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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極:我們共有的晨曦

時間:2024-10-31 02:54:14

2016年8月30日,是南極探險史上著名的“沙克爾頓大營救”100周年。2016年也适逢瑞典裔美國探險家、“生态旅遊之父”林德布勞德(Lindblad)開啟南極私人探險者(Citizen-explorer)旅行50周年(1966年),同時還是“國際南極旅遊經營者協會”(IAATO)成立25周年(1991年)。這3個年份,如同3個坐标,镌刻在人類探索、遊曆南極的編年史上。如今,越來越多的旅行者搭乘郵輪走進南極,有幸感受和前輩探險者同樣的壯美、激情,也不得不面對環境、生态等新的問題。有一點可以肯定:無論100年前還是現在,在人類的探險旅程中,永不磨滅的,是夢想、勇氣、遠見和好奇心。正如法國當代詩人勒内•夏爾所說:“個人的曆險,不計代價的曆險,是我們共有的晨曦。”

南喬治亞島上,王企鵝的海洋。其中一些幼小的王企鵝還在褪毛。王企鵝與帝企鵝屬于同一家族,是企鵝家族中體型第二大的屬種。穿越南極探險的英雄時代

SOUTHGEORGIAISLANDALEGENDARYDESTINATION

我的南極之行走的是“沙克爾頓航線”,即沿着沙克爾頓當年的足迹去探索現在的南極,這也是目前南極郵輪線路中比較長的一條,曆時20天。踏入“前進号”郵輪,我遙想着幾天之後将要抵達的那個白色大陸,南極以嚴酷環境和極端寒冷而聞名,氣候變幻無常,那裡的生命,是以怎樣的姿态來綻放?我也遙想着100年前的那個英雄時代,從斯科特、阿蒙森到沙克爾頓,他們是如何在自己生命中、在人類曆史上,刻下了一個又一個清晰的坐标?毛海豹和王企鵝的家

1.一隻毛海豹正與它的寶寶交流。這種毛海豹看起來淘氣可愛,實際上也很危險,需要與它們保持較遠的距離。

黃昏時分,南美大陸最南端的小城烏斯懷亞(Ushuaia),我搭乘的“前進号”(Fram)郵輪正式啟航,城市的燈光漸漸遠離。郵輪之旅的第一項日程是救生演習,全船的人都集中在第5層甲闆上,熟悉船上各種警報聲的含義,學習救生衣的穿法。南極的航程有一定風險性,近年曾發生過郵輪引擎起火和撞上冰山等事故,所幸乘客和船員大都成功獲救。

慢慢地,船開始搖晃起來。我的套房在5層,從前面的窗戶可以看到海平線上下30º地搖擺,從右側的窗戶望出去,則是大浪洶湧。船正向東航行,在著名的“魔鬼海峽”——德雷克海峽(DrakePassage)的邊緣,風浪已經開始展現出其巨大的威力。

經過數日航行,這天上午,郵輪靠近南極海域的秀美島嶼——南喬治亞島(SouthGeorgiaIsland),這裡是一些野生動物的聚居地,也是整個南極旅程中的一大亮點。

海岸上栖息着成群的毛海豹(FurSeal),在它們後方,經過大片的濕地,就是王企鵝(KingPenguin)的家園。在登陸艇停靠的地方,探險隊員用紅色的隔離袋開辟出一條道路。沒走幾步,成群的毛海豹就靠着兩個前鳍快速向我撲來。其中有些是剛成年的,正處于活躍的青春期。我行前做過功課,知道可以拍手或是輕聲呵斥來阻止它們,而不要輕易躲避、逃跑,因為毛海豹的移動速度可能比人快。我剛用拍手的辦法成功阻止了幾隻毛海豹,前面又沖過來一隻,大張着嘴,眼睛很亮,我實在不忍心呵斥它,就趟過一條小溪,躲開了這個淘氣的小家夥。

索爾茲伯裡平原(SalisburyPlain)的海灘,是王企鵝一個重要的繁殖區,有數以萬計的王企鵝在這裡養育它們的寶寶。許多人看過法國拍攝的生态紀錄片《帝企鵝日記》,王企鵝與帝企鵝屬于同一家族,隻是個子略矮,是企鵝家族中體型第二大的屬種,成年王企鵝高度大約70~100厘米,重9~18公斤,它們主要以鱿魚和磷蝦為食,能反複潛水超過100米深,最大深度超過300米。

南喬治亞島是一些野生動物的聚居地,也是整個南極旅程中的一大亮點。

2.南極地區的不少地方地勢險要,局地氣候多變。

3.緩坡上一片鮮亮的綠色苔藓。在南極,苔藓是特别需要保護的植物,成長十分緩慢。

4.一隻毛海豹蜷縮在草叢中,樣子十分慵懶。

Tips

南極輻合帶

南極輻合帶(TheAntarcticConvergence)是一條自然地理邊界,橫跨大西洋、太平洋和印度洋,南界為南極洲的海岸線,北界處于變動之中,總體位于南緯40°—60°度之間,寬度在32—48公裡之間,不同的季節會在不同的緯度和經度之間移動,我們遊曆的“南極三島”也受到其覆蓋。

這條輻合帶不僅分離了兩個水文區域,也分離了不同的海洋生物帶和不同的氣候區,在它的範圍内,海水的養分濃度高于平均值,使得海洋動物稠密,也使得藻類等生長迅速,進而又促進了海洋生物的繁衍。南極環流是世界上最大的洋流,每秒有1.5億立方米的海水流向北方,密集的冰冷洋流與地球熱帶和溫帶的暖熱海流交彙,起着重要的平衡作用。這也是人類越來越關注遙遠南極的原因之一,環球同此涼熱。

南極的生物

根據500名研究人員在2010年發布的一項海洋生物普查結果,南極地區生活着超過235種海洋生物,其中,海洋動物包括企鵝、藍鲸、逆戟鲸、巨型鱿魚和海豹,企鵝有帝企鵝、王企鵝、帽帶企鵝、巴布亞企鵝、阿黛利企鵝和跳岩企鵝等,海豹有毛海豹、威德爾海豹等,此外還有信天翁和其他許多鳥類。

南極洲的嚴酷氣候和地質條件——低溫、缺乏水分和陽光、土壤質量差,無法形成廣泛的植被,造成植物的多樣性非常低,大約隻有100種苔藓(Moss)和25種苔類(Liverworts),其中隻發現了三種開花植物,而且全部集中在南極半島上。另外,南極還存在700種藻類。

2016年10月28日,南極海洋生物資源保護委員會(CCAMLR,TheCommissionfortheConservationofAntarcticMarineLivingResources)在澳大利亞通過了在羅斯海設立保護區的決議,這片全球最大的海洋保護區(MPA)面積155萬平方公裡,其中72%的水域将禁止一切漁業活動,該決議将從2017年12月起生效,有效期35年。

環境改變對南極動物的影響

氣候變化使南極企鵝的數量大大減少,因為冰層融化使它們失去了撫養幼仔的場所,并減少了它們的食物來源。南極洲的一些地區已經在緩慢地變暖,特别是在南極半島和南極洲西部,在過去的50年間變暖幅度比較大,南極洲西部每10年變暖增幅超過0.1°C。這會對一些企鵝的生存造成不利影響。失敗的英雄

我們登陸的地點,是南喬治亞島的“幸運灣”(FortunaBay)。這個名字來自第一艘到達這裡的捕鲸船“幸運号”,1916年,“幸運号”在此擱淺,據說是因為船上的舵手正在讀家信,過于專注。

庫克船長(CaptainJamesCook)曾在1775年抵達南喬治亞島,但這裡更為著名的一段曆史,是英國探險家歐内斯特·沙克爾頓爵士(SirErnestShackleton)的大營救行動。我此次行走的郵輪航線被命名為“沙克爾頓航線”,旨在沿着沙克爾頓當年的足迹去探索現在的南極。沙克爾頓,1874年2月15日出生于愛爾蘭基爾代爾郡(Kildare)的小鎮凱爾基(Kilkea),10歲時全家搬到倫敦南部郊區的錫德納姆(Sydenham)。沙克爾頓16歲離開學校,進入一艘商船工作,積累了豐富的海洋知識。1894年,他通過考試成為二副,1898年被認證成為船長。

1902—1903年,沙克爾頓跟随羅伯特·福爾肯·斯科特船長(CaptainRobertFalconScott)首次進入南極探險,到達南緯82°17'。由于22隻雪橇狗先後死亡,同行的3個人得了雪盲、凍傷和壞血病,船長以沙克爾頓身體虛弱為由,讓他提前返回。

沙克爾頓先後在新西蘭和英國進行休整,同時尋找新的機會再去南極,否則,因病退出的事将永遠是他的一塊傷疤,哪怕出于自尊,他也要重回南極并超越斯科特。在此期間,他完成了終身大事,1904年娶了艾米麗(EmilyDorman)為妻,他們一共生了3個孩子。

1907年底到1909年1月,沙克爾頓駕駛“獵人号”(Nimrod)進行了第二次南極遠征,抵達麥克默多海峽(McMurdoSound)後,他和3位探險隊員向南極點進發,到達南緯88°23',距離南極點隻有180公裡,但因給養不足而不得不放棄。盡管如此,這已經是曆史上人類對南極點最近的一次探險。回到英國之後,他因這一成就而被國王愛德華七世封爵。

1911年12月14日,挪威人羅阿爾德•阿蒙森(RoaldAmundsen)的探險隊成功抵達南極點。1912年1月17日,斯科特的五人探險隊也到達南極點,卻發現被阿蒙森搶了頭籌,沮喪萬分。返回途中,有兩名隊員前後去世。原定前來接應的人員沒有如約趕到82.3°的彙合點,1912年3月,在羅斯冰架,斯科特和同伴在距離補給站18公裡的地方遇上暴風雪,補給全部用完,他的右腳趾被凍傷,困在帳篷内長達9天,與世長辭,享年43歲。8個月後,他們的帳篷才被發現。斯科特的死在英國激起巨大反響,他被視為民族英雄。

與此同時,沙克爾頓在策劃一個通過南極點、橫穿整個南極洲的計劃。1914年初,他在報上發布了一條簡短的招聘啟事:“冒險旅程,薪酬微薄,相當寒冷,數月的極夜,危險不斷,不保證安全返航,若成功唯一可獲得的隻有榮譽。”報名者甚衆,面試時,他着重考察的是心理素養,他相信,性格和氣質與技術能力同等重要;他還會問一些非常規的問題,比如問一個物理學家是否喜歡唱歌。

1914年8月8日,沙克爾頓率領“堅韌号”(TheEndurance)探險船從倫敦出發,再度前往南極。弗蘭克·懷爾德(FrankWild)擔任他的副手,另外26名船員包括探險家、氣象學家、外科醫生、生物學家、攝影師和木匠等各方面人才,其中,攝影師弗蘭克·赫利(FrankHurley)為此次探險留下了珍貴影像。途中,赫利的手套丢了,沙克爾頓把自己的讓給了他,導緻自己的手指被凍傷。

1915年11月,“堅韌号”在威德爾海(WeddellSea)被碎冰擊沉,沙克爾頓和船員們被困在一塊巨大的浮冰上,在冰雪中宿營了5個月。1916年4月9日,他們栖身的浮冰也裂為兩半,沙克爾頓命令船員分别登上3艘救生艇。經過5天的漂流,精疲力竭的船員們終于在象島(ElephantIsland)登陸,這是他們出發497天以來第一次站在堅實的土地上,這裡距離“堅韌号”的沉沒點557公裡。

象島遠離任何航線,十分荒涼,他們的食物也所剩不多。1916年4月24日,沙克爾頓決定自救。他選出了5個人,駕駛“詹姆斯·凱爾德号”(JamesCaird)救生艇突圍,去南喬治亞島尋找救援。這艘小艇長6.1米,船上的木匠亨利·麥克尼什(HenryMcnish)對它做了多方面的改進,包括提高船幫的高度、加強龍骨、建造一個臨時的木材甲闆、蒙上帆布,并用油漆和海豹血來密封整個船體。麥克尼什養了一隻貓,名叫Chippy(花栗鼠,另一個意思是“浪漫女子”),它其實是隻公貓,隻是外表有點妖媚。“堅韌号”沉沒後,由于擔心它難以承受接下來的考驗,船員們不得不将它處死,成為此次探險中的一件憾事。

沙克爾頓對突圍隊員的人選經過相當慎重的考量:弗蘭克·韋斯利(FrankWorsley)是“堅韌号”的船長,航海經驗豐富,負責小艇的導航;約翰·文森特(JohnVincent)和提摩西·麥卡錫(TimothyMcCarthy)是兩個強壯的水手,但文森特有些不安分;忠厚的湯姆·柯林(TomCrean)曾主動請戰,自然要帶上他;最後是木匠麥克尼什,他曾經公然挑戰沙克爾頓的權威,兩人發生過劇烈沖突,但沙克爾頓也很看重麥克尼什的技術。沙克爾頓把文森特和麥克尼什帶在身邊,以免他們破壞留守人員的士氣,另外,他在全隊會議上将一把手槍交給了留守的副手弗蘭克·懷爾德,當時南北極的探險隊伍裡都是一些血氣方剛的勇士,不乏造反之類事情發生。

救生艇在驚濤駭浪中穿行了720海裡,5月8日,南喬治亞島的懸崖進入了他們的視線,但飓風使小艇無法登陸。後來他們得知,在這場飓風中,一條從南喬治亞島開往布宜諾斯艾利斯的500噸的貨船失事了。

5月9日,救生艇終于在南喬治亞島南岸登陸,沙克爾頓決定冒險穿過雪峰之間的隘口,趕到北岸的捕鲸站。以前從來沒有人走過這種特殊線路,沙克爾頓留下3名船員看守小艇,帶上身體狀态比較好的韋斯利和柯林,他們将螺絲裝配在靴子上,充當登山靴,再加上一把木匠用的锛和約15米長的繩子,這就是這支小分隊的全部登山裝備。他們在極其危險的山區耗費了36個小時,暴走了51公裡,終于在5月20日趕到南喬治亞島的斯特羅姆内斯捕鲸站(Strømness),那些捕鲸者吓了一跳,不敢相信他們能突擊如此漫長的距離。

Tips

南極探險百年大事記

1786

1786年開始,南喬治亞島成為南極島嶼地區的第一個永久居民聚居點,主要用于捕鲸。捕鲸活動一直持續到1966年,在此期間,該島人口夏季超過1000人,冬季約為200人。

1840

美國海軍從澳大利亞向南航行,發現了南極洲的巴勒尼群島(BallenyIslands)。

1841

英國探險家詹姆斯•克拉克•羅斯爵士(SirJamesClarkRoss)抵達南大洋深入南極洲的一片海灣,即現在的羅斯海海域,羅斯海、羅斯大陸和羅斯冰架都是以他的名字命名。

1902-1903

羅伯特•福爾肯•斯科特船長(CaptainRobertFalconScott)的探險隊探險南極,到達南緯82°17'。

1907

1907年底到1909年1月,沙克爾頓爵士(SirErnestShackleton)進行第二次遠征,抵達南緯88°23',距離南極點隻有180公裡。

1911

12月14日,挪威人羅阿爾德•阿蒙森(RoaldAmundsen)的探險隊首次抵達了南極點。

1912

1月17日,斯科特的五人探險隊也到達南極點。

1913

10月,挪威女嬰索爾維格•傑克布森(SolveigGunbjørgJacobsen)出生在南喬治島的格瑞特維肯(Grytviken),成為第一個出生在南極地區的孩子。

1935

丹麥女子卡羅琳•麥克爾森(CarolineMikkelsen)到達南極洲東部的裘妮群島(TryneIslands),成為第一個登陸南極洲的女性。1937年,挪威女子英格裡德•克裡斯滕森(IngridChristensen)成為第一個踏上南極大陸的女性,2013年,她四次進入南極的經曆被寫入小說《追逐光明》(ChasingtheLight)。

1956

美國海軍少将喬治•J.德費克(GeorgeJ.Dufek)率領的小組成功駕駛飛機降落在南極點。

1969

新西蘭生物學家帕姆•楊(PamYoung)、讓•皮爾森(JeanPearson)和美國化學家洛伊絲•M.瓊斯(LoisM.Jones)等6位女性乘坐美國海軍的飛機抵達南極點,成為首批抵達南極點的女性。

1972

新西蘭人戴維•亨利•劉易斯(DavidHenryLewis)駕駛10米長的“冰鳥号”(IceBird)單桅帆船,成為單人航行南極洲的第一人。得到捕鲸者們的支援,沙克爾頓派船去接應留在南岸的3名船員,并着手組織救援象島的留守者。由于海冰阻隔,前3次救援均告失敗。之後,他向智利海軍借用了小型遠洋拖船“伊爾克号”(Yelcho),與英國的捕鲸船“SS南方天空号”(SSSouthernSky)一起,在8月30日成功登陸象島,挽救了22個兄弟的生命。

象島上沒有天然的庇護所,留守的船員們用另外兩艘救生艇和帆布帳篷的碎片搭建了一個窩棚,晚上點鲸脂燈,每天靠吃海豹、企鵝的肉和海藻度日,半饑半飽,不少人患病、凍傷,但他們都熬過了4個多月的艱難時日,幸存下來。看到救援的小艇靠近,他們激動萬分,攝影師弗蘭克·赫利後來回憶說:“我們試圖歡呼,但興奮之情讓我們發不出聲音。”沙克爾頓也很興奮:“所有人都安全,都健在。”

“伊爾克号”拖船将幸存者們送到智利的蓬塔阿雷納斯(PuntaArenas),幾天後到達瓦爾帕萊索,當地民衆熱烈歡迎他們回到文明世界。

“沙克爾頓大營救”的故事在南極探險史上相當有名,沙克爾頓也因此在南極英雄中擁有極高聲望,但沙克爾頓的一生,可以用“動蕩不安”和“壯志未酬”來形容。他的3次南極探險都以失敗告終,他一直在尋找贊助的途徑,還試着發起商業風險金,但始終未能成功抵達南極點,死後還背上了4萬英鎊(大約相當于今天的160萬英鎊)的沉重債務。他去世時,各大報紙都予以報道,但此後很長時間幾乎被人遺忘,而他的競争對手斯科特的英雄形象則持續了幾十年。

這一情況直到近些年才發生改變。随着“領導力”這一概念的興起,沙克爾頓仿佛突然之間被重新發現,作為弘揚領導力的典範,受到越來越多人的推崇。2007年,沙克爾頓基金會成立,旨在弘揚沙克爾頓的遺産——領導者鼓舞人心的頑強精神,以及尋找差異化世界的勇氣。有人把沙克爾頓的危機對策作為領導力的範例進行研究,越來越多的商學院将沙克爾頓的帶隊方式提升到企業領導模式,商業經理人們從這位偉大的南極探險家身上學習如何以人為中心建立權威地位、應對混亂秩序,在“拓展訓練”中建立起“旅程至上”(TheJourneyIsEverything)的原則,即講求團隊合作和共存共進。安息之地

1.廢棄的捕鲸船,錨鍊早已鏽蝕。

2.沙克爾頓的墓碑上镌刻着他的出生日期。

3.南喬治亞島上捕鲸站遺留的設施,至今保存完好。

我們要從幸運灣到斯特羅姆内斯灣(StrømnessBay)進行一次長達8公裡的徒步,探險隊長反複向大家說明,這次徒步的難度相當大,距離長,地形複雜,郵輪會在另一個地點接應,一旦加入,必須走完全程。

早晨7點半,徒步隊伍出發。從在海灘登陸開始,一些毛海豹就不斷前來“騷擾”,有的還突然從草叢中探出頭來,露出頑皮的表情。草叢的位置較高,看來這些毛海豹還有一定的爬坡能力。

徒步路線的高度持續上升,地貌以荒原為主,越往上植被越稀少。極地小氣候變化突然,我們在山頂遇到一陣大風,下起大雨,所有人手牽着手艱難地往前移動。下山時經過一片冰川,坡度超過50º,我們側着身,小心翼翼地在冰雪上挪動。

下面的緩坡上出現一片鮮亮的綠色苔藓,其中一塊上面有一個腳印。在南極,苔藓是需要保護的植物,它們的生長十分緩慢,這個腳印可能多年後依然存在。彎腰細看,一些苔藓上還滾動着幾顆大水珠,晶瑩透亮。

斯特羅姆内斯灣附近有斯特羅姆内斯、利思灣(LeithHarbour)和哈斯維克(Husvik)3座早年捕鲸站的遺址,可以看到浩大而破敗的鐵皮房子,地上散落着不少船舶的零部件,無數毛海豹聚集在屋頂已經消失的倉庫裡,兩隻剛出生不久的海豹寶寶,渾身的毛發都濕透了,躲在一隻螺旋槳下面,相互依靠着取暖。整個捕鲸站區域都用鐵絲網圍着,遊人須與之保持200米的距離,以策安全。

一個晴朗的早晨,郵輪靠近格瑞特維肯(Grytviken),遠遠就看到海邊的山岡上有一塊帶白色圍欄的墓地,那就是沙克爾頓之墓。

1920年,南極探險已不再像以前那樣被廣泛關注,但沙克爾頓還是開始籌備一次新的探險之旅,懷爾德等8名前“堅韌号”船員聞訊趕來參與。1921年9月,“探索号”(Quest)從倫敦出發,到達裡約熱内盧時,沙克爾頓心髒病發作,隻好原地休養,情況稍好後,他堅持繼續航行。1922年1月4日,“探索号”抵達南喬治亞島的捕鲸站,當天晚上,他在日記中寫下最後一句話:“一個美好的夜晚。在漸暗的暮色中,我看到一顆孤獨懸停的星,在海灣上如寶石般璀璨。”次日淩晨約3時,沙克爾頓因心髒病再次發作辭世,享年47歲。

沙克爾頓的離去,标志着南極探險英雄時代的結束。在那個時代,沒有現代旅行工具,沒有先進的通信方式,人們憑借非凡的毅力和勇氣來探索這塊未知的大陸,展開艱辛的科考之旅。

資深的皇家南極探險隊員裡納爾多·赫西(LeonardHussey)乘船護送沙克爾頓的遺體回英國,途中接到沙克爾頓妻子艾米麗的電報,要求把沙克爾頓埋葬在南喬治亞島上。1922日3月5日,在路德教會的彌撒之後,沙克爾頓被安葬在格瑞特維肯的公墓,這裡的其他墓碑都是朝東的,迎着太陽升起的方向,唯有他的墓碑是朝向南方,向着他生前未能抵達的南極點。

這位英雄最終獨自長眠在這座島上,遠離文明,墓地四周經常被暴風雨和洶湧的海浪席卷,壯烈如斯。

2016年8月,距離那次著名的大營救正好100周年。有人在他的墓前獻上鮮花和一些紀念物,上面寫着景仰和敬畏的句子,尊稱他為“theBoss”。

我注意到這樣一則報道:在沙克爾頓1907—1909年的南極探險旅程中,抵達南緯88°23'後,船員們不得不日夜兼程趕回船上,途中饑寒交迫,沙克爾頓把自己節省下來的一塊餅幹讓給了饑餓的弗蘭克·懷爾德,懷爾德沒舍得吃,他在日記裡寫道:“所有的錢鑄造在一起,也買不來這塊餅幹,我永遠記住他的這種自我犧牲精神。”沙克爾頓去世後,懷爾德把這塊餅幹珍藏起來,他認為這塊餅幹是無價的,常人無法理解它代表着怎樣的慷慨和關懷。

懷爾德後來去了南非,在一座金礦擔任監理,1939年8月去世。2011年,這塊餅幹連同相關的日記一起在倫敦的克裡斯蒂拍賣行(Christie’s)拍賣,被一位糕點曆史研究專家以1250英鎊的價格買下。

懷爾德死後葬入南非約翰内斯堡的布萊姆芳登公墓(Braamfontein),2011年11月,他的骨灰被遷移到南喬治亞島、沙克爾頓墓地的右側,BBC直播了整個遷移過程。生前他是沙克爾頓的左膀右臂,死後兩個人的靈魂終于又倚靠在了一起。有人評價說:“懷爾德的骨灰現在被放到了應該在的地方,隻是花了很長時間才到達了那裡。”作為被遺忘的英雄,懷爾德也再度引起人們的關注,他和沙克爾頓曾經組成了一個完美的團隊——沙克爾頓卓越的領導能力,加上懷爾德冷靜的處事态度,使得他們克服了幾乎所有困苦,成為那個英雄時代熠熠生輝的探險之星。

從墓地沿着海岸行走,可以看到一個廢棄的捕鲸站,巨大的、已經鏽蝕的儲油罐和輸油管線還依稀顯示着20世紀中期曾有的繁榮,如今隻有海豹把它們的頭枕在輸油管上,拗出慵懶動人的造型。

1904年,南極海域的第一個捕鲸站在這裡建成,每年10月到次年3月的捕鲸季節,這裡大約有400名來自挪威、英國和阿根廷的捕鲸人,每周工作7天,每班12個小時。盡管工作十分辛苦,但他們也不乏娛樂方式:站内建有一個足球場,山坡上搭建了一個木制的滑雪跳台,此外還有一個小型電影院。

1992年,當年捕鲸人的宿舍(Barracks)被改建成一個小型博物館,牆上陳列着曆史圖片,櫥窗裡展示着鲸魚的各種骨頭,還有一隻巨大的信天翁标本,展開的翅膀足有3米多長。當年管理者住的房間也依原樣修複,旁邊的通訊室裡保留着當年使用過的發報機,體積十分龐大,它們曾經使這個南極島嶼與萬裡之外的歐洲緊密相連。

捕鲸站的深處有一座木結構的挪威路德會教堂,建于1913年,是在挪威完成預制構件後運到這裡組裝起來的。

傍晚,郵輪駛進美麗的德裡加爾斯基峽灣(Drygalski),海面上漂着一些浮冰,兩岸覆蓋的冰雪反射着最後一點陽光。這個峽灣位于南喬治亞島的南端,1901—1903年間一位率隊前來探險的德國地理學教授以自己的名字為它命名。1775年庫克船長到達南喬治亞島時,以為發現了傳說中的神奇大陸——澳大利亞,他從東海岸開始航行,抵達南端時,向西遙望,才确定這隻是一個島嶼,于是把南端命名為“失望角”(CapeDisappointment)。

天色漸暗,峽灣的冰雪還在幽藍的天際閃亮,成為我對南喬治亞島的最後一瞥。“這是留給人們的最後的偉大旅程。每個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白色南方,盡管我還離它很遠,但我已張開雙臂,擁抱其間的一切浪漫。”沙克爾頓在日記裡曾這樣寫道,或許在每個人的心目中,都有這樣的一個宏大旅程,追尋着各自的白色大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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