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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森探案集 憤怒的證人 空屋疑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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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屋疑蹤(上)

書籍名:《梅森探案集 憤怒的證人 空屋疑蹤》    作者:厄爾·斯坦利·加德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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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突然有了轉機,頭一天夜裡,希比的親人終于停息了曠日持久的争吵,就田莊賣價勉強取得一緻。第二天清晨,房地産經紀人約翰·法哈姆便趕去通知貝克特,貝克特再看過一遍這份即将成交的契約,并在契約上簽下名字。幾個小時過後,他使把馬群趕進這片已經屬于他的田園裡。現在,他開始耕地了。他準備幹到半夜,要是不累的話,還可能幹到更晚。  

從栅欄大門口沿一條泥土路走去,就到田莊中間的一座住宅,住宅周圍栽種着濃密的樹木。眼下貝克特拿這座又大又老的屋子沒有什麼用,要修理這座房屋,花費恐怕要超過買這整座田莊的錢。  

他降下犁鋒,開動拖拉機,在肥沃的、黑油油的土地上翻開一道道松軟的犁溝。烏雲低低地在頭頂上移動;西天邊夕陽把雲朵的底部染成金黃色。這是幅南加利福尼亞州冬天落日的迷人景色。  

拖拉機摩托乏味的轟鳴以及長時間注視着地面,使山姆·貝克特墜入夢幻般的世界。他沒有察覺時間過去多久,天黑下來,他打開車燈。夜的寒氣刺痛臉面和雙手,他依舊  

盯住長滿野草的荒地與犁溝相接的那一行土地。  

馬群騷動着,它們對這塊陌生的土地感到好奇,一些膽大的馬兒在栅欄裡四處奔跑,有的還跑到剛剛犁過的田地上去。  

山姆·貝克特目不斜視,他專心操縱拖拉機,沿着栅欄的走向,來回耕作。拖拉機熟練地拐彎、打回頭、向前;再拐彎、打回頭,再向前……  

時間悄悄地溜過去,月亮時而從雲朵背後鑽出來,時而又鑽進去。當漠隴的光從天縫裡投射到黑魁棘的土地上時,四周的物體便呈現出猶如剪影的古怪的輪廓。  

在昏暗的月光底下,山姆·貝克特忽然發現,右邊不遠的田地上,隐隐約約有一團黑影,形狀如同裝滿土豆的一條大麻袋。他揉揉眼睛又瞧,然後刹住車,跳下來,向前走去,心裡想也許是自己看花了眼,也許那影子随時都會消失掉的。可是他再瞧,它還在。待他走到跟前,才看見地上确有一件物體。他終于看出來那兒有高跟鞋、有人的腿、有裙子……  

那是一個女子的軀體,她臉朝下俯伏在潮濕的、破碎的田地上。  

“嗨,”他叫道,“你怎麼啦?”  

他伸手碰了碰那女子,她身上還有點暖,但是形體很不自然,顯然失去了生氣。忽然間,他象觸電一般趕緊把手縮回來手摸到又稠又粘的什麼東西,黑色,有腥味……  

山姆·貝克特沒命地奔向拖拉機,跳上去,掉轉頭,用最快速度駛出大門口。恐怖戰勝了疲勞,他極力想弄明白發生了什麼事,雖然腦子逐漸清醒過來,但他仍然覺得迷迷糊糊的如同在做夢。  

警長比爾·艾爾頓處理完公務,卷上一支煙,坐進舒适的手椅裡浏覽當天的報紙。平時,他很少下班後還呆在辦公室,隻有當大姨子多麗絲來家做客的時候才例外。  

今天,艾爾頓和多麗絲可以合得來,因為他給自己立過規矩,不過他仍然想方設法躲開她。  

多麗絲說他太稀松,隻要有機會,她就在人前數落他。她的一對小眼睛又黑又亮,一根柔韌的舌頭很少安靜下來,叫人難以忍受。  

警長灰白頭發,斯文,有禮貌,很有點幽默感,然而多麗絲不喜歡。依她看,一個男人必須有男子漢的氣概。近一些日子來,她給他起個新綽号叫"老迂"。幾乎每一個小  

時,她就用這個新綽号叫他十多回。  

警長先看《新聞報》的大标題。他看到希比一家子達成協議的消息,一筆大交易就要成交了;比爾·艾爾頓估計買主一定是山姆·貝克特,因為他的土地就和希比田莊連着。  

他看過第一版,接着看裡頁的“個人簡訊”欄。警長對當地居民很熟悉,他從“簡訊”的簡單報道裡,可以了解很多内情。比如今天報上說愛爾絲·法哈姆到外地度長假去,他就知道她和約翰·法哈姆的關系完蛋了;并且猜想到不出幾個星期,肯定會宣布這對夫妻離婚的消息。  

電話鈴聲響了。  

“喂喂,警長,”是一個男人的驚慌的聲音,“我是山姆·貝克特。我在希比田莊發現一具女子的屍體!”  

“她是誰?”  

“我不認識。”  

“她死多久了?”  

“我剛剛才看到,身上有很多血!”  

警長說:“你不要動,我馬上來。”  

山姆·貝克特田莊離城大約十裡地,警長跳上警車,十分鐘後就趕到了。貝克特在等他,丢魂失魄地,他是吓壞了。  

“看到什麼啦,山姆?”  

“是個女子臉朝下,死在那兒,在我剛犁過的地裡。是個金發女郎,我敢說她頂多不到二十歲。穿毛料衣裳背上有一口子,象是被人刺了一刀。”  

“你有沒有在附近留下腳印?”  

“就這些是我的,我走到她那邊去的這一行。”  

“好吧,”警長說:“咱們去看看。”  

山姆·貝克特語無倫次地訴說:“我在耕地,她倒在那兒;那兒剛剛犁過了。沒有别人的腳印,要是有人殺她,應該會……”  

警長推開栅欄大門,“來吧,山姆,”他說:“咱們坐拖拉機進去,你留點神照原來的車轍開過去。”  

貝克特順着剛才車輪壓出來的一條痕迹往裡開,來到原先拖拉機停車的地方。  

“那些鞋印,”警長問,“是你的嗎?”  

“是我的。”  

“好象沒有别人的鞋印了,山姆。”  

“是的,”,貝克特懊惱地說:“我說過,是沒有别人的鞋印。”  

“可是她不可能離開地面漂到這兒來,山姆!”  

“那當然,”貝克特說:“也許是這樣,我想,她被人刺了一刀;趕緊逃命,她經過荒地,到了耕地這一邊,跌倒了,沒有力氣再站起來,就死了。後來,我拖拉機開過來,第一趟經過她身邊時,我沒有注意到。我是說沒有發現,後來當然更加沒看到……”  

“可你經過她身邊,怎麼會沒有看到呢?”警長問。  

“因為,你知道,犁地要犁直。”  

“我想當時月亮被烏雲遮住,我又光注意前邊的地……”  

警長跳下來,小心翼翼地踩着貝克特的腳印走過去,他摁亮手電筒,伸手按了按女子的胸口,她的心髒早已停止跳動。警長看了一番,沿原路走回來。  

“我們回去,山姆”他說:“還是順原來的車轍,到耕地邊就停住。”  

拖拉機開到路邊,他又跳下來,打亮手電筒低低地照看地面,一步一步過去,仔細地察看每一片野草。  

“沒有血迹。”他哪嚷着。  

“會不會被我犁掉了?”  

“可能,不過,她如果是先變了傷再往前跑,加會滴在裙子上的,可是她衣服上有血,裙子上倒沒有。”  

“是呀,”貝克特說:“這真怪,裙子上倒沒有!”  

“聽我說,山姆,”警長說:“你回去打個電話給警長助理奎連,請他帶一部照相機來,還有叫他也把驗屍官找來,我在這兒等着。”  

“好,好。”貝克特說。他那口氣表明他巴不得趕緊離開這兒。  

可是警長又說:“打了電話,請你把拖拉機再開到這兒來,應該站在拖拉機上拍照,要照屍體,還要照鞋印。”  

“鞋印是我的,沒有别人的,還照什麼呢!”貝克特結巴着。  

“你去吧,這個我知道。”警長說。  

警長助理十九歲的女兒貝麗爾·奎連坐在電話機邊上,一個多鐘頭了,她在等候羅伊·賈斯帕從比克林堡給她來電話。鈴聲剛響,她就抓起話筒,用輕柔的聲音問,“喂,  

喂?”無論對羅伊,或是對别的人,她答話的聲音都那麼動聽。  

接線員說:“長途電話找貝麗爾小姐,她在嗎?”  

“我就是。”貝麗爾說。  

“請稍等。”  

電話機裡傳來羅伊·賈斯帕跑熱切的聲音,“喂,貝麗爾?”  

“羅伊!”  

接線員插了一句話,“請投入二十五美分硬币,講三分鐘。”  

立即又出現羅伊的聲音,“貝麗爾,告訴你個好消息。明天我回家。”  

“噢,羅伊!”  

“你高興嗎,?貝麗爾?”  

“當然高興,羅伊!”  

“明天咱們一起跳舞去,好嗎?”  

“太好了,羅伊!”  

他們的對話一直講到接線員挂斷了線,她說三分鐘時間到。  

羅伊趕緊說:“再見,親愛的。”他放下了話筒。  

貝麗爾依舊站着,過一忽兒,她才戀戀不舍地放下聽筒。就在這時,電話鈴聲又晌了起來。貝麗爾拿起聽筒,聽到是一個男人的聲音,“我找喬治·奎連,快,這裡出人命案了。”  

“請等一下。”貝麗爾喊道,“爸爸,你的電話,有人被殺了。”  

奎連抓起聽筒,聽筒裡是山姆·貝克特激動的聲音。奎連問了幾句話,大聲說道,“我馬上來。”  

山姆·貝克特的拖拉機裝上一隻大功率的聚光燈。幾個人在勘查現場。他們都認定除了貝克特的鞋印之外,這裡沒有别人的鞋印。攝影師從好幾個不同的角度拍攝了屍體的照片。  

“吉姆,”警長對驗屍官吉姆斯·洛根說:“你可以移動屍體了。可憐的孩子,她不會超過十九歲,頂多不會超過二十歲。”  

“背上有一刃器傷,”洛根報告說:“沒有發現兇器。比爾,你攬上一件謀殺案了。”  

“嘿哼!”  

驗屍官感到困惑,說:“你看,出手很狠,隻一刀。看不到别的痕迹!”  

“嘿哼!”警長又哼了一聲,接着提高嗓門說:“聽着,現在可以離開這兒了,都坐拖拉機出去,誰也不要在耕地上留下腳印,知道嗎?”接着他又低聲對山姆·貝克持  

說:“過一個小時,你再來帶我出去;不要讓任何人知道我還在這裡,勞駕你多走兩趟,先把屍體運出去。”  

比爾·艾爾頓往裡邊走去,很快就消失在漆黑的夜幕裡,他手中的香煙頭一閃一閃發出螢火蟲般的亮光;過一會兒,它掉了下去,熄滅了。  

警長如同放牛娃那樣,跪着坐在腳後跟上。他瞧見山姆·貝克特的拖拉機緩緩地越過田地駛向大門,不一會兒,停歇在大門外的汽車都亮起車燈掉轉頭去,緊接着數盞尾燈閃耀着顯眼的紅燈開始離去。  

摩托聲漸漸遠去,田野上恢複了肅穆的氣氛,耳際隻能聽見夜莺發出的聲息。警長背後的什麼地方,有一匹馬兒在走動。  

田莊重又沉浸在一片漆黑之中,四周是死一般的寂靜。他站起身,朝住宅邊上的樹林子悄悄走去,踩在草地上的腳步,沒有一點聲息;他在大樹的蔭影底下移動,輕得象隻貓。  

在一處視野開闊的地方,他重新跪着坐下來,等待着。蓦地裡一聲馬叫,他不禁抖動一下身子;離他右邊不遠處的落葉堆裡,有小甲蟲爬動的微弱聲響。約莫二十分鐘過去,他一直坐着不動,在黑暗中靜靜地傾聽,似乎他期望那些夜間活動的小動物的聲響,能夠為他提供一點有用的信息。又過了會兒,他終于站起來、向前走去。  

這座古老住宅的大門緊閉着;所有窗戶都釘上木闆條。  

警長謹慎地試了試前門,然後又轉到後門邊,這兩扇門都上了鎖……  

(注:此處有一段文字空缺)  

警長輕手輕腳從這個房間走到那個房間,借助手裡的微弱的亮光,他看到到處都有類似的足迹。  

廚房裡,有一張新近被人揩過的桌子,桌面上散落幾張紙片,一些面包屑,一支唇膏,還有一個銀質的煙盒。桌子東頭,有一處約莫兩時長的被火烤炙過的痕迹,焦黑,上面有香煙的灰燼。那是一支被燒盡的香煙留下的癱痕。  

他蹲下去尋找,桌子底下有一根燃燒過的火柴梗,兩隻煙蒂,其中的一隻留有口紅的印紋。  

艾爾頓拈起煙盒,煙盒底面刻有一顆心,一支箭穿過這顆心,箭簇上刻一個字母R,箭的末端刻一個字母B。  

他瞧着這個精緻的香煙盒發了一陣呆,然後把它放回原處,轉身走出這座不祥的住宅。他小心地把邊門照原樣拉緊。  

夜裡11點左右,奎連家的電話響起來。貝麗爾從卧室裡忙不疊地跑出來,“媽,我來接,”經過母親卧室時,她大聲說。  

“謝謝,親愛的。”  

貝麗爾跑下樓,拿起話筒興沖沖地說:“喂,誰呀?我是貝麗爾·奎連。”  

電話裡傳來的卻是警長的低沉的聲音,“你爸在家嗎?”  

“還沒有回來哩,要不要我挂電話找他?”貝麗爾把嗓音放平穩了。  

警長說:“好的,請你告訴他我要立即和也通電話,有人在希比的屋裡留下一隻煙盒,我要請他查驗上面的指紋。”  

“我馬上找他,警長。”  

“告訴他帶提取指紋的藥品和照相機來,煙盒是銀質的,盒子底部刻一顆心,心上有一支箭,箭的一頭有個R字母,另一頭有個B字母。請你告訴他盡快到我這兒來。”  

“好的……我就告訴他……再見……”貝麗爾說這句話時己經有氣無力的了。她晃晃悠悠地放下手中的話筒,人仿佛掉進冰窟窿裡了。  

這個煙盒正是她送給羅伊的聖誕禮物!這時,她想起另一件事:幾小時前,羅伊給她打長途電話,她分明聽見接線生叫他投二十五美分硬币,可是從比克林堡挂長途,他應該投八十五美分呀!  

“貝麗爾,”母親在樓上叫道:“出什麼事了,你幹嘛說話這個樣子呢?”  

貝麗爾帶笑回答:“沒事,媽媽,是警長來的電話,他要我去找爸爸。”  

“找爸爸?這麼晚了還我爸爸,貝麗爾?出事了嗎?”  

“沒什麼事,媽媽,是警長有事。”貝麗爾回答,她己經準備好盡快出發。“爸爸會不會在《新聞報》社裡?”  

“你幹嘛不給他挂個電話呢?”  

“我坐車去找他,他也許不在那兒,也許他去别的地方了。别擔心,媽媽。”貝麗爾一邊說,一邊跑出了門外。  

将近半夜時分,警長來到驗屍官的辦公室。  

“喬治在不在這裡?”他問。  

“在,他和醫生都在解剖間。”有人答。  

“醫生有什麼新的發現?"警長問。  

“背上有一處刀器傷在左背,傷口很深。是直刺進去的。”  

喬治·奎連從後房出來。“裙子上一滴血也沒有。真怪,此爾,”他說:“是刀傷,她幾乎是立即斷了氣的。”  

警長點了點頭。他把助理拉到一旁說:“我剛才在找你,喬治,你看見你女兒了沒有?”  

“她剛剛給我來過電話,說她坐車子到處找我。她說你發現有些指紋,我正想回局裡去取家什呢。”  

“有人到過老希比的家,”警長說:“在屋子裡到處轉悠,廚房裡有他們吃剩的三明治,還有一支女孩子用的唇膏,一隻香煙盒,我想上面一定會有指紋的。”  

“你沒有動過那些東西吧?"奎連問。  

“嘿哼,我是拈起來看過……”警長承認。  

“比爾,我說你多少回了,你不該動那些東西,别攪和我的工作!”  

“我知道,我知道,”警長辯解說:“我隻是想我最好還是先瞧瞧煙盒的底面,這是至關緊要的部位,我隻是把它翻過來看了一看。”  

奎連接擺手說:“那麼,走吧,我還得先回辦公室一趟。”  

“好,我們在希此那兒見。”  

“你要不要看一看屍體?”  

“哎,不看了……現在先不看,你取了她的指紋了嗎?”警長問。  

“取了。”  

警長說:“她什麼模樣呢?”  

“金黃色頭發,藍眼睛,皮膚細潤光潔,是個非常漂亮的姑娘,大概二十來歲。”奎連說。  

“真可惜!”警長歎口氣,過一會兒說:“好了,喬治,我們在希比家見。”  

約莫過一刻鐘,警長來到希比田莊的大門口。他正要下  

車開門,忽然怔住了,在車燈的照耀下,他發現拖拉機走過  

的蹤迹上面印下了另外一條車輪的車轍。當過幾分鐘奎連到  

達這裡時,警長正跪在地上借手電筒的光研究那些轍印。  

“你幹什麼?”警長助理跳出汽車,“有什麼新發現?”  

“有一輛小轎車來過,”警長沉思着說:“是拖拉機開回去以後來的。”  

“是嗎,”助理說:“會是什麼人呢?興許是報社的記者吧,我們應該給大門加把鎖。”  

“我剛才應該留下人才對。”警長說。  

奎連默默地表示同意,他也認為不加鎖就應該留人看守才對。  

“那些車轍怎麼樣?”  

“不很清楚,看樣子輪胎相當光滑,可能是輛舊車,隻有幾個地方可以看得出來。這兒,這是轎車右前輪的痕迹,你看你看,這邊輪胎缺掉一小塊。記住這個特征,喬治。我們能夠找到這輛轎車的。隻要我們多留神。”  

奎連說:“要不要找攝影師來拍張照片?可是我隻帶攝指紋的照相機,拍車轍不管用。”  

“這樣吧,”警長說:“你量一下輪胎上這塊缺損的大小尺寸,然後把它摹下來。我先到屋子裡去做點别的。”  

奎連猶豫着說:“可是,說不定這塊缺損是個很重要的證據……”  

“也許是。不過我想我們能夠記住它的形狀的,你說呢?”  

“說得也是,隻是……”  

“隻是什麼?”  

“沒……沒什麼。”奎連說。  

“好吧,"比爾·艾爾頓沉吟了一會說:“那麼這樣吧,喬治,你拿一張紙,照着這塊缺損的形狀大小撕下一張紙樣,你說可以嗎?”  

奎連點點頭。他從記事本上扯下一張紙半跪在潮濕的泥土地上,比照車轍上那塊缺損的形狀,一點一點撕出一片紙樣。“可以了,比爾,完全一樣。”他說。  

“好,”警長說:“把它放好。現在我們到屋裡去,我給你看那隻煙盒。”  

奎連似乎又有點躊躇的樣子,不過他還是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  

他們把汽車開到希比宅子大門外,然後從邊門進去,老鼠們在黑暗裡四散逃開。警長用手電光照亮地闆上的腳印。  

“這裡是同一個女人的鞋印,這裡是男人的,但是不止一個男人,你看到處都是。來,我們到廚房去,喬治。”  

他們走進廚房,手電筒的光束依次照出桌上的碎紙、唇膏、煙盒。這些東西全放在原來的位置上。奎連打開手提箱。小心翼翼地用二個指頭拈着煙盒的邊角,撒上鋁粉。  

“哦,有點怪!”  

“怎麼呢?”警長問。  

“這上面沒有指紋呀!”  

“可能他帶手套,”警長說:“那唇膏呢?”  

奎連從唇膏上面提取了兩個相當清晰的指紋。  

但是警長對指紋似乎不太感興趣,他正蹲在地闆上尋找什麼。“隻有一根火柴梗,”他嘀咕着說:“這倒是有點怪!”  

“你說什麼有點怪?”  

“我來問你,比如說你要點着三支煙,你用幾根火柴?”  

奎連曬笑着說:“要是有一位漂亮的姑娘坐在對面,我當然隻用一根火柴……不,等一等,我得用兩根火柴。”  

“不錯,可是這裡隻有這一根。”警長說:“看來這個人煙瘾挺大的他第二支煙是接着吸的,是用第一支煙蒂點着的。比如說,他和那姑娘坐在桌子兩邊,先吃了一些三明治,然後他劃了一根火柴,給姑娘點上一支煙,也給自己的點上了。吸完這一支他就用煙蒂對着了第二支。姑娘呢,大概就吸一支煙,吸完煙,她從手提包裡掏出這支唇膏搽口紅……接着……接着就出了什麼事,對,就是在這一刻,他們一定受到驚吓……”  

“你怎麼知道就是在這一刻呢?”  

“是這樣。那意外的事大概來得很突然,一定叫他們吓得跳起來,你看,男的把香煙扔在桌子上再沒有去碰過,桌面上留下了燒痕!女的手中的唇膏也就在這時吓掉了。”  

“後來呢?”  

“後來,後來,大概過了一些時候,”警長沉吟着說:“姑娘就倒在耕地上了。可是,不論從哪個方向,都沒有留下任何足迹,甚至也看不見她自己的腳印。”  

“你說過了一些時候,可是,過多久呢?”奎連問。  

“這個嘛?夥計,”警長答道,“這個正是我們需要尋求的答案。你可以推理,推斷,推斷出一個大概的時間,可是,推斷出來的答案不一定正确!”  

第二天上午9點光景,貝麗爾遠遠望見羅伊·賈斯帕從街角那邊過來,她趕快跑出大門跳下台階,在路旁把他攔住。  

“羅伊!”  

“啊,貝麗爾!”  

她匆匆吻了他一下,把他拉到一邊,“走,我有話問你,你什麼時候離開比克林堡的?”  

“昨天夜裡……很晚離開。”他說。  

“你一個晚上都沒有睡覺?”  

“差不多,過了半夜我才攔住一部長途汽車。”  

“你是在哪裡給我挂電話的?是在比克林堡嗎?”  

“是的呀,怎麼啦?”  

“噢,我隻是想知道你是在哪裡挂電話。我們先别進屋,就在這兒坐一會,給我支煙,好嗎?”貝麗爾說。  

羅伊掏出一隻煙盒,是銀制的。他打開盒蓋,遞給貝麗爾。  

“羅伊,”貝麗爾說:“這是我聖誕節送給你的那一個盒子嗎?”  

羅伊瞪着詫異的目光:“是呀”他笑着說:“是那隻煙盒,你怎麼啦?”  

“哦,我,我還以為你把它丢掉了。”  

他臉上掠過一絲驚訝的神色,“你為什麼這樣想呢?你真的要抽煙嗎?”  

“噢,”她漫應道,從盒裡拿了一支煙。  

他為她點上了,也給自己點上一支,然後疑惑地瞧着她問:“發生什麼事了嗎?”  

“唔,沒什麼事。羅伊。昨晚上的長途電話你投入多少錢呢?”  

他擡頭笑了起來,“說來很好玩,我正在要電話,一個男人也進來挂長途,他挂的地方很近,那個接線生可能把我和那個人的電話搞混了,她叫我給二十五美分。”  

這時她家的門開了,喬治·奎連走出來,他看是貝麗爾和羅伊坐在屋外,不禁有點意外。  

“啊,你好,你們怎麼坐在這裡了你什麼時候到的,羅伊?”  

“我剛到,你好!”  

奎連和他握手,“我差點吓一跳,我昨晚一夜沒有合過眼哩!咖啡和早點都在餐桌上,奎連太太看到你一定很高興”  

“我們一會兒就進去。”貝麗爾微笑着對父親說。  

“好吧。”警長助理說着回到屋裡去。  

“你爸爸在辦什麼案子吧?”羅伊問。  

“老希比的田莊裡發生了一起謀殺案。”  

貝麗爾望着羅伊說:“有一個姑娘被人殺死了,她年紀和我差不多,亞麻色頭發,背上被人刺了一刀。”  

“在老希比的田莊裡?”羅伊睜大眼睛問。  

“是的,一個名叫貝克特的人買了這塊地,昨天晚上他去耕地,發現了屍體。”貝麗爾說。  

“貝克特?”羅伊盡力回憶着,“哦,對了。山姆·貝克特,我認識的。那個女子在老希比家做什麼呢?”  

“不曉得,眼下一點線索也沒有,誰也不知她是什麼人。”  

羅伊吸完了煙習慣地義取出一支煙來,并對着前一支煙蒂點着了:“哦,你爸爸可要忙一陣了。我們進去喝點咖啡好嗎?”  

比爾·艾爾頓警長專心緻志在看報,面前放着一杯咖啡。  

洛克文利《晨光記事報》報道了這一起駭人聽聞的案件。它使用特大号的通欄标題,但是對案情的描述卻十分簡單,因為這位記者對謀殺案的細書一無所知;比爾·艾爾頓  

一個字一個字讀過去,讀過之後又從頭到尾再談一遍。他這樣做為的是不讓他的大姨子有找他說話的機會。  

可是多麗絲卻早已等得不耐煩了,她幹咳了一聲,開口道:“嗨,你幹嘛不向我打聽一下,大家都在取笑你們這些警察哩。”  

警長沒有吭聲。他不吭聲,就是用來有禮貌地回答多麗絲:“沒有人問你的話!”  

“他們都在說你,”多麗絲沒有罷休,“說你是個‘老迂’。”  

“《記事報》是反對我們的,”警長說:“我并不指望它會說我的好話。”  

“噢,就算是這樣吧,可是《新聞報》呢,它最近可也沒有誇獎過你們呀!依我看啊,要是你辦事多點男子漢氣概,他們就不敢出你的洋相!”  

警長冷笑說:“你從容一點、穩一點,他們說你是‘老遷’;你要是多點男子漢氣概,他們又說你粗暴、耍花招;嘿,反正你都好不了!”  

多麗絲閉着嘴,骨碌着眼珠子。但這隻是難得的一瞬間。她很快又說:“好,就算你對,可是,那女孩子是誰?”  

“不知道。”  

“你們眼下在做啥?”  

“有點線索,我們在調查。”  

“什麼線索?”  

“她的外套和裙子裡邊有幹洗店留下的标記,外套裡邊的商标上有聖羅多弗一家商店的店名。”  

電話鈴響,警長抓起聽筒,聽筒裡傳來聖羅多弗警察局長埃弗雷特·吉爾默的聲音,“喂,比爾,我們事到了,阿克米幹洗店有那件外套送洗的記錄,姑娘名叫伊麗莎白·賽,這些材料對你有用嗎?”  

“還說不上,她就住在聖羅多弗嗎?”  

“是的,就住在本市,我們有她公寓的地址。你今天要不要來一趟?”吉爾默問。  

警長猶豫了一會兒,他說:“好吧,我來,看看你還有什麼新發現,見面時聽你的,我會帶幾張她的相片去。”  

他放下聽筒,對妻子說:“我出去一下,晚上回來。”  

“你去哪裡?”多麗絲趕緊問。  

“去外地。”警長說。  

端詳着艾爾頓警長和吉爾默局長遞給她看的相片。聖羅多弗那座公寓的管理員是一個身肥體胖的女人。  

“是她,沒錯。”她說:“她就是伊麗莎白,她出了什麼事?”  

“她被人殺害了。”吉爾默說。  

“什麼?”  

“她被人用刀刺死了。”  

“唉呀,上帝!她,多好的一個姑娘啊!”  

“你說,會是誰幹的?”警長問,“伊麗莎白有沒有仇人,或許,有别的什麼人?”  

“沒有,她決不會有仇人,你知道她多好;又文靜、又懂禮貌,誰都喜歡她!”  

“可是,她或許有男朋友,還有,她的家怎麼樣?”吉爾默問。  

“這個就不太清楚了,”胖女人遲疑地說:“隻曉得她媽死了,在五、六個月前,沒誰是八月份吧,好象是在科羅拉多州哪個縣。就這些。”  

比爾·艾爾頓朝吉爾默點點頭:“好吧,我們可走了,埃弗雷特。謝謝你了,大嬸。”  

他們到了郵電局給丹佛警察局發了一則電報,查詢有設有個姓賽的女人,、前幾個月死在科羅拉多州的某個縣。  

他們又花了好幾個小時進行那些例行的,單調枯燥的調查他門必須搜集更多有關伊麗莎白的情況。他們詢問她的熟人和她的雇主,漸漸的許多零星材料拼湊成一幅完整的輪廓,伊麗莎白是個聰慧的、爽朗的姑娘。她工作勤奮,可以信賴,待人誠摯忠實,她有男朋友,不過平時很少跟男朋友單獨外出,而是常和幾個要好的朋友集體活動。眼前她在家小飯館做事,工作十分出色,得到雇主和顧客們的一緻贊揚。  

昨天早上10時左右,有人看見她和一個年輕的男子在一起。那個青年人身材很高,皮膚劫黑,穿軍隊制服。他們一起呆在飯館的張餐桌前大約有半個鐘點,很融洽地談着什麼事。過後伊麗莎白帶了幾塊三明治,和他一起走出飯館,當時大約是11點鐘,打那以後,人們就沒有再看到他們了。  

吉爾默和艾爾頓正在讨論這些材料,有人遞過來一張從丹佛警察局發來的電報。  

愛爾維拉·賽年56歲,死于8月23日,由女兒伊麗莎白收葬,伊現住你市。  

“嘿哼,這就對了,”吉爾默說:“隻要找到這個年輕人,你就逮到兇手了,這案子很簡單。”  

警長慢吞吞地戴上他的舊禮帽,瞧着吉爾默淡然地說:“是,埃弗雷特,事實可能不那麼簡單,我們不能太看重這些表面的迹象。”  

拉什·麥德福特,這個縣的地方檢察官,從他私人辦公室出來接見喬治·奎連。  

“你好,奎連,我請你來是有話跟你說,這是我私人請你來,我要你見一個人,我還要求你給他提供幫助。他名叫沃爾伍斯,馬丁·沃爾伍斯,是位著名犯罪學家。”  

“哦,我聽說過。”奎連說。  

“是我特地請來的,”麥德福特接着說:“這是應本地各界人士強烈要求做出的決定。這些人士認為老比爾·艾爾頓警長近來的工作很不得力,他己經落伍了,他會把我們引入歧途的。”  

“你希望沃爾伍斯先生做些什麼呢?”奎連問。  

檢察官微笑着說:“我希望他能夠迅速偵破希比田莊謀殺案,我必須對本縣的選民們有所交代。我們不能再用陳腐的手段來辦殺人案。”  

“你是說你打算由沃爾伍斯來取代艾爾頓警長?”  

“不,不,我隻是說我打算請沃爾伍斯來偵破這起兇殺。”  

“可是警長會怎麼想呢?”奎連憂郁地說。  

“當然他不會樂意的,不過我希望你不反對這樣做。”  

奎連躊躇了好一陣子,他隻得說:“是的,我沒有這個權利。”  

“那麼請進吧。”麥德福特推開辦公室的門。  

烏丁·沃爾伍斯是個矮個子,他濃眉毛,戴眼鏡,有一雙淡灰色酌、冷漠得出奇的眼睛,當檢察官把奎連介紹給他時,他既不站起身來,也不伸出手。  

“你們辦這起案子的方法不對頭。現在我不得不用科學的方法重新開始。這樣吧,警長助理,你想一想還有什麼材料該讓我知道。”犯罪學家用冷漠的目光盯着奎連說。  

奎連說了警長發現轎車車轍的經過。馬丁·沃爾伍斯對此表示十分關注,他緊迫着問:“是右前輪的車胎缺掉了一塊?你用紙摹下了一張紙樣?是用手撕出來的紙樣?”  

“是的,警長叫我摹下了一張紙樣。”  

“那麼這張紙樣呢?”  

奎連伸手掏摸,記起來紙樣是放在昨晚上穿的褲兜裡,褲子在潮濕的田地上弄髒了,今天早晨他換下來,交代妻子送去洗;結果紙樣也志在褲兜裡了。奎連想這不能讓犯罪學家知道。他心裡慌張,臉上卻不敢流露出來。  

“我放在家裡。”他說。  

“去拿來!”沃爾伍斯說。又回頭用輕蔑的口吻對檢察官說:“這也太輕率了,怎麼用這種莫名其妙的方法采集證據!”  

奎連把車停在家門口,急匆匆地跑上樓,心裡嘀咕着:妻子把褲子送去洗衣鋪前,不知道有沒有摸過褲兜?要是沒有,那張紙樣還我得回來嗎?  

當犯罪學家問他時,他已經急出一身冷汗,深怕紙樣被洗爛了。當他跑進卧室,才長長地吐了一口氣;在那兒,一小塊沾滿泥污的紙片兒就放在桌子上,他不禁在心裡向妻子道了聲謝謝,拿起紙樣趕緊下樓。  

奎連從後門出來,看見女兒的轎車停放在車房外邊,心裡想大概她在洗車子。可是突然問他站住了,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發現這輛轎車的右邊前輪車胎上,竟缺掉了一塊橡膠!  

奎連楞住了。他擡起沉重的雙腿向前走了幾步,把手中的紙片貼上車胎缺損的部位正好,吻合!他隻覺得腦子裡嗡嗡響,啊,貝麗爾!不,這絕不可能!  

仿佛那隻是幾天前的事,她還是個小寶寶,剛生出第一顆門牙爾後是為她的發燒、鬧病而耗盡心血,後來她背個小書包上學去,爾後長成一個可愛的少女,再後來出落成眼前的這一個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他萌發的第一個念頭是:保護貝麗爾!應該趕緊把車胎卸下來,換上備用的?他深深吸口氣,女兒是絕對可以信賴的,從麗爾不可能參與這起謀殺案!應該找她談一談。  

他沉重地轉過身往家裡走。  

警長助理推開後門迸屋時,貝麗爾正在廚房裡,她朝父親笑了笑。但是當她發現父親心慌意亂的臉色時,她的笑容消失了。  

“你過來一下,我有話問你。”喬治·奎連說。  

貝麗爾默默地跟着父親走進起居室,她直挺挺地站着,臉色發白。  

“昨天夜裡,兇案發生後,你去過老希比田莊嗎?”  

貝麗爾抿着嘴,躊躇着。父親正焦慮不安地等待着她的回答,如果對他撒謊,那将撕碎他的心啊!  

“是的,我去了。”她終于說。  

“去幹什麼?”  

“我去……警長來電話,要我去找你。”  

眼前的喬治·奎連不是爸爸,他眼下是個警官,他的詢問對女兒形成沉重的壓力。  

“警長是怎麼說的?”  

“他說那兒有一隻煙盒,他要你去提取指紋。”  

“于是你就去了希比的住宅?”  

“是的。”  

“去找我?”  

又是一陣難堪的沉默。奎連隻覺得手心冒汗,心在劇烈地跳動。他的目光一動不動地停留在女兒的臉上。  

“不是的。”  

“那麼你去幹什麼?”  

“我去……噢……爸爸!”她雙唇哆嗦,跟裡湧出了淚珠。稍停,她揩去淚珠,擡眼對着父親,輕聲說:“因為我懷疑,那是羅伊的香煙盒。”  

“是他的嗎?”  

“我……我起先以為是他的,可後來我才知道那不是他的。”  

“後來呢,你做些什麼?”  

“後來我拿去一塊布,把盒子擦幹淨了,我以為那上面可能有指紋。”  

“你說不是他的,你為什麼要擦掉指紋呢?”  

“因為……因為他昨天晚上挂電話給我,他說,他在比克林堡,可是我認為他說的不是真話,我就……爸爸!我說不上為什麼,别問我了,我說不上!我隻覺得我應該保護羅伊,我隻知道。這最重要……”  

喬治·奎連突然覺得他非常非常虛弱,他想他的道路已經走到盡頭了,如今一切全完了!  

“你是說,到後來你才認為那隻煙盒不是羅伊的,是嗎?”他有氣無力地問。  

“爸爸,我說不上,我也弄不明白是不是他的,他早上來這裡,我故意問他要支煙,他反應很自然,他拿出那個銀煙盒,可是……可是後來,他走以後,我忽然記起來這隻煙盒為什麼沒有心和箭的圖案,我……”  

“羅伊現在呢,他在哪兒?”  

“可能在旅館裡,他說他要洗個澡,睡一會兒,等下他會來我們家。”  

“等下你不要對他提起這件事。”奎連說:“也不要對别人說。”  

“爸爸,對不起你。”貝麗爾低下頭。  

奎連詫異地望着她,好象望着一個完全陌生的女子。  

“我把事情弄糟了,是嗎?”她輕聲問。  

“是的,很糟糕!”他從喉嚨間咕哝着,走出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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