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滾滾黃河邊,所有的不幸化作滔天浪潮将他席卷。就在他閉眼想縱身一躍時,突然想起了父親。自小母親病故,是父親操勞大半輩子供他讀完了大學。他拿起電話,拔出了那個很久沒有聯系的号碼。
“孩子,是你嗎?”父親蒼老而親切的聲音傳來,如強烈的電波讓他的心猛地抽緊,眼淚在臉頰泛濫開來。“爸……”他深喚一聲後,哽咽得再也說不出話來。“孩子,你怎麼啦?有啥事跟爸說。”父親焦急地詢問。而他除了流淚,卻不知從何說起。“孩子,别傷心,沒有過不去的坎,爸明天就來看你……”他頓了頓,收回了欲邁出的那隻腳。
第二天,黧黑瘦弱的父親一身風塵地出現在宿舍門口。無意中看到父親的車票,他才知道,半夜裡,父親放下電話就直奔火車站。沒有坐票,父親一路站了十多個小時,隻是為了來看他。他的眼睛又酸澀起來。
父親放下行李,轉身便去了廚房。不久,一碗熱氣騰騰的雞蛋面便端到了他面前。這時,他才想起自己已經兩天沒吃東西了。溫熱可口的食物似乎也熨帖了他冰涼絕望的心。在父親關切的追問下,他把自己遇到的事情和盤托出。說完後,他獲得了片刻的輕松,第一次睡了個安穩覺。可他不知道的是,小房的燈亮了一夜,父親也輾轉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父親敲響了他的房門,喊他一起跑步。他雖然内心抗拒,但敵不過父親的執拗,于是披衣起床,推門出行。小區旁便是公園,晨曦中,早已有一些人在揮汗如雨地奔跑。幾圈下來,很久不運動的他已是氣喘籲籲。就在他想停下來歇息時,父親在一旁大聲鼓勵:“孩子,再跑一圈。”
這句話仿佛具有穿越時空的魔力,一下子将他拉回童年。六七歲時,他體質羸弱,父親常常帶着他繞着河堤跑步鍛煉。當他精疲力竭時,父親總是會為他加油:“孩子,再跑一圈。”在父親殷切注視下,年幼的他鼓足力量邁出第一步,第二步,跑了起來,竟然又多跑出一圈。那股勝利的歡欣他至今還記得。
他咬咬牙,擡起腿,又開始奔跑起來。一圈,又一圈,不斷向前沖刺。将近一個月,父親一直陪着他跑步。“再跑一圈”是父親的口頭禅,也成了他心底默念的魔咒。他不斷挑戰着自己的極限,漸漸地心裡也盈滿了力量。電光火石間,他聽到心底一個聲音在說,一次失敗算什麼,再搏一次吧。
他理去淩亂的發,剃去瘋長的胡渣,拂盡皮鞋上的浮塵,鏡子裡的他精神抖擻,煥然新生。不久,他在一家公司應聘為銷售員,憑着勤奮積極,才華出衆,他很快獲得了主管的賞識,被調到了策劃部。半年後,他鋒芒畢露,策劃的方案不僅得到了客戶的贊許,并且屢屢刷新銷售記錄。
一時,鮮花和掌聲包圍了他,他被破格提升為公司副總。就在大家豔羨地恭賀他升職時,他卻遞交了辭呈。經過這段時間的摸索與積累,再次創業的念頭已盈然于心。就如跑步一樣,再跑一圈,相信自己是可以做到的。那時,他才終于明白父親的苦心,再跑一圈,不僅是為了增強他的體質,更是為了磨煉他的意志。
如今,他已擁有了一家知名企業,成了世人眼裡的鑽石王老五。他感念父親,想将父親接到城裡享福,可父親卻無論如何也不肯來。他便把鄉下老屋翻修一新,托付鄉鄰照顧才稍許安心。
每個清晨,父子倆都會堅持跑步。不同的是,父子倆在各自的居住地;相同的是,父子倆在奔跑時臉上都洋溢着笑容。并且,他們會不約而同地堅持在精疲力竭的情況下“再跑一圈”。
責任編輯:餘振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