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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遺傳人姚建萍的人生“針”法:将蘇繡融入血液

時間:2024-10-23 10:12:55

太湖之濱,時近春分,料峭微寒。蘇州鎮湖的新盛茶園,一位柔弱的江南女子,一襲樸素的藍絨長衣,伫立于茶山山腰的石徑之上,遠遠眺望那“三萬六千頃”的浩渺煙波。

她就是被譽為“蘇繡皇後”“沈壽傳人”的姚建萍,一位視蘇繡藝術為生命的非遺傳人。

腳下是曾經熟識的野菜,身旁的新茶業已吐露嫩芽,此時此刻,此情此景,姚建平回首往事,思緒萬千——

“這座山背後原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通到我的家鄉——新盛村。幼時的我們就是順着那條小道翻越山丘,再沿着太湖的堤岸去幾裡地外的學校上課。那時候,總覺得這條路好長好長。”

的确如此,時光荏苒,四十餘載春秋如白駒過隙,而姚建萍在蘇繡藝術的探索道路上已臻于極緻——著名蘇繡藝術家、研究員級高級工藝美術師、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産項目(蘇繡)代表性傳承人、第八屆中國文聯委員、第四屆全國中青年德藝雙馨文藝工作者、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專授的“民間工藝美術大師”、江蘇省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全國“三八紅旗手”、四度“山花獎”得主……諸等殊榮,不勝枚舉。

從1996年為馬來西亞總理創作的蘇繡作品《馬哈蒂爾》開始,姚建萍的作品已經數十次作為國禮由國家領導人贈予外國政要。

現如今,姚建萍身後的那條小道早已被密林覆蓋,山頂上建起了溢香的茶社,笑迎着四方賓朋。山腳下的環湖堤岸也拓寬了許多,鋪上了厚厚的柏油,“變身”為曲曲彎彎的景觀大道,每逢節假日便遊人如織。

“我就是從這樣的一條路中走出去的,闖出了一片屬于自己的新天地。”在姚建萍心中,路不僅在腳下,更是在心中;路,雖然崎岖坎坷,充滿荊棘,但隻要堅信、堅持、堅守,必能達到至真至美的藝術彼岸。

有人要問,一位普普通通的繡娘,是憑借何種“神力”藝壓群芳取得了今天如此這般榮耀?

“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願樂欲聞。傳承之“針”

1967年,姚建萍出生在蘇州鎮湖新盛村,甯靜的小村莊三面環湖,人們樸實善良。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那時的鎮湖又被喚作西華,意思是蘇州西部最繁華的地方。鎮湖和鄰近的木渎和東渚一樣,‘戶戶有繃架,家家會刺繡’,是傳統蘇繡的發源地。”

與不寬裕的經濟條件不同,太湖邊美麗的自然環境讓孩童時的姚建萍非常滿足和幸福。她在家中最小,上面有三個哥哥,又因此格外受到“偏憐”。

“你做什麼去?”“我做生活(刺繡)去。”在姚建萍童年的記憶中,當地人的詞典裡,“刺繡”就等同于“生活”,這種有着2500多年曆史傳統的古老技藝,被一群心靈手巧的繡娘傳承下來,并融入到日常的“茶米油鹽”裡,甚至“血液”中。

“閨閣家家架繡繃,婦姑人人巧習針。”對于一個鎮湖女子來說,刺繡是一種生活技能,也是一門生存之道。而對于姚建萍而言,刺繡更是她的一次人生修行。自幼乖巧懂事的小建萍,就像一根調皮的銀針,在奶奶與母親的繃架下遊弋穿梭——

“媽媽,我什麼時候能穿針?”

“到了八歲就教你。”

“媽媽,你還會教我分絲嗎?”

“當然,先把一根絲線分成兩半,叫一絨,一絨再分一半叫半絨,一直分成8絲、16絲,最巧最巧的繡娘,能把一根絲線分成128絲,就用小手指甲,靠的是心明眼亮。等你那麼巧時,媽媽做夢都笑。”

“媽媽,将來我靠繡花能養活自己嗎?”

“當然了,你瞧王家嫂子媽媽,繡花繡到毛主席接見呐……”

尚未飛針走線,小建萍已在上輩人的熏陶下漸漸領悟,這看似繁複而細緻的祖傳技藝,有着無窮的愉趣,而且還可以實現崇高的理想。

“每到寒暑假,不用去上學的日子裡,我就跟着母親學刺繡。我喜歡繡,一繡就是一整天,覺得比上學有意思,刺繡就像是我的假期培訓課程。”

一粒種子埋在姚建萍的心田。有朝一日,她也要“繡”進北京,“繡”滿全國,甚至“繡”遍全世界——銀針和彩線翩翩起舞的畫面,構築了一個懵懂女孩最初的蘇繡夢。

執着之“針”

“你應該親自到繡品街去轉一轉,隻有在那裡你才能真正體會到,為什麼‘鎮湖刺繡’與‘支柱性産業’這兩個詞會緊緊聯系到一起。”姚建萍這樣指引着我。

果然名不虛傳。這條遠近聞名的繁華街市,繡莊林立,店鋪雲集,8000繡娘用辛勤勞作創造着屬于她們自己的人生價值,而相關的從業者也在3000人上下,年收入已達6億多元。一門古老的技藝在鎮湖生機勃發,并且枝繁葉茂。

姚建萍徜徉在繡品街上,時不時進入店鋪攀談,操着地道的吳侬軟語,每個人都跟她熟識,“畢竟還兼任着‘鎮湖刺繡協會會長’一職,她是這裡的‘招牌’,标志性人物。”同行人介紹道。

“你是如何脫穎而出的呢?”我問。

“創新,突破,不走尋常路。”萬萬沒想到,看似嬌小的姚建萍有着非比常人的想法和膽魄。

姚家有女初長成,養在深閨人未識。

十幾歲時,姚建萍的巧手已在鄉裡遠近聞名,她在假期裡練習刺繡的小物件就能換回一件新衣裳。

那段有刺繡陪伴的成長歲月,姚建萍至今銘記。也正是由于這份執着與熱愛,她毅然決然放棄了高考,獨自一人去了蘇州城裡的工藝美校“半工半讀”學習刺繡。

待到學業有成,姚建萍并沒有像其他學員那樣很快地選擇從業掙錢,而是下定決心繼續深造——

“我有着強烈的求學欲望,想要成為一名蘇繡藝術家。我覺得,一件蘇繡作品不應該隻停留在工藝品這個層面,它應該是一件精美的藝術品,當時大多數人都開始做買賣,搞經營,我卻又選擇了一條别樣的道路。”

幾年的精學苦練下來,姚建萍的技藝突飛猛進,但她不滿足,她渴望自己有“質”的飛躍,渴望自己的一針一線能賦予作品以鮮活的生命力,而不僅僅隻是一件冰冷的商品。

姚建萍明白,要想繡“活”就必須要有“絕活”,要有“高人”的指點。經過苦苦尋覓,她把目光投向了1960年成立的蘇州刺繡研究所,顧文霞、李娥英等蘇繡大師級人物雲集于此——

“我遇到了對我義厚情深的恩師徐志慧。徐老師是蘇州刺繡研究所退休的老刺繡專家,她不介意我的出身背景,願意教授我刺繡,我對此極度感恩和感動。”

當時,徐志慧年事已高且一人獨居,姚建萍就主動提出住在老師家中,學藝的同時照顧她的起居,成為其關門弟子。而那時,姚建萍的大女兒才八個月。

“在老師家的日子裡,我不知疲倦地學習,每天練習技藝的時間超過12個小時:白天學難度高的人物肖像,晚上繡我熟練的‘螳螂貓’。我繡的貓得到了老師的真傳,9個夜晚就能繡完一隻栩栩如生的小貓,能夠換回180塊錢,能買好幾斤全羊毛的毛線,給我的女兒織毛衣,一個冬天可以織好幾套小毛衣。我每月回家一次,踏着星光坐末班公交車兩個小時到小鎮,再步行一小時到小村莊裡,看一看等待我的家人和早已熟睡的大女兒,第二日吃過中飯,坐上返程的班車回老師家。”

這樣的生活,周而複始,姚建萍整整堅持了四年。1994年年初,她終于學成歸來。

此時的姚建萍雖然未及而立之年,卻已将蘇繡技藝練得爐火純青,并且熟練掌握了其中的頂尖技法——雙面繡三異繡。

雙面繡三異繡是中國傳統刺繡的獨門絕活。“如果把刺繡比作工藝美術中的皇冠,那麼雙面繡就是皇冠上的明珠。”同一件繡品,正反兩面呈現截然不同的畫面,卻絲毫不露破綻,精妙如神的構思和布局令外行百思不得其解,也令技藝平平的繡匠望而生畏。

姚建萍的作品包羅萬象,開阖有度,動靜得法,從動物花草、仕女佛像,到水鄉人家、亭台樓閣、江南山水……借助針線絲理,生動流利地書寫着故鄉的情與景,創造着一個絲綢上的夢裡江南。

“當時的刺繡生意人都高價來約我的作品,我的收入是普通繡娘的好幾倍。”可是,姚建萍向往的卻不是這樣的“成就”。

創新之“針”

姚建萍繼續着自己的特立獨行——

“我開始繡我的第一幅人物肖像作品《沉思——周恩來肖像》,這幅作品傾注了我太多的心血,反複研究,無數次修改,憑着一股沖勁兒和毅力,曆時8個月完成。”

1998年,姚建萍帶着這幅作品進京參加中國(國際)首屆民間藝術博覽會,一舉奪得金獎并受到國家領導人的親切接見。當時,許多老輩人在作品前都激動得熱淚盈眶。

“我同期的另一幅作品也受到了高度關注,現場就有人掏出身上僅帶的8000元錢對我說:‘你願不願把這幅作品給我?’”細膩的姚建萍聽出此人的語氣與市場上的交易腔調截然不同,“那是一種懇求,是一種對我技藝的深深折服。”

收獲了大獎,收獲了感動,姚建萍更平添了一份難得的自信。“精品是有市場的,更有人欣賞,人物肖像作品雖然難,但它‘震得住’觀者,我也就堅定不移地在這方面下了狠功夫。”

特立獨行的事遠不止這一件。2012年,姚建萍領銜帶領團隊創作蘇繡巨作《春早江南》同樣是在1998年,鎮湖成為全國刺繡的開放市場,大家紛紛下海當老闆,繡品街“滿眼都是夫妻老婆店”。

姚建萍卻沒湊這個熱鬧,而是在自家的三間小樓裡注冊成立了“鎮湖刺繡研究所”,面對不解,她這樣解釋——

“我不懂得如何做買賣,我隻懂得刺繡,雖然做老闆賺得比做刺繡研究多很多,但是我覺得自己精力有限,一心不能二用,所以還是選擇隻做我最喜愛的刺繡。”

抛開外界的冷嘲熱諷,姚建萍躲進了屬于自己的一片“世外桃源”,“我并沒有退縮,我隻是在心裡默默地告訴自己,走自己的路,堅持自己,用作品服衆。”

姚建萍說自己有個“臭毛病”,就是越難的事情,她越有興趣。“98%的人不願碰的事情,我願意;98%的人願意做的事情,我盡量回避。”

正因如此,在随後的20多年的刺繡生涯裡,姚建萍用連自己都難以估量的毅力完成了一件件巧奪天工的蘇繡精品。她招兵買馬,廣納賢才,帶領着一支“體制外”的精良團隊挑戰一個又一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我不想複制别人,更不想複制自己。在滿眼‘繡莊’‘工藝品店’的繡品街,我亮出的名片卻是‘姚建萍刺繡藝術’,從那時起,我就不由自主有了自己的品牌意識,我有信心更有能力成為她們當中的一個‘符号’。”

如今,姚建萍的刺繡研究所早已擇址擴建,而這座承載着她夢想與輝煌的建築,卻仍然“躲”在繡品街的僻靜一隅,亦如她的低調,更如她的智慧——大隐隐于市。

灰牆黛瓦的三層小樓古色古香,頗具江南之風,充盈着詩情畫意。在研究所的櫥窗外,凝視着幾幅老舊的照片,姚建萍為我做了一次蘇繡曆史傳承的梳理——20世紀初,蘇繡大師沈壽以“仿真繡”所作的《意大利皇後愛麗娜像》《耶稣像》,先後斬獲國際大獎,中國蘇繡由此蜚聲海外;之後,楊守玉達到一個新的高峰,她以針為筆,以線為丹青,借助不同方向的針繡,形成凹凸隐現的肌理,閃耀着絲線多彩的色質,被稱為“亂針繡”;再後,蘇繡經任嘒閑、顧文霞、李娥英、徐志慧等多位傳統大師的不斷探索,在新中國工藝美術園地裡綻放新彩。

現在,這根“探索”的銀針交到了姚建萍這輩人手中。“一切創新首先要做到良好的繼承,隻有繼承好傳統中的各種技巧和表現手法,體悟傳統中的精華,才能有所突破。”

研究所的展廳裡,姚建萍對自己各個時期、各類題材的嘔心瀝血之作如數家珍。創作前的種種羁絆,創作中的異常艱辛,完成後的莫名感動,她認真地訴說,我默默地聆聽,在每一幅佳作面前駐足,凝視,然後唯有發自内心的贊許。

“我一直在探索蘇繡最适合的表達方式和題材,尋找和确定刺繡材料的獨特性和優越性,做出刺繡的本真面貌,與油畫攝影等形式拉開距離,讓蘇繡更有技藝自信和獨特風貌,讓我的作品做到具備原創性、稀缺性、當代性、思想性和國際性。”

2003年10月,又一個以姚建萍個人命名的刺繡藝術館在幽靜典雅的木渎古鎮正式建成開放。2006年,蘇州姚建萍刺繡藝術館、蘇州刺繡研究所、蘇州鎮湖同時被文化部命名為國家文化産業示範基地。

閃耀之“針”

2015年11月末,一個初冬的淩晨,中國美術館5号展廳。

蘇繡巨作《江山如此多嬌》再次矗立在姚建萍跟前。當她仰望着這位陪伴了整整三年的“巨人”時,依舊激動不已。

時空回轉到十年前。當時,為紀念新中國成立六十周年,姚建萍決定領銜創作這幅扛鼎之作。

曆史上,無論是沈壽的仿真繡,還是楊守玉的亂針繡,都未見如此大幅作品。姚建萍是首倡者,她又對“98%的人不願意碰的事情”感了興趣,這是一種性格使然,更是一份責任使命。

耗時三年,三次易稿,姚建萍終于解開了這道難題,也為蘇繡的現代性轉型找到了新的突破點,“刺繡要融入現代生活,走向大衆,最重要的是公共共享空間”。

2009年,姚建萍收針。一幅高156厘米、長1196厘米的“壯美江山”呈現世人。

最終,《江山如此多嬌》被南京博物院收藏。南京博物院院長龔良如獲至寶——

“不論是遠視還是細觀,都突破了人們對于傳統蘇繡的認識,它不僅是蘇繡多項技藝的集成,也是幾千年來傳統蘇繡以時代主旋律為題材作品的典範,這一藝術精品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讓我院征集部的同志去征詢包括此作品在内的非遺作品入藏我院的可能性。”把《江山如此多嬌》從南京博物院千裡迢迢請到中國美術館,姚建萍不為别的,隻為了一次盛大的檢閱。“30餘年的刺繡藝術生涯,可以說是走完了我整個刺繡人生的上半場。”她希望停下腳步,回頭看看,将自己的“上半場”做一個彙報與總結。

2015年12月1日,“針融百家,藝開新境——姚建萍刺繡藝術展”在中國美術館盛大開幕,好評如潮,觀者如織。

極力促成此事的中國美術館館長吳為山這樣評價姚建萍的刺繡藝術——

“一個民族、一個國家、一個時代需要精神、需要靈魂。對于一個藝術家,其靈魂是植根于傳統的創新。從傳統的平針繡,到一百年前的仿真繡、亂針繡,經無數大師、繡娘的努力,蘇繡适逢民族偉大複興的中國夢,因此,博采衆長,溝通東方與西方,遙接古代與當代,是融彙。姚建萍正是在這種中國精神的感召下,在失敗與成功的糾結與喜悅中形成了獨特的‘融針繡’,這不僅是一種方法,更是文化理想、創新理念的體現,是蘇繡發展中的又一裡程碑。”

“看了她的作品,可以使我們明白什麼叫作巧奪天工、妙趣橫生,什麼叫作栩栩如生、爐火純青,什麼叫作惟妙惟肖、妙趣天成……什麼叫作蘇繡的登峰造極。”中國民間文藝家協會分黨組書記、駐會副主席、秘書長羅楊發出如此驚歎,姚建萍是在“天地人的大境界裡暢遊”。

這是一次可以打滿分的“總結彙報”。但在姚建萍心中,有着些許遺憾,她還惦記着自己另一幅為北京奧運喝彩的鴻篇巨制——《和諧——百年奧運中華圓夢》(290厘米×112厘米)。

2008年,《和諧》被北京奧運博物館永久收藏。為了中國美術館的這次大展,姚建萍本來希望能将這幅作品借出來,可是團隊通過一個月的努力和協調,最終沒有成行。有關部門給出了“借不出來”的原因:它是文物。

隻好放棄了,但姚建萍心裡還是充滿着自豪。

匠心之“針”

“你注意到‘工匠精神’這個詞了嗎?”姚建萍問我。

她的提問并非空穴來風。2016年3月5日,李克強總理在第十二屆全國人大四次會議上作政府工作報告時提到:“要鼓勵企業開展個性化定制、柔性化生産,培育精益求精的工匠精神。”

這是“工匠精神”首次出現在政府的工作報告上。敏感的姚建萍注意到了這個“關鍵詞”。

精華在“針”端,咫尺匠心難。

“人們說姚建萍是‘針尖上的舞者’是十分恰當的。她用一根銀針,用一縷縷細細的彩色線,用極其有限的手段繪制出一幅幅富有人文精神和充滿感情的畫面,猶如一位出色的舞蹈藝術家在極其有限的空間裡自由地向人們施展自己的舞姿。人們常說,戴着鐐铐跳舞才顯示出舞者的水平。姚建萍充分利用針、線和刺繡的可能去進行富有特色的藝術創造,她的作品不僅予人以視覺的美感,而且予人以精神境界的陶冶和思想的啟迪。人們高度評價姚建萍的藝術成就,不僅是對她高超技藝的贊賞,更是對她創造性勞動和獻身精神的充分肯定與尊重。”

中國美術家協會理論委員會主任、中央美術學院教授邵大箴的一席話,正是姚建萍“匠心”的最好注解,這位奇女子的背後是超乎尋常的刻苦和勤奮,以及自身的敏學與聰慧。

2014年,姚建萍更是應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之邀,開設中國刺繡專項研修班,為來自祖國各地的18名學員教授了一年的刺繡。

“這是清華美院開設的第一個刺繡專業的高研班,我的任務是通過自己的經驗,教授和培養中國新一代‘能繡懂畫’‘能畫懂繡’的雙向性刺繡專業人員,并将這些學員從‘匠’帶到‘師’的地位。”

1914年,張謇在江蘇南通創辦女紅傳習所,沈壽應聘擔任所長兼教習。

1940年,楊守玉被(重慶)國立藝專聘為繪繡科主任和教授;1952年,她又應蘇州市政府的邀請,參與創辦中國第一所刺繡學校(蘇州刺繡研究所前身)。

撫今追昔。今天的姚建萍,登台授課傳學,成為名校特聘的教授,這對于一個曾經平凡的鎮湖繡娘來說,是何等的榮耀。

鎮湖刺繡研究所二樓的工作平面,十幾名徒弟在繡繃前飛針走線,有條不紊,中規中矩,全然沒有理會我和她們“姚阿姨”的闖入。

“刺繡,是一種修行。心凝聚于針尖,人的呼吸均勻了,眼睛是越用越亮的。比如,繡人物的發際眼眉這些細微之處,一根絲線要分成128絲,你必須學會以線的1/128那麼細的觀察力去體會對象,就像把1分鐘化成128份,時間都會為你靜止。”

說話間,姚建萍已經坐在了一架無人的繡繃前。她輕輕地撩開上面的遮布,呦,好大一朵嬌豔的牡丹!

氣定。神閑。仿佛整個世界都突然安靜了下來。

“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中日分複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後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不知為何,我的腦海中浮起《金剛經》中的語句。

倘若這1/128細的絲線就是恒河之沙,那麼,姚建萍手中的針法便是那“其福勝彼”的布施。她賦予每一幅作品以生命的溫度、人生的厚度、時代的高度。

一針一線,化為永恒。

姚建萍在人生的下半場開始了自如的遊走,她的傳奇還遠未結束。(文/王長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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