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佾篇
○孔子謂季氏,“八佾舞于庭,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
《春秋隐公五年》曰:初獻六羽。《公羊傳》曰:初者何?始也。六羽者何?舞也。初獻六羽何以書?譏。何譏爾?譏始僭諸公也。六羽之為僭奈何?天子八佾,諸公六,諸侯四。諸公者何?天子三公稱公,王者之後稱公。其餘大國稱侯;小國稱伯子男。始僭諸公昉于此乎?前此矣。前此則曷為始乎此?僭諸公猶可言也,僭天子不可言也。《左氏傳》曰:九月,考仲子之宮,将萬焉。公問羽數于衆仲,對曰:“天子用八,諸侯用六,大夫四,士二。夫舞,所以節八音而行八風,故自八以下。”公從之。于是初獻六羽,始用六佾也。
《左傳昭公二十五年》曰:将于襄公,萬者二人,其衆萬于季氏。杜注雲:萬,舞也。
《白虎通禮樂篇》曰:天子八佾,諸公六佾,諸侯四佾,所以别尊卑。故《春秋公羊傳》曰:“天子八佾,諸公六佾,諸侯四佾。”《詩傳》曰:“大夫士琴瑟禦。”佾者,列也。以八人為行列,八八六十四人也。諸公六六為行,諸侯四四為行。諸公謂三公二王後。大夫士北面之臣,非專事子民者也,故但琴瑟而已。
○三家者以《雍》徹。子曰:“‘相維辟公,天子穆穆,’奚取于三家之堂?”
《毛詩序》曰:,大祖也。
樹達按:雍字同。
《周禮春官樂師》曰:及徹,帥學士而歌徹。鄭注雲:徹者歌雍。
《荀子正論篇》曰:天子者,執至重而形至佚,心至愉而志無所诎,而形不為勞,尊無上矣。食飲則重大牢而備珍怪,期臭味,曼而饋,伐臯而食,雍而徹乎五祀。
《淮南子主術篇》曰:堯舜湯武皆坦然南面而王天下焉。當此之時,伐而食,奏雍而徹,已飯而祭竈,可謂至貴矣。
樹達按:徹食奏雍,乃封建時代天子之禮,此三家僭天子也。
○子曰:“人而不仁,如禮何?人而不仁,如樂何?”
《禮記禮器篇》曰:君子曰:甘受和,白受采,忠信之人可以學禮。苟無忠信之人,則禮不虛道;是以得其人之為貴也。
又《仲尼燕居篇》曰:子曰:制度在禮;文為在禮;行之其在人乎。
又《中庸篇》曰:禮儀三百,威儀三千,待其人然後行。故曰:苟不至德,至道不凝焉。
又《仲尼燕居篇》曰:子曰:師!爾以為必鋪幾筵,升降酌獻酬酢,然後謂之禮乎?爾以為必行綴兆,興羽龠,作鐘鼓,然後謂之樂乎?言而履之,禮也。行而樂之,樂也。君子力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
○林放問禮之本。子曰:“大哉問!禮,與其奢也,甯儉。
《述而篇》曰:子曰:奢則不孫,儉則固。與其不孫也,甯固。
《左傳莊公二十四年》曰:魯禦孫曰:儉,德之共也;侈,惡之大也。
《大戴禮記曾子立事篇》曰:君子入人之國,不稱其諱;不犯其禁;不服華色之服;不稱懼惕之言。故曰:與其奢也,甯儉。
《漢書五行志上》曰:古者天子諸侯宮廟大小高卑有制;後夫人媵妾多少進退有度;九族親疏長幼有序。孔子曰:禮,與其奢也,甯儉。故禹卑宮室,文王刑于寡妻,此聖人之所以昭教化也。
《禮記檀弓上篇》曰:子遊曰:昔者夫子居于宋,見桓司馬自為石椁,三年而不成。夫子曰:若是其靡也,死不如速朽之愈也。
《春秋成公二年》曰:八月壬午,宋公鮑卒。《左氏傳》曰:宋文公卒,始厚葬,用蜃炭,益車馬。始用殉,重器備,椁有四阿,棺有翰桧。君子謂華元、樂舉于是乎不臣。臣,治煩去惑者也。今二子者,君生則縱其惑,死又益其侈,是棄君于惡也,何臣之為?
喪,與其易也,甯戚。”
《禮記檀弓上篇》曰:子路曰:吾聞諸夫子,喪禮,與其哀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足而哀有餘也。
《說苑建本篇》曰:孔子曰:處喪有禮矣,而哀為本。
樹達按:易,慢易也。
○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
《春秋宣公十二年》曰:楚子圍鄭。六月乙卯,晉荀林父帥師及楚戰于,晉師敗績。《公羊傳》曰:大夫不敵君,此其稱名氏以敵楚子何?不與晉而與楚子為禮也。莊王伐鄭,勝乎皇門,放乎路衢,鄭伯肉袒,左執茅旌,右執鸾刀,以逆莊王,曰:“寡人無良邊垂之臣,以幹天禍,是以使君王沛焉辱到敞邑。君如矜此喪人,錫之不毛之地,使帥一二耆老而綏焉,請唯君王之命。”莊王曰:“君之不令臣交易為言,是以使寡人得見君之玉面,而微至乎此。”莊王親自手旌,左右軍退舍七裡。将軍子重谏曰:“南郢之與鄭,相去數千裡,諸大夫死者數人,厮役扈養死者數百人。今君勝鄭而不有,無乃失民臣之力乎?”莊王曰:“古者不穿,皮不蠹,則不出乎四方。是以君子笃于禮而薄于利,要其人而不要其土。告從,不赦,不詳。吾以不詳導民,災及吾身,何日之有?”既則晉師之救鄭者至。曰:“請戰。”莊王許諾。将軍子重谏曰:“晉,大國也,王師淹病矣,君請勿許也。”莊王曰:“弱者吾威之,強者吾辟之,是以使寡人無以立乎天下。”令之還師而逆晉寇,莊王鼓之,晉師大敗。晉衆之走者舟中之指可掬矣。莊王曰:“嘻,吾兩君不相好,百姓何罪?”命還師而佚晉寇。《春秋繁露竹林篇》曰:《春秋》之常辭也,不與夷狄而與中國為禮。至之戰,偏然反之,何也?曰:“《春秋》無通辭,從變而移。晉變而為夷狄,楚變而為君子,故移其辭以從其事。夫莊王之舍鄭,有可貴之美,晉人不知其善而欲擊之。所救已解,如挑與之戰,此無善善之心,而輕救民之意也。”是以賤之,而不得使與賢者為禮。又《觀德篇》曰:《春秋》常辭,夷狄不得與中國為禮。至之戰,夷狄反道,中國不得與夷狄為禮,避楚莊也。
又《昭公二十三年》曰:秋七月戊辰,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于雞父,獲陳夏齧。《公羊傳》曰:此偏戰也,曷為以詐戰之辭言之?不與夷狄之主中國也。然則曷為不使中國主之?中國亦新夷狄也。不與夷狄之主中國,則其言獲陳夏齧何?吳少進也。何注雲:中國所以異乎夷狄者,以其能尊尊也。王室亂,莫肯救,君臣上下壞敗,亦新有夷狄之行,故不使主之。
又《定公四年》曰:冬十有一月庚午,蔡侯以吳子及楚人戰于柏莒,楚師敗績。《公羊傳》曰:吳何以稱子?夷狄也而憂中國。其憂中國奈何?伍子胥父誅于楚,挾弓而去楚,以幹阖廬。阖廬曰:“大之甚,勇之甚。”将為之興師而複仇于楚。伍子胥複曰:“諸侯不為匹夫興師,且臣聞之,事君猶事父也,虧君之義,複父之仇,臣不為也。”于是止。蔡昭公朝于楚,有美裘焉。囊瓦求之,昭公不與。為是拘昭公于南郢,數年然後歸之。于其歸焉,用事乎河?曰:“天下諸侯苟有能伐楚者,寡人請為之前列。”楚人聞之,怒。為是興師,使囊瓦将而伐蔡。蔡請救于吳。子胥曰:“蔡非有罪,楚無道也,君若有憂中國之心,則若此時可矣。”為是興師而伐楚。《谷梁傳》曰:吳,其稱子,何也?以蔡侯之以之,舉其貴者也。蔡侯之以之,則其舉貴者,何也?吳信中國而攘夷狄,吳進矣,其信中國而攘夷狄,奈何?子胥父誅于楚也,挾弓持矢幹阖廬。阖廬曰:“大之甚,勇之甚。”為是欲興師而伐楚。子胥谏曰:“臣聞之,君不為匹夫興師。且事君猶事父也,虧君之義,複父之仇,臣弗為也。”于是止。蔡昭公朝于楚,有美裘,囊瓦求之,昭公不與。為是拘昭公于南郢,數年然後得歸。乃用事乎漢,曰:“苟諸侯有欲伐楚者,寡人請為前列焉。”楚人聞之而怒,為是興師而伐蔡。蔡請救于吳,子胥曰:“蔡非有罪,楚無道也。君若有憂中國之心,則若此時可矣。”為是興師而伐楚。
《左傳哀公元年》曰:楚子西曰:昔阖廬食不二味,居不重席,室不崇壇,器不彤镂,宮室不觀,舟車不飾,衣服财用,擇不取費,在國,天有疠,親巡孤寡而共其乏困,在軍,熟食者分而後敢食,其所嘗者,卒乘與焉,勤恤其民而與之勞逸,是以民不罷勞,死知不曠。
《春秋哀公十三年》曰:公會晉侯及吳子于黃池。《公羊傳》曰:吳何以稱子?吳主會也。吳主會則曷為先言晉侯?不與夷狄之主中國也。其言及吳子何?會兩伯之辭也。不與夷狄之主中國,則曷為以會兩伯之辭言之?重吳也。曷為重吳?吳在是,則天下諸侯莫敢不至也。《谷梁傳》曰:黃池之會,吳子進乎哉?遂子矣。吳,夷狄之國也,祝發文身,欲因魯之禮,因晉之權,而請冠,端而襲,其藉于成周以尊天王,吳進矣。吳,東方之大國也,累累緻小國以合諸侯,以合乎中國,吳能為之,則不臣乎,吳進矣。王,尊稱也;子,卑稱也;辭尊稱而居卑稱,以會乎諸侯,以尊天王。吳王夫差曰:好冠來。孔子曰:大矣哉夫差,未能言冠而欲寇也。《春秋繁露觀德篇》曰:雞父之戰,吳不得與中國為禮。至于伯莒黃池之行,變而反道,乃爵而不殊。
樹達按:有君謂有賢君也,邲之戰,楚莊王動合乎禮,晉變而為夷狄,楚變而為君子。雞父之戰,中國為新夷狄,而吳少進。柏莒之戰,吳王阖廬憂中國而攘夷狄。黃池之會,吳王夫差藉成周以尊天王。楚與吳,皆《春秋》向所目為夷狄者也。孔子生當昭定哀之世,楚莊之事,所聞也。阖廬、夫差之事,所親見也。安得不有夷狄有君諸夏亡君之歎哉!《春秋》之義,夷狄進于中國,則中國之。中國而為夷狄,則夷狄之。蓋孔子于夷夏之界,不以血統種族及地理與其他條件為準,而以行為為準。其生在二千數百年以前,恍若豫知數千年後有希特勒、東條英機等敗類将持其民族優越論以禍天下而豫為之防者,此等見解何等卓越!此等智慧何等深遠!《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有“反對大民族主義”之語,乃真能體現孔子此種偉大之精神者也。而釋《論語》者,乃或謂夷狄雖有君,不如諸夏之亡君,以褊狹之見,讀孔子之書,謬矣。
○季氏旅于泰山,子謂冉有曰:“女弗能救與?”對曰:“不能。”子曰:“嗚呼:曾謂泰山不如林放乎?”
《禮記王制篇》曰:天子祭天下名山大川,五嶽視三公,四渎視諸侯。諸侯祭名山大川之在其地者。鄭注雲:魯人祭泰山,晉人祭河是也。
《禮記曲禮篇》曰:大夫祭五祀,歲遍。注:五祀,戶、竈、中溜、門、行也。
又《祭法篇》曰:大夫立三祀。
○子曰:“君子無所争。
《衛靈公篇》曰:子曰:君子矜而不争。
《荀子堯問篇》曰:君子力如牛,不與牛争力;走如馬,不與馬争走;知如士,不與士争知。
必也射乎!揖讓而升,下而飲,其争也君子。”
《儀禮大射儀》曰:司射命設豐,司宮士奉豐,坐設于西楹西。勝者之弟子洗觯,升酌散,南面坐,奠于豐上。司射命三耦及衆射者。勝者皆袒決遂,執張弓。不勝者皆襲,說決拾,卻左手,右加弛弓于其上,遂以執。一耦出,揖如升射。及階,勝者先升,升堂少右。不勝者進,北面坐取豐上之觯。興。少退。立。車觯。進。坐奠于豐下。興。揖。不勝者先降,與升飲者相左,交于階前,相揖。适次,釋弓,襲,反位。仆人師繼酌射爵,取觯實之,反奠于豐上。升飲者如初。三耦卒飲,(此三耦二番射後揖讓之事。)司射猶挾一個以作射,如初。一耦揖升如初,司射請以樂于公,公許,司射命曰:不鼓不釋,三耦卒射如初。司射命設豐實觯如初。途命勝者執張弓,不勝者執弛弓。升飲如初。卒,退豐與觯,如初。(此三耦第三番射揖讓之事。
○子夏問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為絢兮。’何謂也?”
《詩衛風碩人》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子曰:“繪事後素。”曰:“禮後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韓詩外傳卷三》曰:故學然後知不足;教然後知不究。不足,故自愧而勉;不究,故盡師而熟。由此觀之,則教學相長也。子夏問《詩》,學一以知二。孔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與言《詩》已矣。
○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征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征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征之矣。”
《禮記禮運篇》曰:孔子曰:我欲觀夏道,是故之杞而不足征也,吾得夏時焉。我欲觀殷道,是故之宋而不足征也,吾得坤乾焉。坤乾之義,夏時之等,吾以是觀之。
又《中庸篇》曰:子曰:吾說夏禮,杞不足征也。吾舉殷禮,有宋存焉。吾學周禮,今用之,吾從周。
樹達按:《中庸》雲:有宋存焉,與《論語》異者,《中庸》為子思居宋時所作,有所避忌也。本閻若璩說。
○子曰:“自既灌而往者,吾不欲觀之矣。”
《禮記郊特牲篇》曰:周人尚臭,灌用鬯臭,郁合鬯,臭陰達于淵泉。灌以圭璋,用玉器也。既灌然後迎牲,緻陰氣也。
○或問之說。子曰:“不知也。知其說者之于天下也,其如示諸斯乎!”指其掌。
《禮記祭統篇》曰:凡祭有四時:春祭曰,夏祭曰,秋祭曰嘗,冬祭曰烝。,陽義也;嘗,陰義也。者,陽之盛也;嘗者,陰之盛也。故曰莫重于嘗。古者于也,發爵賜服,順陽義也。于嘗也,出田邑,發秋政,順陰義也。故記曰:嘗之日,發公室,示賞也。草艾則墨,未發秋政,則民弗敢草也。故曰:嘗之義大矣,治國之本也,不可不知也。
又《仲尼燕居篇》曰:子曰:郊社之義,所以仁鬼神也。嘗之禮,所以仁昭穆也。饋奠之禮,所以仁死喪也。射鄉之禮,所以仁鄉黨也。食飨之禮,所以仁賓客也。子曰:明乎郊社之義,嘗之禮,治國其如指諸掌而已乎。
又《中庸篇》曰:郊社之禮,所以祀上帝也。宗廟之禮,所以祀乎其先也。明乎郊社之禮,嘗之義,治國其如示諸掌乎。
又《禮運篇》曰:孔子曰:嗚呼哀哉!我觀周道,幽厲傷之。吾舍魯何适矣?魯之郊禘,非禮也,周公其衰矣。杞之郊也,禹也。宋之郊也,契也。是天子之事守也。
樹達按:當時制度,天子郊禘,魯為諸侯,不合郊禘。孔子答雲不知者,不欲顯言之也。
○“祭如在,祭神如神在。”
《禮記玉藻篇》曰:凡祭,容貌顔色,如見所祭者。
又《祭義篇》曰:緻齊于内,散齊于外。齊之日,思其居處,思其笑語,思其志意,思其所樂,思其所嗜。齊三日,乃見其所為齊者。祭之日,入室,然必有見乎其位。周還出戶,肅然必有聞乎其容聲。出戶而聽,忾然必有聞乎其歎息之聲。
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
《禮記禮器篇》曰:孔子曰:我戰則克,祭則受福,蓋得其道矣。
《春秋繁露祭義篇》曰:孔子曰:吾不與祭,祭神如神在,重祭事如事生。故聖人于鬼神也,畏之而不敢欺也,信之而不獨任,事之而不專恃。
○王孫賈問曰:“與其媚于奧,甯媚于竈,何謂也?”子曰:“不然,獲罪于天,無所禱也。”
《春秋繁露郊語篇》曰: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備,雖百種猶無益也。何以言其然也?不祭天而祭地神者,春秋譏之。孔子曰:“獲罪于天,無所禱也。”是其法也。
○子曰:“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禮記檀弓上篇》曰:有虞氏瓦棺,夏後氏周,殷人棺椁,周人牆置。周人以殷人之棺椁葬長殇,以夏後氏之周葬中殇下殇,以有虞氏之瓦棺葬無服之殇。
又《檀弓上篇》曰:仲憲言于曾子曰:夏後氏用明器,示民無知也。殷人用祭器,示民有知也。周人兼用之,示民疑也。
又《檀弓下篇》曰:殷既封而吊,周反哭而吊。孔子曰:殷已,吾從周。
又《坊記篇》曰:殷人吊于圹,周人吊于家,示民不也。子雲:死,民之卒事也,吾從周。
《漢書禮樂志》曰:王者必因前王之禮,順時施宜,有所損益。即民之心稍稍制作,至大平而大備。周監于二代,禮文尤具,事為之制,曲為之防。故稱禮經三百,威儀三千。孔子美之曰:“郁郁乎文哉!吾從周。”
《禮記檀弓下篇》曰:殷練而,周卒哭而,孔子善殷。
樹達按:棺椁之制,周兼用夏殷周三代之禮。明器之制,周兼用夏殷二代之禮。此因而文者也。反哭之禮,殷人已慤,周改其制,此革而文者也。
又按:從周其大較,孔子又未嘗不善殷。蓋擇善而從,無所固執也。
○子入太廟,每事問。或曰:“孰謂鄹人之子知禮乎?入太廟,每事問。”子聞之,曰:“是禮也。”
《春秋繁露郊事對篇》曰:孔子入太廟,每事問,慎之至也。
○子曰:“射不主皮,為力不同科,古之道也。”
《儀禮鄉射禮》曰:禮射不主皮。主皮之射者,勝者又射,不勝者降。
○子貢欲去告朔之饩羊。子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
《白虎通宗廟篇》曰:諸侯以月旦告朔于廟何?緣生以事死。故國君月朔朝宗廟,存神愛政也。
《春秋文公十六年》曰:夏五月,公四不視朔。《公羊傳》曰:公曷為四不視朔?公有疾也。何言乎公有疾不視朔?自是公無疾不視朔也。然則曷為不言公無疾不視朔?有疾猶可言也,無疾不可言也。《谷梁傳》曰:天子告朔于諸侯,諸侯受乎祢廟,禮也。公四不視朔,公不臣也,以公為厭政以甚矣。
《蔡邕集月令篇名》曰:古者諸侯朝正于天子,受月令以歸而藏諸廟中。天子藏之于明堂,每月告朔朝廟,出而行之。周室既衰,諸侯怠于禮。魯文公廢告朔而朝,仲尼譏之。《經》曰:“閏月不告朔,猶朝于廟。”自是告朔遂廢,而徒用其羊。子貢非廢其令而請去之。仲尼曰:“賜也,爾愛其羊,我愛其禮。”庶明王複興,君人者昭而明之,稽而用之耳。
○子曰:“事君盡禮,人以為谄也。”
《說苑敬慎篇》曰:孔子論《詩》至于《正月》之六章,然曰:不逢時之君子,豈不殆哉!從上依世則廢道;違上離俗則危身;世不與善,己獨由之,則曰非妖則孽也。
○定公問:“君使臣,臣事君,如之何?”孔子對曰:“君使臣以禮;
《晏子春秋雜上篇》曰:晏子侍于景公,朝寒。公曰:“請進暖食。”晏子對曰:“嬰,非君奉饋之臣也,敢辭。”公曰:“請進服裘。”對曰:“嬰,非君茵席之臣也,敢辭。”公曰:“然。夫子于寡人何為者也?”對曰:“嬰,社稷之臣也。”公曰:“何謂社稷之臣?”對曰:“夫社稷之臣,能立社稷;辨上下之義,使當其理;制百官之序,使得其宜;作為辭令,可分布于四方。”自是之後,君不以禮不見晏子。(《說苑臣術篇》大同。)
《新序雜事一篇》曰:趙簡子上羊腸之坂,群臣皆偏袒推車;而虎會獨擔戟行歌,不推車。簡子曰:“寡人上坂,群臣皆推車,會獨擔戟行歌不推車,是會為人臣悔其主。為人臣悔其主,其罪何若?”虎會對曰:“為人臣侮其主者,死而又死。”簡子曰:“何謂死而又死?”虎會曰:“身死,妻子又死,是謂死而又死。君既已聞為人臣而侮其主者之罪矣,君亦聞為人君而悔其臣者乎?”簡子曰:“為人君而侮其臣者何若?”虎會對曰:“為人君而侮其臣者,智者不為謀;辯者不為使;勇者不為鬥。智者不為謀,則社稷危;辯者不為使,則使不通;勇者不為鬥,則邊侵。”簡子曰:“善。”乃罷群臣不推車。為士大夫置酒,舉群臣飲,以虎會為上客。
《魏志明帝傳》注引《魏略》曰:董尋上書谏明帝曰:建安以來,野戰死亡,或門殚戶盡,雖有存者,遺孤老弱。若今宮室狹小,當廣大之,猶宜随時,不防農務。況乃作無益之物,黃龍鳳凰,九龍承露盤,土山淵池,此皆聖明之所不興也。今陛下既尊群臣,顯以冠冕,被以文繡,載以華輿,所以異于小人。而使穿方舉土,面目垢黑,沾體塗足,衣冠了鳥,毀國之光以崇無益,甚非謂也。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無忠無禮,國何以立?
臣事君以忠。”
《春秋襄公五年》曰:十有二月辛未,季孫行父卒。《左氏傳》曰:季文子卒,大夫入斂,公在位,宰庀家器,為葬備,無衣帛之妾,無食粟之馬,無藏金玉,無重器備,君子是以知季文子之忠于公室也。相三君矣,而無私積,可不謂忠乎?
《晏子春秋谏下篇》曰:晏子使于魯,比其反也,景公使國人起大台之役,歲寒不已,凍餒死者鄉有焉。國人望晏子,晏子至,已複事,公乃坐,飲酒,樂。晏子曰:“君若賜臣,臣請歌之。”歌曰:“庶民之言曰,凍水洗我,若之何?太上靡散我,若之何?”歌終,喟然歎而流涕。公就止之,曰:“夫子曷為至此?殆為大台之役夫!寡人将速罷之。”晏子再拜,出而不言,遂如大台,執樸鞭其不務者,曰:“吾,細人也,皆有蓋廬以辟燥濕。君為一台而不速成,何為?”國人皆曰:“晏子助天為虐。”晏子歸,未至而君出令,趣罷役,車馳而人趣。仲尼聞之,喟然歎曰:“古之善為人臣者,聲名歸之君,禍災歸之身,入則切磋其君之不善,出則高譽其君之德義。是以雖事惰君,能使垂衣裳,朝諸侯,不敢伐其功。當此道者,其晏子是耶!”
《荀子臣道篇》曰:有大忠者,有次忠者,有下忠者,有國賊者。以德覆君而化之,大忠也;以德調君而輔之,次忠也;以是谏非而怒之,下忠也;不恤君之榮辱,不恤國之臧否,偷合苟容,以之持祿養交而已耳,國賊也。若周公之于成王也,可謂大忠也。若管仲之于桓公,可謂次忠矣。若子胥之于夫差,可謂下忠矣。若曹觸龍之于纣者,可謂國賊矣。
○子曰:“《關雎》,樂而不淫,哀而不傷。”
《毛詩序》曰:是以《關雎》樂得淑女以配君子,憂在進賢,不淫其色,哀窈窕,思賢才,而無傷善之心焉。是《關雎》之義也。
《荀子大略篇》曰:《國風》之好色也,傳曰:盈其欲而不愆其止,其誠可比于金石,其聲可内于宗廟。楊注雲:好色謂《關雎》樂得淑女也。
○哀公問社于宰我。宰我對曰:“夏後氏以松,殷人以柏,周人以栗,曰:使民戰栗。”子聞之曰:“成事不說,遂事不谏,即往不咎。”
《周禮大司徒》曰:設其社稷之而樹之田主,各以其野之所宜木。
《淮南子齊俗篇》曰:有虞氏之祀,其社用土。夏後氏,其社用松。殷人之禮,其社用石。周人之禮,其社用栗。
《白虎通社稷篇》曰:社稷所以有樹何?尊而識之,使民望見即敬之,又所以表功也。故周官曰:司徒班社而樹之,各以土地所宜。《尚書逸篇》曰:大社唯松,東社唯柏,南社唯梓,西社唯栗,北社唯槐。
又《宗廟篇》曰:《論語》雲:哀公問主于宰我,宰我對曰:夏後氏以松,松者,所以自竦動。殷人以柏,柏者,所以自迫促。周人以栗,栗者,所以自戰。
○子曰:“管仲之器小哉!”
《孟子公孫醜上篇》曰:公孫醜問曰:“夫子當路于齊,管仲晏子之功可複許乎?”孟子曰:“子誠齊人也!知管仲晏子而已矣。或聞乎曾西曰:‘吾子與管仲孰賢?’曾西艴然不悅,曰:‘爾何曾比予于管仲!管仲得君如彼其專也,行乎國政如彼其久也,功烈如彼其卑也,爾何曾比予于是。’曰:管仲,曾西之所不為也,而子為我願之乎?”
《荀子王制篇》曰:管仲,為政者也,未及修禮也。
又《大略篇》曰:管仲之為人,力功不力義,力知不力仁,野人也,不可以為天子大夫。
《春秋繁露精華篇》曰:齊桓挾賢相之能,用大國之資,即位五年,不能緻一諸侯。于柯之盟見其大信,一年而近國之君畢至,鄄幽之會是也。其後二十年之間,亦久矣,尚未能大合諸侯也,至于救邢衛之事;見存亡繼絕之義,而明年遠國之君畢至,貫澤陽谷之會是也。故曰:親近者不以言,召遠者不以使,此其效也。其後矜功,振而自足,而不修德,故楚人滅弦而志弗憂,江黃伐陳而不往救,損人之國而執其大夫,不救陳之患而責陳不納,不複安鄭而必欲迫之以兵,功未良成而志已滿矣。故曰:“管仲之器小哉。”此之謂也。自是日衰,九國叛矣。
《新序雜事篇四》曰:有司請吏于齊桓公,桓公曰:“以告仲父。”有司又請,桓公曰:“以告仲父。”若是者三。在側者曰:“一則告仲父,二則告仲父,易哉為君!”桓公曰:“吾未得仲父則難,已得仲父,曷為其不易也?”故王者勞于求人,佚于得賢。舜舉衆賢在位,垂衣裳恭己無為而天下治。湯文用伊呂,成王用周召而刑措不用,兵偃而不動,用衆賢也。桓公用管仲,則小也,故至于霸而不能以王。故孔子曰:“小哉管仲之器!”蓋善其遇桓公,惜其不能經王也。
《法言先知篇》曰:或曰:“齊得夷吾而霸,仲尼曰小器,請問大器?”曰:“大器其猶規矩準繩乎!先自治而後治人之謂大器。”
或曰:“管仲儉乎?”曰:“管氏有三歸,官事不攝,焉得儉?”
《韓非子外儲說左下篇》曰:管仲相齊,曰:“臣貴矣,然而臣貧。”桓公曰:“使子有三歸之家。”曰:“臣富矣,然而臣卑。”桓公使立于高國之上。曰:“臣尊矣,然而臣疏。”乃立為仲父。孔子聞而非之,曰:“泰侈逼上。”一曰:管仲出,朱蓋青衣,置鼓而歸,庭有陳鼎,家有三歸。孔子曰:良大夫也,其侈逼上。
“然則管仲知禮乎?”曰:“邦君樹塞門,管氏亦樹塞門。邦君為兩君之好,有反坫,管氏亦有反坫。管氏而知禮,孰不知禮?”
《禮記雜記下篇》曰:孔子曰:管仲镂簋而朱,旅樹而反坫,山節而藻棁,賢大夫也,而難為上也。
又《郊特牲篇》曰:台門而旅樹,反坫,繡黼丹朱中衣,大夫之僭禮也。
○子語魯大師樂,曰:“樂其可知也,始作,翕如也;從之,純如也;如也;繹如也。以成。”
○儀封人請見,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嘗不得見也。”從者見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喪乎?天下之無道久矣,天将以夫子為木铎。”
○子謂《韶》,“盡美矣,又盡善也”。謂《武》“盡美矣,未盡善也。”
《述而篇》曰:子在齊聞《韶》,三月不知肉味。曰:不圖為樂之至于斯也!
《衛靈公篇》曰:顔淵問為邦,子曰:行夏之時,乘殷之辂,服周之冕,樂則《韶》舞。
《白虎通禮樂篇》曰:合曰大武者,天下始樂周之征伐行武。故詩人歌之曰:“王赫斯怒,整其旅。”當此之時,樂文王之怒以定天下,故樂其武也。
《左傳襄公二十九年》曰:吳公子劄來聘,請觀于周樂。見舞《大武》者,(武王樂。)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者,(《韶濩》,殷湯樂。)曰:“聖人之弘也,而猶有慙德,聖人之難也!”(杜注雲:慚于始伐。)見舞《韶》者,(舜樂)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帱也!如地之無不載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于此矣。”
《泰伯篇》曰: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周之德,其可謂至德也已矣。
《禮記禮運篇》曰:孔子曰:大道之行也,與三代之英,丘未之逮也,而有志焉。大道之行也,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與假為舉)講信修睦。故人不獨親其親,不獨子其子。使老有所終,壯有所用,幼有所長,矜寡孤獨廢疾者皆有所養,男有分,女有歸。貨惡其棄于地也,不必藏于己;力惡其不出于身也,不必為己。是故謀閉而不興,盜竊亂賊而不作,故外戶而不閉,是謂大同。今大道既隐,天下為家。各親其親,各子其子。貨力為己,大人世及以為禮,城郭溝池以為固,禮義以為紀。以正君臣,以笃父子,以睦兄弟,以和夫婦,以設制度,以立田裡,以賢勇知,以功為己。故謀用是作而兵由此起。禹湯文武成王周公,由此其選也。此六君子者,未有不謹于禮者也。以著其義,以考其信。著有過,刑仁講讓,示民有常。如有不由此者,在執者去,衆以為殃,是謂小康。
《春秋隐公三年》曰:夏四月辛卯,尹氏卒。《公羊傳》曰:尹氏者何?天子之大夫也。其稱尹氏何?貶。曷為貶?譏世卿。世卿,非禮也。何注雲:世卿者,父死子繼也。禮:公卿大夫士皆選賢而用之。卿大夫任重職大,不當世,君子疾其末則正其本。
樹達按:任重職大,有過于天子諸侯者乎?卿不當世,而謂君當世乎?卿當選賢,而謂君不當選賢乎?孔子譏世卿,實譏世君也。此《春秋》之微言也。又吾先民論政尚揖讓,而征誅為不得已。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孔子稱其至德,善其不用武力也。《論語》稱至德者二事,一贊泰伯,一贊文王,皆貴其以天下讓也。吳季劄觀湯樂而曰有慙德,亦以其用武力也。湯有慙德,武王從可知矣。貴揖讓,故非世及。《禮運》以天下為公,選賢與能為大同,以大人世及謀作兵起為小康。于《春秋》則譏世卿以見非世君之意,皆其義之顯白無疑者也。聲音之道與政通,樂者,政之發于聲音者也,古人聞其樂而知其政。舜揖讓傳賢為大同之治,武王征誅世及為小康。故孔子稱《韶》樂為盡美盡善,《武》盡美而未盡善也。孔雲《武》未盡善,猶季劄之言《》有慙德也。小康始于禹者,以其傳子,世及之制,違反選賢與能之道也。
○子曰:“居上不寬,
《陽貨篇》曰:寬則得衆。又見《堯曰篇》。
《大戴禮記子張官人篇》曰:水至清則無魚,人至察則無徒。冕而前旒,所以蔽明; 充耳,所以塞聰。明有所不見,聽有所不聞,舉大德,赦小過,無求備于一人之義也。
《春秋繁露仁義法篇》曰:君子攻其惡,不攻人之惡,非仁之寬與?自攻其惡,非義之全與?此之謂仁造人,義造我。是故以自治之節治人,是居上不寬也?居上不寬,則傷厚而民弗親。
《說苑君道篇》曰:齊宣王謂尹文曰:“人君之事何如?”尹文對曰:“人君之事,無為而能容下。夫事寡易從,法省易因,故民不以政獲罪也。大道容衆,大德容下,聖人寡為而天下理矣。《書》曰:‘睿作聖。’詩人曰:‘岐有夷之行,子孫其保之。’”宣王曰:“善。”
《呂氏春秋貴公篇》曰:管仲有病,桓公往問之,曰:“仲父之病病矣,弗諱,寡人将誰屬國?”對曰:“公誰欲相?”公曰:“鮑叔牙其可乎?”對曰:“不可。夷吾善鮑叔牙。鮑叔牙之為人也,清廉潔直,視不己若者不比于人,一聞人之過,終身不忘。勿已,則隰朋其可乎。隰朋之為人也,上志而下求,醜不若黃帝而哀不己若者。其于國也,有不聞也,其于物也,有不知也,其于人也,有不見也。勿已乎,則隰朋可也。”夫相,大官也。處大官者不欲小察,不欲小智。故曰:“大匠不,大庖不豆,大勇不鬥,大兵不寇。”
《後漢書朱浮傳》曰:舊制:州牧奏二千石長吏不任位者事皆先下三公,三公遺掾史案驗,然後黜退。帝時用明察,不複委任三府,而權歸刺舉之吏。浮上疏曰:陛下疾往者上威不行,下專國命。即位以來,不用舊典,信刺舉之官,黜鼎輔之任。至于有所劾奏,便加退免。覆案不關三府,罪譴不蒙澄察。陛下以使者為腹心,而使者以從事為耳目。是為尚書之平,決于百石之吏。故群下苛刻,各自為能。兼以私情,容長憎愛。有罪者心不厭服,無咎者坐被空文。不可經盛衰,贻後王也。論曰:吳起與田文論功,文不及者三。朱買臣難公孫弘十策,弘不得其一。終之田交相魏,公孫宰漢。誠知宰相自有體也。故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笾豆之事,則有司存。”而光武、明帝躬好吏事,亦以課核三公,至有誅斥诘辱之累。朱浮議諷苛察欲速之弊然矣,焉得長者之言哉!
為禮不敬,
《左傳僖公十一年》曰:天王使召武公内史過賜晉侯命,受玉惰。過歸,告王曰:“晉侯其無後乎。王賜之命而惰于受瑞,先自棄也已,其何繼之有?禮,國之幹也;敬,禮之與也。不敬則禮不行,禮不行則上下昏,何以長世?”
又《宣公十五年》曰:晉侯使趙同獻狄俘于周,不敬。劉康公曰:不及十年,原叔必有大咎,天奪之魄矣。(原叔為趙同字。)
又《成公四年》曰:夏,公如晉。晉侯見公,不敬。季文子曰:“晉侯必不免。《詩》曰:‘敬之敬之,天惟顯思,命不易哉。’夫晉侯之命在諸侯矣,可不敬乎?”
又《成公十三年》曰:春,晉侯使 來乞師,将事,不敬。孟獻子曰:“氏其亡乎?禮,身之幹也;敬,身之基也。子無基。且先君之嗣卿也。受命以求師,将社稷是衛,而惰,棄君命也。不亡何為?”
又曰:公及諸侯朝王,遂從劉康公、成肅公會晉侯伐秦。成子受于社,不敬。劉子曰:“吾聞之:民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是以有動作禮義威儀之則,以定命也。能者養以之福,不能者敗以取禍。是故君子勤禮,小人盡力。勤禮莫如緻敬,盡力莫如敦笃。敬在養神,笃在守業。國之大事,在祀與戎。祀有執,戎有受,國之大節也。今成子惰,棄其命矣,其不反乎!”
又《襄公十年》曰:三月癸醜,齊高厚相太子光以先會諸侯于鐘離,不敬。士莊子曰:“高子相太子以會諸侯,将社稷是衛,而皆不敬,棄社稷也,其将不免乎!”
又《襄公二十一年》曰:會于商任,锢栾氏也。齊侯、衛侯不敬。叔向曰:“二君者必不免。會朝,禮之經也。禮,政之輿也。政,身之守也。怠禮失政,失政不立,是以亂也。”
又《襄公二十八年》曰:蔡侯歸自晉,入于鄭。鄭伯享之,不敬。子産曰:“蔡侯其不免乎!日其過此也,君使子展勞于東門之外而傲,吾曰猶将更之。今還,受享而惰,乃其心也。君小國,事大國,而惰傲以為己心,将得死乎?若不免,必由其子。其為君也,淫而不父。僑聞之,如是者恒有子禍。”
又《襄公二十八年》曰:為宋之盟故,公及宋公、陳侯、鄭伯、許男如楚。公過鄭,鄭伯不在,伯有勞于黃崖,不敬。穆叔曰:“伯有無戾于鄭,鄭必有大咎。敬,民之主也,而棄之,何以承守?鄭人不讨,必受其辜。濟澤之阿,行潦之藻,諸宗室,季蘭屍之,敬也。敬可棄乎?”
《國語周語上》曰:襄王使太宰文公及内史興賜晉文公命。上卿逆于境,晉侯郊勞。館諸宗廟,饋九牢,設庭燎。及期,命于武宮,設桑主,布幾筵。大宰莅之,晉侯端委而入。大宰以王命命冕服,内史贊之,三命而後即冕服。既畢,賓飨贈餞如公命侯伯之禮,而加之以晏好。内史興歸,以告王。曰:“晉不可不善也,其君必霸。逆王命敬,奉禮義成。敬王命,順之道也;成禮義,德之則也。則德以導諸侯,諸侯必歸之。且禮,所以觀忠信仁義也;忠,所以行也;信,所以守也;義,所以節也。忠分則均,仁行則報,信守則固,義節則度。分均無怨,行報無匮,守固不偷,節度不攜。若民不怨而财不匮,令不偷而動不攜,其何事不濟?中能應外,忠也;施三服義,仁也;守節不淫,信也;行禮不疚,義也。臣入晉境,四者不失。臣故曰:晉侯其能禮矣。王其善之,樹于有禮,艾人必豐。”王從之,使于晉者道相逮也。及惠後之難,王出在鄭,晉侯納之。襄王十六年,立晉文公。二十一年,以諸侯朝王于衡雍,且獻楚捷,遂為踐土之盟。于是乎始霸也。
《左傳昭公三年》曰:四月,鄭伯如晉,公孫段相,甚敬而卑,禮無違者。晉侯嘉焉,授之以策曰:“子豐有勞于晉國,餘聞而弗忘,賜女州田,以胙乃舊勳。”伯石再拜稽首受策以出。君子曰:“禮其人之急也乎!伯石之汰也,一為禮于晉,猶荷其祿,況以禮終始乎?”
臨喪不哀,
《禮記曲禮上篇》曰:臨喪則必有哀色。
又曰:臨喪不笑。
《左傳成公十五年》曰:冬十月,衛定公卒。夫人姜氏既哭而息,見太子之不哀也,不内酌飲,歎曰:“是夫也,将不唯衛國之敗,其必始于未亡人。嗚呼!天禍衛國也夫!”
又《襄公十九年》曰:衛石共子卒,悼子不哀。孔成子曰:“是謂蹶其本,必不有其宗。”
又《襄公三十一年》曰:孟孝伯卒,立敬歸之娣齊歸之子公子裯。穆叔不欲,曰:“非适嗣,何必娣之子!且是人也,居喪而不哀,在戚而有嘉容,是謂不度。不度之人鮮不為患。若果立之,必為季氏憂。”武子不聽,卒立之。比及葬,三易衰,衰衽如故衰。于是昭公十九年矣,猶有童心。君子是以知其不能終也。
又《昭公十一年》曰:九月,葬齊歸,公不戚。叔向曰:“魯公室其卑乎。君有大喪,國不廢。有三年之喪,而無一日之戚。國不恤喪,不忌君也;君無戚容,不顧親也。國不忌君,君無顧親,能無卑乎?殆其失國。”
又《昭公十四年》曰:八月,莒著丘公卒,郊公不戚。國人弗順,欲立著丘公之弟庚輿。冬十二月,蒲餘侯殺公子意恢,郊公奔齊。公子铎逆庚輿于齊。
吾何以觀之哉?”
《大戴禮記曾子立事篇》曰:臨事而不敬,居喪而不哀,祭祀而不畏,朝廷而不恭,則吾無由知之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