瓦坎達:依靠隕石的黑人發達國家
這是一個發生在黑人發達國家瓦坎達的故事。瓦坎達由于天降隕石獲得了大量神奇的振金金屬,由此發展起了高度發達的科技,并以此達到了遠超世界各國的生活水平。為了不讓别國妨礙自己的高品質生活,瓦坎達将自己的真實面目隐藏了起來,對外以一個第三世界小國的面目示人。多少年來,瓦坎達為保住自己的生活水平隐姓埋名,甚至坐視殖民者擄掠走自己的同胞。數個世紀後,王室内部出現了要求幫助全世界黑人同胞脫離壓迫獲得解放的聲音,于是王室分裂,雙方大打出手。
誠然,我們必須承認,極為發達的黑人國家瓦坎達,在電影史上必然是有其進步意義的。它直接打破了長期以來西方電影工業對非洲和黑人的刻闆印象。黑人終于不再是等待白人拯救的弱小群體,而是可以盡情嘲笑白人武器落後,并且不費吹灰之力治好白人探員羅斯的強大族群了。由此可見,瓦坎達颠覆了傳統意義上白人和黑人之間強大和弱小、拯救與被拯救的關系,這是它作為一部黑人英雄電影的進步意義所在。
但是,當我們仔細分析一下劇情和人物時,就會發現這部電影在整個世界觀和方法論上的“反動”之處。
在背景設定上,瓦坎達作為世界上唯一一個高度發達的黑人國家,其富裕和發達居然并不來源于瓦坎達國民們的勞動和努力,而是仰仗于天上掉下的那一塊巨大的隕石。因此,瓦坎達的黑人确實是強大了,然而這樣的一個國家居然仍然是依靠外界拯救而非自身的努力發展起來的,黑人的自我拯救在影片中被直接否定了。
電影中的反派們也很有意思,他們認為瓦坎達應該向受到壓迫的黑人們輸送自己的科技和财富以推翻白人壓迫者的壓迫,這顯然是一個充滿了早期泛非洲主義精神的觀點。但影片卻從角色設計和行動主張兩個方面否定了反派們的“正義”主張。
首先,從主要反派金錢豹的人物形象設計上,他被塑造成一個視人如草芥的殺人惡魔,這天然地讓他的所有行為都值得懷疑和反對;在外貌上他被設定成全身都是密集的突起肉瘤,這直接引起了觀衆的不适。這些特征疊加之後就讓觀衆自然接受了“反派令人作嘔”的強烈暗示,消極印象一旦形成,再搭配快速的故事進程和畫面轉換,觀衆便無暇考慮反派的主張是否合理,從而隻憑視覺印象建立起對反派觀點的反對,實現了和正面主角的共情。
其次,從反派們的行動主張上看,主張黑人平權的角色都被電影展現成了好戰嗜血的強人形象,他們甚至要侵略别國以建立黑人政權。這些負面的行為并不等同于黑人平權和黑人解放,但是電影卻在兩者之間畫上了等号,于是在反派的行為失去合法性的同時,黑人運動的合法性同時也遭到了質疑。
況且提出這一主張的金錢豹是一個“篡位者”,在正派一方看來不屬于王室嫡系,沒有繼承王位的資格。這套說辭作為正派讨伐反派的一個重要依據在影片的後半部分被不斷地強調。于是,在反派等于黑人運動的劇情架構下,追求平等的黑人們又遭遇了血統論上的矮化。由此,黑豹通過影片中對敵人們的矮化成為了影片着重突出的正面角色,而他的孤立主義政策也由于反派們的襯托獲得了觀衆心中的好感。
黑豹的對外開放是選擇了和上層壓迫者們的聯合而非直接和底層黑人受壓迫者們聯絡。正派黑豹:殺死反派的答案
整部電影的主題是進步的。正派角色黑豹當然也不能逃避如何實現黑人解放的問題,而且他還需要給出一個不同于反派的答案。
然而黑豹是沒有答案的,而且他還殺死了有答案的人。于是電影開始了對黑豹的洗白。
從劇情設置上,黑豹被設定成一個願意與白人友好合作的國王,他強大、開明而且能夠和白人平起平坐,而他的敵人出身草莽,而且被塑造成妄圖進攻白人世界的狂徒。于是,就在這一正一反之間,黑豹和瓦坎達的利益反而是和白人捆綁到了一起,換而言之,黑豹和敵人鬥來鬥去無非是要阻止輸出革命颠覆白人主導的世界秩序,維護白人世界的固有利益。于是就在這打鬥之間,電影向觀衆傳遞的價值信息便是隻有通過非暴力的方式進入白人體制的黑人族群才是好的黑人族群,妄圖颠覆白人秩序的黑人都是該死的黑人。
為了中和這個反動的價值内核,影片又給黑豹安排了一個高舉着“黑人解放,包容萬歲”的價值大旗的前女友,好像是由于她和反派的共同作用讓黑豹從一個堅持孤立主義立場的領袖轉變成了一個擁抱全球化的英雄,從而實現了對受壓迫黑人的拯救和自身的成長。然而,當黑豹放棄孤立主義政策之後,他所做的事居然不是直接援助海外受壓迫的黑人同胞,而是通過上層建築的行政手段先在美國建立了文化交流機構,後在聯合國和各國共享自己的資源和知識。這說明黑豹的對外開放是選擇了和上層壓迫者們的聯合而非直接的和底層黑人受壓迫者們的聯絡。
總而言之,這部電影聰明地把一個保守的叙事用進步的外衣包裹了起來。
責任編輯:鐘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