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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望壩上

時間:2024-10-31 08:04:17

壩上風景姜平攝壩上風景姜平攝陽:你還記得第一次拍壩上是哪年嗎?

姜:差不多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當時也是因為聽别人介紹那個地方不錯,但誰也沒去過,然後就貿然去了一次,當時的交通還沒有現在這麼便捷,從北京坐火車到河北的四合永,下車以後再坐長途汽車到圍場,轉車才能到壩上,那時候我們去的是内蒙古克什克騰旗的烏蘭布統鄉紅山軍馬場,當然現在這地方基本上就是壩上草原比較主要的一個拍攝地了。

陽:你後來又去了多少次?

姜:大概幾十次吧。我當時特别熱愛風光攝影,那時候我也沒什麼名氣,初出茅廬,頂多是在北京崇文區廣角影會的月賽中獲個小獎。二十年前我傾家蕩産買了第一台哈蘇相機,全部家當都在這兒了。坐車時就跟抱着孩子一樣,放在腿上,七八個小時長途車,全是土路,非常艱辛。我當初到壩上在張大胡子家裡吃飯,他隻有一個兩張桌子的小飯鋪,現在他家有了兩棟大樓房,成了攝影家基地。那時候沒有汽車,草原也不能騎自行車,交通工具就是馬,他說我給你一匹馬騎,也不要錢。我可高興了,左邊背個攝影包,右邊挎着個三腳架,第二天早上就騎着馬跑出去了,跑出去十多公裡,看見一片白桦林特别好就翻身下馬,我不懂還要拴上馬,以為我下來了馬就在邊上吃草,等你拍完照片再拉着它走就可以了,結果老馬識途,它自己一溜煙跑回去了。我看它跑了幹着急,隻能拍完照片了再慢慢往回走,回去都夜裡10點了。我當時還特别擔心怕馬跑丢了,沒想到馬自己回來了,人家倒都在擔心怕把我弄丢了。當年壩上還不是旅遊景點,我住在紅山軍馬場,住一天三頓飯隻付5塊錢就行了,那時也沒有門票和這麼多栅欄,完全是自然的狀态。最長的一次我帶着20個膠卷在那邊住了28天,我是個自由人,不上班,時間還是蠻充裕的。

陽:拍得挺節省的。

姜:沒那麼多錢啊,按一次快門基本上5塊錢就沒了,膠卷費、沖洗費等,成本高,不像現在數碼相機來得容易,裝上電、卡就行,容易造成過度縱情地拍攝。我現在管這叫“三胡攝影”:“前期胡拍,中期胡删,後期胡P(S)”。當年沒條件,所以每拍一張照片都得嚴謹地構圖,等待光線,找好角度,然後再拍。形成了比較認真嚴謹的态度和面對自然時的敬畏之心,我覺得這對以後的創作,包括别的事情,都很重要。

陽:你當年在壩上拍的片子出來之後,是不是影響也比較大?

姜:是的,那時候拍完照片以後願意跟别人分享,後來被《中國攝影》的編輯看到了,約我到編輯部。那時拍風光的人比較少,不是說沖出來一卷一卷的翻出來給别人看,都是挑最好的剪下來,買無反光的進口玻璃塊一張一張裝在一個一個盒裡,戴上白手套取出來,自己還夾了一個燈箱到那兒去給人看片子。很快《中國攝影》封面用了我一張照片,然後還發了專題,後來中國攝影家協會還專門讓我帶隊組織協會人去壩上。所以壩上是我去得最多的地方,也是我風光攝影起步的地方,沒有壩上就沒有我後來的走向全國、走向世界。壩上給了我一份甯靜,一份心平氣和的态度,讓我能夠有時間慢慢地去觀看這個世界。那個時間段我拍壩上更多的是自然景象的再現,當然經過大量的再現才慢慢有提高,才有一部分的表現題材和感悟的東西,我覺得這是一個過程。所以不管是春、夏、秋、冬,我把壩上基本上都跑遍了。

陽:這幾年你還去壩上拍攝嗎?

姜:沒有,壩上現在人比較多了。我比較喜歡純自然的東西,所以現在我更多的是在世界各地拍攝,我想用影像來展現我們看到的地球原初之美。地球的南、北極,我已經跑了13趟了,我利用五年的時間每一年都把地球的七大洲走一遍,從時間和跨度上确實不容易。

陽:世界風光盡在你眼中了。現在看了這麼多世界風光,你回頭再看壩上是什麼樣的感受呢?

姜:壩上是以草原丘陵地貌構成的高原風光,内蒙古高原的邊緣,丘陵地貌和點綴在上面的白桦林,給人非常溫柔的感覺,更能體現出自然細膩、柔美的一面,它沒有磅礴的氣勢。當然拍攝壩上不光是草原的牧馬、牧羊、晨光、雲霧,這都是我早期的一種認識,現在拍的一山一木可能未必是這一山一木,更多的是心中的風景,拍的照片裡邊可能已經體現不出壩上原有的地貌特點了,我覺得這是一種更成熟的表現方式。現在我提倡拍攝的風景照片更多的是心中想象的風景,是觀察者通過思考的風景,因此不帶有強烈的地域性。很多人會說拍風光一定要表現地域性,拍出的黃山一定要是黃山,拍出的桂林一定要是桂林,我覺得倒不盡然,更多是你自己對山水的一種認識,所以我們現在提倡大家多多走進自然,這是一種生活态度,人與自然和諧共處的态度。照片也不見得光拍美的,拍攝對草場的破壞也是一種表現。我覺得攝影者的視線應當更開闊,以一種平常的心态,作品會更有内涵,更加耐讀。

陽:你是比較早去塞罕壩拍攝的,你早期的《四季風光》一書裡邊,其中1/3都是壩上的照片,後來又出了《塞罕壩—解讀風光攝影》,不少粉絲看到你的書之後都紛紛跑到壩上去拍了。現在全國各地攝影師都往壩上跑,你覺得這麼多的風光攝影師為什麼都喜歡去壩上呢?

姜:不光壩上,還有元陽梯田、福建灘塗、黃山等等,我覺得第一是大家眼界、視野還不夠開闊,隻知道這些。也可能受到早期的獲獎作品影響,當然這些特殊的地域有特殊地貌,一定能産生一些比較漂亮的照片,因此很多人趨之若鹜。我經常參加一些比賽的評選,壩上的片子都雷同,不斷的重複與模仿,實際上對攝影或者創作不會有提高。很多人去壩上帶着模式,沒有思考,比如說放馬、冬天的雪野等。所以大家習慣稱壩上為攝影聖地,其實不是聖地,它可以作為練習的靶場,尤其是夏天,避暑、吃羊肉,推動當地的旅遊經濟發展,這都是好事情,可以鼓勵,但你應該帶着一種否定前人所謂大師作品的心态,能不能用自己的視角來看這個世界這是最重要的。當然你有條件可以走得遠一點,沒條件可以就拍家鄉的山山水水,未必固态化拍壩上、元陽、福建等這些地方。

陽:你覺得後面的人再去壩上拍攝應該注意些什麼呢?

姜:我覺得沒有什麼可特别注意的,創作是自由的,不要有條條框框,不像數學題一樣有标準答案。我們每個人都很頑固,都喜歡做自己熟悉的習慣的事情,自覺不自覺地就背着三腳架,早拍日出,晚拍日落,這是不是應該打破?比如,能不能夠在大中午的時候或者陰天,大家說沒有光線不好拍的光線條件裡來尋找壩上獨特的美?當然前期模仿是可以的,模仿的照片就不要去參加比賽了。拍完以後把照片放在電腦上甚至打印出來每天看,看你能不能把它看煩了,是一天煩還是十天煩,然後依次淘汰,這是慢慢鍛煉自己的眼力;把照片放大了以後,看的過程中你要想,當時我為什麼這麼拍,這個畫面裡是什麼吸引了我按下了快門,是它的光線、構圖,還是景物等等?你要不斷的研究它。不管是去壩上還是去其他地方,走出家門或走出國門,都應該潛心下來多研究、學習,多看,不斷學習才有厚重的積澱,這比創作的過程可能更重要。所以創作的過程不是一個去壩上按快門的過程,從準備階段到回到家裡總結階段都是創作的過程,隻有這樣才能讓你的眼界提高。

陽:關于壩上的攝影話題,你還有什麼想補充的?

姜:我也覺得挺欣慰的,由于我們影像的傳播,使一個地方至少在經濟上發展了,牧民緻富了,但我更擔心的是由于每年大規模的旅行車不斷地踐踏,會留下大量的垃圾、污水,環境如何保護?當地政府的旅遊收入,是不是拿出一部分來做科研調研進行恢複保護,如何能消解負面影響?應該更關注子孫後代。美麗的風景不能隻封存在我們的膠片裡邊,應該永遠停留在後代人的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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