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琳推薦:我從未感覺過夏季的風,能如此刻一般,溫柔而不張揚的香。輕柔的,不像樣。
文/愛末
後來,在每一季酷暑難耐的煩悶午後,我都會想起,陽光穿透濃密的綠樹葉折射在你頭頂的光圈,你越過一層層繁茂枝葉對我說:“知夏,要吃冰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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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的印象裡,你一直都是全年級最頑劣兼成績最差勁的吊車尾,所以盡管我們在同一個班級,來往的頻率也微乎其微的接近于零。縱使我的成績不是高挂榜首,但一向乖巧懂事不喜喧鬧的我,怎麼也不會跟你扯上聯系。可是偏偏,我在校操場後的野樹林裡,養了一隻貓。
與其說是養,不如說,不知道是誰把生下來的一窩小貓仔扔到了我家後院裡。媽媽看到後氣得跳腳,就差把它們一窩小東西一口氣扔進開水裡炖掉。可我又是個特别喜歡花花草草小動物的女生,央求了一整天,媽媽總算是妥協允許我在給它們找到落腳地前,扔在院子裡。可是前提,不許放它們進屋。
雖然是夏季,可這一窩脆弱的小生命也經不住沒有絲毫庇護。我上了一天學回來,一窩沒睜眼的小奶貓就死掉了兩隻。我和媽媽面面相觑,都不敢拿開那還沒感受過日光溫柔就離開世間的小生命。媽媽對我講,她要用掃帚把這一窩趕緊清理掉,我才橫下心,硬騰空了書包墊了一層又一層厚綿布把它們包裹進去,帶到學校裡。
可是我也不會養貓,更怕被同學發現告訴老師。我能做的就隻有把它們扔在後操場的野樹林讓它們不被發現。然後用小杯子裝了一袋鮮牛奶放在旁邊,急匆匆又趕回教室。
連續一整天我就這麼教室樹林兩邊跑,終于撐到放學,我跑去看這窩小奶貓,卻發現它們一動不動,一點都沒有生命的迹象。我蹲在它們旁邊手足無措,隻剩下小聲啜泣。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出現的,聽不清你語氣裡的情愫,隻是問我:“知夏,要吃冰棒嗎?”
我早已想不起我挂着淚痕的臉有沒有帶着鼻涕,擡起頭隻看到你揚起的嘴角和兩個潔白虎牙,以及手裡拎着的一根冰棒。我哪裡顧得上吃冰棒,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樣哭囔着:“顧晴川,它們是不是死了,是不是死了啊?”那天我才突然意識到,你是真的人如其名,隻要你在,萬裡晴川。你像大人安撫小孩一樣摸着我的頭對我說:“喏,去一邊吃冰棒。把它們交給我。”
我看着你把這些小奶貓一點一點仔細檢查,又用手指沾着牛奶伸進它們嘴邊,你認真的模樣根本不像他們所形容那般吊兒郎當。我莫名的安心極了,拿在手裡的冰棒不知道什麼時候融化成一滴一滴的水珠滴到手上,急匆匆又把冰棒含在嘴裡。手黏黏的,可冰棒好吃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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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幸的是,一窩小奶貓隻存活下來一隻。所幸的是,還好你的出現,救下了僅存的它。你拿着紙巾幫我擦滴在手心的冰棒汁,笑吟吟對我講:“以後遇到問題别光知道哭鼻子,随時來找我就好了。”
夕陽的餘晖把你的側臉照出暖橘色閃爍的光,我手心攥住你留下的餘溫悄悄失了神。
從那天起,被你救下的小奶貓日益健康起來,你也盡職盡責地教起我如何給它喂奶,如何調制貓糧,你告訴我,你奶奶家以前養過一隻波斯貓,眼球一隻藍色一隻黃色漂亮極了,可那隻波斯貓在生下小貓咪時就離開了,是你跟奶奶一起照顧波斯貓留下的小貓們。所以,照顧小動物對你來說,既熟悉又親切。你說這些話時聲音格外的溫柔,一點都沒有在班級裡跟老師頂嘴跟同學沖撞的戾氣。我看着你細緻專注的模樣,沒來由冒出一句:“顧晴川,你真好看。”
說完這句話我們竟同時愣住了,你轉過臉盯着我那雙不知該看向哪兒的眼睛,似調侃又似認真地對我說:“林知夏,不要因為我好看就喜歡我啊。”
我被你的話氣得又羞又惱,抓着你的手臂就撓了起來。還一遍遍嚷嚷着:“顧晴川,誰喜歡你了!你要不要臉!你要不要臉!”你被我蹩腳的掩飾逗得更放肆地笑:“哈哈哈,别撓了别撓了,我錯了。我哪知道知夏你這麼容易害羞啊!哈哈哈哈……”
那是我第一次見你在人前笑得那麼肆意妄為,眼角眉梢彎如月牙般明亮好看,我想大概是伏暑天太過灼熱,讓我的臉也被豔陽烤的,格外紅了起來。
時光被慢半拍地緩緩流過,我們不出意外地熟悉了起來。
可是在那個男女生關系要好就會驚天雷動的年齡,我們的熟絡顯得十分格格不入。班主任很快便找到我們談話,她語重心長地問:“林知夏,你和顧晴川什麼關系?”
一向軟弱的我被班主任的話吓得驚慌失措,像是有一個藏在心底的小秘密要浮出水面一般不安。而你卻恢複了以往玩世不恭的模樣毫無禮貌地搶着說:“還能什麼關系,就你看見的那樣呗。”班主任氣惱地指責:“我沒有問你,你閉嘴。”矛頭便又輕巧地轉移到我這邊。
“我,我……”
“林知夏,老師一直以為你是個好孩子,你怎麼能和顧晴川在一起?你再這個樣子下去我就要找你家長談話了。”
我被班主任的嚴厲話語嗆出了眼淚。原諒我的膽小和懦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場面,甚至連一句我們是好朋友都不敢回答,在被叫家長的警告下,我哭着對班主任說了一次又一次保證說我沒有早戀,我們除了同學外沒有其他關系。
我們是并肩走出班主任辦公室的,我埋着頭不敢面對你的臉,所以不知道你是用着怎樣的表情問我:“林知夏,你就那麼怕嗎?”
我聽不出你話語裡流露的語氣,可不知道為什麼,那席卷而來的難過鋪天蓋地。我沒來由便哭了。你拍拍我的頭既像安撫又似妥協:“好了好了我明白了,知夏。别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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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晴川,你哪裡明白我。就連當時的我,都從未清楚的明白自己。但是我懂了你所謂的“明白了”是什麼含義。
你再也沒有跟我一起照顧我們的小奶貓了。它早已不再像小時候病恹恹沒精神的模樣,生龍活虎每次我都要找很久才能在樹林裡找到它。而你,依然如故,頑劣乖張。那時候我才發現,原本就愛逃課的你,在和我一起照顧貓咪的那段日子,好像一直收斂了性子。縱然上課睡覺也都乖乖待在教室。
你再也沒有主動跟我說過話。我很多次想拉住你,告訴你我不再怕了。我不怕。可終于還是看見你和隔壁班班花并肩放學離去的背影後,再也開不了口。
那個落葉紛飛的橘色秋天,我被風吹落的枝葉繞得心頭絮亂。小奶貓終于還是再也找不到了,我想它大概是長大了,不需要再讓人照料。可是我還是習慣每天放學後一個人去樹林裡轉悠,我知道看不見貓咪,同樣也看不到你。再開學時我才知道,你轉學了。
我沒有深究緣由,也不知道該如何打探緣由。因為我一直是這樣一個軟弱的人啊。诠釋不出自己的思緒,我把這股力量統統發洩在不喜歡的函數解析題裡,時間越久,這股力量就積累的越深。出乎意外的是,在最後的高考模拟時一直拖後腿的數學成績竟前所未有的超前。
輪回了一個夏季的晴天,這所校園籠罩了一股告别般的寂寥。最後一次坐在教室裡,講台上老師交代着填報志願的細節。可我的耳朵聽不進去,一心隻想再去找找我們養過的小貓咪。
老師說“再見”的那一刹那我幾乎是飛奔着沖出教室。
可小樹林和往日一般,沒有貓咪,更沒有你。我終于在這無人角落肆無忌憚痛哭出來。“顧晴川,對不起。對不起是我太軟弱了。”
“顧晴川,我不怕了,我再也不怕了啊!我能不能再見見你。”
我想,我大概是終于失去了我全部的夏季,才敢這樣聲嘶力歇呐喊出來。可我從不曾想過,你會帶着往日一般痞氣的笑容突然出現在我面前笑嘻嘻說:“知夏知,要吃冰棒嗎?”
我愣住眼淚都吓得退回眼眸,呆呆的像看見了二次元裡的動漫主角般隻覺得不可思議。“你,你怎麼出現的?”
“高考完了,想回來問一個小傻子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南方,有個四季如夏的海邊特别棒。找了一圈,才聽人講小傻子不知道怎麼了突然情緒失控竄出教室。”
我從未感覺過夏季的風,能如此刻一般,溫柔而不張揚的香。輕柔的,不像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