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觀衆“寄來”的這些“刀片”,該劇監制、編劇主筆路怡早已預知。“這是戲劇作用,觀衆給我‘寄’越多‘刀片’,證明他們看得越是投入。”在大結局播出前3天,路怡接受《綜藝報》專訪時說道。
正如男女主角一波三折的命運,《天盛長歌》自播出以來也稱得上一波三折。這部備受矚目的作品首播收視率不如市場預期,片方發布公告稱“不參與收視率和網絡播放量數據造假”,其後收視率也多徘徊在0.4~0.6之間(CSM媒介研究52城數據),原定的70集被删減至56集。相較于低迷的收視率,該劇的豆瓣評分卻逆勢上揚,從最開始的7.4攀升至8.0。
一方面是陳坤等主創也自嘲的“小糊劇”,另一方面是《天盛長歌》一票忠實劇粉在各大社交平台搖旗呐喊、瘋狂“安利”,為該劇的古風傳承做出了大量的注釋和解讀,更化身國際“自來水”,制作多語言圖片和視頻于海外傳播。毋庸置疑,《天盛長歌》是當下電視劇市場的一部誠意之作。無論是服化道的精緻程度還是演員的精彩演繹,都讓這部劇彰顯質感。但對于一部愛情主題網絡文學作品的正劇化改編作品,不少業内人士也認為該劇定位不清晰,有些“四不像”。或許正如中國廣播電影電視社會組織聯合會副會長李京盛在劇集研讨會上所言,中國曆史題材電視劇是回歸本源還是開拓創新,《天盛長歌》是一部“值得深入探讨,能夠帶來新思考、新經驗”的典型作品。
古裝傳奇戲
“我們要怎麼在一個虛構的時空下,做一部中國審美的曆史劇,這是團隊面臨的第一個問題。”路怡表示。用70集的體量改編一部網絡流行文學,路怡在動筆之前也思考了很長時間。混亂的結果是,她又回溯了《牡丹亭》《趙氏孤兒》等古典文學作品。
在叙事上,《天盛長歌》有兩條主要線索:一條是女主鳳知微“大成遺孤”身份被逐步揭開,在選擇愛情還是保全前朝派系之間,她陷入了兩難;另一條線索則是男主當朝皇子甯弈的奪嫡之路,在選擇愛情還是權力之間,他亦陷入兩難。女主“大成遺孤”身份的設定讓人聯想到《趙氏孤兒》。路怡透露,她比較了中國戲曲版本的《趙氏孤兒》和伏爾泰改編的《中國孤兒》,她希望能在劇中體現一些普世價值觀念的内容。“對于70集的體量來說,如果沒有更厚重的底色,很難讓故事紮實地講下去。”在比較兩個作品之後,路怡表示,平等、尊重、寬容和諒解是她想表達的劇集故事主題。
“我寫的是相對複雜的生存語境,劇中這些皇子們的鬥争應該有一套他們自己的行為方式和語言系統;另外基于改編,也應如實還原原著的故事脈絡、人物關系以及一些精彩橋段。”在路怡看來,改編意味着把這兩條思維邏輯擰合到一起。這是一個需要不斷尋找的過程,總有一個方式能夠實現。主創團隊對這部劇的定位則是——一部古裝題材的傳奇戲。
《天盛長歌》選擇用古裝傳奇戲的方式來重新構建劇本。相較小說,電視劇的故事情節和人物都更為複雜。路怡希望通過這樣一個傳奇故事,通過人物命運的抉擇,讓觀衆能夠對這些角色産生共情——他們既有情(親情、愛情、家國情)又有志(個人的理想抱負),同時還具備中國古代士大夫的精神。
對于以拍攝現代題材作品為主的路怡和導演沈嚴來說,去除原著小說中的懸浮感,讓故事更讓人信服是改編工作的另一項功課。為此,主創團隊力求細節真實。
工業化探索從籌備到制作完成,《天盛長歌》曆時3年之久。在拍攝階段,主創團隊實打實拍攝了7個月,其中在襄陽影視基地拍攝了5個月。劇組每日一早開工,鮮少熬大夜拍戲,演員每晚還有時間做角色功課。
“作為這部劇的制片人之一,我覺得我做得最對的事情就是選對了人,選到了好的主創和主演。”《天盛長歌》總制片人鈕繼新說。對于主演的選擇,鈕繼新表示團隊要求演技、顔值、國民度三者皆備,最終促成了陳坤和倪妮的搭檔。在主創團隊的選擇上,在追求把握度還是可能性上,鈕繼新表示更注重後者。将拍攝地選在襄陽,亦是一次冒險的抉擇。彼時,襄陽影視基地僅僅完成了一部電影的拍攝,各項配套設施并不完備。但全團隊堅定地認為在那邊拍攝能夠為作品形成一個非常好的美術基礎。最終,劇組克服所有障礙,在襄陽完成了拍攝。
鈕繼新透露,華策克頓集團高層給予該劇足夠的預算保障,但并未設置高利潤要求,因此在預算的分配上,大比例用于制作。以劇集後半段“炸湖”一場戲來說,這組鏡頭的拍攝前前後後花了1個多月時間,涉及多工種協作,包括微縮模型的反複測試、多機位設備的增加,同時還需後期技術部門的支持。鈕繼新介紹,光這組鏡頭的預算就在100萬元~200萬元之間。
談及拍攝過程,主創團隊頗多體會和感想,但圍繞該劇收視率、剪輯所引發的争議,無論是在社交平台還是媒體平台,主創們并無太多回應。“一路走來,鋪天蓋地的消息我都會看,好的壞的照單全收,總有一天事情會有合理的解釋。時光會将烏雲吹散,露出那道金邊。”導演劉海波說。
對話監制、編劇主筆路怡:我不是精明的編劇
《綜藝報》:對于這部劇的改編,網上有觀點認為用偏向權謀化或正劇的方式來改編一部網絡流行小說,存在先天不足,原著并不能承載主創在内容表達上的野心,你怎麼看待這種觀點?
路怡:我并沒有想過這個事情。對我來說,任何創作都是從我自身出發的一種理解。譬如将《哈姆雷特》拍成《夜宴》還是其他形式的故事,都在于創作者的理解。小說和劇本是兩種載體,小說通過文字帶給讀者美感,啟發他們的想象,劇本則是為導演、演員等全劇組上千工作人員提供的一個施工圖。說到野心,這其實是不同年齡階段、不同類型創作者對于内容的不同理解。
《綜藝報》:你在改編過程中有沒有考慮市場因素?原著小說的愛情描寫可能是吸引衆多讀者的要因所在,但是電視劇版本卻極大縮減了愛情内容。
路怡:對我而言,每部劇都是不同的嘗試,這是這個行業的特殊性所在,也是它的魅力所在。做一部劇,如果首先考量的是拍給多少人看,赢得多少人的點贊和喝彩,我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可能我不是一個精明的編劇吧,對我來說輸赢沒有那麼重要。
中國古裝劇,尤其是這個級别的古裝劇有一個特點——篇幅很長。如果70集都寫愛情,估計兩位主演都要生10個娃了(笑)。愛情并不是人生最重要的因素,人這一輩子還有很多追求。我認為,《天盛長歌》關于愛情的描寫恰到好處。我希望給予觀衆愛情中最美好的部分——不管經曆什麼,雙方都相互信任,隻是有太多因素,讓我們覺得這種美好可望不可及。
總而言之,我認為創作者還是得先感動自己,如果連自己這關都過不去,何談赢得觀衆。
《綜藝報》:劇粉對劇中很多細節津津樂道,認為這是一部需要細細品味的作品,但也有觀衆認為該劇結構松散,劇情平淡、節奏緩慢,你怎麼看待這種兩極評價?
路怡:說實話,我沒有太在意觀衆的評價。在我看來,沒有一部叙事作品隻有一種聲音。如果我是觀衆,我希望能夠在市面上看到各種各樣的小說和電視劇。這個行業是我賴以生存的一個大環境,如果大環境的創作方向變得越來越窄,那麼大家大概都要完蛋(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