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堅持南方革命陣地
第一節 戰略大轉變
1934年10月10日下午,陳毅手術後醒來,立即讓警衛員找來擔架,擡他去中央機關,與即将撤出中央蘇區的周恩來等人告别。興國老營盤一仗,陳毅負重傷。經過一段時間的治療保養,燒退了,大腿總是紅腫疼痛、不能伸直,不能下床。陳毅十分心焦。聽說中央機關和紅軍主力就要撤出中央革命根據地了,但是還沒有哪一位中央領導人找他談過話。他應該動手術,但因為雲石山國家醫院沒有電源,不能拍X光片,動手術的事被擱置下來。10月9日,醫院各科室的醫療器械、藥品都裝箱了,看樣子一兩天就要行動,陳毅趕快給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副主席周恩來寫了封信反映情況。
周恩來接到陳毅的信,當即派人把電台的汽油發電機送來醫院,并在百忙之中到醫院來探望陳毅。這樣,陳毅才得知中央機關明天黃昏時就要出動。
中央因陳毅腿傷、不能遠征,決定他和項英等領導人留下來,堅持中央革命根據地的鬥争。陳毅知軍善戰,負責軍事。周恩來還告訴陳毅,中央革命根據地設立中共中央分局、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的辦事處。中央分局以項英為書記;陳毅擔任中央政府辦事處主任,梁柏台為副主任。周恩來還說:黨中央和中革軍委準備建立中央軍區,統一指揮江西、福建等省軍區和紅二十四師等部隊。命令因為李德患病,尚未草寫。
X光片顯示陳毅右胯骨被打碎一角,于是立即開刀,取出了作祟已久的一些碎骨。
手術後第二天下午,陳毅忍着傷痛睡擔架到中革軍委駐地。中共中央總負責人博古也在。他見陳毅到來,立刻上前握手,表示歉意:因工作太忙,一直未能去看望。接着就解釋:此次撤出本想把他擡走,但因他在江西搞了七八年,有名望,黨内軍内群衆中都活動得開,項英到中央蘇區兩三年,又沒有打過遊擊,所以留下他負責軍事,幫助項英工作。
陳毅是反對“王、博路線”的。他當然懂得,不把他“擡走”,并不僅僅因為需要他在江西堅持,還包括宗派主義的排擠。當時人們議論,這樣重傷的高級幹部留下來,是兇多吉少。
留下來堅持鬥争,陳毅倒并無意見。革命本來就是艱險的事。自己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确實比較熟悉,留下他負責軍事,可以有所作為,也可以使大家覺得共産黨并沒有放棄中央蘇區。陳毅急等着與項英會面。
項英在10月12日送别了最後一批撤離的隊伍,第二天就到醫院看望陳毅,并向他傳達中央的有關部署。
當時,留在中央蘇區的紅軍部隊有:中央軍區直接指揮的第二十四師及其所轄的第七十、第七十一、第七十二團,獨立第三、第七、第十一、第十五、第十六團;江西省軍區的獨立第一、第二、第三、第四團;贛南省軍區的獨立第六、第十、第十二、第十四團;福建省軍區的獨立第八、第九、第十九、第二十團;閩贛省軍區的獨立第十二、第十七、第十八、第二十四團;加上登賢獨立團和各縣獨立營,共有武裝力量1.6萬人(另有傷員3萬多人)。
中央劃定瑞金、會昌、于都、甯都4個縣城之間的“三角地區”為基本遊擊區和最後堅守的陣地。這些留下的部隊的任務是:保衛中央革命根據地,保衛土地革命的勝利成果,在中央革命根據地及其周圍進行遊擊戰争,使侵占中央革命根據地的敵人無法穩定其統治,并準備在适當的時機,配合紅軍主力部隊,在有利條件下進行反擊,恢複中央革命根據地。
陳毅聽了項英的傳達,直率他說了自己的意見。
在對待形勢的看法上:陳毅認為蔣介石不會因紅軍主力撤出而丢下中央蘇區不管,不會讓蘇維埃政權繼續存在。反革命大風暴很快要襲來,必須迅速作好打遊擊的準備。陳毅認為第五次反“圍剿”失敗是不容否認的事實。
“失敗就是失敗,承認失敗還可以不失敗或少失敗些。失敗了硬是不承認,那是十分危險的。”“承認失敗并不是悲觀失望,而是政治上堅強的表現。”
在保衛中央革命根據地的戰略戰術上:陳毅認為蔣介石的兵力遠遠超過紅軍。蔣用一部分兵力去追堵主力紅軍,而以另一部分兵力留下來專力對付留在中央蘇區的紅軍和遊擊隊,仍是占絕對優勢。留在中央蘇區的部隊不能依賴紅軍主力,應當獨立自主堅持鬥争。因此陳毅提出在完成掩護紅軍主力撤出中央蘇區的任務之後,要迅速把領導幹部分散、把部隊分散,開展廣泛靈活的遊擊戰争。“紅軍二十四師和獨立團,應立即分散到中央革命根據地各個遊擊區去,作為遊擊戰争的骨幹。這樣可以保存一批相當可觀的革命力量。”“瞿秋白、何叔衡,以及陳正人、周以栗等高級幹部,身體有病,年大體弱,還有一些不能走的知識分子和婦女,最好讓他們穿上便衣,到白區去隐蔽起來。堅持打遊擊,他們是吃不消的。”①項英是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員、中央分局書記,又是原中共中央局成員、中革軍委副主席、中央政府副主席。他是留下來堅持鬥争的黨政軍總負責人,他當然不能輕易改變中共中央原來确定了的方針。
10月14日,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辦事處在瑞金梅坑的馬道口召開原中共中央和中央政府各部門留在蘇區的主要負責人會議,宣布成立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辦事處,但因中央規定在紅軍主力到達湖南之前不能公開突圍轉移的情況,故分局和辦事處對外暫保密,行文和報紙,仍用原來的名稱。
這次會議上,項英闡述了中共中央交給中央分局的主要任務和今後鬥争方針。陳毅隻作了簡短的講話。
10月22日,在轉移途中的中革軍委,給項英來電,指示“中央軍區應從22日起即宣布成立”,項英任司令員兼政委,龔楚任參謀長,賀昌任政治部主任。當時不少高級幹部對這任命迷惑不解。他們知道在留下的領導人中,真正懂得戰争的是陳毅,不給他軍職,他怎麼指揮部隊打仗?陳毅感觸尤深,中央原說定叫他“負責軍事”,現在卻不給他軍職。
在紅軍主力離開中央革命根據地1個月之後,蔣介石才真正弄清了紅軍主力的動向。他在南昌召開了南北将領會議,調動了20多個師幾十萬大軍包圍中央革命根據地,叫嚷要“掘地三尺”、“斬草除根”,不讓蘇維埃政權“死灰複燃”。在這之前,國民黨軍基本上按照第五次“圍剿”的原定部署推進。從10月初開始,紅軍主力的陣地已先後由紅二十四師及獨立團接防,軍力減弱;10月14日國民黨周渾元縱隊占領興國縣城,26日又占領甯都縣城;北路國民黨軍雖已于10月底發覺紅軍主力轉移,但因在過去幾次“圍剿”中被紅軍打怕了,擔心又是共産黨設下的圈套,因此,他們仍然采取堡壘戰術,小心翼翼地推進。這時,本是中央革命根據地開始實行大轉變的極有利時機,但是為了執行中央方針,仍然集中兵力去四面防堵,命令紅二十四師、各獨立團和江西軍區部隊,分别去汀州、廣昌、興國、石城等地正面阻擋國①陳毅:《三年遊擊戰争回憶》。瞿秋白和周以栗當時正患肺玻何叔衡是中國共産黨第一次代表大會代表,當時已58歲。
民黨軍隊的進攻。這些紅軍當然無力和敵人拼消耗,阻擋不住,反而遭受很大的傷亡。11月7日,國民黨李延年縱隊占領汀州縣城,10日占領瑞金,17日又占領于都縣城。
國民黨軍每占領一地,就進行滅絕人性的燒殺奸搶。卷土重來的土豪劣紳,流氓惡棍,組織“還鄉團”、“鏟共團”,肆無忌憚地進行階級報複。
中共地方組織和遊擊隊卻不知紅軍主力已走,缺乏足夠的思想準備、組織準備和武裝準備。無數共産黨員和革命群衆被活埋、挖心、肢解、碎割!到處是“國破家亡”的慘痛景象!據後來的粗略統計,在白軍侵占中央蘇區的最初幾個月内,瑞金被殺1.8萬多人,于都被殺3600多人,甯都被殺4700多人,興國被殺2100多人,會昌被殺972人,長汀被殺3237人。被完全毀壞的村莊145個,房屋近3.5萬間。在近3年的時間裡,整個中央蘇區被反動派殺害的革命幹部和群衆達70多萬人,占人口的五分之一!
10月底,中央分局和中央政府辦事處從瑞金梅坑遷到于都境内。中央分局駐龍泉村,陳毅和中央政府辦事處住在石含村的祠堂裡。陳毅是擡着去的,住廂房裡間。為了消腫,右腳吊高地躺着。項英對陳毅的傷情是關心的,一再交代醫護人員好好照顧,用好藥。可是陳毅面對着越來越嚴重的形勢,怎能“安心養傷”!
他隻能盡力地做職權内的工作。他躺在病床上,草拟了中華蘇維埃共和國中央政府辦事處第一号布告,和辦事處副主任梁柏台一起斟酌寫定。布告以六言韻文的傳統形式,生動曉暢地揭露國民黨反動派不抗日、專反共、欺壓士兵、殘殺人民的罪行。布告由《紅色中華》報社印刷廠鉛櫻日期是“十月革命”的紀念日――十一月七日。陳毅布置辦事處人員,盡力争取到敵占區和國民黨軍駐地廣為張貼散發。當時中央蘇區和閩西、閩北、贛南、閩浙贛等根據地的聯系還沒有完全中斷,布告随《紅色中華》報一起送到了這些地方。一時國民黨軍官視布告為“最危險的宣傳品”,在駐地和軍中大肆搜抄和焚毀。
陳毅能夠下床時,便拄着拐棍四處走動,找領導幹部談話。他到《紅色中華》報社找編委會主任翟秋白,商量在報紙上增加動員群衆堅壁清野的内容。見翟秋白臉黃浮腫,不停地幹咳,陳毅十分焦急真想趕快讓他轉移到白區大城市去。
陳毅走遍政府各部門,看到留下的機關為了保守中央和主力轉移的機密,到11月中旬還保持着黨和政府各部門原有的名稱和系統,各謀其政,既分散力量又不适應遊擊戰争環境。此時紅軍早已進入湖南。陳毅便多次召集中央政府辦事處所屬各機構負責人會議,研究确定壓縮合并部局,精簡人員。
如将糧食部、财政部、國民經濟部、軍事工業局和紅軍供給部,合并為财政經濟委員會。機構大大縮小,裁減下來的人員分到部隊和遊擊隊。
機關中的女同志和領導幹部親屬,被批準随中共中央機關長征的隻有蔡暢、鄧穎超、賀子珍、康克清等31人,絕大多數留在了中央革命根據地,其中有毛澤東與賀子珍的3歲兒子小毛,賀子珍的父母賀煥文、溫吐秀,毛澤覃的妻子賀怡,陸定一的妻子唐義貞,傅連璋的妻子劉賜福。至于項英、陳毅、梁柏台等人的妻子,當然都留了下來。10月下旬,根據反革命大風暴即将到來的清醒估計,陳毅考慮瑞金是赤色首都,目标最大,敵人搜剿嚴,親屬留在瑞金一帶是不合适的。他就布置辦事處動員安排她們疏散到瑞金以外的地區去。但她們大多數不願離開機關部隊,“死也要和大家死在一起”。
于是,一到寬田,陳毅首先動員自己的妻子賴月明回她的老家興國縣去做地下工作。
陳毅是1932年5月與賴月明結婚的。婚後陳毅大部分時間在前線,兩個人很少在一起生活,沒有子女。陳毅到瑞金休養,組織上才把她從江西省少共兒童局調來照顧丈夫。陳毅忍痛動員她離開自己,并安排女幹部萬香跟她一起走。揮淚一别,再未重逢。
陳毅送走了賴月明,就動員疏散。他親自布置可靠關系安排毛澤覃的妻子賀怡、毛澤東與賀子珍的兒子小毛、賀子珍的父母等乘3條裝載鎢砂和糧食的船,到贛州郊區隐蔽和工作。當時較早疏散的人員,在三年遊擊戰争中大部分保存了下來。
在形勢越加緊張的時候,陳毅還坐擔架親自到兵工廠、被服廠、衛生材料廠、印刷廠和礦山去了解情況,并布置幹部、職工們把各種暫時不用的機器拆開裝箱,埋到山中,還把盤古、鐵山城礦的幾十噸鎢砂,埋到于都河的沙灘下。他還去找項英,要他盡早部署分散遊擊,争取主動。
項英對國民黨的暴行極感痛憤,對蘇維埃國土日益喪失極感焦急。在國民黨軍向中央蘇區最後一個縣城會昌進攻時,他為了“興奮中央革命根據地群衆,提高他們的信心”,将紅二十四師以及瑞金、會昌縣的兩個獨立營,集結在會昌謝坊左側的彎塘崗,伏擊敵人。11月22日,一戰殲滅了敵人半個旅,擊漬了另半個旅。這是紅軍主力長征後中央蘇區唯一的大勝仗,給了群衆一時的鼓舞,震驚了敵人。但是紅軍傷亡也不小,并且暴露了主力二十四師的目标,敵人集中4個師的兵力,跟蹤圍擊二十四師,并于11月23日占領會昌。
随着局勢的更趨嚴重,項英開始向遊擊戰争轉變和加強地方軍事建設。
中央軍區在寬田開辦了遊擊訓練班,組織各縣地方武裝骨幹學習遊擊戰術。
賀昌、陳毅也去授課。中央分局和中央軍區還在贛南成立了楊(殷)贛(縣)特委和楊贛軍分區。但這僅僅是開始。而形勢越來越惡化,進入12月,國民黨軍便開始有計劃的封鎖和分割。中央革命根據地已被分割成幾小塊,國民黨軍至少部署了12個師将其圍困。這預示着“清剿”的大風暴即将來臨。
中共中央分局于12月中旬在寬日召開了一次分局會議,對粉碎敵人的分區“清剿”、加強地方遊擊戰的領導作出一些決定和部署,任命和調整了許多領導幹部,其中有對後來的遊擊戰争起了很大作用的若幹決策。如:決定成立中共信康贛雄臨時特委和軍分區(後改為中共贛粵邊特委和軍分區),李樂天任特委書記兼司令員,楊尚奎任副書記;派張鼎丞到福建領導閩西遊擊戰争;從紅二十四師抽調一些軍事幹部到地方武裝加強領導,并作出進一步擴大地方武裝的決定。
中央分局的這些決定和部署,在戰略指導上隻是局部的轉變,還沒有把主力紅二十四師和幾個骨幹獨立團從“三角地區”分散到敵後各地去開展遊擊戰争以主動打擊和牽制敵人。
在12月,陳毅作為蘇區的政府首腦,承受着種種“亡國之痛”。奸商地主富農,哄擡物價,拒用中華蘇維埃共和國鈔票。投機革命的人,投降國民黨軍,為其帶路指認,慘殺幹部群衆,或者替國民黨作欺騙宣傳,誘脅群衆入民團、辦守望隊,更嚴酷地壓迫群衆。陳毅、梁柏台先後于1日、20日聯名簽發了中央政府辦事處第三号布告和緊急命令。布告規定:“凡中華蘇維埃共和國國家銀行紙票、銀角、銅元等國币在蘇區内應一律照常通用。”“如有奸商富農反革命分子拒用國币,或鼓惑群衆拒用國币者,各級政府應具體捉拿嚴辦”。緊急命令作了8條規定:對革命叛徒、反動分子“概處死刑”,“本人及家中的财産全部沒收”。對受敵人欺騙的工農群衆,“隻要不積極幫助白軍團匪等進攻蘇區,不參加反革命的工作,就概不加以追究”,“均仍然得為自由的蘇維埃公民”。
這兩個告示在群衆中産生了較大的影響,對安定人心、鞏固内部,促進儲糧籌款,遲滞國民黨軍的進攻,都起了一定的作用。寬田周圍的瑞西縣在發布第三号布告後的半個月中,不僅使蘇維埃國币在全縣通用,群衆還主動捐獻3000多塊銀元支援紅軍反“清剿”。勝利縣也在12月份沒收奸商、地主、富家6800多元。緊急命令動員群衆撲殺叛徒和鎮壓反革命成績也頗大,于都縣梓山、漂頭和會昌縣白鵝一帶,10來天内就撲殺了反動地主和鏟共團分子140多人,使敵人在占領這些地方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建立不起反共民團組織。
但是,當時中央革命根據地僅剩下瑞金、會昌、于都、甯都四縣交界處,南北長百裡、東西寬六七十裡的小小的“三角地區”了。陳毅作出的努力,隻是杯水車薪。國民黨軍從四面八方向内壓縮,企圖南北夾擊,拉網合圍。
12月底,分局、辦事處和軍區機關與部隊轉移到“三角地區”中心地帶的黃龍井塘村。
1月份,由于多次電報請示,一直得不到中共中央新的指示,中央軍區還未能根本改變戰略方針,下屬各軍區也還沒有充分的分散遊擊的準備。于是,贛南軍區指揮獨立第六團與粵軍優勢兵力激戰;中共江西省委、省蘇、省軍區機關部隊2000餘人在甯都小布地區被敵4個師圍困,省蘇主席劉啟照、省軍區司令員李賜凡等犧牲,僅省委代理書記曾山率兩個團先行突圍;紅二十四師在地方武裝配合下進攻甯都瑞金邊境敵軍1個團,激戰兩天一夜失利,紅二十四師傷亡400餘人;紅二十四師與獨立三團、獨立十一團及贛南地方武裝共5000多人在牛嶺伏擊粵軍一兩個營,由于指揮失當,紅軍損失甚重,退兵休整。這時,項英下了決心。他要陳毅寫一個全面轉入遊擊戰争的指示,以中央分局的名義發到各省委和特委。可是晚了,中央革命根據地已被敵人分割包圍,交通斷絕;和湘贛、湘鄂贛、贛東北、閩北等蘇區的電台也叫不通了。“指示”無法下達。
1935年1月下旬,反革命大風暴終于陰雲四合,國民黨軍四面圍困,還沿貢水的于都、會昌段兩頭挺進,企圖壓縮紅軍于貢水東北狹小地區一鼓殲滅。此時是突圍疏散的最後時機,早一天就能多突圍一些人,項英連電中央、中革軍委,請示行動方針及突圍方向。直至2月5日,中央書記處才發來“萬萬火急”的回電,明确指示“分局應在中央蘇區及其鄰近蘇區堅持遊擊戰争”,“要立即改變??組織方式與鬥争方式,使與遊擊戰争的環境相适合”;同時決定“成立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中區分會,以項英、陳毅、賀昌及其他2人組織之,項為主席。”電報稱“決議詳情續告”。
2月4日是陰曆元旦。2月7日,大年初四,蘇維埃共和國演出了最後的一幕。由翟秋白主持,中央工農劇社“火星”、“戰号”、“紅旗”3個劇團在井塘村舉行了文藝會演。8日,翟秋白還向優勝者頒發了獎品。
陳毅這時已對軍事有了參予決策和指揮之權。他和項英等人考慮敵情緊張,不宜再等“續告”,急需提前行動。于是決定由項英、陳毅、賀昌等率領機關、部隊迅速由井塘村經會昌白鵝,向貢水之南于都南部禾豐地區轉移。
同時,安排翟秋白、何叔衡、鄧子恢以及周月林(梁柏台妻子)、張亮(項英妻子)由一個警衛排護送向福建長汀地區轉移。①到禾豐後,2月13日,陳毅看到了中央書記處發來的“決議詳情”電報:“??放在你們及中央區全黨面前的任務是堅持遊擊戰争??應當承認中區目前環境的嚴重性,但應該認識中區的鬥争對于全國仍然有極大的意義。”
對于在遊擊戰争中應采取的組織方式和鬥争方式,決議指示:“1連人左右的遊擊隊,應是基幹隊的普通方式,這種基幹隊在中區及其附近,應有數百支。較大地區設置精幹的獨立營,僅在幾個更好的地區設置更精幹的獨立團。
依此部署之後,把那些多餘的獨立團營,都以小遊擊隊的形式有計劃地分散行動。環境有利時則集中起來,不利時又分散下去??同時普遍發展群衆的遊擊組,把多餘彈藥分給群衆,最好的幹部到遊擊隊去。”“在邊境及敵後有計劃地部署遊擊戰争。上猶、崇義、南山、北山、油山、興、龍、饒、和、浦等處要加派精幹部隊及好的領導去。”要“加強秘密工作,使與遊擊戰争聯系起來。占領山地,靈機活動,伏擊襲擊,出奇制勝是遊擊戰争的基本原則。蠻打硬幹,過分損傷自己是錯誤的。分兵抵禦是沒有結果的。”必須“極大的給以地方黨及遊擊部隊以獨立領導權,并培養他們這種能力。”“龐大的機關立即縮小或取消,負責人随遊擊隊行動,得力幹部分配到地方去。分局手裡應有一獨立團,利用蔣粵接鄰,在贛南、閩西一帶活動,最忌膠着一地。”
27年後,陳毅回憶:當時他反複看了中央這份電報,心情振奮。它為中央蘇區今後鬥争指明了方向和方法。這樣的決議,博古、李德是寫不出的。
他估計毛澤東可能已回到中央領導崗位。
當晚,中央分局召開緊急會議(禾豐會議),傳達讨論中央指示,決定分九路向閩贛、閩西、東江、贛甫、湘南、湘贛等地突圍。
在2月中旬才下這決心,在中旬未才陸續出發,為時已晚。9路突圍中,有3路是較順利地突出去了:陳潭秋、譚震林率二十四師4個連到閩西;龔楚、石衡中、史猶生率二十四師七十一團去湘南;毛澤覃率1個連去閩西。
其他6路卻都遭受堵擊襲擊,或被打散,或遭重大殺傷,許多重要領導人英勇犧牲、被俘遭害,或從此失蹤。其中有中央分局委員賀昌、梁柏台以及阮嘯仙、劉伯堅、周以粟、廖昔昆、楊英、李翔梧等。
項英、陳毅、賀昌的一路是最後離開的。當時,還有2000多名重傷員留在禾豐、上坪山區,陳毅負責疏散安置。紅軍主力撤離後,留下的重傷員有6000多人分散在七八個醫院中,這些醫院大都駐在山區的民房、祠堂裡,陳毅先已坐着擔架到各處和負責同志們一起安排處理,陸續動員疏散了4000多人。這次,陳毅拄着拐棍親自去向傷員作了懇切坦誠的動員,并動員組織了山區的幹部和群衆,要求群衆分頭收容傷員,帶回家去,做兒子也好,做女婿也好,傷好了,多一個勞動力,也多一個報仇人。就這樣,在蘇區軍民深厚的感情基礎上,迅速地安置了這批傷員。
2月28日,項英、陳毅接到中央書記處傳達遵義會議決議精神的電報,表示堅決擁護。
項英、陳毅、賀昌率中央軍區直屬隊和紅二十四師的第七十團,共編為①他們在2月24日于水口村被敵包圍,何叔衡犧牲,瞿秋白被俘,僅鄧子恢等數人突出重圍到達永定,與張鼎丞、譚震林會合。
4個大隊,準備向福建長汀地區突圍。
3月9日下午1時,賀昌與第二十四師師長周建屏把隊伍集合在上坪村,項英決定向中央發個電報,得到批準後再走。可是,直到3時,電台還聯系不上。這時四面是敵,到處槍聲,情況危急。賀昌決定帶兩個大隊先走,搶在天黑前渡過梅村江(今濂江),沖出包圍圈。
可是他們渡過了濂江不久就遭敵伏擊,部隊被打散,10日淩晨,賀昌收攏部隊,行至會昌歸莊,又被預伏的敵軍包圍,又一次被打散。賀昌身負重傷,高呼“紅軍萬歲!”用最後一顆子彈結束了自己29歲的生命。
一直守在電台旁邊的項英、陳毅,終于和黨中央聯系上了。他們把突圍的部署作了報告。下午5時,收到了中央的回電。可惜,由于中央改用了他們所沒有的另一套密碼,電文無法翻譯。回電内容無法知曉。項英隻得命令埋掉電台,燒毀密碼。此後便和中央失去聯系。
他們突圍剛起步就遇上傾盆大雨,天黑路滑,項英近視,陳毅腿傷,好容易下了山,立即和敵人遭遇,部隊被打散,陳毅和項英也失散了。直到第二天早晨,他們才又會合,部隊還剩200多人。他們東奔西走,和敵人周旋;到晚上又遇敵人,突圍不出,隻得退回上坪。
敵人卻把一個叛徒的口供印成傳單用飛機滿山遍地散發,分别懸賞5萬銀元活捉項英、陳毅。為了減輕部隊負擔,項英、陳毅決定部隊由大隊長帶領去贛粵邊。他們自己帶少數警衛人員另行突圍。
他們穿行在深山密林正需要熟悉道路地形的可靠群衆帶路的時候,忽遇頭帶破鋼盔、面黃肌瘦的赤腳“叫花子”曾紀才。1930年7月陳毅在贛粵邊組建紅二十二軍時,曾紀才在牛頸區當中共區委書記。許多青壯年在他帶領下參加了紅二十二軍,受到陳毅的贊揚。後來他被調回地方,在擔任代英縣縣委書記期間,被打成“右傾機會主義分子”,撤職到紅軍擡擔架。紅軍主力撤走時,他聽說陳毅未走,已退到于都南部山區,就冒着生命危險,一路讨飯找了來。曾紀才熟悉去贛粵邊的路,項英、陳毅由他帶路,繞到王母渡渡過敵人把守很嚴的桃江。在中共地下組織的安排下,幾經輾轉,于3月底抵達贛粵邊根據地的中心――油山,和李樂天、楊尚奎等見了面。3天後,贛南軍區司令員蔡會文和贛南省少共書記陳丕顯帶領突圍的餘部也來到油山。陳毅聽說贛南省委書記阮嘯仙壯烈犧牲,又想到賀昌英勇殉國,心情萬分激動,寫下了《哭阮嘯仙、賀昌同志》的詩篇。
第二節 樹海紅旗
贛粵邊區腳踏10餘縣,方圓幾千裡,巍峨的大庾(餘)嶺及其山系帽子峰(北山)、梅山、油山、南山遍布境内,連綿起伏,千坑萬壑。漫山密生松、柏、槲、桦、楊和連片的竹林、纏繞的藤蘿,遮天蓋地,形成了一望無際的樹海。
從1927年深秋起,陳毅已是四度光臨。這一次,他作為中央分局、中區分會的領導人在“國破家亡”、強敵虎視的境況下率少數兵員到此,此地無疑即将成為南方敵軍注目的中心和嚴酷的戰常他和項英很快就了解到紅軍和遊擊隊的幹部戰士中存在着3種情緒:一是盲目樂觀。這主要表現在贛粵邊原有人員中,他們看到武裝力量由幾百人猛增到1400餘,特别是有項英與陳毅的直接領導,竟以為可以大幹一番,把贛粵邊搞成第二個中央革命根據地,二是死打硬拼的盲動主義。這主要表現在受“左”傾冒險主義影響較深的人員中。贛粵軍分區參謀長向湘林常在指戰員中說:中央蘇區失敗了,我們在這山裡打埋伏可恥,不如出去拼個痛快,拼掉他幾個算幾個。三是悲觀失望。在這部分人的心目中,這次中央蘇區的失敗,比1927年大革命失敗還嚴重。他們主張消極打埋伏,躲入深山,不做群衆工作,不進行戰鬥,等待紅軍主力回師和新形勢的到來。
項英、陳毅一緻認為:不克服這3種錯誤情緒,不把大家的思想引導到正确的方針政策上來,要在贛粵邊堅持長期遊擊戰争是不可能的。根據他們的指示和提議,中共贛粵邊特委和軍分區,于1935年4月,在大餘西部的長嶺,召開軍政幹部全體會議。參加會議的除項英、陳毅外,有蔡會文、李樂天、楊尚奎、李國興、陳丕顯、劉新潮和信康贛、南雄、大龍等縣、區委書記和部隊、遊擊隊的負責人,共四五十人。
各縣、區委和遊擊隊作了彙報,接着由項英作形勢報告,傳達中央有關決議的精神和詳細内容。接着陳毅講話,他首先針對盲目樂觀情緒指出,大發展暫時做不到,這麼多機關部隊突圍到這裡,蔣介石肯定會派正規軍來抄。
紅軍必須接受中央蘇區丢掉的教訓,迅速轉變戰略思想和鬥争方式,從政治上、軍事上、組織上徹底适應遊擊戰争的需要,才能堅持下來。陳毅又針對悲觀失望情緒指出:革命高潮必然要到來。因為形勢的發展已出現了新的矛盾、日益增長的民族矛盾。日本帝國主義占領了東北,又在進攻華北,還要進攻全中國。一個全面的民族戰争遲早要到來。陳毅為大家描繪了抗日戰争爆發,紅軍大發展的光輝前景,預想了現在的幾個人發展為幾十人,幾十人發展為幾百人、幾千人甚至幾萬人的隊伍的局面,陳毅還富有他性格特色地預言:現在我們還不能下山,總有一天,國民黨會派軍樂隊歡迎我們下山合作抗日的。然而,陳毅又提醒大家:前途是光明的,現實是困難的。主力紅軍顧不上我們,我們必須獨立堅持。現在還不是最困難的時候,更困難的局面還要來到的。他也尖銳地批評了盲動主義的硬拼,說那正符合敵人消滅我們的意圖。他提倡“理智的鬥”。項英作了總結講話之後,會議一緻通過了堅持遊擊戰争的方針:“依靠群衆,堅持鬥争,積蓄力量,創造條件,迎接新的革命高潮”,并決定在贛粵邊特委下面,設立信(豐)康(南康)贛(縣)、南雄、三南(全南、龍南、定南)3個縣委,成立大龍中心區委,縣以下根據需要組建區委、工委和支部。少共組織也要按黨的系統逐步建立。
根據長嶺會議确定的“統一指揮,分散行動”的原則,項英、陳毅重新調整了遊擊隊部署。當時,贛粵邊共有5個遊擊區:油山遊擊區(江西信豐與廣東南雄交界);北山遊擊區(南雄西北帽子峰周圍);信康贛遊擊區(以大龍地區為中心);南山遊擊區(三南和南雄交界);上猶崇義遊擊區(贛粵湘三省交界)。
根據遊擊區和紅軍的具體情況,項英、陳毅布置了突圍來的部隊和各區遊擊隊合編。合編使各自的優點很好結合,互補短長。
蔡會文帶來的贛南軍區第六團集結了300餘人,編為兩個遊擊大隊,由蔡會文率領去上猶、崇義;并向湘東發展,設法與龔楚帶去的紅七十一團及湘贛省委聯系;并争取與北山遊擊區聯成一片。
護送兵工廠來的贛南軍區特務營,與信康贛遊擊區的4支遊擊隊合編成信康贛遊擊大隊,由劉符節、曾紀才、肖國稠率領。
李樂天等在組建贛粵邊軍分區時帶來的獨立營,與曾彪、葉明魁領導的油山遊擊隊合編為油山獨立大隊。
原紅七十一團參謀長賀敏學帶來的兩個連以及紅七十團陸續突圍來的人員,與北山遊擊隊合編。
由黃成則任隊長、張日清為政委帶領一支幾十人的精幹隊伍去三南與南山遊擊隊取得聯系,開辟遊擊區。
項英、陳毅、李樂天、楊尚奎、陳丕顯等領導人,隻帶偵察班、特務班(即警衛班)及少數工作人員在北山和油山一帶活動、領導贛粵邊遊擊戰争。
在戰術上,陳毅提出:以保存有生力量為主,反對與優勢敵人作戰,反對強攻硬打,改變過去集中和正規化的作戰方式,采取小規模的、分散的、群衆性的活動方式,以打圈子和挺襲的遊擊戰術,反擊敵人的“清剿”。
鑒于分散活動的需要,還決定以油山為中心,建立一整套聯系網――秘密交通站。
會議還根據項英提出的反對不良傾向問題,作出了反對遊擊主義、加強紀律教育;反對大吃大喝,建立經濟預、決算制度等決議。
長嶺會議是項英、陳毅認真貫徹中共中央關于“徹底改變組織方式和鬥争方式”指示的果斷行動,是贛粵邊遊擊區由正規戰争轉入遊擊戰争的轉折點。長嶺會議順應曆史、因地制宜地制訂了正确的方針和策略,從思想上和組織上為堅持贛粵邊遊擊戰争奠定了堅實的基礎,是贛粵邊革命鬥争的新起點。
項英、陳毅深知,會議的決議決不是就這樣會順利貫徹的,尤其在革命低潮時期,更需要領導人深入下去檢查指導。他們和特委領導人決定分頭去各地。
陳毅帶着新配給他的警衛員宋生發、潘益明(聾牯),首先來到油山遊擊隊獨立大隊。幹部戰士紛紛向陳毅反映分區參謀長向湘林軍閥主義嚴重:一次,在伏擊中遭到敵人的突襲,他就怪擔任掩護的排不得力,從排長到戰士,人人打了30大棍。一次,一個偵察員報告敵情不準确,他就判他謊報軍情,槍斃了。
向湘林還搞所謂正規化,恢複了分區司令部和各科室,搞沙盤作業,每天早上吹号集合出操,晚上吹号集合點名,結果引起敵人的注意,派重兵來“剿”,搞得機關、部隊天天轉移。
陳毅找向湘林談了兩個半天的話,向他指出軍閥殘餘的危害性,要他立刻轉變大部隊活動方式,把獨立大隊分成十幾、二十幾個人的小分隊,隊自為戰,山自為戰打遊擊。向湘林再次搬出他那套來争辯,還說什麼“紅軍主力說不定明天就會打回來,我們應該集中兵力與國民黨決一死戰。”但是,長嶺會議以後他這一套已經很少有人賞識了,中共油山區委和遊擊隊的幹部也都不同意他的主張,在陳毅的督促下,向湘林隻好把他那套極左貨色收起來。
陳毅又到了中共南雄縣委。一調查,這裡的幹部和遊擊隊,不但吃喝風嚴重,還亂抓亂殺。為了準備反擊敵人即将到來的大規模“清剿”,南雄縣委提出了“打掉敵人的幫兇”、“掃除後患”,把在過去幾年肅反中因證據不實而釋放的所謂“AB團分子”、“社會民主黨分子”、“取消派”等不少人又抓了起來,有的已被拉到山裡秘密殺掉了,對豪紳地主,殺得更兇。南山一家土豪的财産被沒收後,全家9口人都被“斬草除根”了,在群衆中造成了極不好的影響。
陳毅找來縣委書記羅世珍和遊擊隊幹部,就肅反和打土豪問題作了深談。陳毅介紹了1931年他在贛西南任特區委書記時,一次去于都縣檢查工作,縣機關100多人,隻有兩個炊事員不是“AB團分子”。陳毅按照肅反委員會送來的名單一個個審問,結果真正的“AB團分子”一個也沒有。陳毅在名單上批示:“全部釋放。”
在陳毅的建議下,南雄縣委把下面送來準備抓的名單燒掉了。
對亂殺地主的問題,陳毅指出,地主有大、中、小之分,有開明與反動之别,不能一律推到敵人那邊去。他重申長嶺會議的決定:打土豪要執行政策。他又加以具體化:除罪大惡極的,不殺不足平民憤的殺其土豪本人外,土豪家裡人一個不殺、不抓;中、小地主和罪惡不大的土豪一個不抓,他們的子女願意參加革命的,我們要歡迎,要信任,不要歧視。
一天,交通員給南雄縣遊擊隊送來上百套單衣,說是委托大塘圩縫紉店胡老闆做的。陳毅問給了錢沒有。交通員說:“财佬的錢,我們用了就算了。
他一個資本家,也不缺這200塊銀洋。”陳毅聽了頓時嚴肅他說:“同志,這可不光是錢的問題,是黨的工商業政策。我們是靠政策得人心的,在百姓中的信譽,是我們的命根子!”他親自派陳妹子把200塊銀洋裝在毛竹裡給胡老闆送去。胡老闆後來暗地對人說:共産黨遊擊隊講信譽,确實信得過。
在制止吃喝風方面,陳毅還以自己的模範行動影響大家。他給工作人員和遊擊隊員講中央革命根據地的艱苦奮鬥作風,講毛澤東、朱德吸煙頭、吃開水泡飯的故事。有的人對群衆送來的腌魚、腌肉、腌菜不願吃,想吃新鮮的。陳毅揀起一根腌菜說:“啊,生活真不錯呀!我們在中央革命根據地,敵人封鎖,連鹽也吃不上。”說着就香噴噴地吃起來。大家也都跟着吃了。
陳毅又發現中央革命根據地來的幹部和當地幹部團結有問題,互相瞧不起。外來幹部說當地幹部沒有政策水平,當地幹部說外來幹部不會打遊擊。
陳毅首先向外來幹部提出要求:虛心學習當地幹部打遊擊的經驗,學習語言,學習風俗人情,使自己地方化。同時也要求當地幹部向外來幹部學習,互相取長補短。
一走進贛南“樹海”、深山老林,不少人很不習慣。尤其是中央大機關的人,消息靈通、生活熱鬧慣了的,更覺枯燥乏味。于是,牢騷怪話漸多。
項英組織紀律觀念很強,聽着生氣,認為這是“不信任黨的歪風邪氣”,主張批判。陳毅不贊成,認為“獨坐空山”,講講怪話也是消遣。陳毅當然不是放任大家講怪話,他主張用生動活潑的思想工作來引導,來提高大家的認識。于是他每到一處,都給大家講形勢,講矛盾,講進山搭棚子住的必要性和優越性,講我、蔣、日鬥争的發展和光明的前途。他從不枯燥他說教,有時組織幹部學習他從中央革命根據地帶出來的《列甯主義問題》等書籍,有時結合《春秋》、《左傳》、《三國演義》等中國曆史來開講,引人入勝而又發人深剩在鬥争極為尖銳、複雜、艱苦、殘酷的時期,革命隊伍内部的問題層出不窮。這時,權位高的領導人極容易犯“左”的毛玻陳毅卻能從實際出發,審時度勢,不怕被人認為右,而能以深入人心的思想工作引導團結廣大指戰員共同堅持共産黨的正确路線,這是他從紅四軍第九次黨代表大會以來政治上更趨成熟的表現。
通過長嶺會議和會議精神的貫徹,長期堅持遊擊戰争的紅旗在贛南“樹海”堅強地樹立起來了。
第三節 反“清剿”
蔣介石獲悉項英、陳毅已轉移到粵贛邊境,立即調動重兵,包圍“清剿”。
他的嫡系部隊第四十六師,廣東軍閥餘漢謀的第一軍3個師、加上江西省保安團等地方武裝,共集結三、四萬兵力。春夏之交,他們設置了三道封鎖線。
第一道封鎖線是贛粵邊東面的桃江。西面的章水、南面的浈水,嚴密控制所有的渡口和可徒涉的河段。第二道封鎖線在大餘、南雄、南康、信豐之間的公路沿線,設據點、修碉堡、駐軍隊,晝夜放哨巡邏。第三道封鎖線是在遊擊根據地的周圍的墟鎮,村莊上駐軍隊、築碉堡扼守,随時出動襲擊搜剿。
三道封鎖線建成後,餘漢謀便下令進山“清剿”。該軍所到之處,成片的山村被燒毀,許多群衆被屠殺,大批婦女被奸污,并強迫山裡群衆“出坑”,全部家口一律遷到山外赤白交界區居住,若不搬或搬後跑回,即以“通匪”槍決。搬家時一切吃的東西全部帶走,若留下即以“濟匪”論罪。餘漢謀是個頗有思想的軍閥,深知紅軍的生命線在于聯系群衆,如今用“移民并村”将居民與紅軍隔絕,消滅紅軍遊擊隊便易如反掌。他向報界誇口3個月消滅共産黨和遊擊隊。
項英、陳毅在油山召開了具區委和遊擊隊領導人聯席會議。研究反“清剿”的方針和措施。
當時,堅持在贛粵邊鬥争的黨政軍人員,雖然統稱為紅軍遊擊隊,而實際工作還是各有側重的。遊擊隊主要是打土豪、武裝消滅敵人;縣、區委和交通站人員,主要是領導指揮和秘密聯絡;地方工作人員側重做群衆工作。
因此,有的遊擊隊領導人認為,反“清剿”主要靠武裝力量,建議把黨政工作人員補充到遊擊隊去,擴大武裝力量,用軍事手段戰勝敵人。項英不同意這樣做,他認為當前反“清剿”主要靠發動群衆來做。敵人重兵圍困,紅軍遊擊隊隻能在大山裡打埋伏。他提出暫時抽出一部分遊擊隊幹部去做群衆工作。
在這個問題上,陳毅和項英的意見基本一緻。陳毅一貫認為遊擊戰争是群衆性的戰争,基本力量是群衆,沒有群衆的擁護和參加,遊擊戰是打不起來的。敵人實行“移民并村”,把群衆一批批往山外趕,企圖陷紅軍遊擊隊于空山之中,被困死餓死。遊擊隊必須組織力量發動群衆反出坑,打破敵人的“隔離政策”。陳毅還認為在敵我力量懸殊、敵人兇焰很高的情況下,紅軍遊擊隊避其銳氣,在大山裡轉轉圈子,盡量不和敵人正面交手是正确的。
但不能隻“埋伏”不出擊,要組織精悍的遊擊分隊,奔襲、奇襲敵人的後方,調出“清剿”的敵人。
據項英《三年來堅持的遊擊戰争》和陳毅《三年遊擊戰争回憶》記載:聯席會議最後決定,堅持公開鬥争與半公開鬥争相結合、武裝鬥争與地下黨的内線鬥争相結合、武裝鬥争與群衆鬥争相結合、非法鬥争與合法鬥争相結合的方針。第一,選派部分縣、區委工作人員,深入到群衆中去,組織群衆反出坑;第二,組織三、五人為一組的“武裝工作隊”,深入赤白交界區,宣傳和組織群衆支援和參加遊擊戰争,擴大政治影響;第三,集中部分紅軍遊擊隊深入敵後,襲擊敵人的據點和區、鄉公所。
領導人員也作了分工,李樂天、楊尚奎、陳丕顯、劉新潮等帶武裝工作隊分赴各遊擊區,協助那裡的黨組織和遊擊隊反“清剿”。陳毅來往于各遊擊區,組織和指揮遊擊隊挺進山外打擊敵人。項英全面指導反“清剿”鬥争,實際上成了“特委書記”。
烏徑,是(南)雄信(豐)公路上在廣東省境内的一個大墟鎮,是敵人認為最可靠的後方。敵人集中力量進山“清剿”後,這裡隻駐着100多人的靖衛團和區公所。陳毅聽到中共地下黨組織的報告後,立即找來遊擊大隊副大隊長葉明魁,向他具體布置了夜襲烏徑,出奇制勝的辦法。葉明魁帶領幾十人的遊擊隊黑夜裡跳出敵人的包圍圈,隐蔽急行軍10D多裡,天亮前趕到了烏徑,神速地打進了鎮公所,全殲靖衛團,打死了靖衛團總,又把紅軍的标語,貼遍了烏徑鎮。天亮時群衆看到标語,紛紛傳說有大隊紅軍來到,吓得敵人趕快把進山“清剿”的一部分兵力調回烏徑。
陳毅又布置油山遊擊隊隊長曾彪,巧襲了高石鎮。陳毅當時的警衛員宋生發1959年說:高石鎮是個1000多戶的大鎮。一面靠山三面環水,一座大橋為進鎮的要道。鎮裡隻留下1個排的自軍駐守。一天下午,曾彪挑選了9名精明強幹的遊擊隊員,化裝成國民黨官兵,大搖大擺地從正在橋下洗澡的白軍面前進到鎮裡,沖入敵人的指揮所,繳獲1挺重機槍,5支步槍,3000多發子彈,等洗澡的白軍發覺時,遊擊隊已經過橋進山了。
緊接着,陳毅又布置了油山遊擊隊襲擊了大餘縣的西遊仙墟和西華山鎢礦局礦警隊。曾彪帶着10幾名遊擊隊員,打扮成挑鎢砂的短工,隐蔽在礦警隊駐地的樹林子裡。天近黃昏時,礦警隊照例集合在操場上聽隊長訓話。礦警隊長剛開口講話,曾彪“叭叭”兩槍,打死了礦警隊長,帶着遊擊隊員從樹林裡高呼“繳槍不殺”沖上操場,驚呆了的礦警慌作一團,乖乖地繳槍當了俘虜。消息傳遍大餘城,餘漢謀沒有想到會在他的軍部附近出現紅軍遊擊隊,隻好把進山“清剿”的部隊調一部分回來安定後方。
在這期間,黃成則、張日清帶領的三南遊擊隊乘虛出動,襲擊了信豐的崇仙據點,捕殺了反共團總,乘勝深入到青龍山一帶開展遊擊戰争。遊擊隊最愛打敵人的薄弱環節,打兩夥敵人的接合部,有時還真能使兩夥敵人在黑夜發生誤會打起來。遊擊隊把這叫做“引狗打架”。南雄縣委率領遊擊隊,在(南)雄(大)餘公路上,利用兩股敵人碉堡之間的空隙,在當地群衆協助下,截獲3輛國民黨軍用汽車,繳獲了大量的彈藥和藥品。遊擊隊還給3名司機做了工作,給他們許多宣傳品帶回曲江散發,搞得曲江滿城風雨,說紅軍遊擊隊要打曲江、韶關,吓得一些土豪劣紳四處逃奔。
這些勝利減輕了敵人對遊擊根據地的壓力,可是組織指揮這些遊擊戰鬥的人卻并不輕松。在反“清剿”鬥争中,陳毅拄着根樹棍,拖着條傷腿,帶着兩個警衛員連日整月奔波于各遊擊區中。有時由于事先沒有聯絡好,時間沒有算準,或者由于難以覺察到的疏忽,常常和敵人遭遇。
有一夜,他們和一連保安團遭遇上了。陳毅和警衛員急忙埋伏在路旁水溝的蘆葦裡,把短槍緊緊握在手中,一旦被敵人發現,就和他們拼死一戰。
國民黨的兵明白,他們在明處,紅軍遊擊隊在暗處。搜不到還好,搜到了他們自己得先吃“黑棗”。為了應付長官,昂着頭搜上兩遍,便大聲報告沒有發現。排長罵道:我親眼看到他們鑽進去的。你們滾開。他打着電筒,雪亮的電光在陳毅身上幾次掠過。陳毅瞪大眼睛,槍口一寸不離地對着敵排長,突然敵排長大叫,他搜到了一隻鞋!他把蘆葦一翻,正好把陳毅蓋得更嚴了。又有人叫喊:搜到了一個挎包。打開一看,裡面隻有牙具和書籍。敵連長好不驚奇,說:“共産黨苦成這個樣子,還念書呢!”
敵人撤走半個多小時,陳毅和警衛員們誰也沒有出來。因為敵人為了引誘遊擊隊出來,當官的常故意高喊口令,其實隻走了一半,另一半留在原地靜候。有時真的全體走了,但過二三十分鐘,一個“回馬槍”又包圍過來。
陳毅和警衛員們直藏到下半夜,才從蘆葦裡走出。宋生發丢了鞋的腳被蘆葦茬刺破,一拐一瘸。潘聾牯丢了挎包,小嘴一直撅得老高。
敵人為了尋找遊擊隊,常常派出便衣偵探,裝扮成打獵、燒炭、砍柴和挖竹筍、采香菇的群衆,竄到山裡的路旁水溝邊察看有沒有腳印,爬到山頂上觀察有沒有燒飯的火煙,躲到山林草叢中竊聽有沒有說話聲或咳嗽聲。發現“情況”馬上報告,調兵包圍。
紅軍遊擊隊也有一套對付辦法:有路不走,沒路就走,溝邊不走,溝水裡走;必經之路,腳印掃除;晚上走路,不點火把,不打電簡;煮飯做到“白天不冒煙,夜裡不透光”;行軍隐蔽不大聲說話,不大聲咳嗽。
紅軍遊擊隊有時利用敵人見到蛛絲馬迹就興師動衆的特點,故意制造假象。走路倒穿鞋子,留下“腳穎,讓敵人跟“蹤”尋找;到離駐地較遠的山上點火,讓敵人來“圍剿”。
項英、陳毅把在反“清剿”鬥争中積累的經驗,概括為這樣一些基本原則:不是盲目地有仗就打,而是有目的地打;要打能擴大政治影響的仗,打能發動群衆的仗,打能得到物資補充的仗;不打硬仗,而是“賺錢就來,賠本不幹”,以最小的犧牲換取最大的戰果。在這些原則指導下,紅軍遊擊隊堅持機動靈活的遊擊戰術,時而集中,時而分散,時而活動,時而隐蔽,聲東擊西,神出鬼沒,使敵人捉摸不定,而紅軍遊擊隊處處主動;還要善于運用夜襲戰術,力争做到殲滅敵人,而自己一個不亡不傷;利用地形地物打伏擊戰,常常打得敵人暈頭轉向。後來,随着遊擊戰争的持久開展,各個遊擊隊在遊擊戰術的運用上,更是達到了“最精采的階段”。為了便于不識字的幹部、戰士記憶,項英、陳毅還把這些遊擊戰術編成歌訣:團結群衆,配合行動;支配敵人,自己主動。
硬打強攻,戰術最忌;優勢敵人,決戰要避。
敵人正面,力量集中,攻打費力,又難成功;敵人側翼,力量虛空,集中兵力,堅決猛攻。
駐止之敵,施行襲擊;行進之敵,采用伏擊。
動作突然,敵難防範;不行火戰,白刃來幹。
行迹飄忽,敵難追蹤;死闆不動,挨打最痛。
勝利要快,進攻進攻;保守主義,革命送終。
敵人的“清剿”屢遭失敗,把“三個月消滅遊擊隊”的計劃展為半年,後來半年不行,又展為一年,最後改為長期“清剿”。但是,敵人給紅軍遊擊隊生活上造成最大困難的“移民并村”、“封坑搜山”等毒辣手段,卻始終沒有放棄,常常搞的紅軍遊擊隊“饑腸響如鼓”,“野菜和水煮”,“大樹遮身待天明”。但是,紅軍遊擊隊在人民群衆的支持下,渡過了一個個難關,勝利的堅持下來了。陳毅常常對遊擊隊員說:我們的全部地盤,就是這麼幾個“島子”,但是我們有着浩瀚的海洋作依托,那便是廣大的人民群衆。
沒有人民的積極支持,沒有與人民群衆生死與共的團結,要想堅持下來是不可能的。在共産黨組織和廣大黨員的影響下,贛粵邊區的人民在國民黨的壓迫、殘殺面前更加堅毅,他們的鬥争方式是多種多樣的,對紅軍遊擊隊的支持是多方面的。就拿糧食來說吧,敵人搞“移民并村”時,群衆就把大米、幹菜等埋起來,告訴紅軍遊擊隊去齲後來,群衆想到紅軍遊擊隊糧食要吃光了,非常着急,就和敵人去鬧,要進山種地打柴。敵人沒法隻好在每月的初一、十五開禁,用武裝押着群衆進山打柴種地。群衆就趁機把糧食、菜、鹽等都帶進山裡,丢在路邊,讓遊擊隊去齲這個辦法被敵人發覺了,敵人對進山群衆嚴加搜查,發現多帶吃的東西就以“濟匪”論罪。群衆又想出了新的辦法,他們把挑柴的竹杠子節節打通,裡面裝上米、鹽和其他食物,進山後就把這根竹杠子丢在山上,下山時另砍一根竹杠子挑柴回去。特别是遊擊區的婦女,對遊擊隊的支援,可以說達到了舍生拼死的地步。信豐上樂婦女朱葉妹,為了保護遊擊隊脫險,英勇地獻出了自己年輕的生命。1936年6月間,陳毅住在大餘彭坑周籃嫂家養傷,她不但精心照料,而且在危急關頭,大智大勇地掩護陳毅躲過敵人的“搜剿”。梅關黃坑張千妹,在敵人把項英、陳毅、陳丕顯等人圍困在梅山幾十天的最困難、最危險的日子裡,她多次冒着生命危險給他們傳送情報,送米送菜。一次為了躲過敵人,她從山崖上抱着米袋跳下幾丈深的谷底,把糧食送到了特委機關。
第四節 鞏固我們的堡壘
敵人也很懂得堡壘最容易從内部攻破的道理。他們竭力利用共産黨的叛徒。“北山事件”便是廣東軍閥陳濟棠利用叛徒龔楚破壞紅軍遊擊隊指揮中樞的陰謀的一部分。
龔楚原是中央軍區的參謀長。1935年春,他帶領紅二十四師七十二團突圍到湘南宜章後,遭到了粵軍的襲擊,叛變了革命。他向粵軍獻媚說:現在贛南的遊擊隊裡,官最大的是項英、陳毅,我有辦法把他們搞到。于是,陳濟棠就封他為少将“剿共遊擊司令”,給他配備了一支40多人的衛隊,要他到贛粵邊來誘捕項英、陳毅。
10月中旬,龔楚把衛隊僞裝成“紅軍遊擊隊”,竄到了北山龍西石地區。
幾天後和餘漢謀的一支部隊乒乒乓乓假打一陣子,“擊潰”了“敵人”,在龍西石出了名。中共贛粵邊特委駐龍西石秘密交通員賴文泰、北山紅軍遊擊大隊大隊長賀敏學,特委機關後方主任何長林等,都先後同龔楚進行了接觸。
龔楚乘機大肆吹噓他在湘南的“戰績”,聲稱他這次來是要接項英、陳毅去湘南加強領導,迫切需要見到他們。何長林告訴龔楚:項英、陳毅目前正在北山遊擊區,但他們行動秘密,和北山遊擊隊不發生直接聯系。要找他們,可寫封信由交通員轉交,請項英、陳毅到龍西石來會面。龔楚一聽喜出望外,送上門比找上門更好下手。項英、陳毅,看了交通員賴文泰轉來何長林等人簽具的信,非常高興,這是突圍後第一次和其他遊擊區取得聯系。但陳毅又想:龔楚是湘南遊擊隊的主要負責人,怎麼可以丢下遊擊隊到這裡來“彙報”呢?早在中央革命根據地,陳毅對龔楚就有所了解,此人一貫驕傲自大,目中無人。第三次反“圍剿”中,他拒不執行彭德懷命令,使湘贛軍區的部隊受到很大損失,被降職當團長。今天,他怎麼變得謙虛起來,要項英、陳毅去“加強領導”呢?鬥争殘酷,人心難測,陳毅建議項英,過一段時間再會見龔楚。
龔楚見信送走了好幾天還不見項英、陳毅到來,害怕自己的卑劣行徑被發覺,就決意先下手為強,把北山地區的共産黨、紅軍遊擊隊召集起來,一網打荊于是,他通過何長林,在北山龍西石召集遊擊隊和幹部開會。會上他撕下畫皮,說當共産黨、遊擊隊沒出路,勸大家投降。大家才知上當,有些人滿腔怒火,舉槍就打,邊打邊往外沖。但是,在敵人預伏火力的封鎖下50多名遊擊隊員和幹部當場犧牲了,隻有大隊長賀敏學、小隊長劉矮牯(外号猛張飛)等八九人帶傷沖出會場,翻滾下山。何長林被逮住叛變了。
項英、陳毅得知“北山事件”後,十分震驚和悲痛。那麼多幹部和遊擊隊員犧牲,這是突圍到贛粵邊後還沒有過的。陳毅考慮:這次事件對北山遊擊區影響極為嚴重,必須立即冒生命危險前去處理,不能讓惡果進一步擴大。
陳毅和項英連夜研究,決定在黨内和遊擊隊内開展階級教育和紅軍優良傳統教育,贊揚為革命光榮犧牲,批判為保命可恥叛變,加強說服教育,堅持官兵平等,實行經濟民主,以達到鞏固内部,防止叛變事件的發生。對反叛徒鬥争,陳毅針對過去一些“左”的做法,提出了三條意見:第一,弄清叛變的起因,是被迫叛變還是自願叛變。第二,弄清叛變後的罪行。如沒有造成危害,一般采取寬大教育的政策。對危害大的,需要鎮壓時,對其家屬也要給以撫恤,不能歧視。第三,群衆貼“反共标語”,不算叛變。陳毅認為:國民黨反動派對遊擊區人民的屠殺、壓榨這樣嚴重,我們要充分理解人民的苦衷。
開展政治教育的指示發出後,陳毅帶着兩個警衛員先行出發去帽子峰,要在叛徒龔楚和僞裝紅軍的槍口下,迅速找到中共北山區委和遊擊隊。
等着陳毅的是越加惡化的情況。龔楚通過何長林,把與遊擊隊發生過關系的群衆統統抓起來,刑訊殺害,使北山的共産黨組織和群衆,遭受很大的損失。龔楚熟悉紅軍活動的規律,他布置反動軍隊日夜搜查,把通往各地的大小道路,嚴密封鎖,力圖在10天之内捉拿到項英、陳毅,并把北山的共産黨、遊擊隊斬草除根。
去北山帽子峰的道路,陳毅和警衛員們由于經常來往,比較熟悉。但因龔楚指引敵人在大山和羊腸小道上也設了暗哨、密探,他們隻能夜間在樹叢中穿行。他們的衣衫不時被荊棘挂破,腳踝不時被樹兜利石刺傷。第二天夜裡,遇上了瓢潑大雨,三個人彎着腰,前額幾乎碰着山石,一步一滑的前進。
敵人、北山遊擊隊和陳毅他們,三家都在捉迷藏,兜圈子,行蹤飄忽,盡量隐蔽。所以陳毅要找到北山的同志,談何容易。他們晝伏夜行,跋涉了十幾天。由于勞累過度,加上冒雨行軍,陳毅的傷口再次複發了。過去傷口複發,他就往傷口上擦些萬金油,用塊布包紮起來,這次他沒有這樣做,在找到北山區委和遊擊隊的那天黃昏,他要警衛員打來一盆山泉水,把紅腫的大腿和傷口洗了洗,就自己動手擠傷口,擠出了不少膿血。後來又叫警衛員宋生發給他擠。宋生發見他臉色變得象一張蠟紙,汗珠子直往下流,全身顫抖,怎麼也不忍心用勁去擠。陳毅就叫拿根帶子把傷腿橫綁在樹幹上,他背靠另一棵樹,叫宋生發再用勁擠。這樣,終于把膿擠幹淨,還擠出了開刀時沒取幹淨的一小塊碎骨。也怪,從這以後,他的傷口漸漸地好了起來,而且再沒有“反攻”。
“北山事件”對北山遊擊區的黨組織和遊擊隊果然影響嚴重。
區委書記犧牲了,遊擊大隊大隊長賀敏學身中三彈,到群衆家養傷去了,領導擔子全落在遊擊大隊政委劉燕富和副大隊長劉甫念身上。他倆都是雇農出身,對黨忠心耿耿,打仗勇敢不怕死,就是沒有文化,做思想工作簡單生硬。北山黨組織和遊擊隊遭到這樣大的損失,他們急得暴跳如雷,帶着遊擊隊東闖西撞,要捉拿叛徒報仇,結果又招損失。他們又想跳出北山,到油山去找指揮機關,由于敵人封鎖嚴密,也沒跳出去。
革命隊伍内部一些沒經過嚴酷考驗的人,悲觀失望情緒更加滋長,有的不辭而别,有的留帖告别,個别人投敵叛變了。
劉燕富和劉甫念把“左”傾機會主義者在中央革命根據地搞肅反的那一套辦法搬過來。為了防止逃跑,夜間放哨,他們覺得一個人靠不住,就派兩個人放雙崗,可以一個監視一個;後來又派三個人同時放,認為三個人中總有一個人是靠得住的。可是,這種互相監視的辦法并不靈,派兩個,兩個一起逃,派三個,三個一起走,僅10幾天時間,200多人的遊擊隊,隻剩下100來人了。劉甫念怒火燒心,當逃跑的人被抓回來時,就開鬥争會,鬥完了又怕他逃,就殺掉了。
聽了彙報,陳毅氣憤地指出:這種做法是十分錯誤的。這樣做恰恰造成了内部的恐怖,疑忌,破壞了團結。有的遊擊隊,就是采用這種方式把自己搞垮台的。要鞏固内部,主要靠政治教育,靠耐心說服,靠民主,靠領導者的模範作用。為了避開敵人的搜剿,他建議區委機關和遊擊隊上帽子峰,那裡是原始森林,十分閉塞,參天的喬木下,各種藤葛荊榛糾結交錯,猶如天然屏障,走幾天不見太陽,敵人不敢進去搜查。項英。陳丕顯等領導人也來到這裡。
項英、陳毅召開了一系列大小會議,把“北山事件”的詳情向大家公開,組織讨論,吸取教訓,深入剖析和批判龔楚、何長林。項英、陳毅對叛徒的批判和正氣凜然的革命氣節教育,激起幹部戰士對投降變節行為的無比憎恨和堅持革命的英雄氣概,紛紛表示要為死難烈士報仇,革命到底不回頭。
陳毅還對遊擊隊幹部講,革命要靠覺悟,靠自願,不能靠強迫,不能逼着人家革命。“捆綁不能成夫妻”,捆綁也不能搞革命。
一次,陳毅到一支遊擊隊去了解情況,隊長和指導員彙報了一個戰士逃跑又回來的事。這個戰士叫劉燕青,是偵察班班長,過去偵察、作戰很機智勇敢。自“北山事件”發生之後,他逃回家了。但沒過幾天,他又突然回來了。據劉燕青自己說,他離開了革命隊伍,就象孩子離開母親一樣,感到無依無靠,空虛、害怕,就又冒着殺頭的危險,重新回到革命隊伍裡來。有人不相信他的話,認為他回來可能有詐。陳毅不同意這種看法,認為劉燕青的話可信:他畢竟是一個被壓迫、被剝削的貧農子弟,在共産黨多年教育下,階級覺悟提高了,一旦離開革命集體,他是會産生他所說的那種感覺的。陳毅建議,恢複他的自由,發給他武器,象過去一樣信任他。
那天下午,陳毅向集中起來的遊擊隊員講話。他對劉燕青作了一番深刻的分析批判,劉燕青感動得流下淚來。接着陳毅說:“目前南方的遊擊戰争非常艱苦,打死、病死、餓死随時都可能發生。身體弱的,跑不動的,不能堅持,可以自願回家,我們發給路費。不過出去了,要站穩立場,不要叛變,不要去當反革命,不要翻臉為仇。不要不辭而别,要握手告别,後會有期。
出去了,呆不住,願意回來的可以再回來。我們會象歡迎劉燕青那樣歡迎你”。
說到這裡,陳毅站了起來,摸着自己的臉道:“你們别看我面黃肌瘦,長着滿臉胡子,我是要在這個地方堅持鬥争的,就是剩下我一個人還是要幹,這是黨給我的任務。”
陳毅這樣一講,隊列中馬上有人說:“你能堅持,我們為什麼不能!”
說話的正是陳毅的警衛員宋生發。他聽了陳毅的話,情緒激動地站起來說:“同志們,老劉(陳毅的代号)在第五次反‘圍剿’中,右腿受重傷,他是拄着拐棍走到這裡打遊擊的。3天前他還在外面林子裡擠傷口,擠出了足有一大缽子膿血,可他身邊隻有一盒萬金油。就是這樣的身體,他每天爬山過水,在敵人中間穿來插去。他能堅持,我們為什麼不能堅持啊!”宋生發說得情真意切,淚流滿面。指戰員們過去不知道内情,聽宋生發一說,都十分驚訝,深受感動。有幾個人幾乎同聲說:“我們也要堅持到底,決不動搖!”
陳毅高興他說:“真正革命的同志要堅定信心,留下一點星火,定能燃遍萬裡江山。”
經過一段時間的緊張工作,北山遊擊區的黨組織、遊擊隊和指揮機關後方人員,基本上整理配備完畢。北山區恢複了元氣,從根本上鞏固了内部。
于是,項英、陳毅他們轉移到了連山。可是就在這時,油山又傳來消息,那個曾經以極左面目出現的軍分區參謀長向湘林叛變了。
陳毅馬上趕回油山。向湘林是在負傷休養中被俘叛變的。由于應變工作抓的迅速及時,油山的黨組織和遊擊隊,沒有受到多大的損失。向湘林也因此失去了國民黨軍的信任,最後被槍斃了。
那時候,項英、陳毅都保管着一些金子,纏在腰裡。冬天衣服厚還可以掩蓋,到了夏天,腰裡就凸出來了,有人就在背後對他們的腰部指指點點。
這在内部不很鞏固的情況下,頗有謀财害命的危險。對這個問題,項英反複作過考慮,這是革命鬥争的經費,分開背吧,給品質不好的人等于發了大筆路費;繼續瞞下去吧,瞞不住了。陳毅說:反正大家都知道了,就給大家講清楚。
一天,陳毅把機關人員和隊伍集合起來,把金條、銀元、鈔票全部擺到桌子上,朝大家說:“這是黨的經費,黨要我們保管,我們從來沒有亂用過一分錢。發展黨的事業,要靠這筆錢;發展部隊,也要靠這筆錢。現在,形勢越來越有些緊張,我們有責任通知大家,萬一我們犧牲了,屍首可以不要,錢無論如何要拿走,這是黨的錢,不能落入敵人手裡。”
項英、陳毅建議分開背,可是大家一緻主張黨的經費要由最可靠的人背。
他們說:“我們信得過你們,你們跟我們有鹽同鹹,沒鹽同淡,黨的經費還是你們保管的好!”項英、陳毅的這一舉動,在幹部戰士中引起了很好反映,帶來了新的信任和團結。後來各縣、區委和遊擊隊領導人,也把經濟向大家公開,并組織經濟委員會進行保管,内部得到了進一步的鞏固。
第五節 新階段
1936年6月初,贛粵邊區出現了一個奇特現象,粵軍餘漢謀第一軍的部隊紛紛撤走,遊擊區空前地平靜下來。
項英、陳毅派人下山打聽,才知道發生了“兩廣事變”。
日本帝國主義吞并了中國東北4省之後,又制造了“華北事件”,侵占冀察。蔣介石卻置民族危機于不顧,繼續派重兵“剿共”。
這就使全國抗日怒潮愈加高漲。陳濟棠、李宗仁、白崇禧因勢起事,打出“反蔣抗日”旗号,以争取全國響應,問鼎中原。
粵軍一撤走,國民黨的地方武裝也縮進殼裡,土豪劣紳驚恐萬狀,紛紛逃向贛州、韶關。
贛粵邊的鬥争面臨一個轉折點。①
有些人興高采烈,對陳濟棠很是贊賞:這個“廣東王”,還真有點愛國心呢!有的認為,粵軍勝取長江也罷,敗回廣東也罷,再不會到贛粵邊大山裡來了,贛南是共産黨的天下了。他們提出要準備恢複中央革命根據地,把政權公開。
項英、陳毅深感應該認真分析形勢以統一認識、确定方針。他們雖然和中央失去聯系已一年多,又整年在深山密林裡轉,但是對于國際國内的政治、軍事形勢,基本上還是心中有數的。這主要是借助于港、澳、甯、贛、粵的報刊。從帽子峰回到油山以後,陳丕顯就通過地下黨訂到了香港和國民黨的幾份報刊。平時遊擊隊出山襲敵,也都把收集書報雜志作為一項重要任務。
陳毅他們從“一二・九”運動的報導中,分析出抗日高潮即将到來;從國民黨軍“追剿”長征紅軍的“戰績”報導中,知道中央紅軍已勝利到達陝北革命根據地。對這次的“兩廣事變”,他們也覺“雖出意料之外,卻在情理之中”。
項英、陳毅在油山召開了縣、區委書記、遊擊隊長、交通站長等參加的會議,分析了兩廣事變的性質,提出了利用蔣系與粵系、桂系的矛盾,抓住有利時機,積極開展遊擊戰争的方針。
陳毅指出:兩廣事變是民族矛盾、階級矛盾和統治階級内部矛盾進一步激化的産物,說明人民的抗日要求越來越深入了。整個革命形勢将要進入一個新的階段。這個新階段的主要内容,就是“一二・九”運動提出的“停止内戰,一緻對外”,中國共産黨提出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将逐步形成。這個新階段賦予紅軍遊擊隊的任務,不是照舊去恢複中央革命根據地;而是要建立抗日統一戰線。紅軍遊擊隊不能隻反蔣,而要和抗日聯系起來。抗日的大旗,誰不舉起來,誰就違背民意、喪失民心,被人民抛棄。
陳毅反複叮囑大家,要正确分析掌握蔣介石與地方軍閥之間、軍閥與土豪之間、土豪與土豪之間的矛盾,利用這些矛盾來制訂新的鬥争策略。但堅持遊擊戰的方針不能動搖,黨組織與政權不能公開,否則要吃大虧。因為軍閥之間今天打明天好是常事。
會議根據項英、陳毅的建議,決定以贛粵邊紅軍遊擊隊的名義,發表《為①“兩廣事變”,又稱“六一事變”。1936年6月1日,廣東陳濟棠和廣西李宗仁、白崇禧通電北上抗日,企圖出兵聯合各地方勢力與蔣介石争奪中央政權。7月,在蔣介石收買下,陳濟棠部下的餘漢謀及空軍倒戈擁蔣,陳濟棠下野,李宗仁、白崇禧與蔣介石妥協。
“兩廣事變”告群衆書》,并提出“反對軍閥戰争,實行抗日戰争,變軍閥戰争力抗日的革命戰争”的口号。在這一正确的方針下,會議決定發動贛粵邊黨組織和紅軍遊擊隊:發宣言、散傳單、貼标語,廣泛進行宣傳活動,積極開展政治鬥争;趁粵軍撤離的機會,集中遊擊隊打擊保安團和地主武裝,擴大遊擊區,發展遊擊隊。
陳毅親自寫了《為“兩廣事變”告群衆書》。項英審走後,大家分頭抄寫,連夜奔赴各地散發張貼傳抄。一時間,贛、信、康、南、餘和三南等縣城及墟鎮,都出現了這份“告群衆書”和其他宣傳品,起了震懾敵人,鼓舞群衆的重大影響。“天天講紅軍消滅了,其實人家還在,要抗日!”有的國民黨政府人員也才知道共産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新政策。
陳毅、項英把分散的遊擊隊作了比較大的集中。有時候一次集中一、二百人槍,向保安團、鏟共團、靖衛團、國民黨區鄉公所實行反擊。他們先後攻打了大餘的新城、青龍、池江、長江、留地,南雄的裡棟、水口、烏徑,信豐的九都、大阿、黃泥排等敵人據點,取得了重大的勝利。敵人在第二、第三道封鎖線上築的“烏龜殼”,大多數被遊擊隊的土炸彈送上了天。
曾經逃跑又歸隊的北山遊擊隊偵察班班長劉燕青,帶着幾個遊擊隊員化裝偵察敵情時,在地下工作人員和群衆的配合卞,一舉攻下了敵人新城據點,繳獲了一些槍支彈藥,還俘虜了3個國民黨士兵。陳毅親自審問了這3個俘虜,向他們交代了共産黨的俘虜政策,叫遊擊隊發給他們每人3塊銀元,向他們宣布:願意回去當兵或者回家種田都可以。3個俘虜被釋放後,除一個矮個子回國民黨軍隊當兵以外,其餘兩個都回家種田去了。3個月後,那個矮個子竟然帶着另一個國民黨士兵,挑着兩箱子彈,扛着一挺機槍,前來北山遊擊隊投誠。
随着政治鬥争和武裝鬥争的勝利開展,項英、陳毅提出:鞏固老區、發展新區,加強赤、白交界區和白區的工作,發展壯大武裝力量,迎接抗日高潮。
赤、白交界區的群衆受國民黨反動派的摧殘不亞于遊擊區的群衆。由于紅軍遊擊隊不常到那裡去,地主豪紳大着膽子逼租要債,征糧抓叮隻要聽說那個村到了紅軍遊擊隊,國民黨軍隊就以“清剿”為名,到村裡燒殺好搶,無惡不作。因此,赤、白交界區的群衆既恨國民黨,也怕紅軍遊擊隊。他們說:“遊擊隊是‘火神’,他們一來,國民黨就來燒殺”。從這個實際情況出發,陳毅指示各遊擊隊,對赤、白交界區的工作,可以采取隐蔽和半公開的方法開展;不要光發動少數骨幹搞,要發動廣大群衆參加;鬥争的重點是抗租、抗糧、抗債、抗稅、抗叮由于這“五抗”和群衆的切身利益結合得緊密,得到了群衆的擁護和參加。那裡的區、鄉公所和厘金稅卡對抗“五抗”,遊擊隊就去把他們敲掉。
對國民黨統治的白色地區,紅軍遊擊隊主要是擴大影響,争取群衆。韶關附近的山村,紅軍遊擊隊從來沒去過,老百姓受國民黨的毒化宣傳影響很深。紅軍遊擊隊初次去時,群衆都躲到山上去了。紅軍遊擊隊不僅秋毫無犯,還把群衆留在家裡的牛、豬、雞等喂好,吃了糧食,按價付錢,還寫感謝信。
紅軍遊擊隊第二次去時,一些年紀大的人不走了。第三次去,幾乎所有的群衆都留在村裡。國民黨的造謠污蔑,徹底破産。
白區有些地方缺糧嚴重,陳毅就指示遊擊隊實行武裝分糧。把參加分糧的群衆都化裝成紅軍遊擊隊,利用夜間遠距離襲擊國民黨防衛薄弱的糧庫,或屯糧較多的地主,迅速地沒收,迅速地分配,迅速地轉移,這辦法深得白區群衆的歡迎。參加武裝分糧的群衆,後來大部分成了不脫産的遊擊小組成員。項英、陳毅還派人到敵人統治的城市建立地下交通站。在贛州開設了鈕扣廠,在于都和大餘縣城分别開設了裁縫鋪和糖鋪,在新城開設了小百貨店。
黨組織建設也取得了進展,新成立了大餘、小江兩個中心區委、3個分區委和30幾個黨支部。共青團組織,各地也紛紛建立起來。
在“兩廣事變”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裡,遊擊區和紅軍遊擊隊,都有了不同程度的擴大。
蔣介石以他慣用的手段分化利誘,瓦解了“兩廣事變”。他騰出手來,立刻調遣重兵,對贛粵邊等遊擊區發起新的“清剿”。
這次進攻贛粵邊的是蔣介石的嫡系部隊口十六師。該師師長戴嗣夏被蔣介石稱為“碉堡專家”。他在進攻遊擊區時,果然使出拿手好戲,竟讓碉堡上山口、進山坑,進逼遊擊根據地。
1936年9月,項英、陳毅召開幹部會,就粉碎國民黨四十六師的“清剿”研究對策,作了“九月決議”:第一,要求各級黨組織和遊擊隊,動員群衆不給敵人在山裡修碉堡,敵人武力強迫,就派老弱或婦女去,以延宕時間;待碉堡快築成時,遊擊隊夜裡去把它炸掉。第二,紅軍遊擊隊以大部力量向外出擊,建立新的遊擊區,轉移敵人對遊擊根據地的注意力。第三,遊擊區放手搞“兩面政權”,赤、白交界區搞“黃色村莊”,以應付敵人,保護群衆和遊擊隊。
面對新形勢下群衆工作的需要,項英及時總結了紅軍遊擊隊群衆工作的經驗,編寫了《群衆工作必讀》的小冊子,詳盡地論述了群衆工作的性質、方針和方法,指出遊擊戰争是群衆性的戰争,群衆工作的好壞,是檢驗遊擊隊工作的尺度。這本小冊子通過特委的油印廠,印發到各個遊擊隊和基層黨支部,成為大家做群衆工作的指南。與此同時,陳毅也十分忙碌,調遣更多的遊擊隊,跳出四十六師的“清剿”範圍,到其空虛的後方去開展遊擊戰争,宣傳、組織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争取群衆。他和信豐、北山、信南遊擊隊詳細研究制定去河東長演壩、安遠邊境等地建立新的遊擊區的計劃。接着,又和機關工作人員及縣、區幹部,研究如何派一些沒有暴露身份的共産黨員、革命群衆和年紀大的開明人士等去擔任保、甲長,建立“兩面政權”。
對赤、白交界區“黃色村莊”的建立,陳毅除普遍布置外,還親自出馬,總結經驗。黃坑位于大餘縣闆棚下(遊擊區)與池江鎮(白區)之間,是油山地區最大的一個坑,也是闆棚下到池江鎮的必經要道。黃坑的黃保長一向以保護全坑安全力名強迫群衆出錢買槍支彈藥,還設廠自造土炮,組織地方反動武裝。國民黨軍隊來搜山,他主動帶路。國民黨兵走後,他派地主武裝封鎖出山道路。他還威脅群衆,嚴令報告“匪情”,否則要滿門抄斬。所以黃坑的工作特别難做。于是陳毅親自帶精幹遊擊隊員,深夜潛入黃坑,叩門直入黃保長家,義正詞嚴地曆數其罪狀。一使其知道已夠死罪,二使其知道國民黨幾萬大軍也無法阻擋紅軍出入,何況小小保長。陳毅氣勢奪人,黃保長完全懾服。陳毅乃給他作4條規定:一不準帶路搜山,二不準打鑼吆喝報告,三不準盤查扣留,四要向遊擊隊傳遞情報不得摻假。黃保長保證做到。
自此,黃保長逐漸成為兩面派,黃坑也成了“黃色村莊”。
紅軍遊擊隊在發展“黃色村莊”的活動中,也曾遇到一些極端反動、頑固到底的死硬分子,紅軍遊擊隊就根據群衆要求堅決予以鎮壓。整掉了一二個最反動的保、甲長,其餘的保、甲長也就規矩得多了。
“兩面派”和“黃色村莊”的鬥争方法,是三年遊擊戰争中陳毅等共産黨人的一個創造。這一寶貴經驗,後來在抗日遊擊戰争中在廣大遊擊區得到更完善的運用和發展。
1935年和1936年贛粵邊軍民在粉碎餘漢謀和戴嗣夏的兩次“清剿”中,雖然取得了重大的勝利,堅持了革命陣地,但也付出了大量的血的代價。贛南軍區司令員蔡會文,于1935年12月4日,率部在崇義縣赤水仙,與餘漢謀部隊的教導團激戰,壯烈犧牲。中共信康贛縣大龍中心區委書記曾紀才,于1936年2月在信豐牛頸傳達特委反“搜山”部署時,由于叛徒告密被捕。
這位對黨、對人民忠心耿耿、無私無畏的優秀共産黨員,受盡了極殘酷的拷打,幾乎體無完膚,卻始終堅貞不屈,嚴守黨的機密,直到英勇就義。中共贛粵邊特委書記、軍分區司令員李樂天,帶領5位戰士去“三南”指導反“清剿”的途中,于1936年1月,在坳背村被敵人包圍,李樂天不幸腿部受傷,但他沉着與粵軍周旋,掩護戰友突圍,一連擊斃了幾個粵軍官兵之後,從容地用最後一顆子彈結束了自己的生命,為革命英勇獻身。紅軍遊擊隊基層幹部和戰士的傷亡,工作人員和群衆的遭殘害,那更是“萬死千傷鬼亦雄”。
陳毅自己也于1936年冬天,在梅嶺被國民黨四十六師圍困達20天之久,在叢莽間,苦慮不得脫身,寫下了他那氣壯山河的“絕筆”(《梅嶺三章》):斷頭今日意如何?
創業艱難百戰多。
此去泉台招舊部,旅旗十萬斬閻羅。
南國烽煙正十年,此頭須向國門懸。
後死諸君多努力,捷報飛來當紙錢。
投身革命即為家,血雨腥風應有涯。
取義成仁今日事,人間種遍自由花。
陳毅留下絕筆的當天,敵人沒有進山搜查,第二天山裡也很平靜,這又是怎麼回事呢?派人下山打聽,原來發生了“西安事變”。1936年12月12日,蔣介石在西安被愛國将領張學良、楊虎城抓起來了。國民黨四十六師急急忙忙從遊擊區周圍撤走,一些地方武裝也龜縮在碉堡裡不敢出來。
紅軍遊擊隊員和群衆滿心歡喜,以為“十年積怨,一朝得償”。可是十幾天之後,國民黨報紙上突然登出,蔣介石在張學良的護送下,飛回南京了。
這又是怎麼一回事?大家議論紛紛。
後來,項英、陳毅從香港《工商日報》上看到了有關“西安事變”的詳細報導,才弄清了事情的原委。在這變幻莫測的政治風雲中,項英、陳毅始終保持着清醒的頭腦。項英專門寫了《西安事變》的長篇文章,深刻的分析了“西安事變”發生的原因及其意義。文章說:“‘西安事變,的爆發使中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已經成功而正式開展起來,這一形式繼續開展,就要使抗日的革命高潮馬上到來。??我們的任務是把這一新的局勢開展到抗日戰争的實現”。随後,項英、陳毅在油山召開了各遊擊區幹部會議,陳毅在會議上分析形勢時說:從中國革命形勢發展看,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階段,即全國走向抗日的階段。這個新階段的重要标志,就是以國共兩黨合作抗日為主要内容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已經形成,全國全民族性的抗日高潮很快就要到來。同時,陳毅也提醒大家,南方各省是蔣介石的後院,他決不會輕易放過南方紅軍遊擊隊和革命群衆的。紅軍遊擊隊決不能有片刻的松懈,必須積極做好思想準備,迎接新的鬥争。
會議根據項英、陳毅的意見,決定在農村和城鎮開展抗日救亡運動,并提出“停止内戰,一緻對外,國民黨應停止對遊擊區的進攻,讓遊擊隊開赴前線抗日”的口号。在軍事上,把紅軍遊擊隊作适當的集中,進行整訓。
果然,蔣介石被釋放回南京以後,采取了“北和南剿”的方針,對陝北紅軍主力進行合作抗日的談判,對南方8省的紅軍遊擊隊則采取不承認主義,密令所屬各地軍政當局:“務必乘中央與共方談判之機,消滅地方之武裝與地方組織”蔣介石先後調集了40多個正規師、60多個保安團,對南方8省紅軍遊擊隊實行“搜剿”。“追剿”、“堵剿”、“駐剿”。有的遊擊區受到了很大的損失。如閩北軍分區司令員吳先喜、獨立師師長黃立貴、閩東軍分區政委盧文清等,都在戰鬥中壯烈犧牲。
在贛粵邊,蔣介石除繼續以嫡系第四十六師、部分粵軍進攻外,又從湖南調來新編第十師,配合“清剿”。他們再次揚言,要在3個月内消滅贛粵邊紅軍遊擊隊,捉住項英、陳毅。
1937年1月中旬,國民黨第四十六師,粵軍和新編第十師,在保安團、鏟共義勇隊的配合下,以數以萬計的兵力,向贛粵邊遊擊區發動了“西安事變”以來的第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進攻的重點是油山和信康贛遊擊區,手段是采取梳篦式的搜山戰術,逐山逐坑地搜索,然後放火燒山,燒不完的喬木林,就強迫群衆砍光,把美麗富饒的山林,變成光秃秃的荒山,妄圖使紅軍遊擊隊無法藏身,便可一舉消滅。針對敵人的這一陰謀,項英、陳毅當即制定了對策。具體部署是:油山和信康贛紅軍遊擊隊大部分向遊擊區外出擊轉移;一部分留下化整為零,與不脫産的遊擊小組緊密結合,白天分散隐蔽,晚上集中打擊敵人。
北山、南山和南雄遊擊隊積極開展活動,以牽制和分散敵人的進攻力量。
發動和組織被強迫上山砍樹的群衆怠工、延誤敵人的進攻時間。同時派人到白區發動群衆廣泛開展破倉救荒鬥争,遊擊隊積極配合,打土豪,開谷倉,打擊敵人的統治。
特委領導人盡量分開,用打圈子的辦法與敵人周旋,抓住敵人集中的空隙,迅速轉移。準備好40天的糧食,白天不生火,夜間做好第二天的熟食。
一切部署好後,陳毅帶領兩個警衛員去南雄,随南雄縣委行動。項英随信康贛縣委,在信豐坑口至大餘新城平原一線周旋。在敵人這次進攻的兩個多月中,項英曾兩次遇險。
“西安事變”後敵人的第一次大規模軍事進攻,油山和信康贛遊擊區損失不大。這是因為項英、陳毅獲得情報較早,對策制定的比較正确、周密,部署的及時,各遊擊區的準備工作做的比較充分。而且經過兩年多的反“清剿”鬥争,廣大遊擊隊員和工作人員積累了豐富的對敵鬥争經驗,遇敵不慌,沉着應戰,你打你的,我打我的,牽着敵人鼻子轉。敵人無力進攻的北山、南雄、南山遊擊隊,反而趁機積極活動,打擊民團和土豪劣紳,籌得了大筆款項,繳獲了不少槍支彈藥,武裝了一批不脫産的遊擊組,擴大了紅軍遊擊隊的政治影響。第四十六師等國民黨軍隊見大規模軍事進攻沒有收到預期的效果,項英、陳毅又不知去向,隻得撤回駐地,放棄這次“清剿”,另作打算。
項英、陳毅見敵人停止了大規模的軍事進攻,就又聚攏一起,于4月中旬,在梅嶺齋坑召開“兵運”工作會議。參加會議的陳宏(又名陳海,在國民黨軍中做兵運工作),在離開梅嶺的途中被捕叛變,供出了紅軍遊擊隊在大餘城開設的地下交通站“廣啟安糖鋪”,以及他與紅軍遊擊隊指揮機關的關系。國民黨如獲至寶,第四十六師政訓處即令陳宏寫了一封機密信給紅軍遊擊隊的指揮機關,說共産黨中央派人來了,帶來了重要指示,要“負責同志”到大餘城南飯店裡會面。飯店裡設下埋伏,人一到就逮捕。
當時駐在梅嶺齋坑的項英、陳毅等人,已經兩年多沒和中共中央取得聯系了。陳毅以“長夜無燈凝望眼”的詩句,來說明自己對黨中央和毛澤東的思念。他曾對陳丕顯說:“主力紅軍在陝甘邊打了那麼多勝仗,建立了陝甘甯革命根據地,我們要是能派個人到延安去就好了!”為了能取得中共中央的指示,陳毅曾用化名多次寫信給魯迅先生,想請他通過中共在上海的地下組織和黨中央取得聯系,但由于路途遙遠,曲折太多,也沒聯系得上。
因此,項英、陳毅一接到大餘交通站(糖鋪)負責人黃亞光轉來陳宏的信特别興奮,就決定陳毅親自去一趟,把中共中央來人或指示帶回。陳毅帶着梅山區委書記黃占龍,第二天上午來到大餘城。他決定先到陳宏家中探明虛實、再到飯店去。他們來到陳宏家門前,正在低頭洗衣服的陳宏老婆,聽說有人找陳宏,頭也不擡的回答:“到團部去了”,陳毅和黃占龍把“團部”聽成了“糖鋪”,就直往驿使門外梅峰橋頭的廣啟安糖鋪走,當他們快到糖鋪時,隻見那裡站了幾個國民黨兵。陳毅停住腳步,轉到一家茶館裡喝茶。
這時,在糖鋪工作的老曾走近陳毅說:“陳宏,黃亞光都叛變了,你們快走!”
陳毅和黃占龍從小路繞出大餘城,各自取道回梅山。陳毅剛到梅山腳下,就撞上了一隊從山上撤下來的國民黨兵。
原來,陳宏按約定時間在城南飯店等遊擊隊負責人沒等到,生怕情況有變,就迫不及待地帶着國民黨軍隊,順着山路悄悄地包抄上來,把紅軍遊擊隊指揮機關的駐地――梅山齋坑包圍起來。哨兵發現時已來不及回棚子報告,隻好鳴槍報警。項英、楊尚奎、陳丕顯和警衛員們,拿起槍沖出棚子,轉到一個樹木不多,但茅草很深的小山包上隐藏起來。300多個國民黨兵,在方圓不到幾百米的小山包上搜了近兩個小時,卻沒有搜到一個人,他們就放火燒山。但火剛燒起來不久,天就下了一場大雨,把火全淋滅了,再點火也點不着了。直到天近黃昏,敵人才吹集合号,排隊下山。最早下山的一隊,正巧被陳毅給撞上了。
陳毅等敵人走遠了,才摸回齋坑那幾個棚子來。棚子被敵人糟踏得不成樣子,東西全被搶光。陳毅向附近看了一下,估計藏有自己人,就高聲說道:“我是老劉,剛從城裡回來。敵人已經走了,大家快出來吧!”“我老劉的口音,你們聽不出來嗎?快快出來,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吧!”
陳毅的警衛員宋生發對首長的形象已經完全辯認清楚了,便從草叢裡鑽了出來。接着,項英、陳丕顯等也從草叢裡鑽出來,說過了幾句遇險之後得幸重逢的話,馬上轉移到離齋坑30多裡的一座山裡隐蔽下來。
他們離開不久,敵人就開來大隊人馬,重新把齋坑包圍起來。他們放出軍犬,到處尋蹤;他們打探照燈,四野照射。第二天,敵人又調來4個營的兵力。這次更加發狠,把整個梅山都包圍起來,把項英、陳毅他們都包圍在裡頭,圍了幾十天,把山裡的野豬、山牛打得滿山亂跑。陳毅、項英帶着機關人員,忍饑耐困翻山越嶺,在荒無人煙的大山裡轉來轉去,鞋都磨穿了兩雙,也還沒跳出包圍圈。直到“七・七”事變爆發,才得解圍。
第六節 又一次戰略大轉變
1937年7月7日,日本帝國主義在盧溝橋發動了全面侵華戰争。中國共産黨在事變的第二天,就向全國發出通電,要求“國共兩黨親密合作”,“築成民族統一戰線的堅固長城”。同一天,中國工農紅軍将領緻電蔣介石,表示決心“為國效命,與敵周旋,以達保土衛國之目的。”7月15日,中共中央向國民黨發出《中國共産黨為公布國共合作宣言》。蔣介石在日軍急劇擴大進攻,全國人民強烈要求抗戰和共産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的推動下,不得不改變自“九・一八”事變以來的對日本侵略的不抵抗政策,于7月17日,宣布實行抗戰。
這些,項英,陳毅很晚才在國民黨的報紙上看到。盡管國民黨報紙對共産黨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作了歪曲的報道,但項英、陳毅以政治家的敏銳頭腦,已把握住了黨的政策轉變的真谛。3個月前,贛粵邊許多同志認為香港《工商日報》刊登的中國共産黨給國民黨三中全會的電報是假的,是反動派的謠言,但項英、陳毅認為是真的,電報中提出的5項要求4項保證,是實行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所必要的。“七・七”事變後蔣介石宣布抗日,項英、陳毅本想發表“停止内戰,聯合抗日”的宣言,主動去和國民黨談判合作抗日。然而,當時“對于國民黨的估計,已有改變,但不徹底,對于國共合作早已料定在進行,但無實際材料,不敢在黨内提出”,“以免在黨内發生不好影響。”
7月中旬的一天,同情者送來一批香港出版的新文化書刊。陳毅仔細閱讀《新學說》中介紹中國各黨派關于抗日态度的文章,突然高興地拍手:“好啦!毛澤東同志說話啦!”原來這篇文章引用了毛澤東1937年5月3日在延安召開的中國共産黨全國代表會議上的報告摘要。其中講到:中國共産黨曾在緻國民黨三中全會電中,以停止推翻國民黨政府等“四項保證”,來換取全民族所需要的和平、民主和抗戰。國民黨三中全會,在全國人民的壓力下,不得不開始轉變它過去10年的錯誤政策,“由内戰、獨裁和對日不抵抗的政策,向着和平、民主和抗日的方向轉變,而開始接受抗日民族統一戰線政策。”
這是項英、陳毅自1935年3月和中共中央失去聯系後第一次間接得到黨中央和毛澤東的重要指示,真象久旱逢甘雨,他們如饑似渴地閱讀着、讨論着。項英不斷地重複說:“好了,我們有材料,有根據,來正式宣布國共合作了!”
根據毛澤東的報告精神和當前形勢,項英和陳毅分别起草了兩份重要文件。項英起草的《中國新的革命階段和黨的路線》一文,着重分析了現階段的主要敵人是日本帝國主義,中心任務是抗日。陳毅起草的《向贛南軍政當局提出合作意見書》,主要條件是要求國民黨地方當局承認共産黨的合法地位和言論行動的自由;釋放政治犯;解散鏟共團;重新組織抗日武裝;紅軍遊擊隊全部集中,組成獨立抗日部隊;保證遊擊隊的給養;保護遊擊區群衆的利益等。當有人提出紅軍遊擊隊不宜全部集中,集中一半,留下一半堅持遊擊戰争時,項英反對,陳毅也反對說:“打擊日本侵略者是首要任務。”
“日本在進攻,共産黨不去打日本,跑到一邊打内戰,打地主,搞幾百塊錢,殺個把土豪,那就沒意思了。應該抗日。”“集中所有遊擊隊編為抗日軍,才能擴大影響,成為氣候。出一半,留一半,東一坨,西一坨,是成不了大氣候的”。
文件起草好後,贛粵邊特委就在池江北部一座大山上召開了幹部大會。
大家經過反複的學習讨論,對由國内革命戰争轉變為抗日民族革命戰争,由“反蔣”轉變為“聯蔣”的又一次戰略大轉變,取得了比較一緻的認識;決定将贛粵邊紅軍遊擊隊改為抗日義勇軍。8月8日,中共贛粵邊特委和贛粵邊抗日義勇軍,正式發表《停止内戰,聯合抗日》宣言,表示願與國民黨地方政府談判合作抗日。8月15日,特委又發表《告贛南民衆書》,号召群衆停止襲擊國民黨政府和部隊,團結抗日。
對于宣言和告群衆書,贛粵邊的廣大工人、農民、知識分子和開明士紳,無不熱烈擁護。但是那些堅持反共的國民黨地方當局和軍隊,卻借此大造謠言,說紅軍遊擊隊要“歸順”他們,并無恥地發出信件,要紅軍遊擊隊負責人出來“自首”,部隊下山改編為國民黨軍。
陳毅以書信、傳單形式,嚴厲地斥責了國民黨地方當局違反兩黨合作的精神,破壞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