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城》:醉翁之意不在酒
時隔《歸來》3年,張藝謀再次攜手樂視影業,帶着《長城》歸來。對于這部耗資10億的巨作,國内外的評論褒貶不一。“好萊塢式春晚”,“情節幼稚”,“某某演員很漂亮、很可愛”成了中國觀衆觀後感中的高頻詞,似乎“内容有深度”和《長城》并無關系。
“口碑好壞,觀衆來說;具備産業發展價值與否,投資人來說,評價一部影片好壞,應從多方面綜合考慮。”對于質疑,張昭直言不諱,任何一部電影都有自己的目标觀衆群,《長城》的受衆市場不僅僅是國内,而是全球。
在他看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不同人群對同一部影片的評價自然不同,所以很難因此評價一部電影的好壞與否。“《小時代》也曾被影評人痛批為電影版的MV,但是無可厚非的是,在中國電影史上,它第一次讓電影院裡充滿了中學生,這就是它存在的意義。同樣的,全球170多個國家在看《長城》,它讓幾百萬美國人在走進影院時能選擇中國電影,這些前所未有的現象就是《長城》存在的意義。”
張昭告訴記者,為了更好地走近北美觀衆,整個《長城》團隊在電影主題、叙事方式等細節上煞費苦心。首先,主題要抽象,且符合全球的價值觀。“我們花了很長時間,最後找到‘信任’這一主題。故事主體是中國人與美國人聯手對抗怪獸,保護地球,彼此間的合作需要信任。這個故事對于中國觀衆來說可能有些‘膚淺’,對于中國文化,中國觀衆猶如博士生,《長城》的目标人群則是幼兒園水平。”其次,電影是舶來品,《長城》又要主打全球市場,因此叙事要用好萊塢的方式。再次,電影采用英文對話,在選角時更傾向于英語流利的演員。最後,一定要有中國文化作為這部電影創意的特點。“此前很多電影的中國元素都是貼标簽,而此次張藝謀做到了把中國元素毫無違和感地融入情節,例如讓外國人了解到,古時戰争他們是吹沖鋒号,我們是打鼓,這讓海外觀衆感到非常新鮮。”
截至記者發稿時,《長城》全球票房已突破3億美元大關,其中1.5億美元來自海外。全球市場現隻剩下日本尚未上映該片,預計将于4月中旬與日本觀衆見面。以本片1.5億美元的制作花銷加上約1億美元的全球宣發費計算,這部成本高達2.5億美元的“大片”目前或隻算不賺不賠,這樣的成績單對于海外試水是虧是掙?樂視影業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國産vs好萊塢一步or千裡?
此次與好萊塢團隊的合作,張昭感受頗多,他坦言,目前國内電影業還隻是個行業,而好萊塢早已發展成為囊括從資本到内容、從發行平台到消費者四層結構的完整産業鍊。好萊塢的出類拔萃并不單純在于工藝,畢竟集合了大手筆制作和全球性人才,換做任何一個區域的電影産業,都能做出不同凡響的作品。它的制勝法典大緻分為四點:覆蓋全球的發行體系、以華爾街為代表的上遊資本支持、成熟運營手段,以及作為全球化産品。“每部電影都在闡述共性價值觀,英雄主義就是其中的典型代表。”
張昭指出,資本是影視産業規模化的前提,規模化支撐了好萊塢的全球發行體系,保證了大片兒的持續生産。“達到規模化并非靠一己之力或熱錢就能完成,中國過去10年的産業大片基本都是靠影視制造公司的熱錢堆出來的,而不是金融資本。”
盡管目前中國電影業缺乏體系和資本,但無論是國家相關部門還是中國電影人都在為電影業的發展不斷做出努力。張昭表示,3月1日剛剛開始實施的《中華人民共和國電影産業促進法》的核心就是促進中國電影産業發展以及整個産業體系的構建,做到凡事有法可依。
此外,在張昭看來,國産電影也擁有一個好萊塢不具備的重要特質——數量龐大的消費端。無消費端,不成産業,張昭認為,隻要将互聯網思維的精準受衆堅持到底,盡管單部影片無法與好萊塢抗衡,但是綜合考慮成本、票房後,國産電影的性價比必将高于後者。“對于某一中國觀影群體的了解,好萊塢自然無法比拟國産電影,就像對于中國中學生,好萊塢制作很難與《小時代》抗衡。”
當然,再強勁的對手也會有短闆,張昭認為,2010年起,好萊塢逐漸進入了一個怪圈,即制作成本高昂,卻不知道拍給誰看,導緻效率偏低,“一個首周末就可以判斷一部電影的票房情況,整個行業更像是賭博業。”張昭預計,随着電影業的發展推進,國産電影或将面臨同樣的問題。為了繞過誤區,完成從手工式作坊到鍊條産業的轉型,他表示,中國影視業同樣渴求供給側改革。
電影+互聯網颠覆or被颠覆?
近兩年國家提出的供給側改革在多個領域中都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張昭認為,該政策聽上去是對制造業産能過剩的一個改變,但改變的根本目的還是在于如何更好地為消費者服務。而影視本身就是消費行業,所以供給側改革就顯得更為重要。
“目前這一産業較為明顯的改革方向應該是采用互聯網思維。”據張昭介紹,在2011年成立之初,樂視影業便緻力于用創業公司去構建“互聯網+影視”這一理念。它要求樂視影業明确兩點:第一,知道為誰拍電影?為誰做劇?第二,通過互聯網為對影片感興趣的人提供營銷服務。
互聯網思維要求不斷細分觀衆,粉絲經濟乃是第一階段。“得力于精準受衆的理念,去年,樂視影業制作了11部電影,除《盜墓筆記》和《長城》外,其餘9部均為小成本電影,但每部都票房過億,這意味着每部影片都至少有幾百萬人觀看。”張昭笑着告訴記者。
有人認為,現在的中國電影太多,無需進行供給側改革。對此張昭并不認同,“按照受衆細分後不難發現,現實與預期大相徑庭。互聯網是一個無限貨架,無論受衆多精準都不過分,就像同樣是二次元,不同地域的二次元也存在差異。”
近期,緊随阿裡撒網影視行業,24億投資光線傳媒,百度和騰訊也先後成立了百度影業和騰訊影業。BAT不斷加碼影視行業,大大提速了該行業的互聯網化進程。對此,張昭表示,營銷手段開始互聯網化改革,産品和内容也将進行供給側改革。“改革後的中國影視産業比好萊塢電影産業要牛,因為美國的電影産業沒有和矽谷結合。”
改革,機遇與挑戰并存。張昭最常同電影産業人講的一句話便是,“我們都是雞蛋,你自己從雞蛋裡孵化而出,你就是小雞,是生命。等BAT進來把你敲碎,你就是蛋黃,是别人的盤中餐。”
網文IP影視化機遇or挑戰?
由網文《盜墓筆記》改編的同名電影票房突破9億元,由小說《微微一笑很傾城》改編的電視劇收視率也名副其實的“很傾城”。近年,《甄嬛傳》、《芈月傳》、《花千骨》……諸多影視作品一再佐證了一個事實:網文IP影視化最賺錢。
據不完全統計,如今網絡文學已擁有近3億龐大受衆群,讀者每周甚至每天都要追網文更新,如此高強度高黏性和頻繁互動,電影尚無法比拟。
然而,作為成功案例《盜墓筆記》的出品方,張昭透露,在中國電影業還沒有設立分級制度的情況下,如何提煉網文IP的分衆價值,如何總結與社會倫理相匹配的主題,如何拿捏虛幻内容的尺度……制作方依然困惑。
此外,文學作品的叙事方式與影視作品不同,如何将幾百萬字的小說内容原汁原味地濃縮在一兩個小時的電影中,讓作者和讀者都滿意,也對編劇提出了更高的技巧要求、工匠要求。
據張昭分析,如今市場上大部分文學IP改編存在的短壽問題多緣于提煉高度不夠,影視化最直接的表象是将從文學IP中提煉出的分衆價值放大,也就是通常所說的品牌化。“現在的改編大多是從文本到文本,但是文本上沒有IP分衆文化的價值引領,因此很難持續,無法成為系列電影。”
“為什麼好萊塢的《星球大戰》都快拍第十部續集了?為什麼迪斯尼的米老鼠多少年了還在那?作為文化産業,IP文化價值提煉所需要的功夫遠遠高于影視行業,甚至高于文學行業。”張昭補充道,“它已經率先進入了品牌運作階段。”
張昭強調稱,中國影視行業要想實現從娛樂行業向文化行業的成功轉型,IP改編是關鍵。“IP内容背後的文化價值需承擔起文化産業的價值,然後把文化元素生活化,讓影視娛樂通過互聯網與生活以及影視衍生産業相結合。”
同時張昭還指出,IP遊戲授權需謹慎,“如果遊戲的改編與原本IP的精神不符,光遊戲一個文本就可以毀掉一個潛力IP,衍生一堆盜版。所以IP管理是文本與文本之間、文學文本和影視文本得以延續的核心因素。”
對話張昭
互聯網時代,電影怎麼玩?
《小康》:中央電視台财經頻道發布的《2016-2017中國經濟生活大調查》預計,今年消費者的文化娛樂消費意願将降至近5年來的最低點,您如何看待這一預測?
張昭:我覺得很正常,如今的影院市場正在逐步與互聯網融合,因此我們不能單用票房市場來定義影視業,互聯網上的用戶增量同樣要計算在内,“互聯網+影視”這一整體發展還是很迅速,前景較好。
《小康》:好萊塢拍電影,通常十部有一兩部是大賺,其餘八九成表現比較平均,對于這種風控結果,以互聯網思維運營的國産電影風險控制方面與前者是否相同?
張昭:其實好萊塢的風險控制存在嚴重問題,核心問題是他們越來越難了解全球觀衆,因為全球觀衆越來越本土化,越來越互聯網化。互聯網化就是分衆化,因此近幾年經常會爆出叫好又叫座的小語種電影,例如泰國電影、韓國電影。同時,好萊塢的内容越來越缺乏針對性,就單個項目來說,風險在不斷增高。
第二個問題是好萊塢的營銷體系根本不互聯網化。電影拍得起,發行不起,宣發不起,宣發成本太高,占到70%-80%,這是一個方向性的問題。
國産電影與之不同,國内影視公司做這種變革更為深刻,所以我們的模式也會讓他們側目。我們在用一種相對他們是長尾思維和分衆思維的模式思考問題,想象力完全不一樣。所以國産電影平衡風險的方式就是很簡單一個詞——分衆。不分衆,效率太低;想吸引所有人的眼光,營銷成本又太高。而互聯網涵蓋大數據,例如像樂視這種帶智能電視的生态體系,每台電視什麼時間段看什麼類型的片子都有據可查,當然我們就知道怎麼去向他進行推薦。
《小康》:接下來樂視影業還會有哪些新動作?
張昭:在維度方面,我們将不斷以分衆化為路徑進行規模化,思考如何進行較徹底的供給側改革,促使内容都能夠分衆,從而更好地為用戶服務。
在構建産業模式方面,我們将力争實現從内容到平台,再到終端的轉變,做到物聯網或屏聯網,也就是業内所說的完成屏幕之間的連接,完善互聯網化的影視播放渠道。
在商業模式上,我們希望構建類似蘋果那樣的生态體系。
最後是肩負起文化産業的責任,通過IP這樣一個亞文化價值的提煉,讓它完成從娛樂到文化,再到生活的轉變過程。
未來五年,樂視影業基本上會沿着這樣的路徑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