賴于一副老派頭,一邊往嘴裡扔蘭花豆,一邊吮着老酒,屁颠颠地向田稻跑來。賣田的字已經簽下來,破房也要拆了算錢,成千上萬的錢哪!這錢按人頭分,可惜爹娘早死了,不死活到現在也是兩個人哪。一個人兩萬,兩個人四萬,三個人六萬。他隻一個人,真他媽見鬼啦!早知有今日,讨個什麼樣的醜女人也行,下幾個崽,不是錢嗎?天上掉下的金元寶。銅錢沙算什麼?有十個銅錢沙賣才好哩。郊區的農民,哪個不是靠賣地發财的?賣了祖宗的田,蓋洋樓,做生意,輕松快活。老子一把年紀了,能快活幾年?有個兩三萬就夠了。他不想蓋房,蓋了給誰去?十年二十年住不爛。五尺長的身子,光雞巴一個,巴掌大的地方也睡得下。他跟阿才是堂兄弟,阿才說讓他住村委會,守門。守個鬼。村委會不就幾張辦公桌嗎?各人抽屜一把鎖,不用他管。每天開門,高興了掃一掃院子,燒幾瓶開水,不高興,不掃院子也不燒水,不會渴死他們。這幾天,他穿着從地攤上花五十元錢買來的西裝,沒領帶,他不會打,狗兒扣他也嫌麻煩。他馬上就會有錢了,嘴兒鹹、肚兒回就行。所以近幾天他格外活躍,滿村跑,還跑到城裡去閑逛。田稻辭了,真讓他舒心。一輩子總被他管着,從五六歲起一直管了五十年,雖然他管吃管住沒讓他餓死凍死,可心裡總不舒服。村子賣了,田稻也垮了,大筆的錢從天而降,他得張口去接着。他再也不怕困稻了。
“阿稻——阿稻!你他媽拿了開發區的回扣?不管窮哥們了!”
“你放屁!開發區給我什麼回扣。一切按條文辦的,我隻簽個字。”
“一個字多少錢?幾千萬呀,千分之幾,萬分之幾也不得了。”
“胡說。又不是做生意。”
“咳,如今什麼都興拿回扣的,連嫖婊子也拿回扣。幹這大的事沒回扣?”
“放豬屁!你嫖過了?婊子給回扣啦?老不正經的。”
“嘿嘿,我聽說,那城裡的歌廳舞廳按摩院的小姐們,嫖了她,在老闆面前說她好,她就倒給百分之幾,叫你下回再來哩!”
“日煞的,我看你活得發燒了。”
“發燒好,城裡還有什麼發燒茶座,發燒友沙龍。這年月不發燒才不是人哩。你辭了不幹,去城裡發燒一回?”
“閉上你的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