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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旁和遠方

時間:2024-11-05 04:38:41

文/駱陽

廣麗推薦:懷着夢,跨越蒼茫,在遠方,尋愛的天堂。想念在心底蔓延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要把自己的手放在什麼位置。

2015年初春,高考備戰進入白熱化階段,在班上,無論是學霸還是學渣都玩命複習,腦袋紮進卷子堆,一天擡不了幾次頭,一個個活像一遇到危險就把頭埋進沙土裡的鴕鳥。

一摞摞複習資料遮住光華,曾經放蕩不羁的少年面露愁容,而少女也情感學業雙重壓力。

我無法完全定義那時的自己,現在回憶起來,我隻是一個孤僻而又瘋癫的高中女生,背影倔強,眼神清傲卻又盛滿不明所以的模糊溫柔。

那時的我,大家都喊大鵝——小腦袋、大腦門、長脖子、大屁股和小短腿這幾樣大鵝的特質我都有,所以大家喊我大鵝。

總之我很醜就是了。

大鵝:“小明,我很悲傷,明天陪我去唱KTV。”

小明:“抱歉,明天我約了小花在班級做卷子。”大鵝:“東,我很悲傷,明天陪我去江邊滑旱冰。”東:“抱歉,明天我約了玲子在班級背曆史書。”大鵝:“于航,我很悲傷,明天陪我去爬山。”于航:“抱歉,明天我約了梅梅在班級背單詞。”大鵝:“我一巴掌甩你到牆上,就你還背單詞,别浪費那時間了。”

于航:“你要這麼說話我不樂意聽,我怎麼不能背單詞,我還打算和梅梅一起考個二本,一起浪迹天涯呢!”

大鵝:“成成成!你背吧!呵呵!”學渣升級版的學霸一邊複習一邊秀恩愛,愛情未來兩不耽誤,簡直就是花式虐狗,本就心情郁悶的大鵝,瀕臨狗帶,被動傷害一萬點。

周末清晨,宿舍阿姨還沒開大門,大鵝就收拾好準備出校。她從一樓窗戶翻出去,走了兩步覺得不對勁兒,好像剛剛踩到了狗屎。她一邊罵着混蛋一邊朝前走,幾顆星搖搖欲墜挂在天上,風一吹像是要掉下來。她擡頭看着星星,就倏地想起那個人。她不知道怎麼抵擋類似這樣的想念,一把鈍刀子隐隐約約往心髒上劃的感覺,誰能若無其事。

她穿過曲轉折回的羊腸小巷,腳步聲清脆跳躍,仿佛有個人跟在她身後。天漸漸明亮,小巷人家紛紛透出燈光,模糊的昏黃在她的眼眸裡微弱沉浮。那些讨生活的工人,匆匆喝一口頭天晚上溫在電飯鍋裡的粥,便騎上叮當亂響的破自行車去不遠處的工廠勞作。這些人帶着細風經過她身旁,她隻要稍不留神,就會被撞上。她覺得,世界有點瘦,豐腴的春天和夏,隻在年少夢裡。

大鵝混混沌沌地走到公交站,她掏出一枚硬币放進投币箱,公交車轟鳴着,車窗外飄着細雪,不遠處的饅頭店暈出的白氣被風撕裂。公交甩開蒼茫,朝市區行進。

大鵝常去的網吧,在敖東街和長白路交叉口的一條破巷子裡。她走進網吧,和臉熟的網管打了聲招呼,充了十塊錢網費,一頭紮進二樓。

那個時候,很多男生都迷英雄聯盟,大鵝不是男生,所以她不迷。不過她為什麼要玩,這就沒必要搞清楚,畢竟連她自己也不清楚。

大鵝旁邊有四個男生,本來是五個,其中一個接了個電話走了,好像有急事。大鵝毛遂自薦,她說:“我給你們湊個數吧。”

挨着大鵝的男生說:“你行嗎?”另一個男生拍了一下質疑大鵝實力的男生,然後跟大鵝說:“行!你來吧!”

大鵝不緊不慢登了号,開戰沒多一會兒,大鵝就三殺,幾個男生吓傻了。

剛剛質疑大鵝的那個男生轉過頭,朝着大鵝說:“小弟我有眼不識泰山。”

大鵝伸手指了指這個男生的電腦說:“别瞎白話了,草叢裡有人。”說完,大鵝又幹掉了一敵,四殺。

大鵝加入四個男生的隊伍之後,怎麼打怎麼赢。玩了一上午,幾個人赢到都不想赢了,他們也都餓了,幾個人合計着去哪兒吃午飯,那個質疑大鵝的男生提議叫大鵝一起去吃午飯。

路邊随便選了一家小館子,幾個人餓狼一樣圍坐在一起吃面條。那個質疑大鵝的男生叫李威,起先瞧不起人的是他,現在像個哈巴狗一樣搖尾巴的也是他,他一邊吃一邊嘴不閑着,不住地問大鵝怎麼打得那麼好。

大鵝倒也不謙虛,跟李威說:“你姐我人稱上單小公主。不瞞你說,你姐我最擅長的瑞雯今兒個都沒用,對面那幾個大水貨,随便一個英雄虐到他們哭。”

李威筷子一摔,甩了甩腦門上那兩根毛說:“你下午沒事吧?咱們幾個唱歌去吧!”

大鵝爽快地答應了下來,她早就想唱歌了,歇斯底裡地在歌廳嚎一嚎,沒準心情好一點。

幾個人風風火火地往歌廳走,一邊走一邊聊着些英雄聯盟的事,大鵝被捧到了天上,其實大鵝也不見得有他們說的那麼厲害,隻不過他們是井底之蛙罷了。

到了歌廳,幾個男生根本搶不到麥,大鵝盤腿坐在茶幾上忘我地唱着,準确地說是忘我地嚎着。這就給李威提供了可乘之機,李威躊躇了半天,然後鼓起勇氣走到大鵝身後,兩手将大鵝腦袋一掰,“吧唧”一口親了上去。

大鵝霎時間炸了毛,一個大耳刮子抽了過去。李威捂着臉指着大鵝說:“你打我?”大鵝把麥扔到茶幾上,挽了挽袖子,雙手叉腰,說:“我就打你了怎麼着!你學姐的便宜你都敢占!”

其他幾個男生窩在沙發裡看好戲,他們一個個眼珠子瞪得溜圓,不懷好意地笑着。

李威指着他們說:“你們幾個倒是放個屁啊!我都讓這瘋子抽了!”

大鵝往李威腳上一跺,李威“嗷唠”一叫。“你說誰瘋子?”大鵝問道。

李威挂不住了,氣沖沖地走出包間,臨走前還跟大鵝說:“你等着,我跟你沒完”。

QQ聊天:大鵝:在嗎?李威:在。幹啥?大鵝:還生氣呢?李威:哼!大鵝:要不生氣的話,明天幫我個忙。……第二天,大鵝和李威在郵政再次見面。大鵝指着地上兩個箱子說:“幫我搬到我們學校。”

李威抱着膀子,一臉不屑地說:“我憑什麼幫你啊?第一次見面就抽我,還抽那麼狠,臉腫好幾天,我奶以為我出去惹事讓人給揍了,周末都不讓我出門了,這我還是偷跑出來的。”

“别廢話了,幫還是不幫?”“不幫。”“把箱子送回學校,學姐帶你飛。”李威臉一下子就變了,說:“那行。”“那趕緊地吧!”“等等!你還得給我買個英雄!”“我讓你幫我就是為了省打車錢,你這讓我給你買個英雄我倒賠了!”

大鵝和李威一人抱着一個紙箱子,一前一後地上了公交車,正值晌午,公交車上人滿為患,擠得車門差點兒關不上。兩人懷裡的紙箱子沒地方放,隻能抱着,大鵝還好,她抱的箱子輕一點,李威可就苦了,沉甸甸的箱子抱起來就像抱着一頭死豬,左右的人還不停地擠着,他臉憋得通紅,時不時罵幾句髒話。

“你這裡什麼玩意兒?這麼沉!”李威問道。“書。”“這麼兩大箱子書,你就不能打個車,摳死啊你要?”“誰也沒想到咱趕上這人多的時候!再說了,我這是給你表現的機會呢!”

“表現個鬼頭!要我命了!”把書搬到大鵝宿舍樓下的時候兩個人都累癱了,李威說:“我長這麼大頭一次受這罪。”

大鵝讓李威在樓下等着,然後抱着一箱書走進了宿舍樓,大鵝把書放到寝室,又下樓取另一箱書。這箱書明顯沉很多,大鵝畢竟是個女生,搬起來都費勁,就更不用說抱着它走路了。李威雖然是個男生,但是留了長指甲,他用指甲把箱子上的膠帶摳開,讓大鵝把書分幾次往寝室拿。

“你一個大男生還留指甲,真惡心。”大鵝一邊從箱子裡往外拿書一邊說。

“我樂意!你管不着!沒有我這指甲你還得多跑一趟取剪刀呢!”

大鵝一邊抱着一摞書往宿舍樓裡走一邊說:“你說你留就留吧,你倒是勤清理着點啊,那指甲蓋子裡都是泥,惡心!”

李威看着大鵝背影,罵道:“要你管!女漢子!”大鵝把書全送回寝室之後,讓李威在樓下再等上一會兒,李威氣得直翻白眼,要不是等着讓大鵝帶他飛,他早撂挑子不幹了。大鵝回到寝室,把剛剛沒打開的箱子打開,除了書什麼都沒有,她又翻遍了每一本書,可是仍舊什麼都沒有發現,她真正想要的東西,并沒有連同這些書一起從遠方而來。大鵝鎖上寝室門,感覺很平靜,她習慣了,這樣漫長等待後并沒有驚喜的感觸。可能也有那麼一點失望,就像是在走夜路時突然闖進了一條漆黑的小巷。

大鵝走出宿舍樓,李威在梧桐樹下等着,看到大鵝,他興奮地說:“你可算出來了,你再不出來這樹都快被我摳沒皮了。”

兩人并肩朝校外走,初春正午的陽光照在雪地上,折射出刺眼的光,可天空卻是寂靜的,它默默地吞噬着大地萬物,身處其中,仔細聆聽,便可感受到那種寂靜卻轟然作響。

大鵝望着天空,眯縫着眼睛,她想着幾千裡之外的那個人是不是也能看到這樣的天空。

“你在想什麼?”“在想念一個人,那個人遠在天邊。”“那個地方坐火車多久能到?”“好久好久,甚至在夢裡都很難到達。”“之前覺得你挺實在的,現在怎麼突然陰陽怪氣?”“就是憋了太久了,所以矯情了,再加上剛剛收到的包裹裡沒看到他留下的任何話……李威,你覺得我美嗎?”

“美,很美。”“說實話!我沒跟你開玩笑,我是認真的。”“不美。”“那你為什麼親我?”“其實親你隻是那天跟哥幾個打賭輸了。”

春天真正到來,積雪幻化成水蒸氣随風飄散,空氣裡彌漫着清香,太陽越發明朗,整個世界仿佛不曾在任何時候落入寒冷和黑暗。

同學們用着身體裡僅存不多的能量抵抗着高三最後的日子,大鵝也不甘落後,她把全套數學書一字不差地看下來,她想考去那個人所在的城市。每一個黑夜和每一個不願意蘇醒的清晨,埋頭讀書是她常有的姿态,隻是在白晝降臨時,那恍若是另一個世界的光芒會讓她不知所措。

想念在心底蔓延的時候,她甚至不知道要把自己的手放在什麼位置。

黃昏往往有着讓人輕易傷懷的奇異力道,她會在太陽熟得透紅的時候逃出學校。在那悠長的工業區馬路上,她有時會忍不住給那個遠方的人打一通電話。電話那頭是忙碌的他,三言兩語敷衍了事。而大鵝,這個卑微而又倔強的女生,怎麼能輕易低頭,讓他知道自己其實因想念而凝噎無語,即便有千萬言語想要訴說。到頭來苦水也隻是卡在喉嚨,變成一聲經久不衰的長歎。

大鵝一個人,在夕陽低垂的時候,奔跑到小城的另一端。山丘之上,遠望無際,結痂的傷口不知不覺又流出鮮血,隐約的記憶和心動又在指尖上剝開,開出看不清顔色的玫瑰。

那是南方的冬天,沒有北方那樣寒冷,海風吹過,建築白茫暖涼。大鵝邂逅了他,他是一個大大鵝幾歲的海漂青年。他是圖書館管理員,下班之後,他帶着大鵝在精美的城市街頭行走。他叫賀铨,雖然不帥,卻是高高的個子,笑起來可以看到酒窩。不得不說,大鵝見賀铨第一眼,就感覺堅硬的心髒被暖刀子劃開了一道口子。所有的一見鐘情都是見色起意,大鵝想起這句新時代名言。隻不過沒有見色起意那麼嚴重,而是一見他,所有感情茅塞頓開。仿佛他是上帝給大鵝的一份禮物,這個禮物,怎麼拆開,是個難題。一個人的心扉究竟可以用什麼樣的力度敲開?

大鵝和賀铨坐在花壇邊的石階上,賀铨說大鵝的嘴唇很幹,于是掏出一個唇彩。賀铨左手不輕也不重地壓在大鵝的左臉頰,右手拿着唇彩輕輕地觸碰大鵝的嘴唇。大鵝有些不好意思,街上人來人往,旁邊的環衛大媽不住地看過來。大鵝僵在那裡,心髒卻萌動跳躍,仿佛暖流流經她的每一寸肌膚,掀起一陣陣經久不衰的浪花,淹沒所有嘈雜,她的世界安靜到隻有他。

風轉出聲響,陽光流成江河。他的笑,他的眉宇,他的藍色針織帽,都像暗色夢裡的光亮,讓人根本不能忘卻。

“這是我們第一次相遇,不會也是最後一次吧。”這句憋在心裡許久的問題,從大鵝的嘴裡說出來卻更像是個陳述句。

“别胡說。”賀铨說。大鵝拿過賀铨的手機,在音樂app搜索欄裡打出“ink”然後下載,她跟賀铨說:“這是全世界最深情的一首歌,現在我終于可以把它送給一個人。以後你聽到這首歌,要想起我。”

以後你聽到這首歌,要想起我。說的好像以後再也不會見面了一樣。

後來,每當大鵝想到這裡,便知道,其實那時自己已經預感到兩人之間的不可能。隻是當局者迷,哪個墜入初戀火焰的人會沉着冷靜地思考呢?那個叫賀铨的高個子老男孩,笑起來緻命,大鵝在他面前的舉動,足可以說明這個戀愛天平的失衡。其實賀铨沒那麼喜歡大鵝,那他為什麼還要溫柔地給大鵝塗唇彩呢?

無論男孩還是男人,總有着讓人琢磨不透的溫柔,通俗一點,用東北話說就是:愛撩閑。

大鵝站在山丘上,遠處已亮起叢叢燈火,遙遠而荒涼。大鵝眼中的淚光,閃爍出期盼與失望。

時間不早,大鵝準備回學校,沒想到李威在她身後叫住了她。

“你怎麼在這裡?”大鵝問。“我也會在鬧心的時候,來這裡呆會兒。這地方高,透氣!”李威說。

“你能有什麼鬧心的事?天天就知道玩遊戲,像個二傻子。”大鵝。

李威想說些什麼,卻又閉上了嘴。他送大鵝回學校,大鵝的學校在郊區,兩個人一路跑着趕路。一邊跑一邊聊,大鵝跟李威說那個遠方的老男孩,李威沉默不作聲,但是大鵝說的話,他全都聽進了心裡。

路邊有人放煙花,在冬天徹徹底底結束的時候,在春風欲來、花欲開的時候。

李威擡頭看了看綻放又凋謝的煙花,從兜裡拿出一張紙條,撕碎,然後抛在空中。大鵝問那是什麼,李威說是讓自己難過的東西。

兩個人跑着跑着,高考就來了。李威送大鵝進考場,他手裡拿着大鵝各種過不了安檢的随身物品,他不住地告訴大鵝不要緊張。曾經那個玩世不恭的小破孩真的不見了。

大鵝笑得很開心,她一點也不緊張,她告訴自己,一考完就可以去遠方看那個心心念的老男孩了。

最後一門是英語,李威把大鵝送進考場,然後走進了一條小巷子,蹲在牆角哭了。

高考結束後的第一天,大鵝坐在長途列車上,窗外是連綿不絕的山巒和澄澈的藍天。

李威拍了拍大鵝的肩膀,大鵝吓了一大跳,問李威怎麼在火車上。

李威把大鵝帶到吸煙區,他說他也不清楚為什麼會在這兒,他說那時在KTV的一吻很用心,他說他私自扣了賀铨寄來包裹裡的紙條。

大鵝問紙條上寫的什麼。李威說:“紙條上寫:雖然我也愛着你,但是你青春正好,我垂垂老矣,我們不可能在一起。”

大鵝說她還是要去,什麼事當面說最痛快,心死得也快。

李威說:“不如我跟你一起去遠方,無論怎樣我是你的好朋友,你受傷的時候至少有我在身邊。”

我叫原愛妮,大家都叫我大鵝,我是一個醜女孩兒。我第一次心動在十九歲,我第一次心動在遠方。

我總是做一個夢,去那座遙遠的城市找他,夢裡的天空總是黑色的,路總是狹窄的,我孤立無援,我時常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知道心動是對是錯。

李威跟我說,他要陪我去遠方,但是我把他趕下了火車。我的夢即是現實,我知道我一定見不到他,我會哭花我人生的第一個妝,我不想我哭的樣子被李威看到,那樣我會醜上加醜。在李威面前,我想一直都當一個快樂、陽光、二哈的學姐,因為正值成長的少年,正是需要能量。

其實我一直知道李威喜歡我,因為他一直在我身旁。其實我一直知道我不會和他在一起,因為他一直在遠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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