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對島村來說,女人隻是填補其空虛、排遣其傷感的工具,是他獲取愉悅的玩物。因此在島村的心目中,女人并無地位和尊嚴可言。
島村可以在火車上“長時間地偷看葉子”,“卻沒有想到這樣做會對她有什麼不禮貌”。他與駒子分手後便忘掉了自己的諾言,“沒有來信,也沒有約會”,這說明他根本就沒有把駒子放在心裡。而再次見面時,島村雖然很清楚,按道理自己“應該向她賠禮道歉或解釋一番”,但卻“連瞧也沒瞧她,一直往前走”。
駒子——《雪國》(2)
島村對駒子的蔑視,在川端康成那裡并沒有受到鞭撻和懲罰,川端無意讓島村付出應有的代價,相反,他讓島村“沉浸在美妙的喜悅之中”,因為小說中駒子在經受這一切之後,仍然一心傾慕于島村。川端康成這樣安排,無疑是想要肯定駒子對純真愛情的坦蕩、執著的追求,然而從另一側面卻反映出男女主人公在川端的價值天平上各自占有怎樣的重量。
島村第二次離開雪國時,跟駒子約好2月14日雪國“趕鳥節”的時候來看她。按照常理第一次已經失約,第二次總該信守諾言了。但是,島村又一次言而無信。駒子為了等待跟島村見面,特意從老家趕回來,卻仍然是空等一場。面對駒子的追問,島村的回答是:“像你這樣追問,我怎能說得清楚呢。”就這麼輕而易舉地逃避了自己的責任,反倒是駒子無言以對了。
《雪國》中寫道“駒子無可奈何地無言以對,默默地閉上了眼睛,心想:島村自然會把自己挂在心上的吧?于是她顯出一副通情達理的樣子說:‘一年一次也好,你來啊。我在這裡的時候,請一定一年來一次啊。’”
駒子的反映也許正符合日本男人的願望,正如小說中所寫的一樣,身為藝伎的駒子所應做到的便是對男人的無條件順從。在川端康成筆下,這種表現是“通情達理”的,這才是藝伎的表現。
熏子——《伊豆的舞女》
同為川端康成的名著,《伊豆的舞女》卻與《雪國》有着決定性的差異,塑造了一個不同的藝伎形象。
《伊豆的舞女》描寫了一個高中學生和流浪舞伎在旅途中的一段朦胧的清純的愛情,伊豆的青山秀水與少男少女間純淨的愛慕之情交織在一起,互相輝映,給了讀者一份清新,也淨化了讀者的心靈,把他們帶入一個空靈美好的唯美世界。小說中的舞伎熏子,是一個十四五歲的女孩。川端康成着重描寫了熏子純情天真的一面,沒有任何卑微的感覺。
《伊豆的舞女》中,“我”因為聽到舞女的“純真而坦率,很有餘韻”的贊美,聽到那“天真地傾吐情感的聲音”而豁然開朗、感激不盡。“我”的深鎖的心靈孤舍,被舞女一句甜甜地贊美打開了,經年累月積聚的憂傷,也在舞女天真爛漫的笑聲中飄散殆盡,乖戾得如同冰山般的精神世界也随着這點滴的溫暖溶化了,變得純淨如水。“我”感到“頭腦恍如變成了一池清水,一滴滴溢了出來,後來什麼都沒有留下,頓時覺得舒暢了”。
川端康成曾說過他喜愛能使自己“保持童心的女性”,而舞女正是這樣一個“孩子”。甚至當20歲的“我”在溫泉浴場看到舞女“潔白的裸體”時,不但沒有産生任何不良的欲望,反而被她的純潔所感染,發出感慨:“她還是個孩子呐。”
在《伊豆的舞女》中,作者不但做到心物融合,達到了“有我之境,以我觀物,故物皆着我之色彩”的境界,他還借鑒西方現代派,為小說抹上了更為濃重的主觀感情色彩,着重了對人物的心理刻畫和意境的創造。比如,在茶館,舞女把自己的坐墊翻個身讓“我”坐,“我”卻有些驚慌,“謝謝”到嘴邊卻沒說出來。僅一個翻坐墊讓座的動作就刻畫出了受人歧視,淩辱的舞女形象,而“我”的驚慌失措也暗示了孤單的我在得到舞女平等對待時的受寵若驚。再比如在浴場,純潔舞女的招手,使我滿心舒暢地笑個不停,頭腦澄清得像刷洗過似的,微笑長時間挂在嘴邊。這使我們讀者能清晰看到“舞女”和“我”之間所以能建立真摯的友情并流露出淡淡地愛,并非由于世俗功利,而是源于舞女的天真無邪和“我”的樸質無華,平淡自然的美學“追求”。全篇小說中此類看似輕描淡寫,卻為點睛之筆的地方有多處,創造出一種随“我”與“舞女”,特别是“我”的情感發展的純潔美好意境。
熏子不識字,喜歡聽别人給她念小說,“我懷着期待的心情,把說書本子拿起來。舞女果然輕快地靠近我。我一開始朗讀,她就立刻把臉湊過來,幾乎碰到我的肩膀,表情十分認真,眼睛裡閃出了光彩,全神貫注地凝望着我的額頭,一眨也不眨。好像這是她請人讀書時的習慣動作。剛才她同鳥商也幾乎是臉碰臉的。我一直在觀察她。她那雙嬌媚地閃動着的、亮晶晶的又大又黑的眼珠,是她全身最美的地方。雙眼皮的線條,也優美得無以複加。她笑起來像一朵鮮花。用笑起來像一朵鮮花這句話來形容她,是恰如其分的。”
在文中,天真純情的熏子仿佛已經令人忘記了她是一個藝伎,作者把藝伎的細緻、周到、柔順和小家碧玉的淳樸天真結合起來,塑造了一個理想的少女形象。在川端康成的時代,藝伎的社會地位已經大不如前,明治時代藝伎風光一時的盛景已成為曆史,川端所描寫的熏子是藝伎中的無名之輩,或許描寫社會下層人群的可愛之處正是川端的寫作初衷,但不管如何,《伊豆的舞女》以它強烈的藝術感染力,塑造了一個帶有藝伎特點的女性美的典型形象。
如果說《雪國》描繪了真實的藝伎,那麼《伊豆的舞女》則塑造了一個可愛的藝伎,但也不難看出,川端康成在描寫藝伎時沒有太多的道德負疚感,後來他獲得的諾貝爾文學獎,也有日本藝伎的一份功勞。
賴子——《化妝》
渡邊純一的小說,人物多以年輕女性為主。《化妝》正是這樣,描寫了京都一家以女性繼承人為主的料亭“茑乃家”的家長津子和四個女兒玲子、賴子、裡子、真子的不同生活和她們面對情欲的不同選擇。
賴子是個很好強也很倔強的人物,她長得很漂亮,從小和姐姐玲子一起在“町園”學習歌舞伎的技藝,并且成功地成為了藝伎,可謂是一個多才多藝的美人,但是賴子的生活在姐姐玲子自殺後完全改變了。
其實玲子并沒有在全書中出現,而隻是一直出現在妹妹賴子的回憶中。但是可以讀到玲子的性格,一個對于生活過于認真的人,其實這點和賴子很相似,在對賴子的描寫中能夠感受到這一點,同時玲子還是一個軟弱的人,這卻是和賴子不同的地方。玲子的死因是被一個叫“熊倉”的客人強暴以後發現懷孕,雖然賴子也受到了同樣的被強暴的遭遇,但是玲子的死才是真正促使她想要“報複”的原因。随後賴子為了離開京都這個會引起她傷心的地方,去東京銀座開了一家叫做“青”的酒吧,成為年輕美麗的媽媽桑。并且用自己的身體作交換,在生意上重創了熊倉,最後導緻了他的自殺。
在完成了自己的報複計劃之後,賴子堅強的世界最終倒塌了。她終于可以和自己的過去說再見,放下自己一直以來堅持的“冷美人”的架子,接受了自己心愛的男人日下進入到自己的感情生活中來,把自己壓抑了許久的軟弱的那一面真正的暴露出來。她甚至帶日下一起去京都祭拜玲子,一起旅行……但是就在這個時候,就在這個賴子離她自己的幸福生活僅一步之遙的時候,日下無意中說出了自己的身世,原來這個私生子的父親就是那個曾經給賴子和玲子造成了難以磨滅的傷害的熊倉。最後,賴子選擇了離開。
渡邊純一的語言細膩、唯美,他偏愛藝伎。他筆下的賴子,正因為美麗才顯得格外窘迫。表象的豔麗帶來驚濤駭浪般的情感沖擊,人們不能自拔地身陷其中。美麗的賴子,被寵愛,被嫉妒,常常無往不利,占盡風騷。可很少,會被尊重。很難說她究竟幸福還是悲哀。可是再美麗的女人,感情還是她們的死穴,賴子也是如此。這世上那些看來對愛不屑一顧的女子往往都曾用情很深,而被情傷害。也許,渡邊純一想告訴讀者,愛,是女人的天性,也是藝伎的天性。
小百合——《藝伎回憶錄》(1)
一次迷人的、生動的遊曆,在這卓越的新小說中,确實可靠地、細膩抒情地刻畫了一位日本著名藝伎真實的經曆。
小百合以她長者的智慧與迷人的聲音向我們講述了她的一生。《藝伎回憶錄》領我們進入一個五光十色的世界,在那個世界裡,藝伎的童貞拍賣給出價最高的男人,女人被訓練來做有權勢男人的玩物,愛情被譏諷為幻想的東西。
小百合的故事是從1929年一個貧窮小漁村開始,九歲被賣到一家知名的藝伎館。通過她那雙美麗的藍灰色眼睛,我們看到了衹園頹廢的核心,及其美妙的茶館、戲院、狹巷、神廟,以及藝術家群像。我們看到藝伎所接受的各種技能訓練:舞蹈與音樂;日本和服的穿戴以及璨燦的化妝與發式。看到藝伎如何在給客人們斟酒時微露玉臂;藝伎相互間如何為争奪男人的寵愛而勾心鬥角。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取締了藝伎活動,小百合不得不寄住他鄉,但她找到了難得的自由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