世界發現後,此名稱就自然而然地成為這片新大陸的名字,沿用至今。
澳大利亞是世界上唯一獨占一個大陸的國家,因四面被海水所環繞,與南極大陸并列為世界上僅有的、兩塊完全被海水所包圍的大陸。因長期與北半球大陸分開,所以與其他大陸相比,這塊古老大陸上的生物相具有很大的不同,布滿珍奇異獸的印記。這裡還是有袋動物(一些把幼子養育在自身袋形結構裡的哺乳類動物)的天堂,無尾熊、袋鼠以及鴨嘴獸等僅産于這裡的珍稀動物在此栖息繁衍,當地自然環境和宜居條件都居世界前列,是一塊地廣人稀、資源豐厚的樂土。
在澳洲發現的最早的人類遺存是4萬年前的“蒙哥人”(MungoMan),但後來根據線粒體DNA比較,他們與現在以及古代的澳洲原住民(IndigenousAustralians)并沒有親屬關系,人類到達澳洲的時間本身在學術上也還未有定論。
勒阿弗爾自然曆史博物館收藏了勒絮爾諸多作品,在他的筆下,無論人物抑或風景,都勾繪細緻,色彩協調。澳洲大陸最早的居民和現代澳洲原住民之間的關系在學術上尚無定論。通常認為,澳大利亞原住民包括所謂的“澳洲土著人”和托雷斯海峽群島(TorresStraitIslanders,位于澳大利亞東北昆士蘭州北端與新幾内亞之間,托雷斯海峽群島人是該海峽中的群島的原住民)人,是被歐洲人殖民之前居住在澳洲大陸及其附近島嶼的族群的後代。
根據近年的研究,具較大可能性的是,澳洲原住民是約7萬年前第一波離開非洲前往亞洲的古人的後裔,他們在約6萬年前抵達澳洲。而根據傳統用法,“澳洲土著人”指的是澳洲大陸、塔斯馬尼亞島以及一些其他臨近島嶼的原住民。
17世紀後,歐洲的葡萄牙人、西班牙人、荷蘭人、法國人為了尋找香料而陸續到達這片土地。
随行畫家珀蒂特(Nicolas-MartinPetit)筆下的、用腳拾起長矛的土著人,他們全身赤裸,體型纖瘦。
瑪麗亞島(MariaIsland)上土著人搭建的墳墓。瑪麗亞島是位于塔斯曼海的一個多山島。勒阿弗爾啟程
1800年,在法蘭西共和國第一執政官拿破侖·波拿巴的支持下,一名法國探險家率隊前往澳大利亞南部進行科學探索活動,與他的航船——“地理學号”和“自然科學号”一起展開了一場南半球的未知之旅。
這位探險家就是尼古拉斯·托馬斯·博丹(NicolasThomasBaudin,1754年2月17日~1803年9月16日),同時他也是制圖師、博物學家和水道測量家。1754年,博丹生于法國聖馬丹德雷的一個平民之家。15歲時,博丹加入一個商船隊;20歲時在法國東印度公司幹活謀生。後來,他又加入了法國海軍,并在美國獨立戰争(1775~1783年)期間,以官員的身份在加勒比海服役。
博丹和船員于1800年10月從法國北部海濱城市勒阿弗爾(LeHavre)港出發。根據相關記載,探險隊得到了當時法國最高科學機構——國家研究所的支持,并且還獲得第一執政官拿破侖·波拿巴的首肯。航行隊伍中至少有20名科學家(包括植物學家、天文學家、礦物學家、藝術家和園藝家等)、23名軍官,以及一流的海員和海軍陸戰隊員;船隻配備了最新的航海圖和科學儀器,其中包括航海經線儀等,無論從哪個角度看,航行配備和所需資源都極為充足,不失為一次完美航行的最佳準備。
對于這次探險,幾乎所有人都充滿信心,大有勢必要超越法國著名探險家路易斯·安東尼·德·布幹維爾(LouisAntoinedeBougainville,1729年11月11日~1811年8月31日,法國海軍軍官,也是法國第一位完成環球航行的探險家)的成就的感覺。但很快,事實便證明盡管有諸多有利條件,但航行卻并不順利。當船隻抵達當時的法蘭西島(現在的毛裡求斯,1715年,法國人占領了此地,改稱為“法蘭西島”。1968年毛裡求斯正式宣告獨立)時,博丹就和科學家、軍官以及船員之間産生了嚴重分歧,其領導地位不斷受到挑戰和破壞,一系列争執的發生對此次探險的影響可謂不輕。
在勒絮爾的畫中,我們得見土著人真實的生活情境。叢林、河流、居所,飛鳥,呈現出一幅純粹祥和的畫面。
1
2
3
4這次遠航,畫家們以歐洲人的視角對當地不同部族的男男女女進行了細緻觀察,并繪制了生動的肖像畫。(圖1、圖2、圖3、圖4)其根源在于,盡管博丹是探險隊裡所謂的領導者,但實際上,在最初挑選随行科學家和軍官時,博丹幾乎沒有發言權和決定權,互相之間缺乏了解讓他們對彼此毫無敬意,更别提尊重和服從,這些都對此次航行的進程和發展産生了至關重要的影響。
從出發到法蘭西島,因為之前提到的種種原因,這一路的航行本來就很緩慢,再加上博丹和船員之間的沖突,更是耽誤不少。當航船最終抵達法蘭西島時,隊伍中便有9名科學家、10名官員和僅有的3名官方委派的藝術家——雅克•傑拉德·米爾伯特(Jacques-GérardMilbert)、皮埃爾·路易斯·勒布倫(PierreLouisLebrun)和米歇爾·加尼爾(MichelGarnier)等人自作主張,離開了探險隊。
這次人員的大批離去打亂了探險隊的整個計劃和進程,剩下的人員必須開始重新分派任務。而後來對此次航行貢獻頗大的勒絮爾、庇隆和珀蒂特就成了隊伍中的關鍵人物。勒絮爾(Charles-AlexandreLesueur,1778年1月1日~1846年12月12日)生于法國勒阿弗爾,是一名博物學家、探險家和藝術家;珀蒂特(Nicolas-MartinPetit,1777年6月~1804年)生于法國巴黎,也是一名藝術家;弗朗索瓦·庇隆(FrancoisPeron,1775~1810年),博物學家。
那次人員的大規模離開似乎是一個不祥之兆。在接下來的3年時間裡,這支探險隊持續不斷地遭受厄運的困擾。很多人得了痢疾,甚至是壞血病,這在當時都是緻命的疾病。
但籠罩在周圍的種種陰霾似乎并未對勒絮爾和珀蒂特3人産生太多影響,他們在謹慎自保之餘依舊埋頭工作。勒絮爾與隊伍中的庇隆熟識後,合作越發緊密,很快兩人便成為探險隊的主要動物學家,負責對沿途所見的動物進行記錄和描繪。而珀蒂特則更多地将注意力集中在人文風景的繪畫上。
樹幹上爬滿了來自澳大利亞和印度洋的蜥蜴,顔色各異,栩栩如生。意義非凡的探險
探險隊沿着澳大利亞和塔斯馬尼亞島海岸航行,在3年時間裡,勒絮爾與庇隆一起收集了數量驚人的動植物标本。特别是在1802年,他們發現了王島鸸鹋(Dromaiusater)并繪制了如今唯一、已知的王島鸸鹋的草圖。這是一種曾生活在澳大利亞及塔斯馬尼亞之間的國王島上的已滅絕的鸸鹋,據說後來有兩三隻被帶回法國,在植物園飼養,最後一隻在1822年死去。這最後死去的一隻王島鸸鹋成為今天博物館的唯一标本。在這隻王島鸸鹋死去的時候,國王島上其他王島鸸鹋早已因狩獵及燒林而滅絕。兔紋袋鼠(Bandedhare-wallaby),是在澳洲大陸西部的Bernier和Dorre島上發現的一種有袋類動物。
分布于澳洲東部的鼯,是世界上最小的滑翔哺乳動物,體重約10~14克,也是這一科裡唯一會滑翔的動物,其身體側面的皮膜和尾部的羽毛狀皮毛都對它們滑翔起着重要作用。
即便以今天的眼光來看,這些繪畫中的動植物勾勒之細膩,色澤之飽滿也讓人極為驚歎。
不僅如此,他們還與塔斯馬尼亞島的土著居民來往,和他們成為朋友。關系逐漸親密後,庇隆對他們的外貌和行為舉止做了大量的觀察和記錄,他是第一個用文字描寫這些土著居民的人。
盡管這次一開始看上去很順利的遠航遇到了重重阻礙,但最終還是取得了不朽成就。比如創作了大量詳細的圖表,獲得了數量驚人且極具收藏價值的動植物資源,以及從歐洲人的角度對澳洲土著社會和文化所進行的第一次深入探索,無異于一次意義深遠的航行。隻不過,這些偉大的成就也讓他們付出了沉重的代價,無論是船員之間不可調和的矛盾,還是疾病所帶來的摧殘,尤其是博丹在返程途中因患肺結核不幸去世,年僅49歲。
地理學号于1804年3月返回法國(自然科學号已提前回國),但因為當時忙于對付歐洲反法同盟,探險隊的歸來及取得的成果并未得到重視。再加上博丹去世後,沒有人積極地支持和宣傳這次探險的成就,他和勒絮爾等人的名字很快就消失在此次探險航行的官方文獻中。
勒絮爾和珀蒂特兩人在航行結束後各自回到故鄉。勒絮爾繼續與庇隆合作,并于1807年成功出版了有關此次航行内容叢書的第一卷,書中還附帶了詳細的地圖集。
然而,1810年12月14日,庇隆在塞西裡因患肺結核英年早逝(但慶幸的是,他的探險成果被倫敦、澳大利亞和法國等地的資料館完好保存),這項工作就由另一位專家菲瑟涅(LouisdeFreycinet)接手,勒絮爾也慢慢地從中抽離出來。1815年,他又加入了美國的一次科學考察遠航,接下來的22年時間裡都待在那裡,創作了大量作品,其中大部分如今都收藏于他的家鄉勒阿弗爾的博物館中。1846年,勒絮爾在法國去世。
與勒絮爾漫長而碩果累累的事業形成鮮明對比的是,珀蒂特在返回法國後不久的1804年就去世了,死因僅僅是走在街上被一輛馬車撞到,不幸身亡。但在如今展覽中,我們能看到珀蒂特的繪畫作品也極為豐富,細膩逼真,這些都是他個人能力的最好證明,同時也是一個年僅27歲的藝術家所留給世界和後人的珍貴遺産。遺憾的是,潛能還未被完全激發出來,他就離開了這個世界。
生活在澳洲東部的蛇頸龜,體型較大。
1
2
3海豚(圖1)、水母、海螺等海中生物的圖像,也是出自勒絮爾的畫筆,現均藏于勒阿弗爾自然史博物館。
軟體動物和植蟲類标本。這趟始于18世紀末的航行雖然在一開始就充滿争執和不确定性,甚至其領導者——博丹本人也沒有逃脫厄運,無法順利回歸故土,但不能否認它的諸多偉大之處。以勒絮爾和帕蒂特、庇隆為主的藝術家和科學家們在澳大利亞所發現并記錄研究的奇珍異獸,對當時的歐洲尚屬首次。如袋熊、兔紋袋鼠等生物,對于法國人、甚至歐洲人來說是全新而陌生的。雖然一開始,像勒絮爾、庇隆和帕蒂特等人隻是衆多随行人員中的一員,而且也未被官方列入所謂正式的探險隊成員名單中,無人能預料他們後來會成為隊伍中的主力軍,其所寫所畫均為世人留下豐厚的知識财富,讓如今的我們凝視這些作品時,仿佛也開啟了一次見證之旅,徜徉于那片古老神奇的澳洲大陸。1
2
3
4澳洲魚類(圖1、圖2)。海星和鴨嘴獸的圖像。也是澳大利亞的象征,僅分布于澳大利亞東部地區和塔斯馬尼亞州。TIPS
澳大利亞國家海事博物館舉辦的名為“博丹的遠航:科學藝術展(1800~1804)”中展出了340幅精美繪畫作品和諸多航海檔案、手繪地圖以及私人航海日志等,回顧了法國探險家尼古拉斯·托馬斯·博丹在18世紀末率隊前往澳大利亞探險的故事。在三年多的旅程中,他們發現了2500多種從未見過的動植物,并悉心創作了大量手繪圖片。其中許多重要作品都是随行藝術家勒絮爾和珀蒂特等人的素描及油畫,是最早以歐洲人視角展現澳大利亞人文風景的作品,獨具魅力,仿佛引領觀者也開啟了一次饒有趣味的航海之行。
在篝火旁休憩的塔斯馬尼亞島原住民。這是在勒絮爾留下的原畫作基礎上手工着色的銅版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