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本刊記者朱冬
圖東方IC從1996年卡斯帕羅夫與“深藍”的世紀大戰,到2016年李世石與“阿爾法狗”的舉世對決,人工智能,AI(ArtificialIntelligence)裹挾着直逼人類智慧的成長速度洶湧而來。一方面,AI技術走下神壇,越過學術研究階段的單純概念,無人車、專業機器人等在真實生活場景“看得見,摸得到”的人工智能創造了摧枯拉朽般的商業變革;另一方面,風投熱錢和創新創業者,都将人工智能視為一個未被開墾的“處女地”,資本與技術正在短兵相接,劇烈共振。
然而,是不是隻要得到資本熱捧,AI技術就可以締造人工智能的商業神話呢?
這可說不準!
李志飛,美國約翰·霍普金斯大學計算機博士及自然語言處理專家,前Google美國總部科學家,世界主流開源機器翻譯軟件Joshua主要開發者。2012年10月,由于國内移動互聯網業務興起,加之蘋果“Siri”的推出引發了國内投資人對于語音識别AI技術的關注,李志飛得到了紅杉資本和真格基金的投資,創辦了人工智能科技公司“出門問問”,并有了語音搜索、操作系統以及智能硬件相關産品的問世。
現如今,作為一個短短幾年就拿到C輪投資,員工250多人,賬面上已經“趴”着幾個億資金的公司CEO,創業是一種怎樣的體驗?
與看似順理成章的成功邏輯完全相反,公司越成長,李志飛的困惑和迷茫卻越多。技術上的卓越并不會産生運營模式上的優勢,而如AI此類“高大上”的技術想要實現商業落地并非易事。在創業過程中,李志飛有與自我理想的對峙,也有與商業思維的博弈,而他一直沒有放棄的,是打造一個基于“下一代人機交互”人工智能産品的“理想王國”。
所有的捷徑都是彎路,也是必經之路
當2012年李志飛回國創業,希望打造一家“中國的谷歌”,當理想照進現實,李志飛卻發現尖端科技與C端産品之間有幾乎難以逾越的鴻溝,當頭一棒讓他始料未及。
他透露,最開始做移動端的語音交互,他和團隊幾乎花了一年時間研究語音識别,語義理解,垂直搜索,用戶通過手機就可以實現搜索、對話等功能。“我以為,我們的技術是非常牛的,按我的預想,用戶肯定會瘋長,粘性極強。不料卻發現,情況比我預想中糟糕得多。”李志飛對《中外管理》描述創業那幾年的不如意。
李志飛發現,很多用戶并不适應語音交互的方式,原因出在技術到達程度和用戶接受程度之間的差距。“很多用戶因為不懂技術,不知道你的産品究竟能夠幹什麼。這表現在兩個極端,一方面他們對你的期望值特别低,比如:如果你用湖南口音搜索一個關鍵詞,手機屏幕上準确出現了這個詞,他就會覺得你真牛;但另一方面,用戶很多期待是遠遠高出你的上限的。他會覺得既然我說句話就能幫我查到飛機票,那麼是不是查什麼都能查出來。甚至将産品當成一個人來看待,以為産品會理解如‘我想靜靜’這句話的雙重含義,甚至去跟産品聊天。”用戶的訴求讓李志飛看到了現實問題。
雖然在語音識别AI領域,李志飛是一個技術牛人,但當直接面對用戶的時候,他卻并非那麼自信。“因為我沒有做過toC的産品,不知道從技術到産品化到用戶接受這個過程中的用戶體驗和用戶認知,當時非常沮喪。”他坦承。
讓李志飛更困惑的是,傳統的用戶調研很難給出這種創新型技術産品究竟應該怎麼設計的答案。他說:“在馬車時代,當你去問别人,需要什麼樣的交通工具,他會告訴你,需要一輛更快的馬車,但他絕不會說,‘我需要一輛汽車或者一架飛機’。”
接下來,出門問問在打通從技術到産品的路徑上不斷試探,這個過程即便稱不上虐心勞力,也足夠扒了幾層皮——2012年做語音搜索demo;2013年費盡心思打開微信接口并試水App;2014年5月将App嵌入谷歌眼鏡,2014年底推出操作系統Ticwear;2015年推出智能手表Ticwatch一代;2016年推出Ticwatch二代及可穿戴移動支付Ticpay、車載機器人問問魔鏡Ticmirror以及ADAS高級駕駛輔助系統問問魔眼Ticeye。
輾轉騰挪後的結果,就是AI技術終于以軟硬結合的方式實現了落地。對于李志飛而言,現在設計一款産品的時候,他已經形成了這樣一種思維模式——這項技術的現實可行性有多大,做出來以後用戶可能的接受程度以及後續是否能觸發商業行為。
并不是所有的技術型公司都能得到資本的青睐而得到投資以及持續性收益的很關鍵的一點就是要非常務實地推動技術去産生階段性成果千萬不要“憋大招”
見山開路,形成自己的競争壁壘
李志飛心中有一個非常确定的目标,就是要定義下一代人機交互。而他也同時明白,技術驅動公司與運營驅動的公司很不一樣,一些新技術一定要找一些新的應用場景,這些場景和類别卻非常不确定。他說:“我并沒有做十分長線的商業規劃,更多的時候,我遇到什麼問題就解決什麼問題。”
無論智能手表,智能後視鏡還是智能家居産品,其實還沒有完全被市場驗證,也幾乎沒有市場反饋的可預測性,能達到多少市場份額更是未知數。技術的邊界與市場的風險,也是所有創業公司不可避免的探索求證過程。
一個創業公司,唯一能做出成績的機會是什麼?李志飛的答案是:冒險。
他認為,大公司做産品,第一反應是必須安全。對于大公司,産品如果不能量産,或者用戶反饋不好,大規模退貨,那将是巨大無比的壓力。他介紹道:“我們推出的Ticwatch,做到包含了3G、GPS,具備獨立性,屏占比高,難道摩托羅拉、華為就做不到嗎?為什麼我們一個創業公司能在短期内超越他們?考驗我們創業者的關鍵,在于是否願意挑戰自我。”
在AI領域,李志飛認為公司技術的産品化和商業化已經走在了業界前面。而過去八個月中,出門問問賣掉了10萬台手表,營收超過一個億,這在中國所有以AI為核心技術的公司中,是非常少見的。
但同時,李志飛認為利益與風險一直并行,他已經給自己挖了很多“坑”。第二代智能手表獨立3G、GPS、屏占比的改變對于天線将是巨大的挑戰,甚至手表流量資費、激活等諸多問題,也許都會陸續出現。但在他看來,一個創業公司并不像開飯館那樣賺錢就行,開飯館是一個靜态的盈虧平衡,因為你第一天就能看到收益。而一個創業公司,需要有一個健康的增長,盈利是需要逐漸遞增的,擁有這種商業模式,才可以保持不斷有疊代産品和技術。
除了有無畏的冒險精神,李志飛的性格中,更多的是理工科技術人員慣有的嚴謹和堅持。他說:“我從沒想過去模仿别人,創業也不是謀生手段,更不是為了競争而競争。”但他覺得,一個技術型創業公司的核心競争力,在于一種綜合性的力量,這其中包括創新精神,長線跟蹤以及耐心。制定了目标以後,就不顧一切地去執行。這樣一以貫之地去打磨産品,即便有人想去做這個産品,必然要走一遍他走過的路,而這,就自然形成了競争壁壘。
李志飛:創業維艱,能夠一直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其實是一種千回百轉必須達到目的的決心,是一種精神上的“理想主義”供圖李志飛在設計一款産品的時候,就要思考這項技術的現實可行性有多大做出來以後用戶可能的接受程度以及後續是否能觸發商業行為
創業,需要一些理想主義
統觀全球,雖然一些技術為主導的公司收獲了巨大的成功,比如IBM改造大型計算器做出了PC機,微軟做出了微機操作系統,谷歌做出了很多優秀的語音翻譯等産品,但是總體來說,世界上以技術為核心驅動,造出優秀産品的公司少之又少。這些公司通常積累過程比較緩慢,需要多年的積澱。同時由于科技的不确定性導緻創業公司的财務、商業目标、營銷路徑都很難具體定義。李志飛坦言,創業維艱,能夠一直支撐自己走下去的,其實是一種千回百轉必須達到目的的決心,是一種精神上的“理想主義”。
李志飛對于這種理想主義的解讀和實現方式,恰恰也是給那些技術大咖創業路上的幾個含金量頗高的建議:
1.主觀意願足夠強大的心态。
一定要找到自己真正想去做的事情,不是為了糊口,也不是為了賺錢。而是真正願意沉浸其中,花費大量的精力去堅持,絕不能做出一個非常妥協的産品,或者半途而廢。
2.足夠支撐技術的資金儲備。
尤其是完全創新、而非拷貝其他産品,希望将一項新技術以硬件的方式呈現和落地時,軟件研發,硬件上的開模、驗證、測試,以及供應鍊,電商,營銷都需要龐大的長線投入。
3.有共同理想的合作夥伴。
做智能硬件,早期肯定無法實現量産。供應鍊的合作夥伴可能會對這些“未來感”、“智造”的概念感到興奮,但同時他們也非常現實。尤其是在AI領域,需要和合作夥伴分享去做“一件偉大的事情”的理想,有共患難的決心。
4.商業模式需要階段性産出。
并不是所有的技術型公司都能得到資本青睐,而得到投資以及持續性收益的很關鍵的一點就是,要非常務實地推動技術去産生階段性成果,千萬不要“憋大招”。拿出門問問來說,就是明确在AI領域的核心競争力,不停地圍繞它拓展。軟件、操作系統、硬件……所有的商業因素不是一成不變的,而是階段性地産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