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蘭香頭沒梳,臉沒洗,剛打開門,把雞從雞村裡放出來,撒了一把谷子,賴子就上門了。
“唷,他三叔,今日早哇!太陽從西邊出來啦!我一輩子才看到你起這麼一次早哩。”
“睡不着。”
“你也有睡不着的日子?哪路菩薩當值星?”
“财神。人沒利益,誰肯早起?”
“你可沒錢存在我家呀!我又不欠你債,來讨?”
“阿稻呢?睡得安逸?”
田稻從樓上下來:“你找我有什麼事?猴急的。你不是火燒眉毛也懶得眨眼的麼?”
“你想留錢集體去打棺材釘子,可我死了不要棺材。他媽的集體了幾十年,都積在你手裡。眼看集體完了,散了,一個空名兒空牌子,你還想把這些老兵老将殘枝敗葉攬到一起,過你的領導瘾。從土改到改革,合作箍攏,承包分散,你瘾還沒過足?年輕人你管不着了,拿老的當替死鬼!”
“你直說,要什麼?”
“要錢!金戈戈!現錢。機動地上下塘分,分到戶,分到人,按農齡分。老子當了幾十年社員,該得多少得多少。什麼敬老院,養老費,活一天算兩個半天。到我頭上起碼五千塊,夠我快活一兩年了。你不是說這田是祖宗遺産麼?我爹我娘比你爹你娘晚來幾年,把命也丢在這荒島上了。我有一份。我要我爹娘的那一份。我不上你的敬老院。老子一輩子光棍打到底了,女人腥也不想聞,酒是我的爹我的娘我的女人我的兒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