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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醫生的故事

時間:2024-11-06 07:48:31

我們是在來美國的第二年,搬到現在的住處的。算起來我們一共住過三個地方,都圍着一個叫作“雅典”的小城,隻是從近郊到遠郊,繼而到鄉村,越搬越荒僻。剛搬來的時候,我們就發現這個小地方相當“有文化”。小鎮中心有一棟标志性的绛紅色建築,造型古樸,非常别緻。那是舊日的縣法院。看來,這還是舊時代的小鎮規劃思路:為了突出“中心地位”,建築物就正正地擋在主幹道上,車馬人等,都必須減速繞行。所以,我每次回家,都會在鄰近小鎮的最後一個高坡上,看到這幅以绛紅色為主體的“風景畫”。然後減速,欣賞着畫面的逼近,也心裡暖暖地對自己說:“要到家了。”在接近這棟建築的時候,它的牆面已經成為整個紅色畫面的背景。此刻,正對着我們的是一座白色的大理石雕像。紅白相映的色彩,對比非常鮮明。那是一尊站立的人像,一個紳士模樣的中年人,微低着頭,顯得十分謙和。第一次去探訪“他”,還是借了一個朋友來訪的機會。朋友是研究曆史的,對我們的小鎮充滿好奇,執意要登上這個“孤島”看看。我們陪着上去後,才發現那裡内容相當豐富。例如,有曆次戰争期間,這裡的居民參戰和陣亡的紀念銅牌,有南北戰争期間留下的大炮,等等。最後,我們來到這座大理石雕像前。底座上的文字非常簡潔。他是出生在這裡的一名醫生,似乎有過什麼特殊的貢獻,可惜這唯一要緊的内容,卻牽涉一個很生僻的英語單詞。所以和“他”相遇卻沒有真正相識。但是,那次我們還是記住了他的姓名和生卒年月:克勞弗德·威廉姆森·朗醫生(1815—1878)。萬幸的是,這個記憶在不久以後派上了用場。一天,我們行駛在85号州際公路上,忽然在一塊一晃而過的路牌上,發現了那個熟悉的名字:克勞弗德·威廉姆森·朗醫生博物館,傑弗遜縣。傑弗遜縣,就是我們在搬家之前住的地方,是我們在美國的第二個住處。朗醫生和我們真是有緣。這次我們下了決心,一定要專程拜訪這名鄉村醫生。紀念朗醫生的博物館坐落在傑弗遜縣的中心傑克遜鎮上。這一棟小小的普通房子,就是當年朗醫生行醫的診所。在朗醫生博物館裡,我們才明白自己是多麼孤陋寡聞。他确實是一名普通的鄉村醫生,可是,他也是在這個世界樹立了一塊重要裡程碑的人。當初,我們在他的紀念雕像前沒能明白的那個英語單詞,是“乙醚麻醉術”——這項使用至今、令全世界無數人受益的技術,是朗醫生發明的,他是這項技術的第一個手術使用者。朗醫生的一生都是在平凡中度過的。他高高的個子、寬大的額頭,有一雙藍得非常純淨的眼睛。他性格溫和,行醫認真,是一位好醫生。他也有很好的藝術修養,興趣廣泛,喜歡戲劇和文學。終其一生,他都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戲劇化的生活。他也曾在紐約行醫,可是,最終他回到家鄉,做了一名鄉村醫生。他和弟弟一起,開了一個小藥鋪。美國早期的生活是非常簡樸的,當時的鄉村醫生必須醫藥兼備,很像舊時中國的郎中。在今天的朗醫生博物館裡,還保留着他當年行醫的診所兼藥鋪,當時一些小手術也在裡面進行。于是,如何快速有效地麻醉,成為鄉村醫生面臨的一個大問題。麻醉方式也一直是醫學界的一個重大研究項目。朗醫生和其他醫學界人士的區别,就在于他是一個鄉村醫生,因此更注重實際操作。他在苦于無法更好解決麻醉問題的時候,想起他在學生時代的遊戲。他是科班出身的醫科畢業生。那些年輕學生,曾經在一次“乙醚晚會”上吸服乙醚。他記得有人在那天被意外碰傷,卻由于乙醚的作用,一點都沒有感覺到痛苦。這個細節促使他确立了研究方向,并且立即付諸實踐。1842年,他首次運用乙醚麻醉術,為一個鄉親的頸部腫瘤做手術,獲得成功。成功之後,他很高興。可他絲毫沒有想過,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應該做的事情,是趕緊去申請專利,等着出名。4年後,有人做了同樣的事情,并且申請了專利。朗醫生聽說了這件事。同時,也聽說有一筆可觀的獎金。他不是富人,他需要錢。所以,他在佐治亞州開具證明,試圖取得他應得的那筆獎金。最終,獎金被取消了。他并沒有因此憤憤不平,而是回到小鎮,繼續做他的鄉村醫生。朗醫生從沒有過度關注過自己的貢獻。他隻是安靜地享受生活,做着自己該做的事情。直到生命的最後時刻,他還在為一名婦女接生。當孩子順利降生時,朗醫生突然感到一陣眩暈,幾小時後,在病人的家裡,他平靜地離開人世。然而,淡泊名利的朗醫生,經曆過一次南北戰争。這場戰争帶給他的是:他的大學同班同學、同寝室的室友、也是他的終身好友——亞力山大·漢密爾頓·斯蒂芬斯,在南北戰争期間,成了南方邦聯的副總統。朗醫生一生沒有涉入政壇,自始至終就是一名醫生。但是,朗醫生卻和斯蒂芬斯——這位美國曆史上的重要政治人物有着深厚的友誼,他們相互敬重。斯蒂芬斯比朗醫生大3歲,卻比他還多活了5年。那時,美國國會曾決定由每個州送兩尊本州英雄的塑像,象征這個州的光榮曆史,并将之永久地安放在國會大廈。佐治亞州就“英雄的确定”展開激烈的讨論。斯蒂芬斯在臨終前的最後一次公開演說中,強烈地呼籲将朗醫生——這個為人類幸福做出過重大貢獻的人,和在美國建國之前、建立佐治亞殖民地的英國總督奧格拉索普一起,作為佐治亞州的英雄,将他們的塑像送往國會大廈。這次演說之後幾個星期,斯蒂芬斯就去世了。他沒有想到的是,他的呼籲起了一半的作用:佐治亞的人民果然推舉了朗醫生,但也同時推舉了他。就這樣,他們的塑像被一起送進華盛頓的國會大廈。朗醫生的大理石雕像同時被制作了兩尊,一尊送去華盛頓,另一尊就留在他的家鄉。那就是我們幾乎天天都可以看到的白色大理石雕像。我們這才發現,原來我們生活的鄉村,是一個平凡而又不平凡的地方。(清荷夕夢摘自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一路走來一路讀》一書,李晨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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