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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鬥民族”如何操辦世界杯

時間:2024-10-23 06:37:38

俄羅斯人相信“無故發笑是在賣蠢”,但是至少在世界杯期間,俄羅斯人希望抛棄他們一貫的冷酷形象,用更加熱情的态度,歡迎即将到來的150萬國際遊客

随着世界杯開幕式進入倒計時,俄羅斯的賽事籌備工作進入了最後階段:紅藍相間的FIFA旗幟飄揚在寬闊的馬路兩側;街道上的流浪狗和流浪貓或被收容,或被屠宰;比賽場館和機場、地鐵站的工作人員認真地接受微笑訓練,以确保給球迷和遊客留下熱情周到的好印象。

甚至一向以硬漢形象示人的俄羅斯總統普京也露出了“軟萌”的微笑,呼籲世界各地的足球愛好者能夠在這個月中将政治抛在腦後,充分感受俄羅斯“充滿魅力的靈魂”。

普京并不是個足球迷,但是他為拿下世界杯的主辦權,使盡渾身解數。2010年,他以志在必得的姿态投入了一場遊說馬拉松,最終依靠他的個人魅力、堅持和承諾,在FIFA為俄羅斯獲得了足夠的支持票。

8年後,頭銜變為俄羅斯總統的普京以不輸當年的熱情,為這場即将到來的足球盛事搖旗呐喊。

在組委會公布的最新宣傳視頻中,普京站在克裡姆林宮的寬闊陽台上,向外國遊客抛出橄榄枝。“能夠迎來國際足球大家庭是非常大的愉悅和光榮。普京說,俄羅斯人會向外國友人“開放我們的國家和内心”,他甚至用英語說了一句“歡迎來到俄羅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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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晚落成的薩馬拉體育館在工期和預算雙雙超标的巨大壓力下,完成了德國進口草坪的鋪設。至此,俄羅斯世界杯萬事俱備,隻待開幕。

俄羅斯世界杯于6月14日至7月15日在俄羅斯11個城市的12座球場進行。

FIFA稱,已經有240萬張比賽門票确認售出,其中俄羅斯球迷買走了87萬張,中國球迷購買了超過4萬張門票。這意味着将有至少150萬球迷在賽事期間來到俄羅斯。

即使沒有球票,身處俄羅斯的足球愛好者也能近距離地參與足球盛事。按照慣例,國際足聯将在每個比賽城市設立球迷觀賽區,供球迷在巨大的屏幕下觀看電視直播,莫斯科市中心的盧日尼基體育場對面的觀賽區最多可容納2.5萬名球迷。

6月10日,FIFA官方大使馬塞爾·德塞利為觀賽區剪彩時,就被現場的人山人海震撼了。他說:“我們一直在懷疑俄羅斯是不是真正的足球之國,現在我們有了答案,這個答案令我十分開心。”

揭幕戰和決賽所安排的盧日尼基體育場,是俄羅斯最大的體育場,曾被稱作中央列甯體育場,體育場的北門外至今仍聳立着一尊巨大的列甯雕像。

蘇聯時代,幾乎所有重要體育場外都豎立列甯雕像。蘇聯解體後,很多前蘇聯國家陸續拆除了體育館外的列甯像,有人打趣稱,看重體育運動的列甯可能對這個安排很滿意,他早就不想在體育場外俯瞰前蘇聯國家的球隊不斷失利了。

6月14日晚,俄羅斯隊在列甯的凝視下進行了本屆世界杯的第一場比賽。俄羅斯隊在FIFA的排位是第70位,出乎意料,它以5:0大勝了排名第67的沙特阿拉伯隊。但德塞利早就盼望着俄羅斯獲勝,“俄羅斯過去的戰績不佳,我希望他們至少進入下一輪來證明自己。”

在這片擁有1.45億人口的土地上,足球是受歡迎度最高的運動之一。

2009年,俄羅斯宣布角逐2018年世界杯主辦權不久後,俄羅斯的足球官員曾給國家隊下達了在主場奪得大力神杯的任務。國家隊上下都認為這是個笑話,卻沒人笑得出來。

當時的俄羅斯足球和俄羅斯經濟都處于上升期,政府懷揣着一切皆有可能的樂觀情緒——美俄關系處于曆史上最好的時期,克裡姆林宮計劃将莫斯科建設為全球金融中心,并期望通過索契冬奧會和俄羅斯世界杯展示強大的“新俄羅斯”。

但近10年後,野心已經消散。國際油價下跌和經濟制裁導緻的衰退讓數百萬俄羅斯人陷入貧困,美俄關系的“新冷戰”讓俄羅斯的國際環境變得艱難。俄羅斯球迷哀歎,終于盼到世界杯在家門口舉辦,俄羅斯拿出的卻是曆史上最糟糕的國家隊。作為排名墊底的國家之一,俄羅斯球迷根本不奢望球隊征服世界,能夠小組出線已經是意外之喜。

2018年俄羅斯大選期間,普京在盧日尼基體育場向支持者許諾“光明而笃定的明天”。但是面對足球,普京也無法盲目樂觀,他隻期望俄羅斯隊能“戰鬥到底”。

從盧日尼基體育場向莫斯科河的彼岸眺望,俄羅斯國家中樞克裡姆林宮能清晰地映入眼簾——紅色的圍牆,黃色的房子,綠色的瞭望塔尖上有一顆巨大的五角星。自1935年開始,這顆五角星作為新政權的标志取代了幾百年來象征沙皇權威的雙頭鷹。世界杯前,克裡姆林宮的部分塔樓和城牆特意進行了修繕。

修繕工程的負責人伊萬·奧倫丘克表示:“我們并不打算将城牆與塔樓的開放與某個具體日期聯系在一起,但随着世界杯開幕,會有大量遊客湧到莫斯科,應該讓他們有機會領略克裡姆林宮之美。”

莫斯科紅場在克裡姆林宮的東北側,它是一個巨大的矩形廣場,由鵝卵石鋪就,南北長不足700米,東西寬大約130米,四周被各式建築傑作所環繞。北面,國家曆史博物館通體朱紅,南面,瓦西裡大教堂的彩色穹頂在陽光下熠熠生光,不遠處還有列甯墓和沙皇時代的圓形宣谕台。

紅場見證了俄羅斯無數曆史時刻。納粹德國兵臨莫斯科城下時,斯大林在紅場閱兵,軍隊直接開赴莫斯科郊區的戰場,改寫了二戰的曆史。在莫斯科市中心,蘇聯時期的廣場、住宅和沙俄時代的教堂、宮殿、紀念碑和諧并存,共同訴說着屬于這座城市的曆史滄桑。

經曆了兩次世界大戰的洗禮,遭遇過政治體制的反複變革,俄羅斯擁有過在歐洲大陸舉足輕重的榮耀時刻,也曾在冷戰的鐵幕下分崩離析。從上世紀90年代至今,俄羅斯一直試圖找回超級強國的地位。無論是克裡米亞的争端還是叙利亞的戰火,似乎都透露出強悍的“戰鬥民族”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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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學者詹姆斯·貝靈頓将俄羅斯的國民性定義為“聖像和斧頭”,前者是“宗教的狂熱”,後者是“戰鬥精神”。進入和平時代後,足球取代戰争成為獲得榮耀的載體。

俄羅斯足球隊,球風硬朗、打法簡單直接,看重身體素質。1960年,蘇聯憑借傳奇門将列夫·雅辛的出衆發揮以及年輕前鋒波内德爾尼克的頭球,擊敗南斯拉夫奪得首屆歐洲杯冠軍,在随後的20餘年裡,于歐洲足壇乃至世界足壇而言都是一支勁旅。上世紀90年代,俄羅斯的主力球員輕松跻身世界足壇的第一梯隊,蘇聯解體後,他們想方設法遠走他鄉,到西方的球隊效力。頂替這些球星位置的年輕人,因為足球培訓不完善,技術漏洞很多,加之國家投入的減少,俄羅斯球隊的實力直線下降。

但俄羅斯球迷仍然對過去的輝煌念念不忘,2018年世界杯官方海報就以蘇聯時代的國家隊門将列夫·雅辛為主角,他代表着俄羅斯足球的傳奇年代。他參加過812場比賽,480場不失球,撲出過150個點球,至今仍是俄羅斯球迷的驕傲。他還獲得過列甯勳章和社會主義勞動英雄金星勳章。1990年3月,列夫·雅辛因胃癌去世,他的一生都是蘇聯的足球榮光。

回到2018年,5月11日,俄羅斯國家男子足球隊主帥切爾切索夫公布了本次世界杯的28人初選名單,其中11人來自莫斯科4家俄羅斯足球超級聯賽的豪門俱樂部:莫斯科火車頭、莫斯科中央陸軍、莫斯科斯巴達克以及雅辛曾效力過的莫斯科迪納摩。

俄羅斯足球超級聯賽是俄羅斯國内最高水平的職業足球聯賽。1999年開始飙升的國際油價帶來了俄羅斯的經濟繁榮,也為俄羅斯足球職業聯賽的發展提供了經濟基礎。2001年,俄超創立,俄羅斯擁有能源、石油、鐵路等背景的寡頭陸續出手,支撐起了莫斯科中央陸軍、莫斯科火車頭、聖彼得堡澤尼特、喀山紅寶石等俄超俱樂部。

蘇聯解體後,俄羅斯足壇的格局确定為來自莫斯科的球隊與其他地區球隊争雄,成立于1922年的莫斯科斯巴達自蘇聯時代起便是一支勁旅,千禧年後,風頭逐漸被莫斯科中央陸軍和聖彼得堡的球隊澤尼特掩蓋,莫斯科中央陸軍成立于1911年,在蘇聯時代直屬于蘇聯紅軍。

澤尼特是聖彼得堡的驕傲。作為俄羅斯第二大城市,坐落西北部的聖彼得堡又被稱作北方首都,是波羅的海芬蘭灣的重要港口,名字取自彼得大帝。彼得大帝通過戰争,從瑞典手中奪取了波羅的海沿岸靠近歐洲的入口,1703年正式建立了聖彼得堡。1712~1918年,聖彼得堡是俄羅斯的首都,“二月革命”和“十月革命”都從這裡燃起星星之火。

意大利名帥曼奇尼曾連續數年執掌澤尼特,國米主帥斯帕萊蒂和年少成名的博阿斯也先後執教過澤尼特。2008年的歐洲賽場,在荷蘭名帥艾德沃卡特執教下,澤尼特奪得歐洲聯盟杯冠軍和同年的歐洲超級杯冠軍。在後面那場賽事中,澤尼特擊敗的是英格蘭足球超級聯賽豪門曼聯。

2008年,俄超被歐足聯認定為歐洲第六大聯賽。同年的歐洲杯,俄羅斯自蘇聯解體以來首次闖進4強,國家隊23人大名單中僅一人在歐洲五大聯賽效力,其他球員都效力于本國聯賽,俄羅斯足球正在緩慢複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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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界杯開幕一周前,莫斯科市中心的馬涅什廣場上已經豎起了2018年俄羅斯世界杯官方吉祥物紮比瓦卡的塑像和五花八門的藝術裝置品。

紮比瓦卡的原型是西伯利亞狼,在100多萬俄羅斯人參與的網絡票選中以53%的支持率勝出。對于許多俄羅斯人來說,西伯利亞是俄羅斯精神的發源地,那裡産出的石油和天然氣是俄羅斯的經濟命脈,也構成俄羅斯人操辦重大體育賽事時一擲千金的底氣。

2014年的索契冬奧會,俄羅斯官方宣布的成本是64億美元,但西方社會測算認為其開銷應在500億美元左右。相比之下,世界杯的成本控制有了明顯的進步,2018年4月組委會的報告稱總花銷為130億美元,仍然遠超2010年南非世界杯60億美元的投入,略超2014年巴西世界杯的110億美元。

為了迎接世界杯,俄羅斯在基礎設施建設上投入了大量的資金,改建或新建了機場、車站、酒店、電視轉播中心在内的218個項目。盧日尼基體育場的改建升級花費了266億盧布,可容納觀衆人數由7.8萬人提升至8.1萬人,升級的部分還包括轉播設備等;20個火車和汽車站得到翻修,改建和修建道路178公裡。莫斯科市政府完善了地鐵、公路與盧日尼基體育場的交通接駁,啟用了新的地鐵站,更新了公交運輸汽車。

曆史上,世界杯總為舉辦國的旅遊業帶來一個小高潮。俄羅斯的旅遊公司也在投其所好地為各國遊客籌備精品線路。一名當地旅行社的經理就表示,中國遊客喜愛烏拉爾地區的自然風光和著名城市中的革命遺址。比如距離莫斯科約一小時車程的中共六大會址常設展覽館。1928年中共六大正是在這棟3層别墅召開,原建築在1946年被毀,2016年中俄共同修複了這一會址。

賽會期間,外國遊客憑與球票綁定的球迷ID可以免簽入境,還可以在舉辦城市間免費乘坐特定的火車。莫斯科副市長馬克西姆·利克蘇托夫表示,世界杯期間,遊客持球迷ID可以在高爾基公園、MUZEON藝術公園和紮裡亞季耶公園等的咖啡館獲得10%的折扣。

球迷ID是核實觀衆身份,預防恐怖襲擊的重要手段。除此之外,為了确保世界杯期間的安全和秩序,俄羅斯從2017年5月就推出總統特令增加安全措施,比如嚴控武器和危險化學品的銷售,限制酒精飲品的消費等。在世界杯期間,舉辦城市承辦與足球無關的活動,不僅需要當地政府和警察批準,還需要俄羅斯情報機構FSB的授權,在機場、車站和地鐵的安檢也會加強。

俄羅斯球迷的“戰鬥力”也不可小觑。他們也被稱為“俄羅斯足球流氓”。三分天下有其二,就連這個領域的“佼佼者”英國足球流氓都被降伏成“娘炮”。

兩年前的歐洲杯上,俄羅斯和英格蘭的平局還曆曆在目:戴爾靠任意球先拔頭籌,補時階段别列祖斯基完成絕平,俄羅斯力挽狂瀾之前,看台上的俄羅斯足球流氓已經放起了照明彈,點起了煙火。當這粒進球讓俄羅斯起死回生之時,興奮過度的俄羅斯球迷無法控制情緒,一記照明彈投射到了英國球迷看台。

比賽結束時,雙方球迷已經地扭打起來,并從馬賽的大街延續到裡爾的小巷,他們用椅子和啤酒瓶相互攻擊,在馬賽街頭唱起《喀秋莎》,場面相當火爆。維持秩序的法國防暴警察也成為攻擊對象,被迫以催淚彈和高壓水槍還擊。

當時正參加在聖彼得堡舉行的俄羅斯金融論壇的普京,用他特有的幽默在新聞發布會上調侃了這件事。他說:“我不知道我們俄羅斯200名球迷是怎麼樣在歐洲杯擊退1000名英格蘭球迷的。不管怎麼樣,警察應該處理好。”

因此,擁有豐富轉播和評論經驗的愛爾蘭廣播電視總台足球專家埃蒙·敦菲,此前在接受采訪時公然表态:他不想去俄羅斯。俄羅斯足球流氓是其中一個重要原因。

為了防止足球流氓鬧事,俄羅斯内政部公開了一份包含450個名字的黑名單,羅列了曾經打架鬧事的球迷,并規定他們不能到現場觀賽。

俄羅斯人對這場足球盛事最後的準備是學會笑。賽事開始一周前,多個主辦城市的賽場工作人員、機場、火車站和地鐵的員工都被要求參加“笑容瑜伽”的訓練。

俄羅斯人相信“無故發笑是在賣蠢”,而這項培訓就是為了轉變這種觀念。被培訓者尤利娅·梅佳梅德向英國廣播公司表示,俄羅斯的文化決定了俄羅斯人不像其他歐洲居民那麼愛笑。

“走在街上面露微笑是很古怪的,不是外國人就是可疑分子。”她曾經被警察攔住盤問,就因為她邊走邊笑。

但是至少在世界杯期間,俄羅斯人希望抛棄他們一貫的冷酷形象,用更加熱情的态度,歡迎即将到來的150萬國際遊客。2018年6月20日,俄羅斯下諾夫哥羅德,2018俄羅斯世界杯,下諾夫哥羅德安保嚴絲合,陸軍工兵草坪裡掃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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