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春天,父親被确診為骨癌,醫生說父親的生命隻剩下三到四年的時間。這對我們來說無異于晴空霹靂——難道慈愛的父親就要這樣匆匆離開我們嗎?我們還沒有好好孝敬他呢!
雖然我們隐瞞了病情,但聰明的父親還是從藥物以及治療方法中知道了真相,變得非常消極憂郁。
我們四個子女商量後決定,一定要想方設法讓父親快樂起來。此後,不管誰遇到高興的事情,都會把它無限放大。同時,我們還搜集各類笑話講給父親聽,讓他的生活充滿歡聲笑語。
經過我們的努力,加上母親的開導,父親漸漸變得開朗起來。他開始積極配合治療,并和母親一起堅持鍛煉。然而,那個四年期限一直像個揮之不去的陰影籠罩着我們。
就在四年期限将要來臨時,我偶然在雜志上看到了一個故事:一位父親要遠渡重洋把年幼的兒子送到妻子身邊。在船上,那位父親正在削水果時,一陣劇烈的搖晃使他不慎跌倒,水果刀刺入他的胸膛。沒有人注意到這個情況,那位父親也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假裝若無其事地堅持了整整一天,直到把兒子安全送到妻子手中,他才倒下。
這是一個真實的故事,也是醫學史上的一個奇迹。我被那位父親堅強的信念和深深的父愛感動得熱淚盈眶,便把故事拿給大家看。大家看後,紛紛說,我們也要用愛為父親創造一個奇迹。
那時,我剛結婚不久,妻子有了身孕。我對父親說:“您已經有了兩個外孫,可按舊俗,我的孩子才是您第一個名正言順的孫子。您一定要等到他出世,我還等着您給他取名字呢!”
聽到這個消息,父親含淚答應。
在四年期限過後第六個月的時候,我的兒子出生了。看到自已的孫子,父親很高興。我說:“看他的額頭和耳朵長得多像您呀,您一定要等他開口叫您一聲‘爺爺’!”
父親微笑着點點頭。一年後,父親第一次聽到孫子叫他“爺爺”。
緊接着,我們又為父親制定了新目标,那就是尚未出嫁的小妹。我們說:“爸,小妹還沒有出嫁,您一向眼光最好,一定要幫她好好把關。這可是她一輩子的大事,她的婚禮少了您可不行!”
很快,小妹在父親的幫助下選定了意中人。一年後,父親做了小妹的主婚人。
就這樣,在我們制定的一個又一個目标中,父親堅強地走到了患病後的第七個年頭。這時,他的病情開始急劇惡化,醫院不肯接收父親,醫生說:“這已經是一個奇迹了,為老人準備後事吧,他不可能再活過三個月。”
但我們不相信,仍然想讓父親的生命延續下去。可那時,我們很難為兒孫滿堂的父親找出下一個活下去的目标。于是,我們又把目光放在母親身上,再過一年,就是父親和母親結婚五十周年了,我們鼓勵父親一定要等到他和母親金婚那一天。這次,父親仍和以前一樣,滿懷信心地點了點頭。
不管我們找來多古怪的偏方,不管藥是多麼難以下咽,療效多麼微弱,父親都會順從地服用。我們輪流陪在父親身邊,陪他說話,回憶小時候的點點滴滴,一起為孫子孫女們策劃未來……時光轉瞬即逝,金婚那一天到來了。
那天,我們為父親換上筆挺的西服,系起鮮豔的領帶,小妹還為父親化了淡妝,讓他看起來容光煥發。我們從影樓請來攝影師,為父親和母親拍了金婚紀念照……
紀念日過後的第二天清晨,父親安詳地離開了,臉上帶着滿足的微笑。我想,父親是沒有遺憾的,我們也是沒有遺憾的。因為我們用愛創造了奇迹,從死神手中為父親、也為我們自己奪回了八年寶貴的光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