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蘇東坡 :心有猛虎,細嗅薔薇

時間:2024-10-20 07:24:22

“人賞東坡粗豪,吾賞東坡韶秀”

一說到蘇東坡,大家就想起了豪放詞,想起了關西大漢彈銅琵琶執鐵闆唱“大江東去”。的确,蘇詞豪放傑出,陸遊也感歎“試取東坡諸詞歌之,曲終覺天風海雨逼人”。再加上東坡峨冠多髯,人們就把東坡想象成了虬髯客那樣的雄豪之人。其實,東坡心裡也有猛虎在細嗅薔薇,陽剛的背後有其陰柔的一面。

憑借自己的曠代才情,東坡将婉約詞推上了高峰,不僅在形式上“一洗绮羅香澤之态”,在題材上也不再局限于以豔情為主,詠物、詠事、詠人……駕馭自如,信手拈來。

蘇詞語言樸素清新、流利暢達,隻要能恰當表達思想感情,任何詞語都可入詞,包括當時的口語。因此,普通人讀來也毫無“隔了一層”的感覺,這是蘇詞受普通人喜愛的一個原因。唯大雅者才能大俗。

胸有萬卷,筆無點塵

先看這首《蔔算子·黃州定惠院寓居作》:“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時見幽人獨往來,缥缈孤鴻影。驚起卻回頭,有恨無人省。揀盡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同時代的高手黃庭堅這樣評價這首詞:“語意高妙,格奇而語隽,似非吃煙火食人語”。從字面上看,這首詩并沒什麼新奇,但詞境清奇如仙境,仿佛仙人低徊曼舞,空靈飛動。這不是一般俗人能勾勒出來的,這是讀過萬卷書的人胸中消化後,一空依傍而從心中流出的神品。

蘇詞中,這類詞不少。南宋張炎說“蘇詞,清麗舒徐處,高出人表。周(邦炎)秦(少遊)諸人,所不能到”。怎麼解釋這種現象呢?除了東坡絕代的才情和曠達的胸襟外,清代沈祥龍在《論詞随筆》中說得好:“詞不能堆垛書卷,以誇典博,然須有書卷之氣味。胸無書卷,襟懷必不高妙,意趣必不古雅,其詞非俗即腐,非粗即纖。故山谷稱東坡蔔算子詞,非胸中有萬卷書,孰能至此。”

博聞強記的蘇東坡,對各種史書典故爛熟于胸,靈活運用,熔鑄于胸,自然流出,如他所言“大略如行雲流水,初無定質,但常行于所當行,常止于所不可不止,文理自然,姿态橫生”。

再看這首《蔔算子》,“缺月挂疏桐,漏斷人初靜”“揀盡寒枝不肯栖,寂寞沙洲冷”,這些有婉約之美的名句,被現代人譜寫成了流行歌曲。還有這首《蝶戀花》:“花褪殘紅青杏小。燕子飛時,綠水人家繞。枝上柳綿吹又少,天涯何處無芳草!牆裡秋千牆外道。牆外行人,牆裡佳人笑。笑漸不聞聲漸悄,多情卻被無情惱。”詞風清麗婉約,清代王士祯評價說“枝上柳綿,恐屯田緣情绮靡,未必能過”。屯田即柳永,這首詞把“绮靡”的豔詞寫得這麼輕柔,景色美、感情真,妖娆天真如豆蒄少女,柳詞當然不及了。

清代蔡嵩雲說,“蘇詞,胸有萬卷,筆無點塵。其闊大處,不在能作豪放語,而在其襟懷有涵蓋一切氣象。若徒襲其外貌,何異東施效颦。東坡小令,清麗纡徐,雅人深緻,另辟一境。設非胸襟高曠,焉能有此吐屬。”

“豪放之宗”是一種偏見

這回我們來看句法。“天涯何處無芳草”“多情卻被無情惱”“小舟從此逝,江海寄餘生”“認得醉翁語,山色有無中”“一點浩然氣,千裡快哉風”“殷勤昨夜三更雨,又得浮生一日涼”“回首向來潇灑處,歸去。也無風雨也無晴”“但屈指、西風幾時來,又不道、流年暗中偷換”……蘇詞中,許多句子明白如話又能準确傳情達意,成為千古名句,讀來口角噙香、舌尖生春。

東坡有三百六十多首詞流傳至今,就數量而言,還是以婉約為主。缪钺先生說“晚近人論詞多以‘豪放’為貴,而推蘇轼為豪放之宗。這實在是一種偏見。宋詞仍是以婉約為主,蘇轼詞的特長是‘超曠’,‘豪放’二字不足以盡之。”

的确,蘇詞是婉約中的超曠與豪放,纏綿中的樂觀與豁達。比如“誰道人生無再少?門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發唱黃雞”,這是蘇轼貶居黃州的作品,曠達樂觀催人向上,讓人油然生發對美好人生的向往與追求。

再如《定風波·南海歸贈王定國侍人寓娘》中的“萬裡歸來顔愈少,微笑,笑時猶帶嶺梅香。試問嶺南應不好,卻道:此心安處是吾鄉”,借誇歌女柔奴而寄寓自己随遇而安的曠達情懷,把曠達樂觀的情懷引入婉約的詞作,使作品格調頓高。即使苦悶,也寫得超然而不頹廢。台北故宮博物院,參觀者們觀賞北宋蘇轼的作品——《黃州寒食詩帖》

還有作于密州任上的《望江南•超然台作》,“休對故人思故國,且将新火試新茶。詩酒趁年華”,借煮新茶解脫思鄉之苦,以詩酒自娛而超然忘憂。“詩酒趁年華”,虧他能想出這麼好的句子來。南宋劉辰翁說“詞至東坡,傾蕩磊落,如詩,如文,如天地奇觀。”千古之下,我們有幸讀到了如此美的作品。

無可救藥的樂天派

林語堂說,東坡是一個無可救藥的樂天派,是一個百姓的朋友,他“比中國其他的詩人更具有多面性天才的豐富感、變化感和幽默感,智能優異,心靈卻像天真的小孩”。

蘇東坡是卓越的天才,他有廣博的學識,又有一顆赤子之心,這使他具備了開朗的胸襟。他對普通人都充滿了愛,如《臨江仙》:“夜飲東坡醒複醉,歸來仿佛三更。家童鼻息已雷鳴。敲門都不應,倚杖聽江聲……”進不了家門,換一個别的官老爺早惱了,哪還會作出這麼好的詞。

這麼個大文豪對農民也特别好。據《宋史》記載,東坡在徐州當太守時,曾帶領百姓防洪。元豐元年(1078年)去城東石潭求雨的路上,他一口氣寫了五首《浣溪紗》,飽含對農村的熱愛和對農民的情誼。其中,最出名的一首是“簌簌衣巾落棗花,村南村北響缲車。牛衣古柳賣黃瓜。酒困路長惟欲睡,日高人渴漫思茶。敲門試問野人家。”把尋常的景物入詞,拓寬了婉約詞題材。

清代詞論家周濟說“人賞東坡粗豪,吾賞東坡韶秀。韶秀是東坡佳處,粗豪則病也。”在筆者看來,無論從數量還是質量上看,蘇詞的成就的确多在婉約一路上。尤其是一些小令短章,上阙詠人、寫景、狀物,下阙議論、感慨、抒懷,寫得哀而不傷、樂而不淫,婉約而明麗,真是“一彈再三歎,慷慨有餘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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