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楊餘傅”事件與“華北山頭主義”的“黑後台”
1967年12月5日至1968年1月29日,聶榮臻因心髒病在醫院住了54天。3月8日在西山住處,心髒病又一次嚴重發作,持續了60多個小時,不得不絕對卧床治療。
聶榮臻卧病期間,林彪、江青一夥策劃了一起篡奪軍權的陰謀活動。3月22日,他們以中共中央、國務院、中央軍委、中央文革的名義突然發布了兩個命令。一是宣布代總參謀長楊成武、空軍政委餘立金、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傅崇碧“犯有極嚴重錯誤”,撤銷他們的一切職務。二是宣布黃永勝任總參謀長、溫玉成任副總參謀長兼北京衛戍區司令員。在宣布這兩個命令以前,楊成武、餘立金、傅崇碧就已經被拘留監禁。
軍隊中如此重大的人事變更,幾位軍委副主席卻被蒙在鼓裡,事前毫無所知。
3月24日晚,中共中央在人民大會堂召開萬人幹部大會。林彪在會上說:“楊、餘、傅”有個人野心,互相勾結,陰謀篡權,為“二月逆流”翻案,是“二月逆流”的一次新反撲。林彪還特意說明楊成武是晉察冀的,楊成武的錯誤主要是山頭主義、宗派主義。言外之意,是指楊成武在搞晉察冀的山頭主義。康生在講話中更露骨地說,“楊成武的背後還有後台的,還有黑後台”,把矛頭直接指向了聶榮臻。
聶榮臻因心髒病身體剛恢複,在醫生的勸阻下請假,沒有參加這次大會。
第二天上午,葉劍英散步來到聶榮臻的住處,把前一天晚上開會的經過說了一遍。随後,葉劍英激動地說:“他們太不像話,不僅這樣的大事我們事前不知道,而且在這次會議的座位安排上,他們也耍了花招。富春、先念、陳老總、向前等,我們雖然都是中央政治局委員,但卻不準在主席台上就座,一律坐在台下。其餘的政治局委員和中央文革的成員卻坐在台上。他們的用意不是十分明顯嗎?!這樣做,完全是為了向我們施加更大的政治壓力,暗示群衆,台下的這些政治局委員有問題,是屬于可以沖擊的對象。下一步要揪什麼黑後台,我們這些人當然又是揪鬥的對象羅。”葉劍英停了停,反而輕松地笑着說:“揪就揪吧,反正就是這麼回事,欲加之罪,難道還少嗎!”
聶榮臻仔細聽着葉劍英叙述的經過,陷入了沉思。他感到問題的嚴重性,因為曆史上楊成武長期是他的老部下。最後,他也坦然他說:“揪就揪吧,反正我不是什麼黑後台。”
林彪、江青一手制造的“楊、餘、傅事件”,目的顯而易見。他們給“楊、餘、傅”定的罪狀是:1.楊成武同餘立金、傅崇碧勾結,要打倒吳法憲、謝富治,篡奪空軍和北京市的領導權;2.楊成武曾3次下令讓傅崇碧沖釣魚台到中央文革去抓人;3.餘立金是叛徒。僅憑這三大罪狀,足以把這三個人打倒。林彪、江青一夥就是要借此打倒一批他們想要打倒的老幹部,清除他們篡黨篡軍的障礙,把軍隊的大權全部轉移到他們的親信手裡。果然沒過多久,社會上便刮起了一股揪“楊、餘、傅”黑後台的邪風,矛頭直接指向李富春、李先念、聶榮臻、葉劍英、陳毅、徐向前等人。從4月1日起,給聶榮臻的許多重要文電停發了。聶榮臻知道後,坦然地對秘書說:“不管他,文件愛發不發。‘楊、餘、傅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我還弄不清楚,也不知道誰是‘黑後台’!”
社會上揪“黑後台”的邪風越刮越猛,在極度壓抑的心情中渡過了兩個星期的聶榮臻,于4月7日提筆給毛澤東寫了一封信,說明自己對楊成武的看法和曆史上同楊成武一起工作的情況,要求同毛澤東面談一次。
三天之後,周恩來讓秘書打來電話,傳達了毛澤東的批示:“榮臻同志,信已收到,安心養病,勿信謠言。”不久,毛澤東又當面對聶榮臻說:你不要背包袱,如果講楊成武的後台,第一個就是我,第二個才輪到你。
4月6日和16日,聶榮臻先是在電話上,随後又到林彪家裡,當面質問葉群、林彪:“楊、餘、傅事件’究竟是怎麼回事?黑後台是誰?”答複是含糊其詞的。葉群說:黑後台“并沒有點名嘛,将來轟倒誰,就是誰”。林彪說:“楊成武不到我這裡來。”聶榮臻聽後感到十分可笑,難道這也成為打倒一個人的理由!把睢⒂唷⒏凳錄?逼椒春螅?黨绫逃幸淮衛純賜?羧僬椋??閱羧僬樗擔涸缭?月22日,他就被非法拘押了,當他扒着鐵窗,看到對面牆上有條标語,寫着:“打倒楊餘傅!”心裡還在納悶,“楊餘傅”是個什麼人呢?聶榮臻聽了哈哈大笑。
這些都充分說明林彪、江青一夥制造的所謂“楊、餘、傅事件”,是莫須有的無稽之談。
林彪在關于“楊、餘、傅事件”的講話中,把“華北山頭主義”作為打倒“楊、餘、傅”的主要罪狀。于是,北京軍區成了批判華北山頭主義的發源地,先後三次掀起反華北山頭主義的高潮,持續時間長達7年之久。1968年4月4日至14日,在林彪的指令下,中共北京軍區黨委召開了第十二次全委擴大會。黃永勝、吳法憲、謝富治等人參加了大會。他們強令會議“揭山頭主義的罪行,批山頭主義的危害,肅山頭主義的流毒”,“把山頭主義批透”。4月9日,政治局接見華北某軍、師以上幹部時,黃永勝說:“反對劉某某,也就是山頭主義、宗派主義。”林彪、江青則異口同聲說,這樣做“很危險”。為“華北山頭”羅織了新的罪狀。北京軍區被改組。司令員鄭維山首當其沖遭到批鬥,軍區大多數領導幹部被打倒。僅軍區司令部被點名批判的人就達119人之多。從參謀長到保密員,多在點名批判之列。二級部長被點名的占在職人數的60%以上。至此,北京軍區黨委、機關和部隊被分裂成為“華北山頭”的和受“華北山頭”排斥、迫害的兩大陣營,株連了大批幹部,造成人人自危、談“山”色變的局面。嚴重地影響了黨内、軍内的團結,破壞了部隊的建設。
1971年1月3日,江青在中央召開的華北會議上公然講道:“從聶榮臻開始,華北山頭有曆史性。從聶榮臻、楊成武,你鄭維山,一個班底接着一個班底。”他們“都出在華北,是壞人當道”。她在講話中還誣蔑聶榮臻“從三七年就搞山頭主義”,是“華北山頭”的“黑後台”。江青的講話再一次掀起了反對“華北山頭主義”的高潮。
1971年“九・一三”事件後,江青一夥又把北京軍區與林彪挂上了鈎,說北京軍區是林彪、陳伯達反黨集團經營多年的山頭主義窩子。因此,他們借“批林整風”運動,在北京軍區多次開展了“搗華北山頭主義窩子”的運動。這樣就把“山頭”的性質升格為林彪發動反革命政變的“窩子”,形成了反對所謂“華北山頭主義”的第三次高潮。
林彪、江青一夥,為什麼如此起勁地反對所謂“華北山頭主義”?三番五次地掀起反“華北山頭主義”的浪潮?說到底,就是因為北京軍區位置重要。他們要實現篡黨篡軍的陰謀,就必須把過去曾在晉察冀、華北軍區工作過的老幹部打倒;把當時北京軍區一些堅持黨的原則的領導打倒;清除他們搞反革命陰謀的障礙,以便把北京軍區的軍權抓到手,免除後顧之憂。然而事實上,聶榮臻自從1954年免去北京軍區(當時稱華北軍區)司令員的職務以後,就從不過問軍區的事。用他的話來說,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
但在北京軍區掀起的反“華北山頭主義”運動中,林彪、江青等人還是或明或暗地對着聶榮臻大加指責。原則性很強的聶榮臻最終還是被扣上了“華北山頭主義”的帽子。真可謂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1973年12月,毛澤東對參加軍委會議的成員說:“楊、餘、傅事件”弄錯了,這是林彪槁的。半年之後,毛澤東又親自為楊成武、餘立金、傅崇碧平反,恢複名譽。此後不久,他們三人被釋放出來,并先後恢複了工作。
1979年3月,中共中央為此發出文件,為楊成武、餘立金、傅崇碧公開平反。
12月6日,中央又根據1979年7月13日鄭維山請求為“華北山頭主義”平反的報告,專門發出了《中共中央關于為所謂“華北山頭主義”平反的通知》,澄清了多年來所謂“華北山頭主義”這一冤案,為鄭維山及其他遭受打擊、迫害和株連的幹部,公開平反,恢複名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