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屋疑蹤(下)
他又生出另一層憂慮,該怎樣對妻子瑪莎說呢,如果自己遇上麻煩,或是丢掉了工作的話。
奎連坐進車子,小心地把那片紙樣夾進記事本中,他想應該把它壓乎整一點。就在這時,他忽然又生出一個念頭。
他自己也不明白做了些什麼,他從記事本上扯下一張紙,用手一點一點地撕出另一張紙樣,形狀大小與原來的一張差不多,隻是稍長二點,也窄了一點。他隻有利用這張假紙樣交給沃爾伍斯才能把貝麗爾從謀殺案的糾葛裡拉出去。
他開動汽車,徑直向縣辦公樓駛去。
地方檢察官的辦公室裡,聚集着一群當地名流。馬丁·沃爾伍斯坐在檢察官的座位上,《新聞報》的發行人萊昂斯坐在長桌的另一頭,他正在草拟一條消息的标題。奎連在旁邊,瞧見他這樣寫:
警長昏庸無能,兇手遭遙法外——犯罪學專家作如是說
拉什·麥德福特站在沃爾伍斯身後,笑吟吟地,不斷地點頭稱許。看樣子他不僅對犯罪學專家說過的話表示贊賞,而且對專家還沒有說出來的意見也表示贊賞。
約翰。法哈姆挺直腰身坐在專家右邊,他充滿敬意地注視着專家的臉。奎連暗想,這個法哈姆還不曾對那個人或那件事表示過如此的心悅誠服。此人幾個月前賣過一匹馬給貝克特,據說那馬才12歲,可是奎連認為至少有……
“喬治,紙樣帶了沒有?”麥德福特問道。
奎連翻開記事本,隻有他自己察覺得出來,當他把紙樣遞給沃爾伍斯時,他的手輕微地抖動着。
“是這張嗎?”沃爾伍斯說,奎連瞧見,當人們把目光投向這位專家的時候;他那副神氣毫無必要地裝作很威嚴的樣子。
奎連點點頭。
沃爾伍斯翻夾複去地觀看這張小紙片,他對萊昂斯說:
“哼,你瞧,這就是個例子,我不是說過;他們辦事多麼荒唐,真是愚不可及!你說,這算什麼證據,紙上沒有任何标記,什麼也沒有!警長和這位助理警長當時就應該在這上頭簽個名才對,才不至于出錯,否則,要是給換了一張怎麼辦?這根本不足為憑,辯護律師會說,這是假的,是僞證,真的早被人換過了,不是嗎!
沃爾伍斯也斜着眼睛瞧奎連,遞給他一支筆說:“在這紙片上簽個你的名字,開庭時人家才會認-這是你提供的證據。”
奎連俯向桌子,微微顫着手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現在我宣布”沃爾五斯說“我們要把這張紙樣複印一些分發給本縣所有的加油站和汽車修理鋪。麥德福特先生,這張紙樣請你妥為保存,别讓任何人碰它。”
奎連說“還有事嗎?要是沒有,我先走一步”
《新聞報》下午5時出版,人人都在議論這起案件該報頭條的大标題是——
地方檢查官特邀犯罪學家來主持偵破事宜
奎連是在自己辦公室裡讀到這份報紙的。他發現萊昂斯在采訪專家沃爾伍靳回去後,改寫了原來的标題,現在副标題是這樣寫的:
專家說:偵查手段過時,兇手乘機溜掉
版面左邊,還印有一幅奎連交給沃爾伍斯的紙樣照片,照片說明為“這是兇手汽車的輪胎?”官方要求讀者協助尋覓這輛右前輪車胎有殘缺的小轎車。
奎連讀了這篇捧道,文章使用的語聲相鑿尖刻,有關整個事件的描述是不公正的。這使他更如感到不安。
比爾·艾爾頓推門進來,“你好呀。喬治,有新聞嗎?”
“你看過報紙沒有?”
警長點頭說:“看來我們的處境不太妙,是不是?”
“是這樣。”
“你見過沃爾伍斯沒有?”
“是的,見到他了。”
“他……怎麼樣?”
“看來很有點本事的樣子!”奎連回答。
“友好嗎?”
奎連沒有吭聲,眼睛瞧着地下。
警長微笑了,“我是說對你态度怎麼樣?”
忽然奎連擡起頭來望着警長,“比爾,我有話要跟你說。”
“好了,以後再說吧,我們正忙着呢。”警長說。
“就是跟這個案子有關的事,也和我個人有關。”
“如果是和你個人有關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你聽着,”警長不等奎連往下說就打斷了他,“我又找到了一些線索,那姑娘名叫伊麗莎白,住在聖羅多弗,她的母親名叫愛爾維拉,你聽說過這個名字嗎,喬治?”
奎連搖着頭。
“我可有點印象。”警長說:“姓賽的人不多,我們得回辦公室去查一查舊報紙。你查《晨光記事報》喬治,我查《新聞報》我們可能會找到有關她母女的線索的。記住,要查‘個人簡訊’欄。”
“那樣查,要查到什麼時候呢!”奎連表示反對。
“該不會超過兩、三個小時。”警長說。
“兩、三個小時!”奎連叫起來,“你呀,我們該做點。正經事才對。你知道,檢察官弄來了一個什麼犯罪學專家,《新聞報》又用那麼難聽的話說你,你還有空花兩、三個小最時來查報紙!”
他們正說之間,門被推開來。拉什·麥德福特跨進辦公室,身後緊跟着馬丁·沃爾伍斯。
“警長。”地方檢察官說:“來,認識一下馬丁·沃爾伍斯先生。”接着他不大高興地說:“我們找你一個下午了。”
“我到外地去了一下。”警長說着把手伸向犯罪學家。
“啊,歡迎,你好!”
沃爾伍斯伸出手稍微握了握。
檢察官開始一本正經地說:“警長,希比田莊發生的兇殺,是一件極其嚴重的惡性案件,選民們不能容忍,嘿,由于因循守舊,不動腦筋而讓罪犯消遙法外。因此,應本縣許多著名人士的要求;本檢察官特地請來了馬丁·沃爾伍斯先生——著名的犯罪學家。”
警長歡喜地說:“好啊,不過請問,犯罪學家是幹啥的呢?”
麥德福特的臉漲得通紅,“他是專門研究兇殺案的,他會教你們警察應該如何抓獲罪犯!”
“哦,那真是太好了!拉什,我一向歡迎别人向我們提忠告或是提建議——也許,沃爾伍斯先生要給我們提什麼建議嗎?”
“不,他和我一道工作!”麥德福特嚴肅地說:“他正在主持偵破這個案子。”
“噢,”沃爾伍斯說:“可以說我差不多就要破獲這樁案件了。”
“是嗎!”警長歡叫道,他充滿熱情地:“那麼請坐呀,夥計,幹嘛都站着。”
犯罪學家對警長的盛情不予理睬,他說:“我想你壓根兒就沒有考慮到應該查一查那隻香煙盒的主人?”
“噢,是這樣,我還不明白……”
“我可以告訴你,”沃爾伍斯打斷他的話,“本地的珠寶店沒有賣過這種煙盒——我隻花幾分鐘就查清楚這一點。所以,我就和洛杉礬警察局聯系,要求他們調查當地的珠寶
商店,果然,不出兩小時,他們就來了報告。”
“嘿哼,你想得真周到!”警長對專家的果斷措施表示欽佩,“你查到了什麼?”
“那隻煙盒是賣給一個年輕女子的,她十九歲光景,身材修長,黑發,烏亮的眼睛,聲音悅耳,體重約莫一百五十磅,左手戴有一隻淺紅色的鑽石戒指。”
奎連忽然咳了起來。
“還有些什麼?”警長很感興趣地問。
沃爾伍斯往下說:“我們還查到了那輛小轎車,就是在現場留下車胎印迹的那輛小汽車在你們沒有留下警衛擅自撤離現場之後,這輛神秘的小汽車來過希比田莊。我們已經查到了這輛小車的車号,而且很快就将查到車主人的名字了。報告馬上就會送到這兒來的。”
“你怎麼查到車号的?”奎連小聲問,他感到喉嚨發幹。
麥德福特得意洋洋地說:“今天的《新聞報》發行後才二十分鐘,我們就接到一位加油站經理的電話,他說有一部小轎車曾在他那兒加油。他不經意看到這部車子的右邊前輪車胎殘缺了一塊,駕駛這翻小車的是一個黑頭發,不上二十歲的姑娘,他問她要不要修補輪胎,姑娘謝絕了,他就順手把車号記了下來,準備過些日子去兜這份生意……”
這時響起了刺耳的電話鈴聲。沃爾伍斯一把抓起聽筒,靜靜聽了一會兒,說道:“沒有弄錯吧?那麼請拼讀她的姓名。”又聽了一會兒,他放下聽筒轉身面向大家:“你們有誰知道貝麗爾·M·奎連這個女子,駕駛伍納特牌轎車,車号1792?”他提着嗓子,聲音硬邦邦的眼睛帶着挑釁的神色盯住喬治·奎連。
空氣似乎凝固了。沃爾伍斯的聲音在警長和警長助理的心頭上敲打着。
馬丁·沃爾伍斯仍舊逼視着奎連,“她是不是你們家族的成員?”
拉什·麥德福特冷冷地說:“是他的千金!”
沃爾伍斯愈發厲聲厲色地逼問:“請問這位貝麗爾·奎連是不是十九歲左右,高挑身材,黑頭發,黑眼睛?”他不等人家回答就接着說:“既然如此,先生們,這個案子基本上水落石出了,而且,我們也解開了銀香煙盒上面箭頭一端那個B字母的謎底了。”
“現在我正式宣布,”拉什·麥德弗特站了起來,“從現在起,地方檢察官正式接管這起案件的偵破工作。”他走向門口,打開門讓了讓犯罪學家,兩人神氣活現地走了出去。
辦公室裡隻留下比爾·艾爾頓和喬治·奎連。
“唉!”奎連說:“我在這裡的使命算是完結了,而且還連累了你,比爾,我……”他頓住了。他是如此悲哀,話也說不下去了。
警長卻平靜地拿起電話筒,奎連聽見他用慈和的聲音說:“你好,是貝麗爾嗎?你的車子在哪裡?快,馬上把你的汽車開到斯登沃特野營地去,租一個房間,就用你的名字和你的車号登記,然後留心附近,你會看見一位熟人的,你爸爸和我馬上就來,你馬上出發,越快越好。”
“不能這樣做,比爾,”奎連急忙說:“"這是違反法律的,檢察官他們正要去找她不能叫她離開。”
警長說:“我要問她一些事。走,快一點,喬治。事實很快就會弄清楚的。我已經通知羅伊·賈斯帕去野營地等我們,我也要向他了解一些情況。”
“可是這樣不妥當。”
警長伸出手接住助理的肩膀,他充滿同情地說:“别發愁了,喬治,不要怪貝麗爾,這事應該怪我。啊,上帝!我本來就不該讓她卷進去的。”
“什麼,難道你知道……”
“是的,我知道那隻煙盒,”警長說:“我一看到它,就認出那是貝麗爾送給羅伊的那一隻。”
“你怎麼認得呢?”
“你家裡有一張羅伊的相片,他穿軍服,手上就拿着那隻煙盒,還可以看到上面的心和箭的花紋,箭端有個R字母。”
“哦,”奎連說:“我也記起來了!你記性真好!”
“我平時就喜歡留心一些小事情,”警長微笑着說:“你是知道的,喬治,我從前沒有機會學到辨認指紋和别的什麼科學方法,所以我就得在别的方面多下笨功夫。我認為要當一個稱職的偵探;你必須多研究人、熟悉人、多了解一些人和人的關系,這要比什麼科學方法都更有用,比方說,貝麗爾就不可能卷到謀殺案裡面去,這點你也是清楚的。”
“可是她現在就卷進去了。”奎連愁苦地說。
比爾·艾爾頓直搖頭。“我認出了那隻煙盒,”他說:“就挂電話給貝麗爾說要找你。其實我自己就可以找到你的。我告訴她在希比的家裡發現有那麼一隻煙盒,後來我就回到希比田莊,躲在一邊觀察,我想試試看會發生什麼事。”
“你怎麼想呢?”
“我想看一看貝麗爾知不知道煙盒放置的具體地點。因為我隻說煙盒在希比家裡,也把上面的花紋告訴她了,可是我沒有告訴她煙盒究竟是在哪一間屋裡。”
“她怎麼樣呢?”奎連問。
“正如我預料到的,她果然來了,她把車子一直開到宅子跟前。在屋子裡她花了好長時間,到處尋找那隻煙盒,最後方把它找到了。我本來以為她會把煙盒帶走的,可是她畢竟不懂事,隻是把盒子上面的指紋擦掉了。”
“她沒有權利這樣做!”奎連說。
“沒錯,”警長很有興味地說:“是我有意要看她是怎麼做的。我必須确定貝麗爾早先是否到過這所房子。她的行動否定了這一點,因為她進屋後到處尋找這隻煙盒。要是她徑直走向廚房去拿煙盒,我就可以得出另外一種結論了。”
奎連默默地聽着,這些情況都是他方聽到的,他需要理出一個頭緒來,他問:“這樣說你知道那輛轎車是她的?”
“當然知道。”
“你既然知道是貝麗爾的,那麼你為什麼還要叫我摹下紙樣呢?”
“哎喲。喬治!”警長說:“我還想看看你是怎麼做的。我不是叫你把它保存好嗎,我想或許……”
“可是我卻差點上當了!”奎連埋怨着打斷他,“我另外又攢了一張,想交給沃爾伍斯。還好後來沒有敢用上,我還是把原來的那一張交給他們。”
“這個我知道。”警長帶着歉意說:“我們走吧,快點。到野苗地去看看,等一等。我給家裡擾個電話。”
警長桂通電話,一聽是多麗絲的聲音,他立刻皺眉頭,
“你好,多麗絲,”他說:“瑪娜在家嗎?哦,我知道,等會兒你告訴她,請她幫我查一查報紙的‘個人簡訊’,從六個月前找起,看看有沒有一個名叫愛爾維拉·賽的女人的消息,我……”
他被多麗絲的女高音打斷了。忽然,他臉上不耐煩的神色一掃而空,并且現出愉悅的笑容,“真行,多麗絲!”他很注意地聽了幾分鐘後才得開口,“有你在家裡真是好運氣,謝謝你,再見!”
他笑着對奎連說:“好消息!剛才是我的大姨子,她是個包打聽,管千家萬戶的事,而且能記住所有的人!去年馬文·希比去世的那一天她剛好也在我家裡做客。剛才她說,愛爾維拉·賽是個護士,希比病重的最後幾天是她護理的。她在希比家裡大約服務十天,一直呆到他死才離開。”
“那位姑娘是……”
“是愛爾維拉的女兒。既然是這樣,那麼希比屋裡滿地的足迹,很可能是有人在那兒搜尋什麼東西。對,我們可能就要找到正确的答案了。”
電話鈴又響了,警長接電話,聽筒裡傳出一個男人的嚷嚷聲。警長隻哼了一聲:“那又怎麼樣”,就把電話挾斷了。
“是拉什·麥德福特,”警長說:“他在你家裡,你妻子告訴他貝麗爾接到一個電話,幾分鐘前剛開車出門。”
“咳,糟了!”奎連說:“他肯定懷疑上是我打的電話。”
艾爾頓管自微笑着,“走吧夥計,我們得動作快一點。”
幾個人圍坐在斯登沃特野營地的一個房間裡,低聲交談。
“好吧,羅伊,”警長說:“開始吧。”
羅伊·賈斯帕坐在一把椅子裡,很尴尬地動了動身子。
“我不想讓貝麗爾知道這件事,”他說:“我真笨,我沒有道理——我是說,我不知道該怎麼向她解釋……”
“說吧!”警長說。
“前一個星期,”羅伊說:“我出差去聖羅多弗,在一家飯店裡吃飯,而……噢,那位姑娘就在那家飯店做事,她長得蠻不錯,很有人緣。我和她閑聊,我說我是洛克文利人,她問我知不知道馬文·希比這個人,我說他死了。她又問了希比田莊的一些情形。後來,她就跟我談起有關希比的一些事情。
“希比病重的最後幾天,她母親是他的私人護士。後來,她母親在科羅拉多州去世,臨死之前,她告訴伊麗莎白,就是這個姑娘,說希比曾經對她說過一些沒頭沒腦的話。他對她說:‘你照我的話,去做幾件事,那個家夥就會給你錢。一大筆錢。要強迫他拿錢給你,隻要我開口,他就得給。’他的話就這些,不明不白的,沒有講完。到希比臨死的前一天,她發覺他似乎還有話要說,可是當時房間裡還有他的幾個親人,這些人都心懷鬼胎他們都巴不得老頭早點升天,一個個都心裡發急,互相盤算着。
“那時希比講話已經很困難,但最後他還是很費力地說了出來:‘記住,我說,你得做……幾件事……’她點頭答應他,正當這時,他的妹妹卡洛坦走到床邊,隻聽見希比又接着說:‘笑話,就在小醜背後。
“卡洛坦趕緊說:‘你說什麼?誰是小醜?’可老人垂下眼臉,沒有答理。隻有護士心裡明白,這話是說給她聽的,可是她也不明白送句話是什麼意思。第二天清晨,希比悄然死去,當然,那個家再也不需要一名護士,她就被打發離開了那座走向衰敗的宅子。
“伊麗莎白一直琢磨着母親臨終時交代的這些話,她要我陪她一起去希比田莊一趟,看看在那兒會不會有所發現,她還要求我絕對為她保密。她說她用汽車送我來,然後我可以去看我的女友。當時她知道我一心想着去見貝麗爾,她的自尊心似乎受到一點傷害,因此我實在不忍心拒絕她——這點,你應該相信。”
貝麗爾默默地點點頭。
“到了昨天上午,我去聖羅多弗飯店找她,我們簡單說了幾句,買了一些點心,就坐她的小車到老希比的家。田莊那兒滿眼凄清荒涼的景象。我們打開邊門進去,走走瞧瞧,所有的房間都走遍了。”
“有沒有發現什麼東西?”警長問。
羅伊說:“當時什麼也沒有發現,不過,現在看來……唉,我說不上……”
警長揚起雙眉,等待着。
“後來,”羅伊說:“我們坐下來吃午飯,飯後又吸了支煙,忽然,我們聽到外面有汽車的聲音,有人走進屋子,我們趕忙起來跑到窗台邊藏着,等到進來的人走進别的房間,我們才跑出屋子,坐車離開。”
“你看到進來的人嗎?”
“看見了,是山姆·貝克特和約翰·法哈姆,不過他們沒有看到我們。法哈姆一直在慫恿山姆·貝克特買下這座田莊,他絮絮叨叨地說個沒完。後來,伊麗莎白開車回到聖羅多弗,我在那兒呆到天黑,給貝麗爾挂了長途電話,我不想告訴她我在聖羅多弗,我說我是在比克林堡給她打電話。後來我攔住一部長途汽車,回到這兒。
“不過我猜想在希比田莊裡,伊麗莎白可能看到了什麼,隻是她不願意對我說,也許當我還在聖羅多弗的時候,她已回頭到希比田莊去過,這個我拿不準那個時候,我隻急于找車子回來見貝麗爾,沒有再顧及伊麗莎白的事。”
“就這樣你把香煙盒扔在那兒了?”貝麗爾說。
“是的,對不起。”
“可是第二天你到我家裡來,我怎麼看到還有一個?”
羅伊說:“我覺得這下子糟了,貝麗爾,真的,我不想讓你知道我把煙盒弄丢了。我拿出來的是另外一隻——也是銀的,不過上面沒有雕花,我沒有讓你看到它的底部,所以你疏忽了那上面沒有心和箭的花紋。因為我擔心要是讓你知道伊麗莎白的事,你會産生誤會。”
“你幹嘛這樣想,羅伊,你永遠都不該有這種想法。”
“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他說:“可是當時我擔心。”
他們正說之間,一輛汽車急駛而來,嘎吱一聲停在外邊,門外響起了激動的吆喝聲、腳步聲和急促的叫門聲,轉眼間,地方撿察官出現在門口。
“你知道你在千什麼嗎,艾爾頓,你想讓他們逃走?”他怒氣沖沖地說。
警長擡了擡眼皮“沒有的事,我們正在調查、取證”
“我已經簽發了逮捕令,逮捕羅伊·賈斯帕,他謀殺了伊麗莎白·賽,還有她,貝麗爾,她企圖銷毀罪證。”
“你有什麼證據?”警長問。
“有充分的證據。過會兒,我們就給他核對指紋。貝麗爾·奎連以為她銷毀了所有的指紋,可是她錯了,她忽略了煙盒裡邊。我們的沃爾伍斯先生可不會忽略這一點。哼,我們從煙盒内裡提取到很清晰的指紋。做為本縣的檢察官,現在我正式命令你——警長先生,立即逮捕這兩個人!”
他們驅車回到地方檢察院,沃爾伍斯命令羅伊按下指印,當他拿煙盒上的指印與之比對時,他掩飾不住内心的緊張情緒。
不過他終于露出了寬心的笑容,他朝檢察官點着頭說:
“先生們,祝賀我們大家吧,他,就是兇手!”
夜,清冷而甯靜,天上閃爍着明亮的星星,隻有山姆·貝克特的拖拉機在沉寂的田野上轟鳴,車燈的光束在希比住宅的周圍閃動。耕作不能停頓,盡管這裡發生了殺人案件。
艾爾頓警長把警車停歇在棚欄外。他對喬治·奎連說:“我們走進去吧。喬治,不要把車子駛進耕地。”
他們走進住宅,喬治憂郁地說:“我們還有什麼遺漏的嗎?”
“是的,”警長輕快地說:“肯定還有不少遺漏的,腦子不可能一下子把所有該懂的事都摸透,我們恐怕還沒有抓住關鍵。希比的那句話:‘笑話藏在小醜的背後’,肯定不是說着玩的。”
“會指什麼呢?”奎連皺眉說。
“難說,或許,”警長凝思着,“小醜——他們是國王和王後的寵物矮個,身上套着鈴檔,為了取悅主子裝出各種滑稽的模樣……”
“這又有什麼相幹?”
“我仿佛記得這屋子裡有一幅挂圖,畫一座宮廷大院裡,許多人圍着逗樂,中間就是一個侏儒,手舞足蹈地那會不會就是老希比所指的那個小醜呢……”
“沒錯,”喬治抱着希望說:“天啊,但願你說的對。”
警長說:“現在隻許成功,喬治,我們的時間不多了。”
他們進了屋,警長領頭走到寬敞的前廳,他用手電照亮牆壁上的一幅宮廷風俗畫,宮廳的前邊,有一個侏儒穿着五顔六色的花衣裳,帽塵上挂着鈴銷,臉上是誇張的笑,踏着裝模作樣的舞步。
警長摘下畫圖放到桌上,掏出小刀小心地撬開鏡框背後的薄闆,忽地他輕輕發出一聲“噓”。畫圖背面顔色由于年代久遠己經發黃,可是正中間卻有一塊長約兩英寸、寬約八英寸,呈白色的部位,這個部位上一定藏過另外一張紙。
“啊!”奎連叫道,“沒了,誰拿走了!”
比爾·艾爾頓把畫圖挂回牆上。“喬治,”他說,“破案的根據是很複雜的,它是由許多零碎的線索拼集起來的,可是有很多至關重要的線索往往被人忽略了。比方說,那個姑娘,她臉朝下被刺死在地上,這很清楚,可是你有沒有留心過,她,還有一點特别?”
“什麼?”
“小提包呢?”
“對,她沒有小提包?!”
“這一點可能不重要,”警長接着說:“比如說她受到驚吓逃了出來,可能奔跑時丢掉了手上的小提包,也許就丢在屋子裡。可是,屋子裡沒有呀!”
“說下去。”喬治·奎連迫不及待地說。
“這位羹是個很有心計的姑娘,”警長說:“她要羅伊·賈斯跑陪她來這裡,但是假裝什麼也沒有找到,就回聖羅多弗去。過後不久,她一個人又回到這兒來,當時可能是傍晚了。她把汽車停歇在稍遠的大路上,走路進入屋子,就在這個時候山姆·貝克特開拖拉機來犁地。
“于是,姑娘出不來了。因為天還亮着,她擔心山姆·貝克特看到了會攔住她,盤問她來幹什麼。所以,她隻得呆在屋裡等待天黑。
“她一個人呆在屋子裡,屋裡很靜。忽然,她發覺屋裡還有一個人,他躲在暗處窺視,她可能猜到,這個人是為了同樣的目的來的。姑娘害怕了,她拎着手提包,趕緊逃跑。
那個人則在身後緊追……”
“唉,比爾,”奎連歎口氣說:“你光憑幾點迹象就能編出這麼一個故事,可是遺憾的是,你的故事誰知道會不會是真的!”
“我卻認為事實上就是如此,”警長說:“要是姑娘在山姆之後來,她在犁過的田地上會留下腳印的,可是你看不出任何腳印。這足以證明,不論是姑娘還是後來殺她的人都是在山姆犁地前進來的。”
“好吧,姑且認為你對,比爾,那麼,她後來朝哪裡跑呢?”
“當然是朝有人的地方跑,她企望得到保護。”
“山姆·貝克特?!”奎連叫道。
“對,她原來是要躲開山姆的,可是眼下生命攸關,她需要保護,當然隻有朝拖拉機跑去。”
奎連想了想,又搖頭,“還是不對,比爾,你說那兇手呢,他後來怎麼逃走的呢,他沒有留下任何痕迹呀?”
“他留下了痕迹,喬治。”
“可事實上沒有,比爾!”
“傻瓜,”警長說:“一定有的,隻是他留下的痕迹誰都還沒有發現。來吧,喬治,我們可以走了。”
地方檢察官的辦公室裡燈光齊明,愛德華·萊昂斯古占據着電話機旁邊的座位,這樣他就能夠迅速地把消息發回報社。約翰·法哈姆坐在他身邊,看起來心境很好。馬丁·沃爾伍斯坐在寫字台後,冷冷地盯着賈斯鉑和貝麗爾。
當警長和他的助理走進室内時,拉什·麥德福特擡起眼皮瞥了一眼。他正在發火,滿險烏雲。訊問羅伊和貝麗爾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可是得到的回答還是原來的那幾句,既不增添,也不減少。
麥德福特不耐煩地問:“你們來有阿貴幹,警長?”
“噢,有點事。”警長說:“我是來請教沃爾伍斯先生一件事,我曾經在一份刊物上讀過你寫的一篇關于毛發方面的科學論文。我記得那篇文章說你能夠從一根毛發,辨認出那是哪種動物或是人的毛發,甚至還能據此判斷出它或他的年歲等等。是這樣嗎,”
“當然啰!”沃爾伍斯帶着鄙夷的神氣說。
“噢,真神!”警長說:“這麼說在偵破希比田莊謀殺案上頭,你可以助我一臂之力了。”
“我是檢察官先生特地聘請來偵破這起兇案的!”
“好了,好了,”警長和解地說:“咱們先别計較這些。”
“那就隻好你幹你的,我幹我的。”
“是的,是的。這樣吧,我想請教一下你是怎麼對待這個問題的,比如說:那個兇手殺人之後逃出田莊,但是他沒有留下任何足迹,這一點你是怎麼看的?他當時是在那片田地的中間,周圍全是又濕又軟的泥土,你說他是怎麼跑出來的?”
警長擡頭望着他,期待着,可是,沃爾伍斯沒有作聲。
“那麼,”警長說:“是否可以這樣設想,那位姑娘得到了一份比如說材料什麼的,這份材料與某個人有密切的利害關系。因此這個人也千方百計想要得到這份材料,他躲在一邊監視,被姑娘發現了,她往外跑,他後面追,而他早就考慮好做案後如何逃離現場……”
沃爾伍斯瞪着警長,好象在他面前的是一個瘋子。“你,在胡說什麼呢!”
“一匹馬!”警長隻管往下說:“姑娘跑出屋子,兇手騎他的馬在後面追,當她跑到耕地邊上,他已經追到她身邊。她想要轉身跑上耕地,可是被他抓住了。”
“笑話,這一切。拖拉機手既沒有看見,也沒有聽見?”沃爾伍斯問。
“我想你大概從來沒有開拖拉機在夜裡犁過地。”警長笑說:“這時候馬達聲音很響,同時你還要緊緊盯住前面的犁溝,你當然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是嗎?往下說。”沃爾伍斯也冷笑着。
警長接着說:“兇手一把抓住姑娘,跳下馬,姑娘剛才跑了一段路,己經疲憊不堪,她再也跑不動了,兇手殺了她,奪走了她的小提包,這個小提包正是他要奪取的東西。而那匹馬是經過訓練的馴馬,懂得主子臨時跳離馬首的時候,它應該站在原地不動。
“兇手躍回馬上,在耕地上漫無目标地跑了幾圈一一這樣做是避免别人從馬蹄的蹤迹上看出馬兒是有人駕馭着的當馬跑近栅欄時,他躍出栅欄外,讓馬兒留在裡邊。想想看,大家都在尋找人的腳印,卻沒有人留心耕地上馬的腳印。”
辦公室裡靜悄悄地,所有的人者山靜默着聽他講述。
“因此,我想,”警長說,“如果你檢查兇手的褲子,一定會在褲子上面找到馬毛。而且,你将發現,那是一匹大齡的棕色馬的毛。這匹馬原來是約翰·法哈姆的,幾個月之前,他才賣給出姆·貝克特。”
沃爾伍斯茫然地望着警長,“我不明白你說的什麼。”他嘟囔着。
“而且,”警長又說:“那個殺人犯一定還是個熟練的騎手,不僅如此,他和它,也就是說那個兇手和那匹馬一定還是很熟悉的老塔擋。”
約翰·法哈姆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他。大吼說:“你胡說八道!”
“我想,最好還是讓我們瞧一瞧你的褲子。”警長平靜地說。
“你是個瘋子!”法哈姆罵道:“你說要檢查我的褲子那麼請吧!來呀!”
“不,不是這一條褲子,”警長說:“你回家後已經換過褲子了。那一條你應該送到洗衣鋪,不過,你妻子出遠門去了,這我是從報紙上了解到的,所以,那條褲子也可能還在家裡。你應該相信這一點,在我們這樣的小城市裡,經常閱讀本地的報紙是大有裨益的。況且……”
法哈姆突然瘋狂地沖上前,比爾·艾爾頓一閃,左手架住法哈姆猛擊過來的拳頭,右手用力一揮,打中法哈姆的下額。
“噢?夠了吧!”警長說着從腰帶上解下手拷。
馬丁·沃爾伍斯在約翰·法哈姆的前廳向人們宣布:
“在這條褲子上面,我找到了好兒根棕色的馬毛。”他一本正經地說:“毫無疑問,這匹馬當時沒有配鞍子。同時我還要鄭重宣布,這匹馬大概在十五齡到二十齡之間,它的确切的年齡,要等我再做一些檢驗後才能查清楚。”
“哼,”警長說:“他騙山姆·克貝特說才十二齡呢。”
“褲子上面還發現有人的血迹,”沃爾五斯繼續說:“化驗後就可以知道那是不是伊麗莎白·賽的血。”
“你真行!”警長笑了,接着他不緊不慢地說:“我們還應該搜查一下,說不定我們會找到那個姑娘的小提包。”
他點滴不漏地進行搜查,從後院開始,然後是卧室,起居室,廚房……終于從一個食品櫥的背後搜出一個姑娘家用的很精緻的小提包。提包裡有一些對折的紙,紙上印有兩張相片、十個指印,還有一段文字說明,相片上的人就是約翰·法哈姆——無疑的,這是一份有關約翰·法哈姆的調查材料。”
警長很高興。
“瞧,老希比實在厲害,”他說:“約翰·法哈姆來到我們這個地方,便給這裡的黨派争鬥火上加油,把政界攪得亂哄哄的,而且老是找人打官司。我們都隻當他是個無賴,而老希比卻認真請了偵探去調查他的來曆。這些指印大概是從法哈姆留在窗玻璃上的指紋提取下來的。
“更重要的是他發現了一個秘密。這上面說,約翰·法哈拇原來是衣阿華州警方的通緝犯。他在當地某公司任職時貪污了一筆巨款,後來便失蹤了。
“不會錯的,法哈姆主動撤去他和希比在學校建築工程上的訴訟,是由于希比掌握了他的這些把柄。可以想像,希比的死對法哈姆來說,是多麼值得慶幸。他一-定在希比住宅裡多次搜尋過這份材料,但是沒有找到。當時他大概認為可以高枕無憂了,可是後來他發現有個女子也在尋找這份材料,就這樣,他殺死了伊麗莎白·賽。”
檢察官向他伸出手說:“這份材料交給我吧,警長。”
“嘿,是這樣。”警長說:“依我看我依然還是本縣的警長。我找到了這份材料,要是你不介意,夥計,警察機關将對這起兇殺案負責到底。”
全場啞然,沒有人吭聲。
警長拿起小提包和那份調查報告對沃爾伍斯:“你确實教給我不少東西。你說得不錯,任何證據翻應該做個标記,以免被人掉包。先生你既然是本縣請來協助辦理此案的專家,本縣的納稅人也将付給你一定的酬金,我很榮幸請你在這上頭簽個宇,這樣,這份材料便是貨真價實的一件證據了。一一十分感謝,先生。”
比爾·艾爾頓坐在他那張坐慣的、舒适的大躺椅上,看起來有點疲倦。
“你今天這麼早回來?”妻子說。
“是的,事情辦好了。”
“你是說那件謀殺案吧?”多麗絲問。
“是的。”
多麗絲眼睛發亮,很感興趣地說:“你是說案子破了?”
“是的。”
“兇手是誰?”
“約翰·法哈姆。”
“"約翰·法哈姆!”多麗絲幾乎是尖叫起來,“你怎麼知道是他幹的呢?”
“隻能是他。”
“根據什麼呢?”
“不根據什麼,”警長說:“隻憑直覺。”
“直覺是什麼,比爾?你是太累了,是嗎?”妻子說。
“不,”警長說:“不累。你想想看,伊麗莎白·賽是在她進大老希比的住宅,并找到一份馬文·希比收藏的秘密材料之後被人殺害的。那麼,這就産生一個問題:‘是誰最可能知道她到希比的住宅裡去的?’當然,羅伊·賈斯帕知道,可是羅伊·賈斯帕并沒有把此事告訴别的人。那麼除羅伊之外,隻有山姆·貝克特和約翰·法哈姆兩人了。當他們驅車來到希比田莊看地的時懊,伊麗莎白的小車正停在屋外。山姆·貝克特當然隻對那片土地感興趣,不會留意那輛小車,可是做為房地産經紀人的約翰·法哈姆自然對這輛車感興趣。就憑這個,我很快就猜到,後來發生的是怎麼回事了。”
“我聽不明白。”妻子說。
“很清楚。”警長說:“做為房地産經紀人,當他看見一座待管的房屋外邊停有一輛小車,他自然要把小車的号碼抄下來的。這是因為他想知道,還有誰對購買這座房屋有興趣。這是一種職業習慣,不管哪一個房産經紀人都會這樣做。
“約翰·法哈姆從這輛小車的車号查到伊麗莎白·賽的名字,他稍作思索,便會聯想到希比的私人護士愛爾維拉·賽。于是,他與貝克特談妥買賣之後,便驅車去聖羅多弗查訪伊麗莎白,在途中,他碰上了伊麗莎白正往回走。但是,不幸的是,伊麗莎白卻不認識法哈姆。
“法哈姆跟蹤伊麗莎白的小車重返希比田莊,後來又跟蹤她進入住宅,并看着她找到那份緻命的材料。最終,他從廚房裡抓到一把尖刀……嘿,就是這樣,不費什麼事,我料到法哈姆一定會把車号抄下來的。”
“噢,你就是憑這一條破獲了這起案子的?”多麗絲搖頭說。
“差不多是吧。”
“哼!”多麗絲輕蔑地說:“光憑這一條。納稅人就該給你那末高的薪金!可是這算什麼呢,誰不知道做房産買賣的人是要把汽車号碼記下來的!”
警長笑着說:“那位著名的犯罪學家便不知道這一條,或者說,就算是他知道,但他又沒有依據這一條認真去動腦筋,隻有等我告訴他以後,他才什麼都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