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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發展和局限

時間:2024-10-25 10:18:33

“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迅猛崛起,不僅遭到了阿政府和當地武裝力量的抵制,更引發了全球關注。而經曆了一波三折的發展勢頭後,“伊斯蘭國”尚難以威脅阿富汗全境并将其發展成為替代伊叙的新基地。然而,憑借其在全球恐怖主義網絡中的資源和影響力,“伊斯蘭國”仍将在很長一段時間成為影響阿富汗安全與穩定的重要因素。

DOI:10.19422/j.cnki.ddsj.2017.06.013

2014年6月陡然崛起的“伊斯蘭國”一躍成為當代最富有和強大的極端主義組織,半年後它确認在阿富汗建立呼羅珊行省,這是它在中東區外建立的第一個省,足見阿富汗在其全球戰略中不可替代的地位。近三年來,“伊斯蘭國”在阿經曆醞釀、發展和重組三個階段,雖然其擴張進程在各方打擊下得到有效遏制,但它已成為威脅阿富汗安全和穩定的重要因素,并将長期存在。

“伊斯蘭國”選擇阿富汗的原因

“伊斯蘭國”選擇阿富汗作為中東地區以外的首要目标國,原因主要有三點:第一是阿富汗在全球“聖戰”中具有不可比拟的象征意義,同時又是基地組織的“大本營”。從1979年蘇聯入侵開始,阿富汗就成為全球“聖戰”組織戰鬥與成長的“聖地”和“母體”。如本•拉登、紮瓦赫裡等“聖戰”領袖都長期在阿富汗盤踞,各極端組織的負責人也會在這裡廣建人脈、擴大影響。第二是阿富汗具有“十字路口”的戰略屬性,控制它符合“伊斯蘭國”整體發展戰略。阿富汗是亞洲中南部的内陸國家,處于亞洲心髒地區。“伊斯蘭國”在這裡建立根據地,向西可以威脅什葉派大國伊朗,向東方便向中亞五國和中國滲透,向西南則有利于對巴基斯坦和印度的擴張。在它規劃設計的“哈裡發”國家版圖中,阿富汗是足以撬動東部疆域建設的“支點國家”。第三是阿富汗中央政府權威和管理缺失,是中東地區外典型的“失敗國家”,其政治環境有利于“伊斯蘭國”争取“一席之地”。阿富汗的戰亂從蘇聯入侵時代開始到2001年阿富汗戰争後才在形式上告一段落。雖然聯合國“6+2”框架國家會議和第1387号決議打下戰後重建的基礎,但當地軍閥依舊擁兵自重且得到美國、俄羅斯以及周邊各國的支持。在經濟社會重建上,阿富汗内部缺少協調和長期規劃,外部嚴重依賴國際援助,加之西方援助多附帶政治和體制改革條件,成果乏善可陳。這種“輸入型”國家的重建缺少國家意志,其中央政府更像是國内外各方讨價還價、平衡利益的“市場”,更勿奢談提供有效社會管理和服務,根本無法滿足民衆的基本需求。

“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發展階段

第一階段為醞釀期,即2014年7—12月。7月初,阿富汗著名薩拉菲學者——阿蔔杜•卡希爾•呼羅珊尼和阿蔔杜•穆斯林•多斯特宣誓效忠巴格達迪。此次宣誓的意義重大,後者很快就被任命為埃米爾,負責組織、宣傳、招募工作。其後,在阿富汗東部、南部各省以及包括首都喀布爾和賈拉拉巴德在内的大城市均出現各式各樣的效忠宣傳。10月,喀布爾大學牆壁上出現的“‘伊斯蘭國’萬歲”的題詞标志着它前期宣傳已滲透阿首都并獲得認同,這一事件不僅震驚阿全國,也引起全世界的關注,在阿“伊斯蘭國”的存在已不再是水面下的“暗流”。

第二階段是高速成長和鬥争期,即2015年初至2016年2月。它以組織發言人阿德納尼1月26日宣布建立呼羅珊省[1]為起點。“伊斯蘭國”不斷加大對塔利班、“基地”組織和政府的打擊力度,招募投誠者、建立訓練營地、脅迫本地部落臣服、搶奪地盤、建立據點,其力量在2015年裡發展到頂點,活動範圍涵蓋國内70%的省份。到2015年底,“伊斯蘭國”不僅以血腥方式在楠格哈爾省内建立諸多據點,還在全國34個省份中的25個展開招募活動。為擴展影響力,它發動多次恐襲,例如2015年2月綁架在查布爾省乘坐大巴的哈紮拉人;4月在賈拉拉巴德市的喀布爾銀行制造自殺式爆炸;2016年1月發動針對巴基斯坦駐賈拉拉巴德領事館的自殺爆炸案等,都造成重大人員傷亡和财産損失。

第三階段是低谷和重組期,即2016年2月至今。而“哈裡發之音”電台被美國空襲而毀标志着它的發展由盛轉衰,并受到遏制。阿富汗國内電視、網絡、手機等現代媒體的覆蓋能力很弱,電台則是最有效的宣傳手段和媒體工具,可以深入城鎮、鄉村和山區,成本低,機動性強。“哈裡發之音”以阿語、普什圖語、達裡語進行廣播,專門負責宗教宣講和招募成員,美方空襲成功擊毀了電台、網絡中心和其他附屬目标,有21名成員包括5名電台操作者被擊斃,從而直接切斷最有效的宣傳喉舌。事實上,“伊斯蘭國”與國内各派力量的拉鋸鬥争早在2015年下半年就已在東部、西部和南部各省全面展開。進入2016年,它在各地的活動已經非常有限,招募行動也退縮到面對面的宣傳和情報收集。入夏之後,其力量被壓縮至東部諸省山區,尤其是楠格哈爾省的阿欽、納茲彥、巴提科特、辛瓦爾等地,這主要依托于當地具有政府管控能力弱、交通便利、便于藏匿、易守難攻的特點,适合潛伏和生存。失聲又失地的“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生存環境和發展空間都受到巨大限制,難以重現2015年時的高速擴展。

從2016年年末開始,“伊斯蘭國”的活動日漸頻繁,似有複蘇趨勢。第一,各地恐襲次數增長明顯,尤其以軍隊、安全力量和教派目标為主。例如2016年7—10月在朱茲詹省連續發生針對安全力量的恐怖襲擊。2017年2月和3月,針對阿富汗最高法院和喀布爾的薩達爾•達烏德•汗軍隊醫療中心的自殺式炸彈襲擊等。第二,區域複蘇态勢漸顯,主要是在阿富汗西北部三省——朱茲詹、塞普爾勒和法利亞布省力量增長明顯。2017年2月8日,它在朱茲詹省庫什•泰帕地區殺害6名國際紅十字會雇員,并通過投誠的塔利班地區領導卡裡•赫克馬特掌控本地監獄。與此同時,宣誓效忠的“烏茲别克斯坦伊斯蘭運動”(簡稱“烏伊運”)率領650名武裝分子及家屬進入西北諸省。控制本地人口、遷徙戰士、掌握監獄,最終建立訓練營和據點是“伊斯蘭國”高速發展期的既有模式,而它在西北三省的重現引起國際社會擔憂。

為打擊在阿富汗的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的武裝力量,駐阿美軍在阿楠格哈爾省投放大型空爆炸彈,炸死“伊斯蘭國”武裝分子90餘人。圖為2017年4月15日,在阿富汗楠格哈爾省阿欽地區,一名阿富汗警察在爆炸現場附近巡邏。

“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發展的限制性因素

第一,由于在中東遭受重創,“伊斯蘭國”之前獲得的勝利效忠和金錢效忠迅速衰退。自成立以來,它控制面積達21萬平方公裡,以複古口号提出“建國”,初步兌現建立“哈裡發國”的承諾,不僅激勵全球伊斯蘭極端主義和恐怖主義組織,還被世人稱為基地組織的2.0版本,并與之一争高下。2016年下半年至今,它在伊拉克的控制區域隻剩下7%,在叙利亞的控制區域減少超過20%,像叙土邊境,拉馬迪、費盧傑、提克裡特、辛賈爾、摩蘇爾東城等戰略要地和标志性城市相繼失守,摩蘇爾西城60%的城區也由安全力量收複。叙利亞境内的“首都”拉卡現已成為各方力量包圍的“孤城”,為此它不得不與“勝利陣線”達成協議以便進行戰略部署調整。

另外,“伊斯蘭國”在伊叙等國深受兵源不足、資金物資匮乏等難題困擾。外國戰士招募人數從每月2000人驟降到200人,開小差的比例在增加,尤其在摩蘇爾之戰中大量領導成員和戰士被勸降,士氣嚴重受挫。由于銀行、油田等财政支柱在國際社會的封鎖和打壓下受損嚴重,它不得不在伊叙控制區内緊縮财政政策,增加稅收和罰款。另外,像發言人阿德納尼、财政主管卡杜裡等重要領導人都在襲擊中喪生,巴格達迪在空襲中受傷的傳聞也屢次出現。軍事上的敗退使“伊斯蘭國”不得不将“存續”作為戰略調整的首要目标,其全球吸引力、經濟支援能力和控制力均已減弱。

第二,阿富汗國内政治生态複雜,派系林立,意識形态多元化,“伊斯蘭國”發展阻力巨大。“伊斯蘭國”與“基地”組織雖有一定親緣關系,但在鬥争路線上存在重大分歧,主要集中在主導權之争上。從某種程度上看,“‘伊斯蘭國’像是一個帶有各種政治目标的極端主義運動,它不願意妥協,行為也難以改變;而‘基地’組織更像是帶有極端思想的政治組織。”[2]前者強調打擊“近敵”(即伊斯蘭世界的腐朽政權),在實施教派屠殺、迫害少數族裔、強行推進極端教法統治上采取不妥協态度;後者強調打擊“遠敵”(即以美國為首的西方國家),反對教派屠殺、要依據各地現狀采取靈活策略、争取民意。

塔利班又稱為“學生軍”,主要由本地普什圖人組成,它在阿富汗經營超過20年,難以撼動。塔利班的奮鬥目标是在國内建立伊斯蘭教法統治,它的“伊斯蘭酋長國”則是阿富汗各族的唯一合法代表。而“伊斯蘭國”的宏偉藍圖和“哈裡發”觀念隻是舶來品,雙方可以戰術合作,但不能臣服。自1996年拉登選擇阿富汗為新基地以來,“基地”組織以聯姻、打擊共同敵人——“北方聯盟”、經濟支援、人員滲透等多種手段加強聯盟關系。即便在阿富汗戰争後遭受重創,“基地”組織依然頑強生存下來并維持了與塔利班及其三任領導的結盟。另一方面,2014年索馬裡“聖戰”者組織、穆爾瓦希德埃米爾國、高加索埃米爾國對“基地”組織的公開支持更是起到雪中送炭的作用,向世人展示效忠它的力量并不限于下屬地區分支,有效維護了組織的威望。“基地”組織并未被“伊斯蘭國”擊敗,它在阿富汗和全球“聖戰”組織中依然擁有很高的地位和影響力。

另外阿富汗的地方實力派長期割據,根基牢固。例如杜斯塔姆、伊斯梅爾汗、穆罕默德•哈利利、馬蒂烏拉汗等均擁有獨立武裝、經濟來源和民族部落忠誠,向民衆提供社會服務或管理。阿蔔杜•拉希德•杜斯塔姆是北方最大武裝“簡布什民兵”的領導人,也是烏茲别克族的核心領袖。阿富汗北部的反恐行動一直是國家安全力量和“簡布什民兵”聯合進行的,杜斯塔姆不僅是抵禦塔利班北進的屏障,也是北方地區遏制“伊斯蘭國”的主力。另外阿富汗各地領導均是魅力型而非意識形态型領袖,效忠對象為部落和本民族,具有高度本土化甚至世俗化傾向,不僅提倡性别平等,還願意考慮民主議程以實現權力合法化。“伊斯蘭國”的意識形态和哈裡發概念比塔利班更為激進和難以接受。對普通民衆而言,這些割據勢力在抵禦“伊斯蘭國”擴張時發揮的作用遠比政府、安全力量和美軍主導的軍事行動更為重要和高效。

不僅如此,“伊斯蘭國”在控制區内的政策也未得到民衆認可。例如在楠格哈爾省,它将民衆驅離家園後把房屋轉給組織成員居住;它關閉學校、宗教學校和醫院;它将本地學校改造成宗教法庭,校内廣場變成死刑犯刑場。這些行為都引發衆怒,為此該省的長老和居民前往首都喀布爾遊行,抗議政府放任“伊斯蘭國”擴張和胡作非為。另一方面,國内民衆不贊同無差别的平民傷亡,加上阿富汗的部落主義和血親複仇觀念依然濃厚,“伊斯蘭國”為建立據點、清繳反對力量與聲音而對部落長老、毛拉和民衆實施的刺殺和鎮壓在更大範圍内導緻它的孤立和被動。而其意識形态和理念對部落規範、生活習俗、宗教觀念等的否定和改造更是觸及本地經濟社會結構的根本,從而激化矛盾和沖突,這些都是2016年上半年其力量衰退的重要原因。

第三,“伊斯蘭國”遭遇各方力量的持續打擊,損失慘重。2015年3月時,阿富汗總統阿什拉夫•加尼就警告“伊斯蘭國”已構成嚴重威脅,并宣稱政府開始向阿富汗西部和南部諸省增兵維穩。2016年1月,加尼總統再次對外宣誓政府決心将盡全力徹底埋葬“伊斯蘭國”。随後,政府逮捕了“伊斯蘭國”朱茲詹省的省長毛拉巴茲•穆罕默德,又擊斃負責該省武裝行動的高級指揮官。阿富汗塔利班則成為“伊斯蘭國”在阿擴張的最大敵人。兩者關系破裂後,塔利班領導則層層下達指令,明确規定不允許“伊斯蘭國”的黑旗在阿富汗升起。同時利用多年經營的“地利”和社會資源,将刺殺領導、勸降成員、削弱意識形态和宣傳作為三大主攻方向。另外,塔利班還專門組建一支超過千人的“特别力量”,專門負責在“伊斯蘭國”力量曾經強大的東部楠格哈爾、庫爾納省,南部查布爾省,西部赫爾曼德和法拉省的剿滅工作。

2015年10月,奧巴馬政府的阿富汗撤軍計劃中不僅決定将9800人的駐軍規模維持到2016年底,還決定2016年後将駐軍保持在5500人。2016年1月,美國國務院确認呼羅珊行省為外國恐怖組織,同時加大打擊力度,頭兩個月的空襲次數達到80次。2017年4月,美軍又首次投放被稱為“炸彈之母”的GBU-43大型空爆炸彈,爆炸半徑達1.6公裡,專門針對“伊斯蘭國”在楠格哈爾省的地道和營地。除了單獨打擊行動,阿富汗國内各方還能暫時擱置嫌隙,協調作戰。“哈裡發之音”電台的成功定位和襲擊就是得到塔利班和當地部落的協助。楠格哈爾省馬曼德區三個部落的成員分别與政府和塔利班代表會面,計劃和協調針對“伊斯蘭國”的空襲。

各方的打擊行動有效遏制“伊斯蘭國”的擴張,迫使它退出占領的城鎮轉向邊境深山。時至今日,“伊斯蘭國”呼羅珊行省初建時的高級領導人損失慘重。“二把手”拉烏夫和他的繼任者,埃米爾賽義德•汗的副手古爾•紮曼•阿爾菲茲和發言人夏希杜拉•舍希德等在美軍空襲下相繼喪生。2016年8月12日,賽義德•汗本人在楠格哈爾省阿欽地區遭美國無人機轟炸身亡。

結語

“伊斯蘭國”并非是無敵的,其宗教零容忍、教派歧視和反政府的本質隻能在混亂和失序國家中找到發展空間,但其極端主義意識形态是它最大的軟肋,與世界為敵終緻與自己為敵,難以持久。“伊斯蘭國”在阿富汗的發展可謂一波三折、起伏不定,它在中東的發展水平和阿富汗複雜的政治生态既是它成功的原因,也是限制性因素。正因為如此,它的擴張才顯得既不牢固也不可能持久。

另一方面,筆者認為應當承認“伊斯蘭國”已成為威脅阿富汗穩定的基本因素。“盡管加尼總統宣稱已擊敗‘伊斯蘭國’,但很明顯它在阿富汗依然非常活躍,而且将是必須要應對的一股力量。”[3]作為“伊斯蘭國”的重要組成部分,它能不斷從其全球網絡和周邊國家極端組織中汲取人力、财力、物資和智力支持。盡管,目前看“伊斯蘭國”很難威脅阿富汗全境并将其發展成為替代伊叙的新基地,但未來它會持續挑戰阿富汗的安全、穩定和發展,其存續乃至成長也将兼具長期性和反複性的基本特征。

(作者單位:中國社會科學院西亞非洲研究所)

(責任編輯:蘇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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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呼羅珊是一個曆史地理名詞,古意為“太陽升起的地方”,其範圍包括伊朗東部、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土庫曼斯坦和塔吉克斯坦等地。“伊斯蘭國”的呼羅珊行省聲稱包括阿富汗、巴基斯坦、印度、中亞五國,伊朗東部和中國新疆。

[2]UnitedStatesInstituteofPeace,“TheJihadiThreat:ISIS,al-QaedaandBeyond”,SpecialReport,Dec12,2016,https://www.usip.org/publications/2016/12/jihadi-threat-isis-al-qaeda-andbeyond

[3]ShahzebAliRathoreandSaraMahmood,“KabulSuicideAttack:GrowingISFactorinAfghanistan”,Jul25,2016.

2017年2月8日晚,極端組織“伊斯蘭國”發布聲明宣稱,當月7日發生在阿富汗首都喀布爾的自殺式爆炸襲擊事件系該組織所為。位于喀布爾的阿富汗最高法院附近7日下午發生自殺式爆炸襲擊,造成21人死亡、41人受傷,死者中包括9名女性。圖為在阿富汗喀布爾,人們扛着自殺式爆炸襲擊遇難者的靈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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