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杜若冰
2015年熱播的《僞裝者》是一部由山東影視傳媒集團、東陽正午陽光影視有限公司聯合出品的懸疑諜戰題材電視劇，該劇播出後引起了強烈的反響，獲得了從普通觀衆到專業評論者的一緻好評。《僞裝者》延續了諜戰劇以男性人物為主人公的一貫叙事角度，雖然劇中主要的女性人物多達四位，但似乎也隻是為了呼應被重點表現的三位男主人公—明樓、明台、明誠，對于女性本身的表達和叙寫均乏善可陳。下面，本文就劇中的四位主要女性人物—明鏡、程錦雲、于曼麗、汪曼春分别進行分析。
一、明鏡：矛盾的引發者
明鏡是明家長姐，同時又是一名紅色企業家。明家父母早逝，明鏡作為長女，肩負起了撫養三個弟弟以及管理企業的重任。無論如何，在20世紀40年代的時代背景下，明鏡這種女強人式的角色設置使得這個女性人物極具特色。但是在劇中，明鏡的出場大多數情況下與她的個人身份無關，她的作用主要有三個：一是與明家三兄弟一起出現，表現一種團圓的家庭氣氛，為之後的分離做鋪墊；二是引發明樓的身份暴露危機；三是為明台和明樓的關系演進穿針引線。即使是明鏡的出場也是由王天風和明台的對話引出的—王天風說：“明氏集團的總裁明鏡是你的大姐？”明台驚訝：“您認識家姐嗎？”在王天風一臉意味深長的笑容裡，明鏡的背影出現在鏡頭中，她走在繁華的上海街頭，進了一家茶樓，與中共地下黨上海行動組組長黎叔接頭。
在片尾的演員表中，明鏡排在明樓和明台之後的第三位；在戲外的各種宣傳活動中，她的扮演者劉敏濤也是以第一女主角的身份出現的。但事實上，明鏡的戲份并不算多，劇中的大多數時候她都處于缺席的狀态。明鏡的故事線可以簡單地概括為：對明台的無條件的寵愛—對明樓的懷疑與試探—與汪曼春針鋒相對—露出馬腳形成危機—引出桂姨—明台被抓後與汪曼春、明樓正面沖突—被汪曼春挾持—離開上海時被日軍挾持，最後為明樓擋子彈身亡。這條線中的前五點出現在12集以前，後兩點出現在最後八集。更重要的是，在這一系列的行為中，明鏡均不是主體。也許她是矛盾的引起者，但卻并不是矛盾的解決者和沖突的焦點所在。如前幾集中，她與地下黨接頭被汪僞特務捕獲，最終引發的卻是明樓和明誠的身份危機，該危機最後被明樓和明誠的一場精彩絕倫的作秀化解，并成功塑造了兩位男性角色層次分明的人物形象。在一個将近50集的故事裡，明鏡主要出現在前後十集，而中間的30集中，她或是陪着明台相親，或是和明家兄弟參加酒會，在年節的時候出現在明家飯桌上，不出現的時候則是在“出差”，整部電視劇對明鏡這個角色的心理變化展現較少。由此，我們可以說，明鏡作為名義上的“女主角”，她的叙事任務是推進男性角色的戲劇沖突。
二、程錦雲/于曼麗：明台情感投射的一體兩面
在劇中，明台作為全劇表現最完整的人物，其成長是與明樓、明誠潛伏于汪僞政府平行發展的另一條故事線。電視劇安排了程錦雲、于曼麗這兩位從性格到身世都截然相反的女性與他産生任務/情感的糾葛，這兩人顯然是明台情感投射的一體兩面。
程錦雲這個角色整體看來是較為平面化的。簡單地說，這是一個缺乏來龍去脈的角色，她的出現是為了促成明台在政治上的成熟。程錦雲的登場毫無鋪墊，她和明台之間的感情也産生得較為突兀。明台的身份是豪門少爺，飽讀詩書，聰慧而不安分。這樣的背景及性格使得想要讓這個人物最終成為一名合格的地下工作者，就必須要有一個成熟的引導者，一個感情上親密的人。王天風教他的是成為一名特工應有的技能、判斷力和應變力，而程錦雲則使他堅定了信仰，這無疑是比技能更重要的東西。因此，程錦雲一次次和明台出現在同一任務中，二人針鋒相對又親密合作。在明台對自己的所作所為産生疑惑之時，也正是程錦雲給了他一個反思自己、重新認識世界的機會和途徑。相較于于曼麗單純的愛戀，程錦雲對明台的成長起到的推動作用顯然更為重大。但這種重大意義也僅是就明台而言的，劇集對程錦雲這個女性角色的展現乏善可陳，她一直被限制在明台的視角中，當明台行動受限無法與程錦雲接觸時，她便完全消失在觀衆視野中。可以說，這個角色的作用較為功利，劇作者沒有對其進行個人化的設置。
與程錦雲不同，于曼麗被劇作者賦予了較為豐富生動的“前史”。她14歲被繼父賣到妓院，16歲因花柳病被妓院趕出，被好心的于姓富商搭救。富商将她送去讀書，二人以兄妹相稱。後富商被三名土匪殺害，于曼麗退學為其報仇，将土匪一一殺死後自首，被判死刑。軍統特工王天風看出其資質非凡，将她帶出監獄，培養成一名特工。在前幾集中，于曼麗的身世是一個被漸漸揭開的謎題，借由這個謎題的被揭開，明台和于曼麗也完成從誤會、相識到生死搭檔的關系轉變。之後，于曼麗似乎完全地擺脫了她“前史”的束縛，在忠實地履行着一個“愛上不會愛自己的人”的義務。在這個充滿男性欲望的叙事角度中，我們看到的于曼麗是一個與整個劇情脫節的人。她和整部電視劇的唯一關聯就是她那無法獲得明台回應的愛情。與程錦雲一樣，于曼麗也隻是單純地出現在明台的視野中，我們無法通過明台之外的途徑了解關于于曼麗的任何信息。她的出現是為了讓明台這個角色更加立體生動，讓他從一個不經世事的小少爺轉變成一個初嘗人間疾苦的“社會人”。如果說程錦雲帶給了明台信仰和愛情，那麼于曼麗這個角色就賦予了明台同情心、憐憫、信任以及友愛。
三、汪曼春：男性角色的抗衡者
汪曼春是《僞裝者》中的一個核心人物，她作為汪僞特務機構76号的頭目，在整部劇作中對劇情起到推進作用，日僞方的一切陰謀、暗殺均有她參與的痕迹。她不顧一切、挖空心思地想要對付明鏡、抓住明台、搞垮明家，其中摻雜了複雜的個人情感。我們不能說這是一個為了權勢和地位無所不用其極的陰險小人，因為至少，她對明樓的愛是整部劇中唯一純粹而未經僞裝的感情。至于她對明樓的懷疑、試探，則是其愛情占有欲的副作用。從這一點上來看，汪曼春堪稱整部劇的女一号。
但是，令人遺憾的是這個“女一号”的塑造也有較大缺陷，緻使她無法成為劇作的“半邊天”，而淪為了男性人物的陪襯和攻擊對象。從劇作的矛盾關鍵點上看，劇作者明顯是想讓汪曼春給明樓設置困境，承擔起和明樓以及明樓所代表的地下工作者陣營針鋒相對的任務。追查明家、抓捕明台、挾持明鏡，這無疑是整部劇的幾個高潮，是推動劇情和展現人物的關鍵點。然而，我們卻沒有從中看出汪曼春的過人之處，似乎她能成為76号的頭目全憑着裙帶關系和心狠手辣。不僅如此，她與明樓“羅密歐與朱麗葉”似的前情設置，不僅讓這個角色顯得不夠聰明，還使她顯得目光短淺，被感情沖昏了頭腦，偶爾的精明不足以支撐她的陰謀對明樓構成威脅。這種正反雙方并不旗鼓相當的較量在諜戰劇中應該算是較大的一個硬傷，《僞裝者》雖然因為複雜的叙事線以及精彩的人物互動和台詞掩蓋了這個缺陷，但始終無法稱之為完美。
汪曼春這種基于性别、情感的缺陷成為這個女性角色難以與男性角色抗衡的主要原因，相比于明樓的睿智、冷靜、克制、目标明晰、決不放棄，汪曼春既沒有展示出女性本質，也沒有表現出對手的特質。總體來說，這個女性角色的塑造亦不算成功。
綜上所述，《僞裝者》對女性角色的塑造均流于表面，未深入到角色的心靈深處。就拿看似情感最豐富的于曼麗來說，她也隻是男性欲望的承擔者，其出場就頗值得琢磨。明台誤闖女浴室，正巧看到于曼麗沐浴完畢在穿衣服，兩個人由此大打出手。朦胧的水汽中，于曼麗潔白的身體和秀發形成了一種曼妙的暧昧氣氛，而這種暧昧的氣氛以及于曼麗神秘的“妓女”身份使得這個女性角色剛一出場就奠定了被窺視的基調。在這種基調的渲染下，無論女性角色怎樣的身手矯健、容貌豔麗，也都不過是男性角色的陪襯和通往成功的墊腳石。
2015年末，《僞裝者》的第二輪播出依然取得了不俗的收視率，但從豆瓣、微博等熱門網站的評論及相關話題上看，觀衆基本上把關注的熱情都投注給了男主人公們，如明樓與明誠之間全無芥蒂的信任、明樓與明台之間如兄如父的親情、明台與王天風亦師亦友的交情，甚至明樓與王天風寥寥幾筆的對手戲也被不斷地從各個角度深入解讀。而對于劇中女性角色感情線的關注則少得可憐，這與該劇女性角色塑造的不甚成功有很大關系。
（作者單位：中國電影出版社/責編：倪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