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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經曆的不是“中國版泰坦尼克号”

時間:2024-10-23 06:09:06

在普吉島沉船事件中,媒體報道他救了4個人,他卻不想當“中國版的傑克”2018年7月16日,鄭州,普吉救人小夥張皓峰,面對各種榮譽與贊美,張皓峰很冷靜:“我不是啥英雄,就是搭了把手,能幫就幫吧,沒覺着多偉大,沒有。”風暴過去4天後,張皓峰回到河南信陽的家中。這裡遠離大海,接近40攝氏度的高溫炙烤着大地,知了拼命叫着,空氣裡飄着柏油和塵土的味道,許多地方看起來都無精打采。張皓峰對這樣的環境再熟悉不過,以至于他産生一種錯覺:幾天前泰國普吉島上的碧海白沙,以及在大海中央突遭暴風雨,跳船後被卷進巨浪的經曆,“像是發生在另一個時空”。

隻有脖子和腮幫上大片的傷疤不斷提醒他,在普吉島附近海域發生過的事——泰國當地時間7月5日下午5點,張皓峰和女朋友孟影在普吉島遊玩,他們乘坐的“艾莎公主号”遊艇返航途中遭遇強風暴,遊客被迫棄船逃生。在海上漂流時,上浮的救生衣不斷蹭到他的臉,直到破皮。周圍數不清的水母也爬到他的臉上,蜇傷了他的皮膚。

那天天色暗得很快,張皓峰記得月亮出來前,天和海融在巨大的黑暗裡,自己就處在黑暗的中央。海浪裹着他不斷升起又落下,他無法辨别位置和方向,也不知道該遊向哪裡,隻能“随波逐流”。

家人們是從後來的新聞裡才知道,在緻命的風暴和巨浪中,張皓峰曾幫一對老夫妻靠近救生船,自己反而被卷到更遠的地方,因此喪失了一次獲救的機會。随後,他在漂流中又救了一名泰國工程師。

第二天被當地漁民發現時,張皓峰已經在海上漂流了15個小時。那時他正拖着那位泰國工程師,奮力遊向一個小島。

直到現在,張皓峰仍然不覺得自己救了人。他把自己當晚的決定都歸結于“本能”:接近工程師,是因為在孤立無援的大海上,看到同類就想靠近的“本能”。夜裡不斷與工程師說話,阻止他睡着,甚至把自己的浮球讓給對方,完全是不想看到一個人在身邊逐漸死去的“本能”。

第二天被當地漁民發現時,張皓峰已經在海上漂流了15個小時。那時他正拖着那位泰國工程師,奮力遊向一個小島

我們不會出事吧

對張皓峰和孟影來說,如果沒有這次意外,普吉島也許會成為一處完美的婚前旅行目的地。

這對情侶的運氣很好,7月是普吉島的雨季,天氣陰晴不定。但孟影記得,5日那天早上的天空“萬裡無雲”,太陽雖然很大,但氣溫隻有30度左右。張皓峰顯得有些興奮,“平時不愛說話,那天在車上話很多”。

這是張皓峰第一次出國,更讓他激動的是,一個小時後他就要在人生中第一次出海,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體驗在海上航行的感覺。

上午10點,遊客們開始登船。張皓峰看到碼頭上停靠着大大小小的船隻,在海面上沒有一絲搖擺。

太陽很大,雲雖然多了一些,但依舊無風。

到泰國後,孟影查過普吉島的天氣。在手機天氣預報軟件裡,她看到普吉島連續一周都是雷陣雨的标志,包括7月5日當天。她并沒有把這個放在心上,“泰國下陣雨很正常,狂風暴雨一陣過去就晴了,沒啥影響。”

這次旅行,他們購買的是懶貓國際旅行社(下稱“懶貓”)的産品。在“懶貓”的産品宣傳頁上,他們乘坐的“艾莎公主号”遊艇是艘“巨型旗艦級遊艇”,共3層,長25米,相當于一個籃球場的長度。

張皓峰也記得自己踏上船身時,沒有感覺到晃動,“很大,很穩”。

在海上,“艾莎公主号”最快航行到了30公裡/小時。孟影注意到,海水的顔色從最初的碧綠色逐漸變成淺藍,直到變成深藍。她說那時曾有一瞬間的恐懼從自己腦海中閃過,但看到即将登陸的島嶼出現在視線内,那種感覺很快就被喜悅代替。

“艾莎公主号”大約在當地時間下午1點30分到達當天的目的地皇帝島。這裡幾乎滿足了張皓峰對熱帶海島的所有想象,他平時幾乎不拍照,那天也忍不住跑到沙灘上,在鏡頭前努力擺出幾個造型。

他們都沒有在意,在照片的背景裡,出發前湛藍的天空,這時已經被成片的雲層填滿。

下午3點50分,“艾莎公主号”開始返航。駛離碼頭大約幾百米後,遊艇在海面上停下,遊客在這裡下水浮潛,觀察珊瑚和熱帶魚類。這是當天行程裡的重要項目之一,但隻過了10多分鐘,還沒到項目預計的結束時間,導遊就不斷喊人上船。

張皓峰被水下五顔六色的熱帶魚吸引,是最後一個上來的。孟影忽然發現,浮潛的這十幾分鐘時間,天空已經被黑色的雲全部籠罩。海水也随着光線變暗,由深藍色變成了黑色。

“感覺就像世界末日。”孟影形容當時的天色,她拿出手機拍下了這段場景,然後對自己說:“可能是陣雨吧。”

張皓峰上船後,在甲闆上看到一對夫婦,他聽到女人有些緊張地說:“我們不會出事吧?”男人很快制止她,讓她“不要瞎說”。

張皓峰看了看天色,他不确定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但這段剛剛聽到的對話,他最終沒有告訴孟影。

“艾莎公主号”繼續向遠離海岸的方向航行。與上午起航時的平穩不同,這時的船身明顯搖晃起來,在三層吹海風的遊客扶着欄杆走了下來,到二層的座位坐下。

雨點也開始落下。孟影坐在二層窗戶旁,她分不清布滿窗戶的水滴是雨水還是海水,但她看到窗外的海浪像巨牆一樣升起,直到看不到浪尖。還沒來得及反應,船身就開始劇烈搖動,船艙桌子上的零食、水果“掉得到處都是”。

“嘭”的一聲,用來固定那扇推拉門的鋼絲被扯斷,“有小拇指粗”。坐在門邊的張皓峰想要上去幫忙,但剛起身,他就覺得站立不穩。一位随船的泰國大媽按住門,擺手示意他坐下。

緊接着,一位老人“嗷”的一聲吐了出來。很多人捂住胸口,問導遊要塑料袋。孟影記得導遊站不穩,隻能在船艙裡爬來爬去,給遊客送塑料袋、發救生衣。

孟影拿出手機,在家人的微信群裡發了條信息。

“外面風浪好大,可能要出事,我害怕。”這是在被救上岸前,孟影在泰國發出的最後一條信息。

2018年7月8日11時50分,泰國普吉島,“華欣号”軍艦抵達打撈鳳凰号的海域。圖成都商報記者張士博孟影回憶當時的感受,她說自己被巨浪托起,嘴裡嗆進海水時,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就是“我想活,我想活”

我想活

根據“懶貓”提供的陳述,風浪發生在他們駛離皇帝島20分鐘後,當時已經接近珊瑚島。

“瞬間狂風大作,掀起海浪高達5-6米。風浪從西方湧起,船向北方行駛,風浪導緻船隻失去平衡,船頭轉向東方。”

船上嘔吐聲此起彼伏,遊客早已無法辨别方向。突然間,船上的燈光忽然熄滅,空調也停止運轉。這時孟影才發現,外面的光線已經很暗,海和天連成一體,滿眼都是深灰色。

透過窗戶,孟影看到船員在三層不斷呼喊,慌張着來回跑動。随後她聞到一股濃烈的柴油燃燒氣味,看到有船員提着滅火器急匆匆朝着船尾跑去。

這時那個按着推拉門的泰國大媽忽然大聲尖叫,導遊也開始大聲呼喊:“着火了!着火了!”

“巨浪不斷沖擊船尾部,海水從船尾排氣口倒灌進發動機艙,機艙進水導緻‘艾莎公主号’電力系統發生故障,與此同時船體尾部開始進水。船長發現有煙從船的左側設備室冒出,即刻跑去拿備用滅火器,但是沒看到明火。因為船尾部泡水,船頭也在此時開始翹起,發動機失去動力。”“懶貓”提供的陳述,記錄了當時遊艇上發生的狀況。

張皓峰對這時發生的一切都不知情,他當時正在一層的洗手間裡嘔吐。他記得自己起身後,劇烈的颠簸把他甩向洗手間的壁闆上,不斷撞擊。

洗手間外,有幾個人躺在椅子上,手握着不鏽鋼柱子,歪着頭不斷嘔吐。張皓峰感到自己頭暈得厲害,也找到一排橫椅,躺下後昏昏沉沉地睡着。

那時整條船正在慢慢傾斜,孟影看到有水漫進來。她說自己愣了10秒鐘,想着“不會這麼倒黴吧”。

“跳船!跳船!”她忽然聽到導遊的叫喊聲。她不知道自己哪來的膽量,穿上救生衣就往外跑。

船尾在加速沉沒,孟影已經明顯感覺到了船身傾斜。她忽然發現張皓峰不在身邊,又返回一層樓梯口,對着裡面大喊,讓男朋友趕快出來跳船。

聽到呼喊後,張皓峰睜開眼,看到一層的遊客焦急地往外跑。他跟着跑出船艙,發現“船身已經傾斜45度左右”。當時船頭還聚集着七八個人,有個老人勸他們不要跳船,告訴他們“船是不會沉的”。

張皓峰在船上沒看到自己的女朋友,船周圍漂着的有遊客裡也沒有。後來看到孟影在一艘救生艇上,他随即撈起一件漂在船邊的救生衣,胡亂套上後就跳進了大海。

孟影是在看到張皓峰走出船艙後,被簇擁着跳船的。船上自帶的兩艘救生艇隻能坐10個人,機會留給了船上的孩子和他們的媽媽。

“我當時身邊漂了很多人,但是我眼裡什麼都沒有,隻有救生艇和可以抓到的東西。”孟影回憶當時的感受,她說自己被巨浪托起,嘴裡嗆進海水時,腦子裡唯一的想法就是“我想活,我想活”。2018年7月8日,泰國普吉島,救援人員正在鳳凰号出事海域進行打撈。圖成都商報記者張士博就像全世界隻剩我一個人

張皓峰跳入大海後,很快被一股巨浪卷走。

大多數時候,他的面前隻有海水。他覺得自己一直都在浪裡,往往還沒來得及喘氣,就又被封閉在水中。

隻有在浪與浪之間短暫的間隙,已經沉了一半的“艾莎公主号”才會在他的視線裡起起伏伏、忽隐忽現。

在晃蕩的海水中,他看到了一對老夫婦,兩人抱着一個劃水闆一動不動,随着海水浮動。

張皓峰遊過去,也抱住了這根“救命稻草”。他記得老太太一直邊哭邊說,自己不會遊泳,老大爺則一直默不作聲。張皓峰不知道怎麼安慰他們,隻是說:“沒事,一會兒别人就來救我們了。”

後來一艘救生艇開了過來,試圖接近他們,但沒有成功。救生艇扔過來一根鋼絲繩,張皓峰一隻胳膊抱住劃水闆,另一隻手抓住繩子,帶着這對老夫婦靠近救生艇。

突然一股巨浪朝他迎面襲來,他被瞬間沖翻。他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松開的手,等他再次恢複平衡時,老夫婦已經消失在視線裡,救生艇也成了海平面上的一個黑點。

海浪依舊很高,海水漫過頭頂時,他就屏住呼吸。海浪過後,他才大口喘氣,抓緊呼喊。張皓峰覺得“可能隻有十幾分鐘”,他就再也看不到任何一艘船隻,四周隻剩海水。

平日在父母、朋友眼中,張皓峰是個“堅強隐忍”的年輕人。張皓峰的爸爸張信東說,兒子從來沒怕過什麼事,遇到困難自己不聲不響地就扛過去了。如果跟家長鬧了别扭,張皓峰也不會當面爆發,隻會回到自己房間,“等再出來時,就沒啥事了”。

但後來在回憶這段風浪中經曆時,張皓峰說自己從沒感受過那樣的無助,“就像全世界隻剩我一個人”。

在張皓峰漂離失事地點時,孟影又被重新送到了“艾莎公主号”上。導遊告訴她船不會沉,讓她在那裡和其他13名乘客一起聚在船頭,等待下一撥救援。

天逐漸黑下來,海上仍然狂風暴雨。孟影記得在翹起的船頭,大家都抓住欄杆,蹲在甲闆上瑟瑟發抖。很多人還在嘔吐,因為浮潛後,遊客還沒來得及穿鞋,人們隻能踩在嘔吐物上移動。

在她印象裡,當時“艾莎公主号”上隻剩下一個船員,“其他人(船上工作人員)都坐之前趕到的那艘快艇走了”。

“一直到淩晨12點以後,一艘海警船才趕來救我們。”孟影回憶說,當時的風浪很大,海警船一直無法靠近,在幾次嘗試中,甚至把“艾莎公主号”船上的鐵圍欄撞斷。一個多小時後,兩艘船終于靠在一起,孟影和剩下乘客得以獲救。

“懶貓”CEO楊景告訴記者,事故發生後,“艾莎公主号”的船長和船員開着橡皮救生艇搭救漂在海中的乘客,然後把他們送到趕來救援的“飛魚2号”上。但因為橡皮艇多次與船體碰撞,造成漏氣,船長和船員不能回到“艾莎公主号”上,所以隻能先和第一批被救的20名遊客一起返航。

根據他的推算,海警救援船“應該在8點左右抵達的失事海域”。而當時留在“艾莎公主号”上的,“還有兩名船員”。

7月9日下午,泰國總理巴育在瓦其拉醫院看望傷者及家屬他聽到泰國船員一直低聲說些什麼,像是在誦經。他忽然想到可以唱歌“為自己打氣”,但這個曾經開過KTV的年輕人,當時卻想不出任何一首歌

放心吧,他們一定會救我們的

從“艾莎公主号”落水時,船上有人給張皓峰抛下了一個沙袋大小的浮球。浮球的一端系有一截大拇指粗的鋼絲繩,張皓峰在海裡抓住鋼絲,身體就能上浮。

他在海上漂流一段時間後,忽然聽到背後傳來人聲。

“我聽着有人不停地喊‘OK’,轉身我就看到一個人,皮膚很黑。”張皓峰說他當時看到還有人在身邊,什麼都沒想,本能地就朝着對方遊了過去。

遊近後,張皓峰看到對方大概有五六十歲的年紀,跟自己穿着同樣的救生衣,也抓着一個同樣的浮球。

他問對方是不是從“艾莎公主号”上掉下來的,那人說了幾句泰語,張皓峰沒能聽懂。

張皓峰擔心與泰國船員漂散,兩個人就互相挨着,彼此抓住對方浮球上的鋼絲。

天色徹底暗了下來,張皓峰感覺自己被黑暗包裹。他一直等待着救援,但海面上除了海浪和偶爾傳來的海豚啼叫聲,隻剩下瘆人的安靜。

關于那晚在海上發生的很多事情,張皓峰有時也分不清真實和虛幻。他曾在海上看到一條高速公路,後面是一棟二三十層的純白色大樓。

“我看到上面路兩側護欄上的燈光,上面的車跑得不快,我當時還想肯定是我離得太遠的原因。”張皓峰回憶說,這讓他看到了希望,拼命地朝着公路的方向遊去。

這樣的景象在他眼前出現過三四次,每次他發現自己都沒法接近遠處的建築物。雖然事後張皓峰知道這些肯定是場幻覺,但他清楚記得當時的感覺。

曾經有兩次,他聽到遠處微弱的馬達聲,看到了遠處船上探照燈忽閃的燈光。他馬上大聲“唉,唉”地呼喊,但每次都隻能看着它們消失。他說這讓他感到絕望,“心裡哇涼哇涼的”。

但他馬上安慰自己,一定是浪太大了,救援船沒法過來,“肯定會來的,隻是時間問題。”

他聽到泰國船員一直低聲說些什麼,像是在誦經。他忽然想到可以唱歌“為自己打氣”,但這個曾經開過KTV的年輕人,當時卻想不出任何一首歌。

張皓峰發現他們兩人身邊聚集越來越多的水母,帶着熒光綠的光,“就像螢火蟲,密密麻麻的,數不清”。

他感到這些生物正在蜇自己的身體,但是又沒法伸手驅趕。每次海浪沖過來後,他和泰國船員就會嗆水,水母就會進入胃裡,再嘔吐出來。他記得那一晚,自己“吐了十幾次”。逐漸地,對方開始耷拉下頭,嘴角流出白沫,誦經聲越來越微弱,呼吸變得越來越沉重。

他擔心對方睡着,不斷跟對方說話。“你說他們會不會不管我們了?我們是不是沒救了?”張皓峰問他。

再過一會兒,張皓峰又告訴他:“放心吧,他們一定會來救我們的,你可千萬别睡啊。”

“AreyouOK?”張皓峰用自己會說的為數不多的英語問他。

可不管張皓峰說什麼,對方隻會發出“嗯,嗯”的聲音。他會時不時摸摸對方的頭,确認還有沒有溫度。

後來,張皓峰擔心泰國船員嗆水,把兩個浮球都交給了對方。他把兩個浮球上的鋼絲交叉放在泰國船員胸前,再讓他用手抓住。這樣兩個浮球就托住了船員的頭部,不會再下沉。

他說自己當時沒有想别的,隻是不想看着一個人在自己身邊死去。

張信東記得,張皓峰十幾歲的時候,看到一輛農用三輪車肇事逃逸。那時兒子拉着他,非要他把傷者送到醫院。最後他隻是叫了救護車,兒子回家後難受了很多天。

在朋友眼裡,張皓峰“性格直,做事也直接”。一次張皓峰開車時,被别的車剮蹭。張皓峰“追了他半個信陽”,最後在一個路口把對方别停。他沒有提賠償,隻是不停質問對方為什麼蹭了别人的車還要跑?

“他做事隻要是自己認定的,就不會猶豫,救人也是。”朋友說。

那天夜裡,張皓峰自己因為沒有穿好救生衣,隻能不間斷地踩着水。不知過了多久,巨大的困意逐漸壓向了他。他說自己想到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女朋友,告訴自己不能死。最關鍵的是,他也堅信天亮時會有人救他。

幸運的是,他們終于熬到了白天。太陽出來後,他看到了不遠處的小島。他搖了搖身邊的“哥們”,向他指了指小島的方向,但對方隻是擡了擡頭,沒有任何反應。

張皓峰用腳夾住船員胸前兩個浮球的鋼絲,自己以仰泳的姿勢拖着對方向小島前進。他臉朝着天空,看到兩隻黑色的大鳥一直在他們頭頂盤旋。

兩個小時後,一艘漁船發現了他們,随即把他們救上船。上船後,被救的泰國船員蹲在船角,不停哭泣。其他人對着張皓峰說了一些他聽不懂的話,然後向他豎起了大拇指。

在泰國住院時,他在洗手間的鏡子上看到自己,“臉腫得都認不出來了”。

他救人的消息迅速在網上傳播開來,把各種各樣的贊譽向他抛來,甚至有人說,在普吉島的風浪中,是他把獲救的機會留給了女友,把她推上救生艇,并因此稱他為“中國版的泰坦尼克”。但是,張皓峰并沒有太在意這些,他甚至婉拒了公司獎勵給他的10萬元。他按原本出行計劃,在7日回到家中。現在他臉上的傷疤已經快要褪去,在信陽悶熱的街頭,他又回到了自己喜歡的“平淡生活”。

來源:《中國青年報》2018年07月18日10版

泰國時間2018年7月10日,泰國普吉府的KositWihan寺舉行悼念活動。圖成都商報記者張士博

2018年7月11日,泰國普吉島,普吉島沉船事故的第七天,普吉查龍碼頭等地舉行祭奠儀式,悼念逝者。圖為新聞發布會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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