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寶貴的原材料
彭浩從部隊退役,回到老家馬港鎮,一時沒找到合适的工作。這天,二叔打來電話,說:“小浩啊,你從部隊回來了,工作沒定吧?我看,你跟你弟弟彭風,一起去S國收頭發吧!”
馬港鎮是中國最大的人發集散中心。彭浩的二叔經營着一家規模不小的人發加工廠,發制品遠銷海外,利潤可觀。堂弟彭風常年在外聯絡生意,一晃也是多年未見了。
彭浩猶豫片刻,說:“二叔,我從來沒做過生意,跟着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呀……”
二叔打斷道:“哎呀,别謙虛了。我知道你在邊防部隊學過外語,又有一身好功夫,去S國再合适不過。彭風這孩子,做生意的腦子是有,但在國外,保護自己卻是個問題。你倆各有所長,一起出去闖蕩,家裡人都放心。别的話不多說,我都安排好了。下周的飛機,具體你跟彭風聯系吧!”
彭浩還想說再考慮考慮,二叔“啪”的一聲挂了電話。
事情太過突然,彭浩還在整理自己的思路,彭風的電話就來了,開門見山地叮囑了下周出國需要的證件和物品。
過了幾天,彭風開車接上彭浩去機場,坐上了飛往S國的飛機。
彭風生就一張商人的嘴皮子,一路上“噼裡啪啦”說個不停:“哥,做人發這行,是一個集收購、加工、銷售于一體的完整産業鍊。咱們去S國收購人發,就是産業鍊中的第一環。收購人發有什麼好處呢?現在你沒結婚,怕還體會不出來,等将來你媳婦拿着床上的頭發絲問你是不是有外遇了,你可以理直氣壯地怼回去:摸過美女長發千千萬,就算滿床都是頭發絲,媳婦你也隻能支持,而不是懷疑。那有什麼壞處呢?你每天的飯碗裡都能找出好幾根頭發絲,你如果問你媳婦怎麼回事,你媳婦也敢怼回來:碰過男人頭發萬萬千,碗裡肯定不是她的頭發,哈哈哈……”
彭浩跟着樂了一陣子,之後問起了自己關注的問題:“小風,國内有的是人發,為什麼要跑到國外去收頭發呢?”
彭風看彭浩進入了角色,也就改換一副認真的态度,說:“問得好!中國和S國都是世界上人腦袋最多的國家,但對待頭發的态度截然不同。中國人如今有錢了,整日裡燙染拉洗,化學污染和物理破壞很嚴重,加工價值大打折扣。S國就不一樣,他們觀念裡女性以長發為美,習慣用椰油護發,基本上保持着頭發的原生态。所以,S國人發的質量整體高于中國。相比之下,中國量大,S國質優,在國際市場上,S國是跟我們争奪高端客戶的最大對手。歸根結底,發制品的市場取決于人發收購的質量,這就是咱們跑到S國搶購人發的原因。”
彭浩一邊聽一邊沉思,接住話說:“我聽你說的基本都是女性長發,咱到S國也是收女性長發?”
彭風點頭,說:“不錯,雖說長短頭發、男女頭發都有用,用途卻完全不一樣,短發大都用在氨基酸分解、肥料制作、石油吸附、服裝加工等方面,也有昧了良心去做黑心醬油的,但都不如拿長發制作假發利潤高。咱們瞄準的就是高利潤的假發市場。人發越長越好,一米以上論克計價,價比黃金,因此,行内稱之為‘黑金’。我們到S國收購發辮,就是以女性一米以上的發辮為主……”
這一路,彭風普及了很多收購人發的知識,讓彭浩心裡稍稍有了底。
很快,就到了S國北部第一大城。彭風輕車熟路,帶着彭浩住進豪華大酒店。之後,彭風打了一圈電話,用不太熟練的外語反複談論收購人發的事兒。彭浩則跟着學習,怎麼接觸人發供應商,怎麼以較低的價格将優質人發收購到手。
誰知過了一個月,根本不見彭風出去,偶爾出去轉悠,也不過是吃喝玩樂。隻有電話中提到的幾個供應商有時會過來一趟,提供一部分貨源單子,彭風稍稍壓價,差不多照單全收。一個月來,收上來一兩噸人發,彭風聯系物流公司分批發回國内去了。
這天,彭浩實在忍不住好奇,問道:“咱們不用出去再找找貨源嗎?老是這幾個供應商,今天有明天沒的,怕供應不上咱們的高需求啊!”
彭風“嘿嘿”一笑,說:“哥,我雖說來過幾次S國,但也是人生地不熟,這幾個供應商還是别人介紹給我的呢。沒人牽線,咱們哪兒找去?反正S國人發價格整體不高,就是多出幾美元也可以接受。而且,我聽說這邊做人發生意的黑幫不少,如果咱們自己找貨源,萬一冒犯了他們,咱們的小命也不保了!所以啊,咱們住在這裡坐等送貨上門,這叫‘穩坐釣魚台’,半點兒風險也沒有。”
彭浩心裡明白堂弟不出門的原因了,但那幾個供應商捂貨惜售,百般擡高價格,彭浩非常氣憤。
又過了一段時間,二叔電話打來了,說:“彭浩、彭風啊,你們供貨力度能不能再大點?我收到的貨太少了。價格能低當然更好,關鍵是要建立起穩定、廣泛的收購渠道,如果做到我們不出國,貨就能長期發到國内就更好了。”
二叔一催,彭風心急了,他将收購價往上一提,幾個供應商果然又運來一批貨,暫時将二叔應付過去了。此時,彭浩則打起了其他的主意。
這天,供應商傑迪過來了,聊天時,彭浩感慨地說:“我覺得在S國收購人發并不簡單,S國就沒有一個源源不斷的供貨渠道嗎?”
傑迪晃着腦袋說:“我們北方的供應商,已經在附近幾個邦的貧民窟、鄉村部落裡派出了很多流動商販收購發辮,但還是很難趕上你們的需求。老實說,我們很想從中國人手中多賺些錢,可咱們這兒的女人大多保守,她們甯願把養了幾十年的發辮無償獻給提魯瑪拉神廟,也不願意賣掉,發辮很難收。相反,提魯瑪拉神廟的發辮就多得成災,那裡才是優質發辮的天堂。不過,這個渠道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染指的,那是‘疤頭’卡皮爾的地盤。”
彭浩說:“你能帶我們去提魯瑪拉神廟看看嗎?”
傑迪的眼珠子“骨碌骨碌”轉了幾圈,說:“可以,不過,至少給我五千美元的帶路費。我不能放下我北方的生意不做,跑到南方去給你們當免費導遊吧?這個價錢很合理,你們可以考慮考慮。”
一旁的彭風聽了,趕緊說:“不着急,我們考慮考慮。”
送走傑迪,彭風埋怨道:“聽到了吧,疤頭卡皮爾,光聽這名字就吓死人了,咱們千萬不能去南方。”
彭浩說:“他疤頭卡皮爾管天管地,還能管住咱們去神廟看看?跟二叔說,去南方走走,行不行?”
彭風患得患失,不出去怕親爹逼問供貨渠道;出去又怕危險。後來想,彭浩也不是惹事的人,出去走一趟,隻當對爹有個交代。于是,彭風打通了他爹的電話,說想去提魯瑪拉神廟“找找供貨渠道”。
沒想到彭風他爹知道提魯瑪拉神廟的大概情況,對兩個人說:“神廟有黑社會光頭黨把持發辮收購權,不易得手。不過,文人為稻粱而謀,商人為利潤而憂。有百分之二百的利潤,就值得賭一把,何況遠遠不止這個數!你們去試一把運氣,有機會更好,沒機會就跑,千萬注意安全。”
兩個人随即聯系了傑迪,約定同往南部的提魯瑪拉神廟。
2.給神廟的獻禮
三個人坐了賣站票的飛機、外挂式火車、大敞篷地蹦子,兩天後到了提魯瑪拉神廟山腳下。排隊上山的隊伍有幾百個,每個隊伍都望不到頭,彭風吐吐舌頭,說:“天啊,比中國景區還火爆,我們排隊要排到猴年馬月啊?”
傑迪說:“你沒看到隊伍裡大都是女性嗎?那是準備理發向毗濕奴獻禮的隊伍。我們不用排隊,直接上山進廟就行。”
彭浩問:“毗濕奴是誰?為什麼她們願意把發辮無償獻給他?”
傑迪說:“毗濕奴是守護神,傳說他曾被斧頭擊中頭部,一部分頭發脫落,于是他承諾,誰願意獻出頭發,他就實現誰的心願。人們對此深信不疑,各地朝聖者甘願敬獻自己養護多年的發辮,希望得到毗濕奴神的庇佑。”
彭浩點點頭,一邊爬山一邊看着那些垂目祈禱、極度虔誠的人們。突然,彭浩注意到隊伍裡有個左右張望的男青年,一手擎住前面婦女的長辮子,一手捏着一把小刀,以極快的速度割了一下,前面的婦女沒有任何感覺,大半頭發已經被人偷走了。
彭浩大喝一聲追了上去,撲倒了偷發青年,一把揪住他的頭發。不想那是一頂假發,假發被揪飛後,露出一個光頭來。光頭青年翻身持刀揮舞,彭浩一腳踢飛了刀子,從他手裡奪走了辮子,抽身跑了。
彭浩不想在這裡跟個賊糾纏,他拿回發辮還給了那個婦女,婦女雙手合十感激不盡。傑迪跟上來,滿臉惶恐地說:“彭,你在南方怎麼可以亂管閑事?這裡都是疤頭卡皮爾的手下,你這樣張揚會惹來麻煩的,你要學會視而不見!”
彭風聽傑迪這麼說,也吓壞了,說:“哥,閑事回國再管,在黑社會一手遮天的地方可不能出風頭。咱們趕緊上山,看看就撤吧!”
爬山爬了好一會兒工夫,終于到了提魯瑪拉神廟門口。神廟外側是一圈回廊,回廊裡挨個站着很多理發師,隊伍在這戛然而止,人們都耐心等着。輪到的人,無論男女老少,都是縱橫幾下子被理成了光頭,然後心滿意足進廟參拜。地上近一米的發辮比比皆是,超過一米的發辮也處處可見,專門收集、整理頭發的工人推着小車不停地收拾,忙得汗流浃背……
彭風目瞪口呆,連連感歎:“我的天啊,這裡滿地都是金子啊!”
傑迪說:“回廊裡有六百名理發師,日夜不停地為來自全國和世界各地的信徒們推頭發,山下六百支隊伍就沒斷過人。怎麼樣?羨慕吧,我也羨慕,可惜被疤頭卡皮爾占了……”
彭浩“哎哎”兩聲打斷他倆說話:“咱們跟着整理頭發的工人,看看他們把頭發運到哪裡去了,好不好?”
彭風和傑迪都很感興趣,三人瞅準幾輛滿載頭發的小車,跟着推車工人往廟後走去,走了約摸一刻鐘,來到一個極為寬敞的倉庫跟前,小車順利進去了,他們三個卻被持槍士兵攔住了,呵斥道:“幹什麼?趕緊退回去!”
三個人往回退着走,趁站崗士兵不注意,繞到倉庫側面去了,隔着牢固的防護網往裡看,隻見裡面黑漆漆的頭發堆積如山,數百個工人分頭忙着接車、分類、清洗、消毒、裝袋、出庫等,倉庫後面有門,出庫的袋子被裝車拉走,不用說,肯定拉到疤頭卡皮爾的加工廠去了,大家看着,心裡又癢癢了一回。
回到神廟,進入毗濕奴神殿,迎面即是毗濕奴神,神像身着王者衣冠,膚色绀青,脖頸佩戴寶石、花環,四隻手分持神輪、法螺、金剛杵、蓮花,跨在一隻大鵬鳥上,面露慈祥的微笑。就是這樣一位神,讓很多人趨之若鹜,為他奉獻出了自己的頭發。
彭風和傑迪“撲通”跪倒在地上,嘴裡念叨着:“慈悲的神,請保佑我們的生意越來越紅火,如果疤頭卡皮爾能分我們一杯羹就更好了。另外,還要保佑我們在這裡平平安安,别招惹到疤頭卡皮爾……”
彭浩也拜了拜,但聽到他倆的祈禱,不禁啞然失笑,這樣的願望讓人替毗濕奴感到為難,怎麼能既不得罪疤頭卡皮爾,又能從他那裡要來做生意的份額呢?
出了神殿,傑迪說:“咱們再去神廟的營銷部看看。如果運氣好,可能會碰到人發拍賣會,疤頭卡皮爾每次都會派人參加,基本是走過場,最後中标的肯定是卡皮爾。”
三人走向神殿附近的辦公區,很快找到了營銷部,旁邊就是拍賣大廳。很幸運,彭浩他們三個趕上了一次拍賣會。
拍賣大廳是開放的,遊客可以随意出入。三個人進入大廳,看到一個光頭正在憤怒地拍着桌子譴責廟方:“上次拍賣起叫價190美元一公斤,時隔兩個月就要200美元一公斤,最低增幅也從10美元增至30美元。在當前經濟不景氣的形勢下,廟方做法實在讓人無法接受。我和我的委托人卡皮爾先生表示最強烈的反對,如果廟方不同意我方報價,我方不排除使用其他手段獲得廟方人發轉讓權……”
其他買主都默不作聲,疤頭卡皮爾的代表堅持200美元一公斤成交。情勢緊張,一時間整個大廳安靜得令人窒息。
彭風聽了報價,不由脫口而出:“天哪,居然這麼便宜,250美元我也願意要啊!”
傑迪賣給彭風的人發,每公斤價格從沒低于300美元。這話本來是說給彭浩和傑迪聽的,沒想到他那蹩腳的外語在安靜的大廳裡格外引人注意,廟方營銷人員聽到了,頓時來了精神,反駁疤頭卡皮爾代表說:“有人報價250美元,你如果不能接受,我們隻好轉讓給這位尊貴的客人了。”
所有人都轉頭望向彭風,疤頭卡皮爾的代表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轉頭憤怒地盯着他們。傑迪趕緊往旁邊跨了一步,拉開了一定距離,試圖表明自己跟彭風他們不是一夥人。
疤頭卡皮爾的談判代表冷笑一聲,說:“既然有人肯出高價,我們自然會尊重廟方的選擇。不過,如果不能等來這兩個中國人簽訂合同,造成廟裡人發堆積,回頭再找卡皮爾先生,我們的報價可不是現在這個數了。弟兄們,我們走!”
大廳裡的人員頓時散去一大半。傑迪面如土色,拉住彭風說:“彭,你得罪了疤頭卡皮爾,闖下了彌天大禍。我們趕緊跑吧!”
彭風沒料到自己無意間的一句話引起這麼大的混亂,後悔得隻想扇自己耳光,說:“真該死……”
廟方營銷人員已經過來了,熱情地拉住已經癱倒在地上的彭風,提出了簽約期限,并表示價格仍有商量餘地。
彭浩此時已經隐約感覺到,廟方對待疤頭卡皮爾有強硬的一面。真正害怕疤頭卡皮爾的還是那些包括供應商、各加工廠買主在内的平民百姓。此時情況難以把握,彭浩給廟方留下名片,表示會盡量在規定期限内趕回來。然後,他回頭拉起彭風和傑迪快步跑出神廟,他們要趕在疤頭卡皮爾發起報複前,躲回北方去。
誰知,下山坐上大敞篷地蹦子沒走多遠,三人突然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3.光頭黨的報複
一股透骨涼意突然激醒了三人,彭浩意識到被人潑了涼水,睜開眼一看,三個人雙手被反綁,身處一個巨大的頭發加工廠房中,周圍站滿了惡狠狠的光頭痞子。遠處躺椅上歪着一個光頭,光頭上那道三寸多長的傷疤非常顯眼,不用說,這就是令人發怵的疤頭卡皮爾了。
卡皮爾正在把玩一支手槍,看人醒了,站起身走了過來,邊走邊拉動槍栓,将槍口對準傑迪,說:“不在北方好好呆着,帶着中國人來搶自己人生意,你是國家的叛徒、我的敵人。今天就送你魂歸故裡,一了百了。”
傑迪渾身哆嗦成一團,無力地舉起雙手,不住聲地哀求說:“放過我吧,我什麼都沒做過,隻是帶着他們觀光旅遊而已。”
卡皮爾說:“我的調查錯不了。若不是你帶他們來,我的小弟怎麼可能偷束頭發就挨打,我的收購權怎麼會平白無故地失去?我的損失有多大,我的憤怒就有多大!”
彭風渾身發軟,躺在地上不敢動彈,彭浩站起來,說:“這事跟傑迪沒關系,事情都是我做的……”
卡皮爾猛喝一聲“住口”,調轉槍頭指點着彭浩說:“讓你說話了嗎?呆會兒跟你單獨算賬,咱們新賬舊賬一塊兒算!”說罷,卡皮爾回手一槍打穿了傑迪的腦門,傑迪“撲通”一聲,倒在地上,死了。彭風驚吓過度,頓時昏了過去。
彭浩知道免不了一死,閉目說:“廢話不必多說,殺了我吧。”
卡皮爾“哈哈”大笑,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說:“沒想到我們會以這種方式再見面,你還記得我嗎?”
彭浩聽卡皮爾這麼說,便睜眼仔細看着他,看了好一會兒,卻根本想不起來在哪兒見過這個人,要說自己到S國不過幾個月,跟S國人産生的交集很少,以前國門都沒出過,更不可能得罪這樣的人,唯一的可能就是卡皮爾認錯人了。
彭浩搖頭說:“你認錯人了,我從沒見過你。”
卡皮爾冷哼一聲,說:“真是貴人多忘事。看看我頭上的這道疤,就是拜你所賜。六年前的邊境對峙,難道你忘了嗎?”
彭浩猛然記起來了,難道卡皮爾就是被自己一腳踢飛的那個邊防軍官?六年前,彭浩奉命駐守在邊境哨所。一次,數十名S國士兵在一名軍官的帶領下越界,盡管中國邊防軍人非常克制,但肢體沖突一觸即發。當時彭浩站在山坡上觀察情況,S國軍官跑過來搞偷襲,彭浩眼疾手快,兩招化解了這個軍官的陰招,回贈了一腳。S國軍官骨碌碌滾下了山坡百十米遠,磕在一塊石頭上才停了下來,被手下擡回S國去了。至于他傷勢如何,彭浩無從知道,也沒放在心上……
事情過去幾年,彭浩早忘記了,現在看來,當年的S國軍官就是卡皮爾了。
卡皮爾看見彭浩凝神許久,知道他想起來了,說:“你那一腳真是厲害,留下這麼難看的傷疤,多長的頭發也蓋不住了,我索性剃了光頭。退役後,我一手創辦光頭黨,得了‘疤頭卡皮爾’的名号。”
彭浩點頭說:“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我們之間的确有舊賬要算。既然落在你的手裡,要殺要剮任你,我死也死得明白了。”
卡皮爾說:“你放心,我不會馬上讓你死。你的一腳,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恥辱,我甚至都懷疑我在部隊受到的訓練是假的。沒想到六年後的今天,毗濕奴神安排我們相遇,那就再次比試拳腳,以定輸赢!”
彭浩說:“現在是我們觸碰了你的商業利益,既然你不願意談判,那比試可以,但定出輸赢又如何?”
卡皮爾傲慢地說:“不必說得那麼高尚,歸根結底是你侵犯我的個人利益。今天若是我赢了,得以一雪前恥,那我會讓你死得很慘,不過萬一心裡高興,說不定放你兄弟倆回北方也有可能。如果我輸了,當然,這種情況不會出現,我是說如果,那麼提魯瑪拉神廟的人發生意,我或許會考慮分你一杯羹。”
彭浩點頭同意,卡皮爾非常興奮,命人解開彭浩手上的繩子。
卡皮爾将外衣脫掉扔給手下,活動活動渾身肌肉,做好了攻擊的準備,彭浩扭扭發僵的手腕,也擺出了迎戰的姿勢。
突然之間,卡皮爾發動了進攻,拳腳帶風,速度極快,招招直逼彭浩要害。彭浩急忙躲過這輪攻擊,一個不小心,左臉上重重地挨了一記勾拳,一個趔趄差點兒摔倒在地。彭浩的嘴角淌出了鮮血,他頓時清醒萬分,将精神高度集中起來。
卡皮爾一擊命中,心情大好,緊接着又是一輪密集進攻。彭浩招招化解,由守勢迅速轉入攻勢,逼得卡皮爾連連倒退,一個不注意,彭浩使出一招剪刀腳,套着卡皮爾脖子将他摔了出去,卡皮爾平地上滑出去四五米遠,腦袋狠狠地磕在了染發缸上,隻聽“咣”的一聲脆響,一寸厚的鐵缸被砸出一個坑來,卡皮爾的腦袋頓時血流如注,原來三寸多長的傷疤看來又要延長了。
卡皮爾疼得“嗷嗷”亂叫:“練了六年,愣是打不過你這個中國兵!”接着,卡皮爾對身邊人吼道:“你們别扶我,給我上,替我狠狠教訓教訓這兩個中國人!”
這時,彭風已經醒了過來,看到彭浩比拳取勝,精神也振奮起來。彭浩趁着打倒卡皮爾的工夫,扯開了彭風手上的繩索。卡皮爾輸了之後,不但不兌現承諾,反而惱羞成怒,彭浩拉起彭風就跑。
兄弟倆在卡皮爾的加工廠裡邊跑邊打,最後沖破了層層阻礙,誤闖進了一處私人監獄。彭浩一看被關押人員,全都是長發婦女,一問才知道,卡皮爾前些年花低價連哄帶騙預訂了很多婦女的長發,等頭發遠遠超出預訂的長度,卻要連根剪去,反抗者就被抓到這裡來關着,強迫剪去所有頭發才能放回。就這樣,不知傷害了多少無辜婦女。
事已至此,也不怕再鬧大了,彭浩索性開門放人,準備帶人沖出去。他扭頭看見一個單間裡綁着一位少女,發辮在地上蜿蜒了老遠,目測竟有六七米長。彭浩持刀進去,割開了繩子,救下了少女。少女雙手合十鞠躬,自稱名叫艾西瓦娅。她将頭發稍加整理,盤到了頭上,跟着兄弟倆一起跑了出來。
彭浩打開監獄後門,将外面幾個光頭黨的人迅速打倒,引着婦女們出了監獄。這些婦女一看獲得了自由,在山坡上一哄而散,各回各家,隻有艾西瓦娅還跟在彭浩後面。
彭浩跟彭風用漢語商量往哪裡跑,艾西瓦娅在一旁說:“你們是不是沒有地方去?如果信任我,我帶你們到我們長發族寨子裡躲躲。”
兩個人對這裡兩眼一抹黑,相互望了一眼,點頭同意了,跟着艾西瓦娅順着山間小道,往西北方向飛快地跑去。
光頭黨繼續在後面追趕,彭浩随時要應付那些追上來的人,在一次交鋒時,彭浩的胳膊上中了一刀,血流得厲害。
就在這緊急關頭,他們走到了一條斷頭路。往前是一個五六米深的直陡山崖,後面是即将追來的光頭黨,真是前行無路、後有追兵,三人頓時陷入了絕境。
4.長發族的啟示
這時,艾西瓦娅解開長長的發辮,繞腰兩圈,她再緊靠住山崖邊一棵大樹,雙手攥着發辮,将六七米長的辮子抛了出去,順到了懸崖底下,長度綽綽有餘。艾西瓦娅說:“你們倆,抓着我的辮子下去。”
彭風說:“不行不行,把你頭發扯斷了怎麼辦?”
彭浩說:“扯是扯不斷的。我近來查閱了不少人發的資料,别看頭發細,強度不小,一根頭發可以吊起100至150克的物品,一頭發絲10萬根,幾百斤的東西都能吊起來,别說一兩個人了。隻是這麼做,讓人感到很不好意思。”
艾西瓦娅點點頭,說:“别不好意思,趕緊下去吧!”
眼看後面光頭黨逼近,兄弟倆先後抓着辮子下了懸崖。之後,艾西瓦娅一躍而下,彭浩用雙臂接住了她。彭浩本來就打算讓艾西瓦娅跳下來,然後接住她,可他還沒說出口,艾西瓦娅好像和他有默契似的,直接跳了下來,這讓彭浩對她的勇氣非常敬佩。
光頭黨跑到懸崖邊,往下看了看,叫罵了好一陣子沒辦法下來,隻好悻悻地退去了。
艾西瓦娅見彭浩的胳膊流血不止,拉着彭浩到谷底小溪邊清洗了一下,用刀割了自己的一小段頭發,挑出一根長發,穿在不知從哪裡找出來的細針上,将傷口縫合住了。随後,她又找來兩塊打火石,将剩餘的部分頭發燒成了灰,慢慢地将發灰輕輕塗在傷口上,血液很快凝固住了。最後,艾西瓦娅掏出手絹,綁在了縫合好的傷口上。
艾西瓦娅歇息片刻,看大家都餓了,就把剩下的頭發綁在一根細杆上,在溪水邊的大洞裡輕輕地捅了又捅,不一會兒,拽出幾隻大河蟹來。河蟹拼命掙紮,但雙螯被頭發絲纏住,越掙紮纏得越緊,根本沒法逃脫。彭風找來些枝葉點火,艾西瓦娅收拾了螃蟹用火烤熟,每人吃了兩隻,暫時填充了肚子。
艾西瓦娅将頭發使出這麼多種用法,讓彭浩、彭風大開了眼界。
三個人休息了一會兒,艾西瓦娅領着彭浩、彭風走向了長發族的寨子。他們穿山越嶺,一路走一路聊,相互之間了解了許多。
艾西瓦娅所在的長發族是住在群山中的一個少數民族,信奉長發神。與那些奉獻頭發的教徒相反,他們族人按照長發神的意旨全力保護好頭發,頭發越長越自豪,并發明了很多人發的妙用。自從光頭黨介入了假發生意,長發族就成了這些人觊觎的目标,長發族竭力反抗,卻招來了一次又一次的瘋狂報複。光頭黨成員經常到寨子附近威逼利誘族人獻出長發,如果不從,就用非常龌龊的手段獲得。一次,艾西瓦娅在寨子外被光頭黨成員纏住,他們想用4000美元買走她的長發,被艾西瓦娅嚴詞拒絕了。誰知,當天晚上,艾西瓦娅就被設圈套綁架走了。若是彭浩他們晚到半天,她這頭珍貴的長發就沒了……
彭浩、彭風聽了唏噓不已。
就這樣,三人在山中穿行了三天三夜,終于走到了長發族寨子。這裡山環水繞、與世隔絕,真是一處桃源聖地。艾西瓦娅帶着兄弟倆直奔寨子後山,去拜見德高望重的莫罕拉姆爺爺。
彭浩、彭風在一棵巨大的菩提樹下看到了莫罕拉姆爺爺,驚得下巴差點兒掉在地上,這是他們見過的最不可思議的景象:莫罕拉姆爺爺盤腿坐在樹下閉目沉思,二十多米長的雪白頭發閃耀着星星點點的銀光,根根向上飄向天際,幾乎接觸到了菩提樹冠,随着呼吸的變化,長發如海藻一般波動不息……
艾西瓦娅正要上前說話,莫罕拉姆爺爺已經睜開了雙眼,飛揚的長發慢慢落下,鋪散在身後的地面上,他說:“艾西瓦娅,你平安回來就好。”
艾西瓦娅有些生氣地說:“爺爺,我還是不是您最喜歡的孫女了?我被疤頭卡皮爾抓走了兩天一夜,您怎麼不來救我?”
莫罕拉姆爺爺微笑着安慰說:“不要動怒,我親愛的孩子,你聽我說。冥冥中有人救了你,我不能代替那個人,那樣會破壞你們的緣分。現在你帶他們來了,就安排他們住下一段時間,好好款待這二位遠道而來的貴客。”
艾西瓦娅消氣了,合十稽首表示領教。
莫罕拉姆爺爺轉頭對彭浩、彭風說:“年輕人,你我見面皆因一個緣字。你們做人發生意,這本身沒有問題,但頭發在你們眼裡,不能僅僅看作是一種财富,還要對頭發存有敬畏之心。”
兩個兄弟見老者談吐不凡,就靜下心來,認真聆聽。
莫罕拉姆爺爺繼續說道:“頭發乃是人類靈性的散發之地,頭腦感知的延伸觸角。我們的五官和身體在成年之後不再生長,但頭發的生長卻會伴随人的終生,甚至在人離世後還會繼續生長。我們長發族人信奉頭發越長,帶給人的第六通感就越強,輔以内心的修行,即可感知過去,預見未來……”
這番話,讓彭浩、彭風大開眼界,心悅誠服。
艾西瓦娅安排兩個人住下,每天用精緻飯菜招待。莫罕拉姆爺爺剪下了自己的一段頭發,編成兩根結實的銀色鞭子,贈給了兄弟倆,并教他們如何使用發鞭。
在練習過程中,彭浩發現艾西瓦娅也能将頭上的發辮運用自如,既能攻擊,也能防禦。彭浩開玩笑說:“那天逃跑時,你怎麼沒有用這功夫?”艾西瓦娅腼腆地笑着說:“我這不算什麼功夫,我倒是想欣賞你的中國功夫。”
沒幾天,彭浩就把辮子功練熟了。和彭浩比起來,彭風就沒有這天賦了,他勉強練習了幾次,就中途退場,去寨子裡遊山玩水了。
轉眼半個多月過去,這天,莫罕拉姆爺爺嚴肅地說:“你們準備離開吧,卡皮爾已經在來的路上了。你們若是中途碰上了他,隻管全力施展學到的功夫,長發神一定會庇佑你們的。走之前,我還有一件重要的事要交代。”
莫罕拉姆爺爺面對彭浩,鄭重地問道:“年輕人,你是艾西瓦娅的救命恩人,你願意娶她嗎?”
聽了這話,彭浩心中一動。經過這幾天的相處,他已經喜歡上了艾西瓦娅,但并沒有婚娶的心理準備,一時間,他愣在那裡。
這段時間,彭風也仔細觀察了艾西瓦娅,覺得她的确是一個好女孩。彭風見堂哥沒反應,趕緊接上話茬說:“爺爺,我哥願意。”
彭浩拿眼直瞪彭風,彭風卻笑道:“哥,你未娶、她未嫁,你怕什麼?要是擔心娶外國媳婦難過家裡那關,那我告訴你,完全沒有什麼可顧慮的,你弟妹就是我從美國娶回來的,頭發也很長,也值4000美元,可惜,那是她買的假發……”
彭浩和艾西瓦娅都被逗樂了。在艾西瓦娅深情期盼的眼神注視下,彭浩點頭同意了與她的婚事。
辭别了莫罕拉姆爺爺,三人順着原路返回,隻有出山後才能坐上返回北方的交通工具。
5.鏟除了卡皮爾
走了一天一夜,果然不出莫罕拉姆爺爺的預料,他們與疤頭卡皮爾在一處山坡上狹路相逢。
疤頭卡皮爾已經撤去了頭上的紗布,那裡新添了一道三寸多長的紅疤。他騎着一匹高大的白馬,手持一把槍,領着幾十個持刀持槍的光頭黨成員正在慢悠悠前行。
迎面看到彭浩三人,疤頭卡皮爾心頭不禁怒火翻騰,罵道:“彭,那天你害我養傷到現在,還打傷了我多名兄弟,放走了我私人監獄裡的婦女。我好了傷疤豈能忘了疼?長發族人偏偏又幫着你僥幸逃脫,你們哪個都不可原諒!本想明天将你們連同長發族一并解決,既然你們急着趕來赴死,那就提前送你們升天!”
彭浩斥責道:“卡皮爾,你和你的光頭黨為了多賺昧心錢,搶劫、綁架、殺人,簡直是無惡不作。今天既然遇見了,那就來一個了斷吧!”
卡皮爾冷笑一聲,不再多說,一揮手,手下人員迅速散開,他一聲令下,槍彈齊發。
彭浩、艾西瓦娅帶着彭風轉眼間躲到茂密的闊葉樹林後面去了。一陣密集的子彈打了過去,樹林裡沒了動靜,卡皮爾停止射擊,指揮手下人分組進入樹林搜索。
彭風藏好後,彭浩手持銀鞭,艾西瓦娅解開發辮,就等卡皮爾搜樹林。一旦有人進來,不知哪裡就會“嗖”的一聲飛出一條閃亮的銀鞭或辮梢,人的要穴被擊中後,當即昏迷不醒。進來倆解決倆,進來仨躺倒仨,不一會兒工夫,進來的人全給撂倒了。
卡皮爾連喊幾聲,手下無一人回應,頓時亂了方寸。他不敢随便進入樹林,騎着馬在山坡上轉了幾圈,不知該走該留。
這時,彭浩已從樹林裡出來,悄悄地逼近了卡皮爾。他趁卡皮爾還在猶豫當口,猛地甩出銀鞭,想纏住卡皮爾的胳膊,打掉他的槍。沒想到鞭子飛出,卻緊緊地纏住了卡皮爾的脖子。
卡皮爾慌張之下回頭尋人,一手胡亂扣動扳機連續開槍,一手試圖解開脖子上的鞭子。那根銀色的鞭子卻越勒越緊,卡皮爾掙紮了很久,最終一頭栽下馬,僅留一絲微弱的氣息。
眼見卡皮爾跌下了馬,彭浩這才松開了鞭子。彭浩不知道是自己手下不肯留情,還是銀鞭有了靈性,飛去纏住了卡皮爾。雖說卡皮爾是惡貫滿盈之人,但眼見他被自己打成重傷,下半輩子恐怕不好過了,彭浩終究有些自責。
艾西瓦娅仿佛知道彭浩所思所想,勸慰道:“銀鞭既然是爺爺的頭發做成,必然具備一定靈性,自然有你意想不到的奇特之處。再說,卡皮爾是整個長發族的威脅、S國大半平民的禍害,你将他打敗了,有什麼可自責的呢?”
彭浩想想有理,心中釋然了一些,随後與艾西瓦娅和彭風找了三匹馬騎上,前往提魯瑪拉神廟去了。他們要趕在約定期限之前簽訂購賣人發的合同。
當彭浩他們與疤頭卡皮爾在山中對決時,卡皮爾手下人并沒有全被撂倒。有膽小怕事的人躲在暗處看熱鬧,一見到卡皮爾落到這等下場,便騎上快馬跑出山,将這消息傳播了出去,頓時一傳十,十傳百,沒半天時間,很多人都知道了。所以等彭浩他們出了山,到了提魯瑪拉神廟附近時,看到的是一片喜氣洋洋的景象。
有人憑借傳聞,大緻上認出了彭浩他們的模樣,便指着他們向大家說:“就是他們,推倒了兇殘的卡皮爾,讓惡貫滿盈的光頭黨解散了,他們是英雄!”
随後,有虔誠的信徒匍匐在地,朝着彭浩跪拜,嘴裡高喊道:“白馬迦爾吉現身了……”
彭浩有些不明就裡地問:“他們說的白馬迦爾吉是誰?”
艾西瓦娅說:“毗濕奴神有十個化身,第九化身是釋迦牟尼如來,未來的第十化身就是白馬迦爾吉。傳說,他出現時,将騎着白馬,擊毀邪惡勢力,重建人間秩序。你看你,推倒了疤頭卡皮爾,還騎上了他的那頭白馬。平民大衆拜你所賜脫離苦海,當然會把你認做白馬迦爾吉了……”
彭浩驚歎道:“我一個中國小商人,無德無能。我承認,騎的這匹馬确實是白的,但迦爾吉的尊稱我可受不起!”
正說話間,提魯瑪拉神廟營銷部的人員到了,他們熱情地說:“你們的壯舉,廟方已經全部聽說了。神廟的住持拉吉長老特别邀請你們前去小叙。”
彭浩、彭風斷定會談到人發生意,便和他們一起進入了神廟。
拉吉長老早已站在門口等候,見面後,雙方相互施禮問候,随後長老就引着大家朝神廟後面僻靜的地方走去,遠處就是人發倉庫。拉吉長老說:“‘白馬迦爾吉’,多麼高貴的尊稱!祝賀你,年輕人,今天我和我所在的神廟都對你深表敬意。六十多年前,信徒們敬獻的頭發無法處理,我們全部予以焚燒,但需要從信徒手中收取财物供養神廟;後來有了人發市場,我們用人發換取維持神廟的資金,大大減少了信徒們的财物供奉,但也招引來了疤頭卡皮爾,他從人發倉庫偷人發、壓制神廟營銷部,還搶走信徒們的發辮……我們頂住壓力采用種種方式與之對抗,可是收效甚微,直到你們的到來。”
彭浩、彭風,還有艾西瓦娅都靜靜聽着,看來,拉吉長老像莫罕拉姆爺爺一樣,也有一段勸世良言。
拉吉長老說:“這裡發生的一切因果,都與人發相關。虔誠的信徒要将最珍貴的頭發獻給毗濕奴神;精明的商人要把這些頭發換成美元;廟方轉讓人發要維持神廟正常運轉。逐利心一起,禍害相随。人發生意既能換來金銀,也能惹來禍端……”
說着話,他們已經走到了人發倉庫跟前。拉吉長老帶頭進入人發倉庫,指着人發堆積、黑黝黝的座座小山,說:“在做生意的商人眼中,這些就是黑色的金子,是一筆筆無價的财富,但作為一個正直善良的人,還要看到人發背後蘊藏的人生百态。頭發的主人或虔誠、或無奈,或悲、或歡。人發不僅僅是商品,我們要學會思考和探尋它蘊藏的故事。彭,從此以後,這裡的人發就轉讓給你們,請你萬萬不要辜負了白馬迦爾吉的尊稱。”
彭浩、彭風和艾西瓦娅激動地說:“不敢忘記長老教誨。”
與拉吉長老辭别後,營銷部人員帶着彭浩他們簽了人發轉讓合同,以每公斤200美元的低價成交,第一批貨很快發往國内。
興奮之餘,彭浩和彭風才想起來,他們已經好久沒跟家裡通過電話了。但是,他們的手機早在被疤頭卡皮爾迷暈時就被搜去了,于是,他們找到了一個公用電話,撥通了二叔手機。
二叔聽見是他倆,又氣憤又驚喜,說:“自從你們兩個臭小子去了S國南部,電話怎麼也打不通了,我都快被你們急死了……什麼?在忙?别騙我了!一定是去哪兒遊山玩水了吧……什麼?找到了穩定的渠道,以後人發直接發國内,我的天,太好了……什麼?彭浩還帶回一個長頭發的外國媳婦?行,你們兄弟倆可真是搭幫子一對啊!”
撂下電話,彭浩、彭風和艾西瓦娅飛回了北部。他們找到中間商傑迪的家屬,給了他們一筆不菲的撫恤金,然後坐上了回國的飛機。
飛機上,大家都安靜了下來。彭風仰着腦袋呼呼大睡,艾西瓦娅則依偎在彭浩的懷裡,彭浩心裡不禁感歎:這真是一場肉體和心靈的奇遇!頭發如此普通,任人裁剪擺弄,卻從來沒有停止過生長,最終長出了驚人的長度和價值。這種價值,絕非金錢所能衡量。現在,自己有幸加入到人發生意中來,自己經營的,或許是世界上最複雜的商品了……
(發稿編輯:陶雲韫)
(題圖、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