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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變命運的親子鑒定

時間:2024-10-25 03:01:52

朱曉娟覺得,自己和親生兒子劉金心以及養子的命運,都被1996年河南高院出具的親子鑒定所改變。她想追究河南高院的責任,卻發現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22年後,對親生兒子的失而複得,讓朱曉娟意識到河南高院1996年1月出具的那份親子鑒定,是個天大的錯誤。她下決心将河南高院追責到底,讨個說法。“為什麼明明不是我的兒子,親子鑒定卻說是我孩子?如果當年沒有這個鑒定,我們會繼續尋找孩子,也許慢慢就找到了。”

朱曉娟的記憶回到了1995年底。當時,朱曉娟和丈夫程小平二人接到一個線索,說河南蘭考最近解救了幾個孩子。他們将兒子盼盼的照片寄了過去,對方說,有一個看起來像他們在找的“盼盼”。夫妻兩人立刻趕了過去。他們從公安人員那裡得知,孩子經過三道人販子之手才賣到蘭考,身價是5900元。

此時,距離“盼盼”丢失已經過了三年,原來的小奶娃已經長成了能撒歡跑的小子。夫妻兩人圍着孩子左看右看,程小平覺得特别像,起碼“80%像”。朱曉娟卻覺得不像,“仔細看眼睛是看起來有些像,圓圓的。但我娃耳朵很大,那個孩子耳朵不大。而且我娃大腿上有顆痣,我也沒有找見。”

朱曉娟将自己的疑慮告訴了丈夫,卻受到了指責。“你就是不想認小孩,你是不是有啥想法?是不是想離婚?”丈夫一個勁地問她。程小平沒有安全感。1993年小兒子出生後,他因為超生問題被要求轉業,分配到了市裡的銀行,做櫃員工作。他覺得憋屈,不受待見,就拒絕上班,一個人待在家裡炒期票,輸了很多錢,還輸了房子。他總是認為朱曉娟會離他而去。

兩人最終商量去做親子鑒定。蘭考縣公安局的相關負責人告訴他們,河南省高院可以做親子鑒定,此外,也可以去北京做。當時還沒有第三方鑒定機構,親子鑒定等項目基本會挂靠在法院或者公安局。兩人選擇了前者,和孩子一起各抽了3毫升靜脈血,分别标記為1号、2号和3号。

等待的日子漫長而煎熬。兩個人在家裡竊竊私語,“你覺得可不可能,全國丢了很多小孩,我們就這麼找到了?”程小平也有了遲疑。“我也覺得好像有點天上掉餡餅呢,好像來得很突然。”朱曉娟這樣回答。兩人最終找了一個能夠說服彼此的理由,“可能是老天爺照顧我們”。他們想到劉金心剛丢時,二人一起去算過命,算命先生說“娃找得到”。

現在回想來,親子鑒定的過程有些“奇怪”。原本河南高院告訴他們鑒定結果半個多月就能出來,但好不容易挨到時間,朱曉娟兩人仍未等到對方的消息。朱曉娟讓丈夫打電話去問,對方卻回答,本來第二天要出結果,因為停電機器出了故障,要做第二次比對。朱曉娟有些奇怪,對方卻回答根據第一次比對,“孩子有可能是你們的,但現在不能下結論,匹配度必須要99.99%才行,現在隻有85%。”兩人又等了半個月,最終等到了去接孩子的消息。

本刊掌握的一份由河南省高院出具的親子關系鑒定報告顯示,當年,河南高院曾對朱曉娟三人做了ABO血型檢驗以及DNA指紋檢驗,最終得出結果,三人“具有生物學親子關系”。

2018年3月,朱曉娟在接受媒體采訪時提到了這份弄錯的親子鑒定,河南高院主動派了兩個人過來跟朱曉娟聯系。兩個都是男士,四十五六歲的樣子,其中一個還是科級幹部。朱曉娟記得,雙方見面是在一個上午,就在二人居住的賓館。對方說來了解情況,雙方談了三四個小時。

朱曉娟還記得,聊天的過程中,二人明确地表達了希望她不要跟媒體接觸的想法。“他們能主動找來,說明重視這個問題。也是個态度,能給我個說法就算了。”朱曉娟答應了,臨走的時候,其中一個人還安慰朱曉娟不要着急,事情很快就能解決。

一晃眼又三個月過去了。朱曉娟跟他們聯系,對方一直說“打了報告,在等領導确認”;後來,朱曉娟請了律師,準備追究河南高院的責任,他們給高院寄了律師函,申請經濟和精神損失賠償,對方說沒收到,隻得又寄了兩次。這兩天,朱曉娟終于等到了高院派來的人。朱曉娟的代理律師魏巍(張雷攝)對方表達了兩點内容,第一,他們對當年的親子鑒定做了調查,并未發現違規行為,結果弄錯了可能是技術問題;第二,不承認經濟賠償,隻給予精神損失賠償幾萬元。更讓朱曉娟接受不了的是,對方表達了出了一層意思:“他們說我養自己的小孩子也是養,養别人的小孩子也是養,在這20多年裡錯養孩子還給我帶來了快樂,今後還可以給我養老送終。他們根本沒有誠意。”朱曉娟申請公開親子鑒定調查結果,但被拒絕了。

朱曉娟已經全權委托重慶合縱律師事務所對河南高院進行起訴。作為重慶知名的律師事務所,重慶合縱律師事務所處理過很多關于親子鑒定的官司,但朱曉娟這樣的案例他們還是第一次遇到。

重慶合縱律師事務所律師魏巍告訴我,以往,他們遇到的案例,都是第三方親子鑒定機構鑒定有誤。比如說,夫妻兩人鬧離婚,争奪孩子撫養權。女方堅決說孩子不是男方的,男方則聲稱做了親子鑒定,“不會假”。沒有辦法,二人隻能再找一家機構做鑒定,後來發現之前的鑒定是錯的。“此類型的事件,直接以民事侵權的方式追求賠償就可以。朱曉娟是在河南高院做的親子鑒定,該以什麼樣的方式起訴合适呢?”這是擺在事務所面前的第一個問題,最終他們決定以民事侵權行為進行起訴。“當年,朱曉娟支付了1500元給河南高院,法院當時做這個鑒定,同現在第三方機構的鑒定性質是完全一樣,中間并沒有摻雜行政行為。所以以民事侵權進行起訴。”

魏巍告訴我,申請賠償主要考慮了孩子的撫養費、醫療費、學費以及精神損失費用。“民事侵權的賠償金額取決于侵權持續的時間,時間越長,損失越大,朱曉娟的案子,侵權行為超過了20年。”

朱曉娟的案子面臨的第二個問題則是訴訟管轄。按照規定來說,侵權行為的訴訟應該由被告所在地的法院管轄,但當起訴狀上面的被告是一家省級高級人民法院,魏巍等人的考量又多了起來,“這意味着,你無論放到當地哪個地方,人家可能都不會受理,就算受理了,怎麼受理以及如何去看待這個問題,都很難說”。商議之後,他們決定申請以侵權的結果地作為訴訟管轄地。

基于案件的複雜性,魏巍等人組成了三人的律師代理團,都是經驗豐富的律師,此外,還配備了兩名助理律師。言外之意是,無論是律師,還是朱曉娟,迎接他們的将是漫長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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