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拿下萬科，與格力之争為何完敗？
插圖/孫元
北京騰駒達獵頭公司董事長景素奇寶能老闆姚振華，戰萬科、鬥王石，可謂一戰成名，随即安邦助燃、恒大加火，一時熱鬧非凡。正當一幫少壯企業家群毆正酣，老王已心力交瘁時，姚振華增持格力電器的另一場大戰意外拉開大幕。然而，這次幸運之神沒有光顧，姚振華不僅被公權力叱退，而且兵敗山倒，甚至萬科江山也急轉直下一并得而複失。誰也沒想到一場天翻地覆的熱鬧大戲就這樣草草收場了。吃瓜群衆無論如何放飛猜想，都不會想到會是華潤退出、寶能遭貶的結局。
大戲收場，人們不禁會問：兇猛彪悍的“野蠻人”姚振華，為何此番兵敗格力？應《中外管理》總編楊光先生邀請，筆者總結如下：外在硬傷有三，内在軟肋有四，不能審時度勢尤其緻命。
硬傷：吃了不該吃的
1.國企奶酪是随便吃的嗎？
國企為什麼存在？如果這都沒搞明白，動國企必有麻煩。收購國企，就等于動政府的奶酪，而政府的奶酪是能随便動的嗎？當然，1990年代曾有很多國企賣掉了，甚至是賤賣了，但那是政府想賣，并出台了相關政策，并優先處置“爛蘋果”。就這樣，還有人後來翻舊賬，以此整人呢。縱然有主動收購國企的，也大多都是官商暗中勾兌，私下悄悄進行，而且程序符合權力運行規則。哪有像姚振華老闆這樣轟轟烈烈在二級市場上公開搶買的？
也許有人會問：萬科的第一大股東不也是國企甚至央企嗎？但萬科之于國務院國資委和格力之于珠海市國資委，是不可同日而語的。萬科縱然是龍頭企業，也隻是國家國資委下屬衆多央企之一下面二級公司參股的一家公司。況且萬科有今天，主要是靠王石團隊辛勤智慧的付出，華潤隻是财務投資。而格力之于珠海國資委，可是排第一的心頭肉，占有珠海市大半江山，是珠海唯一能享譽全國走向世界的千億級優質企業。珠海市政府能随便讓民資收購嗎？
2.龍頭制造企業能随便吃嗎？
格力不同于萬科，是一間制造企業，且是制造業龍頭品牌企業。寶能舉牌的深南玻雖也是制造業，但規模小，經營一般，不在一個量級。在傳統産業哀鴻遍野時，能有如此優質企業馳騁市場征戰國際，也是民族驕傲，更安排着數萬人就業，年利稅在百億以上，再加上上下遊産業鍊條的影響力更不可小視。更何況，姚振華舉牌深南玻時把管理層血洗了，這更令政府擔心：假若你真把格力電器收購了，也血洗管理層，帶來企業震蕩，業績下滑，産品不穩定，消費者不滿意，好端端的企業就完了。那數萬人就業怎麼辦？百億稅收哪裡來？政府當然不幹了。
3.仰臉女漢子能随便吃嗎？
格力電器掌門人董明珠是位女漢子。俗話講：凡“仰臉女子低頭漢”，都難鬥。筆者曾與董大姐一起做過節目，近距離接觸發現，董的确是典型的“仰臉女子”，言談舉止中帶着女漢子的豪氣和戰天鬥地的精神。為什麼“仰臉女子”難鬥呢？因為仰臉女子個性強、内心不懼，敢于挑戰權威和規則。人類發展到今天，其實還是男人的世界，規則包括潛規則都是男人定下的。姚振華和王石鬥時，在遵循同樣的規則下占有年齡優勢，所以勝出。當與董明珠鬥時，董明珠就不按既有規則出牌，但她熟悉這些社會規則，做到了知己知彼，而姚振華卻不知董出什麼牌，隻能是知己不知彼，所以戰則必殆。
軟肋：道術修行不精
1.趁人之危，人心向背
趁人之危出手收購，作為商戰可以理解，但社會不隻有商業利益。姚振華收購格力時，是董明珠剛被珠海市國資委免去格力集團董事長職務，同時收購珠海銀龍受挫并因此被深交所問詢之際。姚振華此時舉牌，合乎商業慣例，合乎法律，但明顯欺負人，不合乎情義。
2.見好不收，雞飛蛋打
姚振華收購萬科，血洗南玻，一年之内，連連得手，為何不見好就收？貪心不斂，見好不收，必遭割肉。這是商人的通病。貪婪的結果一定是，不僅想得的沒得到，而且原有的都要失去。比如将要收割的萬科也丢了，甚至還丢失了自己戰鬥的主要資金源——前海人壽萬能險暫停銷售，這不要了命根子了嗎？曆史上貪婪過度而自掘墳墓的案例大量存在。貪婪是人的本性，也是商人經商之大忌。
3.戰法重複，必緻失敗
姚振華在一系列舉牌當中，赢得了“舉牌俠”的稱号。從2010年收購寶誠股份開始，到華僑城、萬科、南玻、格力，已經五次舉牌。這一套路大家都熟悉了，就像李逵的三闆斧，雖然用得爐火純青，但隻要一出手，大家都知道你下一步要幹什麼，你的目的、套路、打法是什麼，對手的防範應對措施也就相應而來。換一種戰法好不好？自己踏踏實實做一間上市公司好不好？私下協商收購一家好不好？仗着杠杆資金的優勢，在二級市場上高舉高打，把自己暴露于公衆之下，給監管層留下了呼風喚雨、興風作浪的印象，甚至被直接斥為“妖精”，情何以堪？
4.萬能險，并不保險
萬能險有很多優點，除有固定投資收益外，還有不定額的分紅，而且流動性強，所以投保人非常喜歡。但對于保險公司來說，就是壓力和風險，逼迫保險公司必須持續尋求穩定且有較高投資價值的标的物。另外，保險業也是個政策性極強的行業。保險金出問題，會導緻社會動蕩。因此國家監管非常嚴厲。這次姚振華所擁有的前海人壽萬能險，就遭遇了暫停銷售的整頓。權力監管雖然要有法可依，但監管尺度是有靈活性的，說變就變。一旦變了，麻煩就來了。這不，一下子就歇菜了？連自己的日常經營都保證不了。
大忌：不會審時度勢
掌聲響起。2016年姚振華風頭勁猛，襲戰萬科，勇鬥王石，一時赢得了大多數股民和草根的掌聲，同時也赢得了資本枭雄的稱号。因為，寶能相對于萬科，姚振華相對于王石，在收購前是處于弱勢地位。弱勢者戰勝強者，總能赢得大多數人的歡呼。
失去人心。當姚用同樣的手法血洗深南玻管理層時，赢得的就不是掌聲了。此時的姚振華已經是功成名就的強勢人物了，這時血洗南玻集團管理層，就成為恃強淩弱、以大欺小，赢得的隻是沉默、歎息、嘲諷、厭惡、反對。盡管你沒有違法，但道義上失了人心。
成妖被除。誰曾想，收不了手的姚振華轉眼又舉牌格力電器。這下子鬧得更大了，再這樣下去，不僅資本市場混亂，連傳統實業也會遭殃。所以，人們不再沉默，不再歎息，而是從厭惡、反對，變成了實際鬥争。于是政府管理層出手了，堅決喝退，并連帶查處資金源頭。
試想，姚振華收萬科、戰王石時，監管層為啥不出手？監管層當時若出手，就會與大多數人為敵。血洗南玻集團時，監管層為啥不出手？監管層當時若出手，就沒有民怨。姚振華血洗南玻管理層，聚集了民怨，等到收購格力時，民怨就變成了監管層出手理所當然的正義，替衆降妖了。這就是政治。
适者生存。作為商人，尤其大商人，當然要守法。但僅僅守法還不行，因為中國的法制生态還不健全，人治大量存在。所以還必須學會審時度勢。昨天能幹的事情，到了今天也許就不能幹了；昨天不能幹的事情，今天也許就能幹了。必須因時而化。
也因此，中國企業家很累，主要是心累。不遵紀守法肯定不行，僅遵紀守法也不行。中國社會的運營，除了法以外，還有親情理義權等力量在起作用，幾千年都如此。這就是中國的現實生态，适者生存，累是必然的。中國企業家也隻能繼續累下去，除非你不做事。
責任編輯：楊光
插圖/孫元
貪婪的結果一定是，不僅想得的沒得到，而且原有的都要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