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宜家
2015年6月25日,合肥女孩馮梅上網查詢高考分數,她以622的高分被心儀的大學錄取。誰能想到,這是一個五年前被強奸、一度休學在家的孩子。她的背後,是“媽媽”馮芳18年來無怨無悔地付出。
未婚媽媽的痛
馮芳,1976年出生于安徽宿州,是家中的獨女。1997年寒假,正在北京讀大四的馮芳回老家過年。臘月23日這天早晨,馮芳在家門口發現了一個箱子,裡面竟然有一名女嬰!室外溫度已近零度以下,再待下去,嬰兒會凍死的。馮芳連忙把孩子抱回家,打開襁褓,發現裡面有一張紙條,上面寫着孩子的生辰八字。看來,這是一個被父母遺棄的孩子。
看着孩子可憐,馮芳和父母商量,過了年再将孩子送走。随即,買回了奶粉等嬰兒用品。
一個月過去了,因為整日整夜照顧,馮芳對這名棄嬰産生了深厚的感情,實在舍不得把她送走,就跟父母商量,把孩子留下,她做孩子的媽媽。孩子最終被留了下來,取名馮梅。
寒假結束,馮芳返校,依依不舍地将馮梅托付給父母。
7月,馮芳大學畢業了,并在北京找到了工作。她将父母和馮梅接到了北京,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照顧女兒。
馮芳有一個交往了兩年多的男友肖征,兩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直到此時,馮芳才把收養馮梅的事告訴肖征。肖征勃然大怒,多次要求馮芳将孩子送人,但馮芳堅持不肯。終于,肖征提出了分手,并告誡馮芳:帶着這個孩子,你别想擁有自己的愛情。
兩年多的感情在孩子的哭鬧聲中消失贻盡,失戀的馮芳無比傷心,但隻要一想到愛情的條件是把孩子送走,她就萬般不舍。轉念一想,這個口口聲聲說愛她的男人也不過如此。
馮芳收起心殇,努力做一個好媽媽,一邊工作一邊照顧馮梅。雖然疲憊不堪,可一看到小馮梅純淨的笑臉,就忘記了所有的累。
後來,馮芳先後遇到幾個追求者,但一聽說她帶着一個女兒,都退了回來。馮芳決定,既不将就愛情,也不會為了愛情送走女兒。
轉眼馮梅13歲了,長得快和馮芳一般高了。孩子的成長見證了歲月無情,馮芳也已32歲了。在父母苦口婆心地勸說和女兒的支持下,她開始試着相親。她擇偶最重要的一條是,如果對方不接受馮梅,就算條件再好,也絕對免談。
經人介紹,馮芳認識了北京外語大學的一名俄語教師。對方表示愛她的同時,也願意接受馮梅。兩人越走越近時,男方父母聽說了馮芳的情況,強烈反對他們在一起。
眼見媽媽又要為自己再一次失去愛情,馮梅覺得外公外婆說得對,她已經長大了,可以回宿州和外公外婆生活。
2009年底,在馮梅的要求下,馮芳把女兒送回宿州讀初中,由父母照顧。獨自返京的路上,她心裡空空蕩蕩的,對女兒牽腸挂肚。
就在馮梅的心情慢慢平複時,不幸的消息傳來。2010年5月6日早晨,馮芳接到父親打來的電話,說馮梅被人欺負了……馮芳驚恐不已,立刻請假趕了回去。
原來,亭亭玉立的馮梅引起了鄰居李雲忠邪念。那天是周六,馮梅外公帶老伴去醫院看病,家中隻有馮梅一人,李雲忠翻到馮梅家,強行将馮梅拖進卧室,奸污了她。
馮芳回到家,看到瑟瑟發抖的女兒,發誓要為女兒嚴懲兇手。
沒想到,幾天後,宿州市埇橋區人民檢察院卻以證據不足,做出對李雲忠不予逮捕的決定。
馮芳無法接受這一結果。出事後,馮梅辍學在家,整晚不敢關燈睡覺,噩夢連連。馮芳摟着宛若驚弓之鳥的女兒,心在滴血。
俄語教師多次打電話勸馮芳接受現實,并催促她盡快回京。心情不好的馮芳責怪男友自私,兩人在電話裡吵了起來。幾天後,馮芳收到了男友的分手短信。馮芳哭了,接而又笑了,這樣的結果她習慣了。
誓為愛女讨公道
馮芳沒時間理會分手帶來的傷害,她現在最重要的是為女兒讨回公道。她找到埇橋區人民檢察院的主辦檢察官,得知檢察院之所以判定證據不足,是因為法醫未能在現場取得的兩團衛生紙上驗出嫌疑人的DNA。
了解到關鍵問題,馮芳隻能慢慢引導馮梅,讓她回憶當日情景。馮梅不想說,痛苦得渾身發抖:“媽媽,你怎麼就不相信我的話……”女兒的狀況讓馮芳的心揪得生疼。她緊緊摟住女兒,一字一句地承諾着:“媽媽一定為你讨回公道!”說完,母女倆抱頭痛哭。
幾天後,馮芳帶着女兒趕赴合肥。她的舉報信引起省公安廳領導的高度重視,随即派專案組到宿州複查此案。
首先,馮芳對關鍵物證提出質疑。專案組調出作為證據的衛生紙,交給受害人指認。馮梅展開衛生紙,發現是假的,因為媽媽當時讓她在那兩張紙上寫下了她的名字,現在這兩張紙上卻沒有。
物證被掉包?專案組随後把所有接觸過物證的警察與送檢過的檢材進行DNA比對,結果,法醫竟從這個關鍵物證上檢測出了辦案警官——派出所教導員趙明發的DNA。
專案組立刻找到趙明發調查。趙稱,檢材是所長王從軍交給他的。宿州市紀委經深入調查,認定王從軍涉嫌受賄、徇私枉法,已構成犯罪,将他移交宿州市人民檢察院依法查處。
原來案發後,嫌犯李雲忠夫妻及其弟一直四處托關系活動。輾轉找到主辦此案的派出所所長王從軍,并以現金相誘。
期間,王從軍曾帶馮梅到宿州第一人民醫院做過婦科檢查,檢查結果是“處女膜完整,稍松弛”,即:不能證明馮梅遭受過強奸,唯一物證就是馮芳提交的那兩團衛生紙。王從軍接受了李雲忠家屬的45000元,并銷毀了此案的關鍵物證——那兩團衛生紙。一起辦公的派出所教導員趙明發那天剛好感冒得厲害,擤鼻涕時扔了不少衛生紙,王從軍就随手撿起其中兩團,冒充李雲忠強奸送檢的檢材,這才出現法醫在衛生紙上檢出趙明發DNA的奇事。
令人遺憾的是,因關鍵證據被王從軍調換消滅,李雲忠的強奸罪最終無法認定。2010年12月,宿州市埇橋區人民法院以猥亵兒童罪,依法判處李雲忠有期徒刑三年六個月。同年12月23日,埇橋區人民法院以受賄、徇私枉法罪,判處王從軍有期徒刑五年。
錯過青春幸福不晚
馮芳覺得,女兒不能再受任何傷害。于是,她回京辭職,在合肥找了份工作,把馮芳帶在了身邊。
這年春節,與馮芳同宗的堂哥馮英傑找上門,進屋後二話沒說,就跪在了馮芳面前,說馮梅是他的女兒。
原來,時年41歲的馮英傑三代單傳,為生下男孩延續香火,他跟妻子一直在外打工逃避計劃生育。1997年底,馮英傑夫妻将剛出生的第三個女兒棄置在馮芳家門口。知道馮梅出事後,無法承受良心煎熬的夫婦倆決定認回女兒。
一時間,馮芳心亂如麻。馮芳從來沒有告訴過馮梅,她不是她的親生媽媽,她隻是告訴女兒,爸爸在她很小的時候出了意外。馮芳還對身邊親人特意作了交代。所以,馮梅始終不知道自己是個被遺棄的孩子。此刻說出真相,無異于是給女兒第二次傷害。
馮芳将認親的厲害關系解釋給堂哥聽。馮英傑夫婦堅持,過段時間,他們還是要認回女兒。
如何才能說服堂哥堂嫂?女兒回到親生父母身邊好,還是跟着她這個養母好呢?她該不該剝奪女兒知道真相的權利?馮芳糾結着。
晚上,馮芳在網上咨詢律師,甚至在同學群裡求助。她中學、大學的同學紛紛打電話,積極和她分析探讨問題。
一個叫武榮光的大學同學最為積極,發言最多。他是合肥一家科技公司擔任負責人,一直單身。他認為馮芳善良、正直,是他尋覓多年的另一半,在為馮芳答疑的同時,他開始對馮芳展開熱烈的追求。
馮芳表示暫時不想談論個人問題,委婉地拒絕了武榮光。但武榮光不為所動,悄悄地聯系上馮梅的親生父母,将馮芳這些年的付出說給他們聽。最後,馮英傑夫婦妥協了,給馮芳道歉并緻謝,至于馮梅的身世,以後再也不提。
夏天,馮梅剛放暑假,武榮光突然出現在她們母女面前,并拿出了三張前往廈門的機票。一路上,悉心照顧着她們母女。
那天晚上,馮芳正為女兒吹幹頭發,馮梅笑着冒出一句:“媽,武叔叔喜歡你……”
馮芳愣了一下,這是出事以來,女兒第一次主動說話,還笑着。她決定,認真考慮下和武榮光的關系。
暑期過後,馮梅升入初三,之前的陰影揮之不去,總感覺同學老師看她的眼神異樣。她變得不與同學交流,後來發展到經常曠課。馮芳萬分焦急,向武榮光求助。武榮光帶馮梅去醫院,醫生說她患上了輕度抑郁症,需要治療,最好換個學習環境。
馮芳給馮梅轉學,讓馮梅心裡沒有壓力。每到周末,武榮光都安排節目,帶着馮芳和馮梅去野外徒步,還經常帶着馮梅去看喜劇。馮梅的每一個笑容,馮芳都覺得特别珍貴。終于,馮梅漸漸恢複正常,成績很快上升。
兩年後,馮芳與武榮光的感情水到渠成,登記結婚了。
2015年6月7日,馮梅滿懷信心地走進考場。高考結束後,在馮梅的應許下,馮芳和武榮光帶着女兒回到闊别已久的宿州。馮梅已經可以坦然回到故地,她徹底走出了曾經的痛。
在故鄉的小溪邊,馮芳告訴馮梅,她的親生父母因為家貧而将她交給馮芳撫養了,但是,親生父母也一樣愛她。
兩天後,馮芳叫來了堂哥堂嫂,一起吃了頓團圓飯。飯桌上,他們共同的女兒一臉陽光、笑靥如花。
責任編輯:陳曉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