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繞着水塘走了一周,怎麼也難把“水窪地”,“一百二十萬鈔票”,“敬老院”這三個概念連貫起來。這是一碼事嗎?
他當大隊長時,上塘和下塘兩個生産隊又為這塊地打了一仗:剛好是相反,誰都不要這塊地。那年月,學大寨,改天換地。銅錢沙沒有窮山,惡水也是有規律的潮。這塊地不窮,沒有狼窩掌,社員群衆激發出來的熱情隻有使到那水窪地裡去。于是把它墾了,種上水稻,要創造高産。誰知那田不聽話,稻子就是長不好,産量極低,二十多畝低産田,成了個包袱,上塘下塘兩個小隊都不願種,還為此事吵起架來。
那時,田為什麼那麼不值錢呢?因為一斤稻子才六分錢,一個男人幹一天,口朝黃泥背朝天,才十分工,六毛錢。
又過了二十多年,這臭水窪卻變成了金子,哪怕多一平方米也是上百塊。
他努力地思索着,想把它曆史地連貫起來。
他掌握這塊土地的大權旁落了,好容易抓到村中的一批老幹部老社員,要上告阿才,才勉強保住了這塊地的資金不動,留歸集體,作為敬老院的資金。
難道我隻能管敬老院了嗎?他笑自己。
他想起了妹妹瓜兒。瓜兒一生守住那一塊淨土,五十年後居然創造了一番輝煌。
人哪!一生總該守住一點什麼,讓它陪自己終身。
清水中,映着他的倒影。藍天,白雲,一輪太陽,全在那鏡中。他看着自己的影子。天未老,地未老,白雲依舊,青山依舊,而他卻不是原來的田稻了。隻有人,才是時間的标記啊!
放眼一看,滿田滿壟的稻子黃了,又是秋收時節。這是銅錢沙上的最後一次秋收了。收了,再也不種了,地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