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灑糌粑祈福是日喀則江孜百姓的新年必修課。編者:
西藏平均海拔4000米,是世界屋脊。這裡是萬河之源、千山之宗。很多人把西藏當成世外桃源,精神寄托。遊客把西藏當成旅遊天堂,攝影萬花筒。然而,對于攝影記者普布紮西來說,西藏是母親,這片土地養育他,接受他,包容他。任職新華社攝影記者的十年間,他用鏡頭記錄着這片高原上曆史的變遷。我們嘗試透過這位藏族青年攝影師的眼睛,去了解這片世界屋脊之上的土地和生活在那裡的人們。
肖夢涯(以下簡稱肖):請問你是藏族人嗎?一直生活在藏區嗎?在内地城市和藏區來回穿梭,給你什麼樣的感受?
普布紮西(以下簡稱普):是的,我是藏族,是深受藏文化熏陶的人。我覺得不管在任何一個地方生活,那僅僅是生命中的一個驿站。大城市适合奮鬥拼搏卻疏于内心的探索,藏區遼闊蒼涼卻适合凝視内心處處歡喜。
肖:是什麼契機和動力,讓你持續在青藏高原行攝10年?
普:這裡是生我養我的故鄉。我相信餘生必将在這裡生活、攝影、表達。
肖:這十年間,你看到藏區的變化有哪些?普:随着物質條件的不斷豐富和改善,人們的活動半徑越來越大。一種價值體系逐步取代另一種價值體現,從而産生了内心的躁動。
肖:這十年間你自己的拍攝方法或者理念有什麼變化?
普:隻要前進,就會有不期而遇的風景,就能遇到不可思議的人和事,而這些瞬間的緣分,又将産生無數個影像故事!感謝一路上遇到的所有善緣。十年是“尋門而進,破門而出”的過程,攝影的技術越發精進,想法越來越複雜,同時害怕流于形式,進入模式。在高原行攝十年,我依然堅信“攝影是有力量的”這句話,每每拿起相機,不僅僅是養家糊口,更是詩和遠方。
十多年,一遍又一遍在高原農牧區采訪、鏡頭對準基層百姓。我知道,這片巨變中的高原孕育了最富感染力的故事,最堅韌不拔的性格,最頑強勇敢的心靈,最親近自然的靈魂。在嚴酷的自然環境中,他們用笑容化解命運的挑戰;在蒼涼的大地上,他們用勤勞的雙手改變命運;在家鄉的土地上,他們正抒寫一曲曲命運的史詩。攝影和青春一樣,度過了一個炫技期以後,就覺得平實、真誠的瞬間才最有力量!
肖:我們看到了一些不常見的作品題材,比如《西藏與足球》《西藏第一支搖滾樂隊》。這些作品讓我們看到西藏不隻是遊牧和佛教。你以後還會創作此類生活主題的作品嗎?
普:我會盡量表達西藏當時當下的影像表達。一個人的攝影作品取決于他的生活經曆、所讀過的書和背後的人生。
肖:西藏題材的作品我們已經看過很多,大部分作品的畫面非常壯美或是色彩绮麗。但你的作品令人眼前一亮,是平和而不造作的觀察。可不可以以你藏族的身份,談談你對西藏主題作品拍攝的想法?你想給大家帶來什麼不一樣的觀看思考或感受?
普:回顧西藏攝影曆史,每個時代有每個時代的影像表達。如今,信息發達,人人都是攝影者的時代,影像傳播西藏的穩定、發展、變化,尤其獨特的文化,需要新的視角和理念。我認為,作為一名新華社記者,雖然我們地處邊疆,比較少有機會記錄更大的曆史時刻,但一定要努力記錄這片高天厚土的發展、成就。我認為我們不僅僅是記錄和傳播西藏發展變化的曆史,更是記錄和傳播中華民族的曆史。
肖:某些攝影發燒友獵奇式的拍攝方式,對藏民的生活造成了很多負面影響,圍追堵截式的、不尊重藏民的拍攝活動,如今也開始被大家譴責。回看那些獵奇的炫技作品,隻能讓我們看到西藏作為旅遊景點的樣子,體會不出藏族人民的精神。你認為藏族人的精神是什麼樣的?
普:其實個人認為攝影不是高大上,而是一種遊戲。在尊重他人不受侵害的情況下,你喜歡怎麼拍就怎麼拍。我是一名新聞攝影師,無法從宏觀的層面解讀藏民族的精神世界。藏民族自古生活在高寒缺氧的自然環境中,生存并創造獨特的文化、宗教、音樂、建築等。藏民族樂觀豁達、安于現狀、心存敬畏是顯現的精神氣質,深奧的精神世界如同大海深處,神秘莫測。
肖:你在2017年的總結中提到“攝影力量”,請問你所追尋的攝影力量是什麼?
普:我最終想要達到的目标是拍攝真正有東方文化背景的對象,類似于日本的攝影。其實在世界攝影的舞台上,攝影的發明是西方,攝影的語言也是西方的。就像中國水墨畫,你讓一個外國人來畫中國的水墨畫,我相信他很難畫出這個意境。所以中國人為了模仿西方的攝影表現方式和語言或者是手法,其實你最多就是學的跟他們一樣,很難有創新。西藏風格,當然這個特别難,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做,但是我會往這個方向去努力。
肖:你之後的拍攝計劃是什麼?
普:除了拍攝日常新聞照片外,我會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人類學影像記錄上。撒糌粑(組照):
藏曆正月十五,一年一度的西藏日喀則江孜縣白居寺等七座寺廟“立經幡杆”宗教佛事活動舉行。來自四面八方的藏族群衆互撒糌粑,祈福新年風調雨順、五谷豐登。
老人與車——拉薩最後的人力闆車車夫(組照)
拉薩老城區古老的建築布局不可能适應像汽車等現代交通運輸工具的使用,這就為闆車車夫們提供了一個營生的路子。為商家運貨,為住戶搬運東西是車夫們最主要的工作。58歲的頓珠格桑敦實,64歲的德榮消瘦,74歲的強白瘦高,為了生活,三位老人至今依然堅守着這份營生。人們依然用“terka”這個專屬職業名字稱呼他們。“terka”藏語意為拉貨的車子。位于拉薩市八廓街東南角的“翁堆星卡”(藏語,地名)是闆車車夫們的大本營。最“輝煌”的時候,這裡曾經聚集着五十多個車夫,加上老城區其它幾處地方,每天穿梭在老城區巷子裡的闆車手超過一百個。“三年前,電動三輪車開始加入了拉貨行當,後一年就更多了,”強白老人感慨的說:“如今,走遍老城區各處,用闆車拉貨的人,隻剩下我們三個了。”在老人們踏遍老城區各處巷子的幾十年時間裡,這裡發生了很多變化。街巷的路面從土路逐漸變成了石闆路、花崗岩路、青石路,店鋪從幾十家幾百家變成了上千家,地下管網的修建取代了藏式旱廁和空中交錯的電線,取暖的火爐子變成了今天的電暖氣。
老城區在變,老人們闆車上的東西也在變。“從藏式火爐子、藏式木櫃、藏被等到如今的電冰櫃、電視機、組合櫃等各種家具,從糌粑酥油牦牛肉到裝箱打包的各種食物,很多都在變啊!”強白老人感歎。
很多東西都在變,很多東西又沒有變。比如老人們的堅守和他們的闆車。他們不願改換電動車,“隻有雙腳踏在地上,一步一步走過的感覺,才是最穩的。”
責任編輯/肖夢涯楊夢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