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中原逐鹿
第一節“這裡就是逐鹿潮
1948年2月24日,鄧小平率野戰軍前方指揮部北渡淮河,進到臨泉縣韋寨,與劉伯承率領的野戰軍後方指揮部會合。鄧小平關切地詢問劉伯承的健康狀況,劉伯承幽默地說:“沒啥子事,這回大軍出山,可要跟蔣介石、白崇禧好好周旋一番了。”
這時候,随着圍攻大别山的失敗,國民黨軍在全國其他戰場上也疊遭嚴重打擊。為了應付人民解放軍越來越猛烈的攻勢,蔣介石不得不收縮戰線,由全面防禦改為重點防禦。除企圖繼續堅守東北、華北外,對于生命攸關的中原戰場,更是盡力糾集重兵建立重點防禦體系:津浦、隴海、平漢路之間的豫皖蘇地區,有陸軍總部徐州司令部顧況同部17個整編師;大别山、江漢、桐柏地區有國防部九江指揮部白崇禧部16個整編帥;隴海路潼關、洛陽段有西安綏靖公署胡宗南的1個整編師。共計34個整編師54萬餘人,約占當時國民黨軍作戰部隊三分之一的兵力。這些部隊,主要活動在津浦、平漢、隴海三條鐵路沿線,尤以這三線樞紐鄭州、徐州、武漢為重點。
蔣介石之所以置重兵于中原戰場,是由當時全國的戰略形勢和中原地區的特殊戰略地位決定的。從1947年7月至9月,人民解放軍發動戰略進攻以來,戰線步步向國民黨統治區域推進,不斷殲滅敵人的有生力量;解放區得到鞏固和發展,人民解放軍日益壯大。在中原地區,晉冀魯豫南征野戰軍千裡躍進大别山的壯舉,把敵人這個既重要而又薄弱的戰略後方變成了人民解放軍繼續前進的戰略基地。劉鄧、陳粟、陳謝三支大軍馳騁于江淮河漢之間,南可進逼長江,瞰制南京、武漢,威懾國民黨統治的中心;西可直出漢水、大巴山,叩擊川東門戶。因此,蔣介石唯有放棄圍攻大别山的計劃,回兵鞏固鐵道線與中等以上城市。
對于中原國民黨軍這種新的戰略态勢,劉伯承指出:“蔣介石是基督教徒,是要死在十字架上的。”“十字架”這個十分形象的比喻,是指隴海鐵路與平漢、津浦鐵路的交叉點鄭州、徐州,預言國民黨軍的主力要在這些地方被殲滅。他還多次向部屬指出:“古人說‘中原逐鹿’,現在這裡就是逐鹿常”中原逐鹿,是人民解放戰争中極為壯觀的一幕。
中共中央軍委為了使中原的野戰軍集中作戰,指示劉伯承、鄧小平率主力轉出大别山,統一指揮晉冀魯豫南征野戰軍及華東野戰軍陳士榘、唐亮兵團,打中等或大的殲滅戰,并配合華東野戰軍副司令員粟裕率華東野戰軍一部準備挺進江南。
根據新的鬥争形勢和中共中央軍委的指示,劉伯承、鄧小平規定了中原區新的鬥争任務:繼續大量殲滅敵人,粉碎敵人的中原防禦體系,發展和鞏固中原根據地,使之成為人民解放軍繼續前進的基地。野戰軍主力迅速進行必要的休整、補充,逐步集中作戰,尋機打幾個中等的或大的殲滅戰。軍區各級地方武裝作進一步整頓和發展,更好地堅持、鞏固與擴大解放區,配合野戰軍作戰。
為此,劉伯承、鄧小平陸續将主力調出大别山,進至淮北和豫西,集結整訓,并會合在這一地區活動的,由陳士榘、唐亮率領的華東野戰軍第三、八、十縱隊和由陳赓、謝富治率領的第四、九縱隊,尋機殲敵。
白崇禧察覺劉鄧大軍企圖後,以第五綏靖區司令官張轸指揮整編第十師、二十師、五十八師組成臨時兵團,并配屬桂系整編第四十八師,進駐固始、潢川一帶,企圖截斷劉鄧大軍主力轉出大别山的通路;以胡琏兵團(轄整編第十一師和第三師)主力位于漯河地區,監視陳唐兵團和陳謝兵團。
中共中央軍委為了迅速打開中原戰局,直接指揮陳唐、陳謝兩個兵團舉行了洛陽戰役。洛陽系九朝古都,位居秦、晉、豫三省要沖,曆來為兵家必争之地。在當前,它是隴海線上的軍事重鎮,又是連結中原和西北的戰略要點。本來蔣介石派有裴昌會兵團在潼(關)洛(陽)間守備,另遣青年軍第二○六師擔任洛陽城防。3月初,西北野戰軍宜川大捷,胡宗南告急,蔣介石将裴昌會兵團調往西安,令第二○六師改隸鄭州孫元良兵團。孫元良迫于陳唐兵團兵逼許昌、漯河一帶,正忙于鞏固鄭州防務,無暇西顧,隻派出少數兵力進至洛陽東面的黑石關擔任警戒。這就造成了隴海線鄭(州)潼(關)段的空虛。
陳唐、陳謝兩兵團抓住這個有利時機,果斷地發動了洛陽戰役。3月7日,參戰部隊冒雨突然行動。右路陳唐兵團第八縱隊連夜插向洛陽以東,于翌日拂曉襲占黑石關要隘,準備阻擊胡琏、孫元良西援:其第三縱隊于當夜進抵洛陽以東及東南,準備攻城。左路陳謝兵團第九縱隊于8日淩晨襲占新安、渑池,阻擊裴昌會兵團可能的東援,第四縱隊于當夜進至洛陽以西以南,協同華東野戰軍第三縱隊形成了對洛陽的包圍。9日黃昏開始攻擊。經5晝夜激戰,于14日攻克堅固設防的洛陽城,全殲守軍第二○六師近2萬人。俘虜少将師長邱行湘。
洛陽頭炮聲驟起,蔣介石急令鄭州孫元良和漯河胡琏火速援救。時值豫西山區春雨茫茫,胡琏兵團跋涉于狹路和泥濘之中,飽受風寒饑疲之苦,士兵叫苦不疊。孫元良是國民黨軍隊裡出名的保存實力“專家”,他前怕解放軍在黑石關設夥,後怕鄭州空虛有失,隻派出小部隊向西虛張聲勢。11日,蔣介石聞報洛陽東門失守,饬各路援軍加速行動。胡琏率整編第十一師強行軍,但在登封一線遭到解放軍阻援部隊的節節抗擊,至16日晚才進抵洛陽南郊的伊河岸邊,不過為時已晚。胡琏企圖連夜組織渡河,對洛陽實施包圍。
怎奈連日大雨,伊水暴溢,渡河器材無着。經通宵折騰,胡琏未能渡過一兵一卒。當時任整編第十一師第十一旅旅長的王元直,在日記中發出這樣的哀歎:“伊、洛兩河在洛陽附近,原可随處徒涉,不料近日來天雨,山洪暴發??今年系特殊例外,天意欲失洛陽以助共軍,豈人力能為!”
洛陽戰役一打,中原敵軍調動頻繁、處處被動,原有的戰略布局被打亂。
為擺脫國民黨軍增援部隊的合圍,解放軍于17日主動撤離洛陽。當國民黨報紙吹噓“國軍勁旅克複洛陽”時,所得到的不過是一座空城。4月5日,陳謝兵團再度攻占洛陽,殲敵整編第四十七軍4600餘人。洛陽從此回到人民的手中。
整編第十一師北上增援,平漢路南段敵情緩和,劉伯承、鄧小平本拟乘勢舉行阜陽戰役,以“吸打援敵”的戰法,調動張轸兵團于淮西,争取在運動中殲其一部。盡管事先進行了周密的準備,部隊也開始了行動。但當敵發覺劉伯承、鄧小平的意圖,企圖以阜陽作為誘餌,調集19個旅的強大兵力合擊攻城部隊時,劉伯承、鄧小平斷然放棄了原定計劃,調動部隊就勢西向襲取上蔡、汝南、駐馬店、确山、遂平、西平等城鎮,拆散了敵人的陣勢。同時令仍在大别山的第三、六縱隊乘機轉至淮北。
4月中旬,劉伯承、鄧小平率中原局、野戰軍領導機關進入豫西,獲得了相對穩定的環境,在這前後,他們抓緊時機進行了整訓和補充。
這次整訓,主要開展了三查(查階級、查工作、查鬥志),三整(整頓思想、整頓組織、整頓作風)和三大民主的新式整軍運動。重點是團以下部隊。着重解決部隊對新形勢和戰略任務的認識以及作風紀律問題。半年多來,部隊進出大别山作戰,經受了嚴重困難的考驗,出現了普遍減員和戰鬥力削弱的狀況,因此一些指戰員對挺進大别山的重大意義不理解,隻看到局部損失,看不到全局的偉大勝利,甚至發生紀律松弛、違法亂紀的現象。劉伯承、鄧小平決心用整黨整軍來克服部隊的思想障礙,以便使部隊能擔當起大戰中原的新任務。他們除進行了一般部署外,還親自深入到第一、二、三、六各縱隊進行思想發動。3月11日和4月17日,劉伯承分别給第二縱隊和第三、六縱隊連以上幹部做了整訓動員報告。他從挺進大别山三個回合的勝利,從大别山的鬥争對中原戰局乃至全國戰局的影響,引導大家正确認識南征的意義。他強調指出:由于大别山牽制了敵人三分之一的兵力,因此東北才有大開大合的行動,西北和山東減輕了負擔,逐步粉碎了敵人的重點進攻。這就是革命的車輪向前推,反革命的車輪則向後倒退直至消滅。革命的車輪已推到中原區來了,晉冀魯豫野戰軍走在推車子的前頭,這是很光榮的任務。下一步的任務是要與陳唐、陳謝兵團在一起,在中原戰場殲滅敵人,創造解放區成為繼續前進的基地。他要求各級領導通過三查三整和三大民主運動來提高部隊的政治素質和軍事素質,迎接新的更艱巨的鬥争。
各部隊按照劉伯承、鄧小平的指示,自下而上地展開了三查三整和三大民主的新式整軍運動。各級領導機關開辦了整風集訓隊。基層連隊邊教育,邊成立了士兵委員會、學習委員會、經濟委員會。指戰員按照查整和三大民主的要求,普遍展開了訴苦運動,進行了批評與自我批評,深入地揭發和克服了思想不純、組織不純和作風不純等問題,從而大大提高了階級覺悟和革命積極性,增強了鬥志,加強了奪取中原鬥争新勝利的信心。
在抓好部隊整訓的同時,劉伯承、鄧小平為了盡快鞏固和擴大中原中心解放區,進一步包圍和孤立敵人的點線,縮小敵人的占領區,根據中共中央軍委關于“新行動方向是豫西南、鄂西、豫西北以及整個漢水流域,殲滅分散之敵,調動平漢線以東之敵向平漢線以西,以利粟裕兵團行動”的指示,決心發起宛①西戰役,攻取南陽西面鄧縣、鎮平、内鄉、浙川4縣,以控制漢水中段,使豫西與桐柏連成一片。
4月19日,劉伯承、鄧小平召集各兵團首長制訂宛西戰役的行動計劃。
第二天,他們下達了《關于宛西戰役的部署》。确定第二、第四縱隊和華東野戰軍第十縱隊及桐柏軍區部隊主力為主作戰集團,由陳赓統一指揮;另以第三、第六、第九縱隊和華東野戰軍第三、第八縱隊為保障兵團,擔任鉗制打援的任務。戰役自5月2日開始,參戰部隊采用遠距離奔襲和突然包圍的戰術,一舉奏效,至17日戰役勝利結束。共殲敵正規軍和保安部隊2.1萬餘人,攻占宛西城鎮10餘座。當時國民黨報紙報道:“宛西一戰,别庭芳、薛炳靈經營10餘年的團隊垮台,中原的左側,已成不可收拾之局。”
對于這次戰役,劉伯承作了精彩的總結:“(一)本戰役是在蔣匪新戰法‘大的使我吃不消,小的使我吃不着’,與放棄次要據點抓緊主要補給要點及實行盯梢等情況下進行的。我們采用優勢兵力突然襲擊敵縱深薄弱分散①南陽古稱。
的宛西四縣的上蔣而不打南陽,避免了敵人向心集中增援,而我保障兵團強大,迫使敵人援兵不敢輕進,使主作戰兵團取得了從容時間,圓滿達成任務。
(二)本戰役主要敵人是土蔣,其在宛西有相當的反動社會基礎與統治經驗,情報靈通,人地熟悉,且在‘小的使我吃不着’的作戰指導方針下,一經發現我主力和企圖即會逃竄。我們采取了隐蔽秘密行動,由遠距離突然奔襲包圍即發起戰鬥,對潰散之敵實行猛追、窮追、搜剿等辦法,以求得徹底消滅之。”由阜陽撤圍到宛西突襲,典型地體現了“分遣與集結相結合,分遣以撕破敵人的合擊陣勢,集結以圍殲可以殲滅之敵”的運動戰原則。中共中央軍委曾多次提到宛西戰役,表彰為運動戰的模範戰例。
5月9日,中共中央決定加強中原局的領導,以鄧小平為第一書記,陳毅為第二書記,鄧子恢為第三書記,以劉伯承、鄧小平、陳毅、鄧子恢、李先念、粟裕等12人為委員;并決定再建中原軍區,任命劉伯承為司令員,鄧小平為政治委員,陳毅為第一副司令員、李先念為第二副司令員,鄧子恢為副政治委員、張際春為副政治委員兼政治部主任,李達為參謀長。中原軍區下轄鄂豫、皖西、豫皖蘇、豫西、桐柏、江漢、陝南等7個軍區。晉冀魯豫南征野戰軍改名為中原野戰軍,下轄第一、二、三、四、六、九、十一等7個縱隊。
中原局的加強和中原軍區的重建,以及華東野戰軍與中原野戰軍的聯合行動,标志着中原逐鹿的鬥争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
宛西戰役勝利結束後,豫陝鄂中心根據地得到穩固,中原局和中原軍區領導機關有了一個比較可靠的後方。中共中央軍委為了加強中原部隊的力量,決定華東野戰軍粟裕兵團改變挺進江南的計劃,南渡黃河,加入中原逐鹿的行列。因此,令中原野戰軍鉗制位于臨颍地區的敵胡琏兵團,使其不能東顧,以利于粟裕兵團南下。
劉伯承、鄧小平認為鉗制胡琏的關鍵,在于使其有南顧之憂,不敢放膽東開。于是決定發起宛東戰役。首先佯攻确山,吸引、抑留胡琏兵團于漯河以南地區。同時吸引張轸兵團由南陽東援确山,在其運動于社旗鎮、唐河以東地區時予以殲滅。戰役的部署,以陳錫聯指揮第一、三、六縱隊組成東集團,佯攻确山;并以陳赓指揮中原野戰軍第二、四縱隊和華東野戰軍第十縱隊以及桐柏、豫西軍區武裝組成西集團,阻擊從南陽來援的張轸兵團,并在适當時機協同東集團予以合擊殲滅。
5月25日戰役發起,東集團以浩大的聲勢進占駐馬店,包圍确山。蔣介石顧慮平漢線南段被解放軍切斷,急令胡琏兵團從臨颍地區南下增援,白崇禧也令張轸率所部3個整編師由南陽東援。劉伯承在宛東準備了戰場,布置軍區武裝破壞了唐河、泌陽一線的公路,故意保留由南陽經社旗鎮至駐馬店這一通道。張轸以3師之衆,成密集隊形,直奔社旗鎮。劉伯承見敵人行動一如所料,即将戰役中心移向張轸兵團。28日,改令華東野戰軍第三、八縱隊和中原野戰軍第九縱隊阻擊胡琏兵團,而以東西兩集團全力對進,決心在社旗鎮地區圍殲張轸兵團。當夜,中原野戰軍第四縱隊在社旗鎮以南的埠口以突然動作扭住了張轸兵團,引起了張轸的警覺。他一面令部隊迅速向心集結,向社旗鎮以南的解放軍陣地作試探性的攻擊;一面親自用日語與信陽第五綏靖區司令部進行電話聯系。當信陽司令部向他報告東線解放軍主力西移,有參與合圍的趨向,勸他不要繼續東進,而應西退南陽時,他判明解放軍的意圖是“圍點打援”,決心西退南陽,但卻故意在電話中嚴詞拒絕信陽司令部的建議,聲言以5萬精兵,完全可以沖過解放軍的防線。并于第二天,以一部向東佯動。
劉伯承得到上述情報後,估計張轸有西竄的可能,于30日令西集團主力由南、北、兩三個方向投入戰鬥,将敵主力向東壓迫,以使東集團于野戰中予以殲滅。并告誡西集團應嚴防敵西逃退入南陽。如敵仍在原地困守,則于6月1日由西向東投入戰鬥。他還特地鼓勵部屬:“此次作戰關系整個中原戰局,且敵已現慌亂情緒,我全體指戰員,應以高度的堅決動作,不惜任何代價勇猛戰鬥,争取全殲張轸兵團,并防其在飛機掩護下突圍。”為了及時掌握戰場的演變,保證部署的正确執行,他于31日趕赴社旗鎮以北的券橋,開設前方指揮所。
張轸向東攻擊的行動迷惑了西集團指揮員,他們誤認為敵人己入彀中,竟過早地率部東移,放松了西面的堵擊。張轸見有機可乘,于31日拂曉突然率部掉頭西退。及至西集團發現後再行追擊與堵截,不免遲了一步,張轸主力大部遁去。在西集團勇猛沖擊下,僅将後衛整編第五十八師師部及第一八三旅包圍于南陽以東馬劉營地區。退回南陽的敵前隊雖在空軍配合和大炮掩護下,全力回援,但遭到西集團第四縱隊的堅決阻擊,被殲一部。至6月3日,馬劉營之敵遭到全殲,宛東戰役宣告結束,前後殲敵萬餘人。
這次戰役,實現了掩護華東野戰軍粟裕兵團南渡的目的,并截殲了張轸兵團一部,使其再不敢以一個兵團獨來獨往;但失掉了全殲張轸兵團的良好機會。劉伯承對此批評說:“乃因西兵團一部顧慮自己局部的傷亡,于29日脫離埠口之敵,向社旗鎮北撤退,未将張轸抓緊,而西兵團又迷于敵人表面的現象誤認為張轸東進,也沒有照顧我東面有東兵團,将主力東進至羊冊、郭集地區,欲由南北夾擊并防敵東逃,因而放松了極重要的西面兜擊,使張轸得于31日拂曉向西逃走,是日午逃到橋頭,此為未全殲敵重大的失着,這是未能把握基本情況發展的規律,迷失戰役指導方向的重大教訓(要正确判斷偵察到的材料,不可為某種片斷材料所束縛)”。
5月末,粟裕兵團在中原野戰軍宛東戰役的有力掩護下渡河南下,進入魯西南,參加中原作戰。中央軍委要求華東野戰軍集中主力,尋殲敵第五軍。
指示中原野戰軍的作戰重點是鉗制南線敵人,予以配合。劉伯承、鄧小平根據中央軍委的指示,即令華東野戰軍陳唐兵團北上歸建,以便加強華東野戰軍在豫東的作戰力量。同時,計劃于6月中旬在漢水流域發動強大攻勢,殲滅老河口及襄樊地區之敵。
6月中、下旬,華東野戰軍接連發起開封戰役和睢(縣)杞(縣)戰役。
為阻擊平漢路敵人的增援,劉伯承相繼組織了3次阻擊戰。第一次是阻擊胡琏兵團北援開封。當華東野戰軍第三、八縱隊突然發起開封戰役,并一舉攻克開封外城時,蔣介石唯恐中原樞紐有失,急忙親飛開封上空指揮,一面令守敵固守待援,一面令第五軍和胡琏兵團由東、南兩面增援。東路的援敵由華東野戰軍負責阻擊,南路的胡琏兵團則由中原野戰軍進行阻擊。劉伯承見戰情緊急,為了争取時間,采取大兵團梯次行進的方式,令第一、三縱隊和華東野戰軍第十縱隊為第一梯隊,迅速趕至西平以東的東、西洪橋一線,構築野戰防禦工事予敵以堅決阻擊;以第二、四縱隊為第二梯隊,尾第一梯隊前進,随時準備協同第一梯隊作戰。從6月15日至17日,胡班兵團集中兵力和炮火,對東、西洪橋進行輪番攻擊,企圖?舉越過阻擊陣地。但在節節抗擊下,兩天僅前進,了80裡。18日,開封四關已被華東野戰軍攻克。蔣介石因胡班兵團已救援不及,且有被華東野戰軍、中原野戰軍南北夾擊之虞,即令胡琏退回汝南。至此,中原野戰軍順利地完成了第一次阻擊任務。
第二次阻擊戰是配合華東野戰軍睢杞戰役第一階段作戰。6月下旬,經過宛東戰役和西平阻敵援沛戰鬥之後的中原野戰軍第一、二、三、四等4個縱隊,正集結在襄城、葉縣地區休整。6月27日,劉伯承接到粟裕電報:豫東睢杞作戰開始,預計7月2日解決戰鬥。望遲滞胡琏、吳紹周兵團,阻其北援。劉伯承立即令全體部隊分向郾城、漂河、遂平開進,預計殲擊正由駐馬店北進的吳紹周兵團(轄整編第八十五、十、二十八師)一部,吸引胡班兵團西顧,從而達到阻敵北援的目的。華東野戰軍瞄妃戰役的目标是圍殲西援開封的區壽年兵團。蔣介石、白崇禧鑒于上次胡琏兵團被中原野戰軍優勢兵力拖住的教訓,這次令張轸統一指揮胡琏和吳紹周兵團共5個整編師,全力北援。劉伯承按原定部署,以一部兵力牽制和阻擊東路的胡琏兵團,集中主力攻擊西路吳紹周兵團。6月30日至7月1日兩天,主力與吳紹周兵團展開激戰,用誘敵前進從翼側反擊的戰法,使敵人暴露在原野上,從而予以重大殺傷。張轸恐吳紹周兵團被殲,遭受白崇禧的斥責,急調胡琏兵團折回西平與吳紹周兵團靠攏,停止北援。至此,中原野戰軍勝利地完成了第二次阻擊作戰。
第二次阻擊戰,是保障睢杞戰役第二階段的作戰。7月3日,劉伯承再次接到粟裕報告,說在殲滅區壽年兵團後,拟繼續圍殲孤軍深入的黃百韬整編第二十五師,預計7日結束戰鬥,要求中原野戰軍阻擊胡琏等部,使其8日不能到達太康地區。同時,中原野戰軍司令部獲悉蔣介石複令張轸指揮胡、吳兩兵團,排除萬難,馳援黃百韬。劉伯承當機立斷,令第一、二、三、四縱隊全力東進,采取側擊、尾擊的戰法,在商水、東洪橋之線與敵激戰。張轸由于上兩次援救的失敗,又怕陷入解放軍的包圍,因此采取慣用的密集隊形齊頭并進,這恰恰為中原野戰軍遲滞其行進速度創造了條件。蔣介石卻不滿張轸的穩步緩進,嚴令他趕往睢杞圍殲華東野戰軍的所謂“疲弊之師”。
胡琏企圖邀功,自告奮勇率9個步兵團輕裝北進。劉伯承立即派部隊尾追。
當胡琏剛剛趕到淮陽,華東野戰軍已勝利收兵。第三次阻擊戰也就勝利結束了。
至此,經過半年的機動作戰,國民黨軍在中原的防禦體系已經支離破碎,它的機動兵力已經寥寥無幾,大部分兵力困守在徐州、鄭州等幾個孤立戰略要點。“蔣介石要死在‘十字架’上”的趨勢,越來越明朗化了,“中原逐鹿”發生了有利于人民解放軍的根本性轉折。
第二節西出襄樊
劉伯承敏銳地注視着形勢的迅速發展,精心領會、堅決執行中共中央軍委、毛澤東的指示,不失時機地“把革命戰争繼續擴大和深入到國民黨統治區去”。
6月5日,宛東戰役結束的第三天,野戰軍司令部在河南南陽彰新莊召開縱隊領導幹部會議,劉伯承出席作軍事報告。會場設在莊邊的場院裡。周圍濃綠掩映,涼風習習,很是惬意。同往常一樣,劉伯承軍容齊整、正襟危坐。他用犀利的目光環顧四周,見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都已到齊,便向兩旁的陳毅、鄧小平小聲地征詢了幾句,然後示意主持會議的李達宣布開會。李達簡要地講了會議的内容和程序,然後宣布:“現在請劉司令員作報告”。一陣響亮的掌聲過後,會場立刻靜下來。與會者本來以為劉伯承先要作宛東戰役總結,不料,一開頭他就講形勢和任務:“同志們,我們中原區的任務是将戰争引向蔣管區,利用敵人的人力、物力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并把這個區域變為向東、向南、向西進攻的基地”。接着,他開始分析敵情:“敵五個集團①是戰略布局上的五個點,??白崇禧集團是其戰略守勢的最後防線,此點突破必将全盤瓦解。敵人有三怕:一怕進關,二怕過江,三怕入川。中原區就有敵人的兩怕。在顧祝同、白崇禧、張治中集團聯合防線上,漢水區是其最大弱點。此地既可渡江,亦能入川,且是敵之接合部,無法彌補。”緊接着,他結合地形提出戰略目标:“中原區有三山(泰山、大别山、伏牛山)、四河(長江、淮河、黃河、漢水)。我們依托三山逐鹿中原,把四河變成我們的内河。黃河、淮河已變成内河,應背靠武當山向東南發展,白河、漢水流域是古戰常将鄖陽、均縣、房縣劃歸豫陝鄂,南漳、保康、谷城劃歸桐柏,當陽、遠安、荊門劃歸江漢,就是将漢水變為我們内河的開始。長江也會象黃河一樣變為我們的内河。”随後,他講到了對未來戰場的精心選擇:“我們有三個較好的戰場:一沙河,二豫西,三豫鄂陝。
三個戰場中以豫鄂陝為最好,有伏牛山.武當山之依托,有桐柏、江漢的前進陣地,水寨較少,沒有大山,适于部隊運動和作戰。在敵方因漢水、長江及大巴山之障礙,部隊運動困難。”經過這樣一番透徹的分析,中原野戰軍下一步的作戰方向已是十分清楚的了。于是,劉伯承最後道出了他的打算:“下一個戰役,向襄樊、老河口行動,先偵察情況,看準後突然捕捉守敵圍殲之。”
在形勢任務、戰略态勢、戰場地形的層層剖析中,一個戰役計劃就這樣自然而然地推出來了。縱隊領導既為他知己知彼、胸有成竹的風度所折服,又被他切實可行的計劃所吸引。他們始而屏息靜聽,繼則相顧微笑,爾後禁不住七嘴八舌紛紛議論起來。有的啧啧稱贊劉伯承的神機妙算,有的急于猜測這回任務會落到誰的頭上。劉伯承邊笑邊說:“同志們,莫忙嘛。毛主席說‘不打無準備之仗,不打無把握之仗’。以上方案還要請各位考慮提意見呢。”
會議進入熱烈的讨論階段。大家回顧在劉伯承、鄧小平的領導下,千裡躍進大别山,克服重重艱難險阻,終于在中原大地生根、發展,重建了中原解放區。3月間主力轉出大别山以來,輾轉機動,拔城略地,屢克強敵,奪①原指衛立煌集團、李宗仁集團、張治中集團、顧祝同集團、白崇禧集團。其中的張治中集團,應是西安綏靖公署胡宗南集團。張治中時任蔣介石的“西北行轅”主任,所轄新疆、甘肅、青海、甯夏四省不是主要戰常得了戰争的主動權。如今敵人在中原糾集重兵,力圖挽救頹勢。如何能避實就虛,集中優勢兵力,擊破敵人的薄弱環節,消滅敵人有生力量,成了中原野戰軍面臨的一個關鍵問題。因此,大家覺得劉伯承兵出襄樊這一着,既有戰略眼光,又符合當前戰場的實際,确實是個理想的作戰方案。
劉伯承見大家意見漸趨一緻,站起身來說:根據讨論情況,應作精神準備,尤其應注意吸引南陽援軍,尋機殲滅之;老河口戰役宜快,指揮聯絡第一,戰役的關鍵是孤立整編第十一師并消滅弱敵,中原野戰軍主力應控制于南陽、駐馬店間機動;統帥部基本企圖應下達,各将領電話應竭力接通,部隊應加強硬性,提倡鉗擊和分隔。
會議的最後階段,劉伯承代表中原軍區首長作結論。鑒于襄樊作戰的方案己被大家所接受,他着重地講了具體的部署:“進行老河口戰役,大家已一緻,準備時間規定一周,先告陝南劉金軒準備并偵察,桐柏應偵察敵情及部隊展開地區。把漢水變為内河是豫鄂陝及桐柏的任務。這是面對線的鬥争,包括着很大的政治内容,望兩區特别注意。”說到這裡,他故意頓了一下,同時把語調放慢,以更加集中聽者的注意力:“我們在戰略上是打強的,在戰役、戰術上是打弱的。打法是挾其額,揪其尾,截其腰,置之死地而後已。”
随着铿锵有力的話語,他突然擡起右掌,往下用力的一劈,仿佛真的攔腰砍向敵人。然後,他又諄諄告誡說:“打老河口雖然容易,但應謹慎,打死虎應看作活虎。戰術的靈活建立在打的上邊”。“計劃、命令是建立于最現實的情況上的,因此一切行動都應适應現實情況。但現實是辯證的,指揮也應是辯證的,因此指揮員應充分獨斷專行,我們名之謂機斷行事。”聽着這抑揚頓挫、從容有序的熟悉語調,縱隊領導們深受感染和鼓舞,他們知道,一個新的勝利已在把握中了。
戰役發動的時機更加體現了劉伯承的機敏和精明。6月中旬,中原敵對兩軍主力分别相持于隴海路徐州、鄭州段,平漢路鄭州、信陽段,彼此都在醞釀着新的大戰。國民黨軍相對放松了對次要方向的注意力。13日,野戰軍司令部下達了老(河口)襄(陽)戰役的作戰命令,計劃以第二、四縱隊組成西兵團,以第六縱隊和桐柏軍區主力組成南兵團,于6月下旬向老河口、襄陽之敵發起進攻。正在這時,華東野戰軍發起了豫東戰役。劉伯承、鄧小平按照全局需要,下令暫停老襄戰役,速調第一、二、三、四縱隊赴平漢路鉗制張轸兵團北援,但卻有意把第六縱隊留在唐河地區待命。
會議的最後階段,劉伯承代表中原軍區首長作結論。鑒于襄樊作戰的方案已被大家所接受,他着重地講了具體的部署:“進行老河口戰役,大家已一緻,準備時間規定一周,先告陝南劉金軒準備并偵察,桐柏應偵察敵情及部隊展開地區。把漢水變為内河是豫鄂陝及桐柏的任務。這是面對線的鬥争,包括着很大的政治内容,望兩區特别注意。”說到這裡,他故意頓了一下,同時把語調放慢,以更加集中聽者的注意力:“我們在戰略上是打強的,在戰役、戰術上是打弱的。打法是挾其額,揪其尾,截其腰,置之死地而後已。”
随着铿锵有力的話語,他突然擡起右掌,往下用力的一劈,仿佛真的攔腰砍向敵人。然後,他又諄諄告誡說:“打老河口雖然容易,但應謹慎,打死虎應看作活虎。戰術的靈活建立在打的上邊”。“計劃、命令是建立于最現實的情況上的,因此一切行動都應适應現實情況。但現實是辯證的,指揮也應是辯證的,因此指揮員應充分獨斷專行,我們名之謂機斷行事。”聽着這抑揚頓挫、從容有序的熟悉語調,縱隊領導們深受感染和鼓舞,他們知道,一個新的勝利已在把握中了。
戰役發動的時機更加體現了劉伯承的機敏和精明。6月中旬,中原敵對兩軍主力分别相持于隴海路徐州、鄭州段,平漢路鄭州、信陽段,彼此都在醞釀着新的大戰。國民黨軍相對放松了對次要方向的注意力。13日,野戰軍司令部下達了老(河口)襄(陽)戰役的作戰命令,計劃以第二、四縱隊組成西兵團,以第六縱隊和桐柏軍區主力組成南兵團,于6月下旬向老河口、襄陽之敵發起進攻。正在這時,華東野戰軍發起了豫東戰役。劉伯承、鄧小平按照全局需要,下令暫停老襄戰役,速調第一、二、三、四縱隊赴平漢路鉗制張轸兵團北援,但卻有意把第六縱隊留在唐河地區待命。城,分兵西渡漢水;第六縱隊司令員王近山指揮本部及陝南第十二旅、桐柏三分區部隊進逼襄陽,分兵襲占南漳。從水陸兩路切斷了襄陽守敵的逃路。
襄陽是一座曆史名城,依山傍水,地形險要。北面與樊城隔漢水相望,城南群山聳立,好似兩道天然的屏障,易守難攻。曆來兵家認為,欲奪襄陽必先奪南山;山存則城存,山失則城亡。白崇禧曾派整編第八十五師第二十二旅守備襄陽,在城南羊祜山、虎頭山、十字架山等制高點,構築了大量堡壘據點式工事,居高臨下,憑險據守。康澤到任後,繼續加以增修改建,并在交通要道、火力死角及開闊地帶,密布地雷,構成堅固防禦體系。自吹“鐵打襄陽,固若金湯”。
外圍戰鬥果然遇到了困難。開始,攻擊按先外圍後城垣的一般軍事原則進行。從7月8日起,第六縱隊第十七旅、陝南第十二旅及桐柏三分區部隊向城南諸峰輪番攻擊,雖陸續攻占了琵琶山、真武山、鳳凰山、岘山等,但在守軍依托永備工事和施用猛烈炮火、毒氣的頑抗下,部隊傷亡很大,彈藥消耗過多。如繼續攻擊敵守備更嚴密的主峰虎頭山、羊祜山,将付出更大代價,而且勢必影響攻城的力量。劉伯承接連接到王宏坤請示下一步行動和王近山建議從東西關攻城的電報。他權衡戰局,認為襄陽敵人兵力不大,康澤不善指揮,據内線報告守敵已異常恐慌動搖,應堅持打下去,因此下令王宏坤繼續組織攻擊,指示攻城各部“不許顧慮傷亡,不準講價錢,以求徹底勝利”。13日,王宏坤調整部署,以第六縱隊擔任主攻,桐柏第二十八旅和陝南第十二旅等擔任助攻。王近山受領任務後,深知責任重大。多年來戰火的磨煉和劉伯承、鄧小平的培養熏陶,造就了他智勇兼備的品格。他眼看着外圍攻山耗時耗力,囚此早就在考慮采取更好的辦法。他反複琢磨劉伯承戰前一再強調的“現實是辯證的,指揮也應是辯證的。情況是辯證的,我們的作戰方式也應是辯證的”指示,覺得跟敵人死打硬拼是不行的,要跟敵人鬥智鬥法。他召集各旅指揮員認真商議對策,對當前情況作了周密的分析研究。
結論是:如與敵膠着于外圍山地,過多消耗兵力,正墜敵人“拖延時間,固守待援”的詭計。為了争取戰役的主動權,必須改換新的攻城途徑。他提出:城南高地與漢水之間,有一條狹長的走廊直通西門,虎頭山、羊祜山主峰敵火力不能直接對它造成封鎖。由于中隔琵琶山、真武山,敵人也不會傾巢下山反撲。若将攻城重點置于西門,利用已攻占的琵琶、真武二山,切斷主峰守敵下山的通路,打通城西走廊,可一舉直達襄陽西關。他将這個新的想法報告了劉伯承,得到了劉伯承的贊同。
調整部署的當夜,第六縱隊一部攻到了西關。與此同時,桐柏第二十八旅、陝南第十二旅也分别建立了東南角和東北角的攻城陣地。這樣,三支部隊就形成了馬蹄形的攻城陣勢。康澤聞報,更加彷徨無主,急令第一六四旅放棄樊城,全力固守襄陽。同時頻頻發電,驚呼“處境危殆”,向蔣介石和白崇禧求救。
蔣介石和白崇禧,本來都把注意力集中在豫東和平漢線。當得報襄陽被圍時,他們認為不過是共軍“聲東擊西的故伎”。待到襄陽城門告急,他們才感到問題嚴重。但對防守方案發生了分歧。蔣介石複電康澤:“共軍必無遠射炮與重武器,棄山守城,固守待援。”白崇禧卻堅決反對棄山守城,認為這違背“居高臨下,恃于形勢”的軍事法則,嚴令康澤奪回真武山,恢複城南防禦态勢。由于襄陽的戰略地位十分重要,蔣介石令華中“剿總”進行援救。白崇禧雖對蔣介石指派親信康澤坐鎮襄陽久懷不滿,對康澤的困境不甚關心,但他也深知襄陽失陷,不僅會危及他華中“剿總”總司令的聲譽,而且将破壞他的戰略後方的穩定。因此,他決定派兵援救。就白崇禧的兵力部署而言,南陽第十三綏靖區王淩雲部離襄陽最近,所轄整編第九、第十五兩個師也有一定戰鬥力。但白崇禧顧慮劉伯承“圍點打援”的慣用戰術,不敢從南陽出援。而張轸兵團尚在周家口一帶,遠水近火,無濟于事。唯一可以動用的,是他駐信陽的桂系整編第七師和駐确山的整編第二十師。至于救援的路線,白崇禧又是煞費了一番苦心。按照蔣介石規定的原則,援兵“應取捷徑,晝夜兼程”。整編第七師、二十師就近在确山集結,經泌陽、唐河、新野奔襄陽,路程較短,急行軍5天可到。白崇禧認為,直路行軍,途經解放區,共軍極易發覺,且有唐河、白河之阻,敵前渡河,犯兵家之忌。他決定取遠道,從駐馬店、确山、信陽乘火車到孝感,再徒步經應城、京山、鐘祥過漢水,由宜城向襄陽馳援。預計車運兩天,步行5至7天。他頗為自得地對幕僚說:“這條路線所經多是我控制區,兵法雲‘以迂為直’,且遠敵渡河.安全有保障,定出共軍意外;一旦襄陽不守,我又可先敵控制長江北岸沙市、宜昌一線,防共軍南渡長江。”
這些,早在劉伯承的謀算之中。6月27日,他就令江漢軍區适時在皂市、鐘祥一線發動攻勢,配合襄樊作戰。7月13日,又令第二縱隊以一部向南陽佯動,牽制南陽王淩雲部不使南援。因此,逼迫白崇禧隻得舍近就遠,進行長距離增援。15日,敵增援部隊先頭整編第七師第一七二旅到達鐘祥、京山一線,但不敢孤軍冒進,停下來等待整編第二十師。這就造成了第六縱隊等集中兵力攻擊襄陽的有利态勢。
15日黃昏,對襄陽的總攻開始了。擔負突擊任務的第六縱隊第十七旅第四十九團第一營,以猛虎下山之勢,在集中而嚴密的火力支援下,勇猛通過西關大石橋,5分鐘即登上城頭,連續打退敵人數次反撲,鞏固住了突破口,後續部隊乘勢向縱深發展。西關的勝利突破,使城内守敵完全陷入混亂。在東關攻擊的陝南第十二旅、桐柏第二十八旅乘機涉濠登城,投入巷戰。幾路部隊協同一緻,穿插分割,猛打猛沖,很快在敵司令部楊家祠堂勝利會師。
康澤和郭勳祺這時尚龜縮在大炮樓裡負隅頑抗。經勸降無效後,組織了最後的攻擊。一陣猛烈的炮火過後,工事大半被毀,戰士們英勇突進,生俘了康澤和郭勳祺。至此,襄陽這座被敵人蹂躏的古城,終于回到了人民的懷抱。
是役,共斃傷敵3700多,生俘1.7萬餘。
戰後,劉伯承和陳毅,對康澤和郭勳祺等被俘高級軍官進行了教育争取工作。郭勳祺早年同劉伯承、陳毅相識,彼此友誼很深。劉伯承、陳毅多次接見了郭勳祺。劉伯承回憶起1926年與郭勳祺在重慶蓮花池國民黨左派省黨部一起開會的情景,感慨地說:“從那時分别到現在,一晃20多年過去了,這中間的變化多大啊!”陳毅與郭勳祺暢談起1936年至1939年彼此在皖南融洽相處的往事。那時陳毅任新四軍第一支隊支隊長,郭勳祺任國民黨軍第五十軍軍長。陳毅多次到第五十軍,向該部官兵宣講抗戰救國的道理和遊擊戰術,郭勳祺曾送給新四軍第一支隊一批步槍和子彈。郭勳祺向劉伯承、陳毅傾訴了在川軍裡屢受國民黨中央系的排擠和早就想脫離國民黨而又苦無機會的處境,劉伯承、陳毅勸他從現在做起,為人民立新功。郭勳祺表示十分感激和鼓舞。10月30日,劉伯承最後一次接見郭勳祺,布置他返回四川做川軍上層人物的工作,為将來解放四川作準備,并指示中原野戰軍敵工部交給郭勳祺。一定的活動經費和聯絡信物。郭勳祺欣然領命而去。
襄陽的捷報飛傳全國。全國其他戰場同樣捷報頻傳。華北軍區部隊,經過50餘天的連續作戰,晉中戰役得勝在先,平、津、保外圍地區大量殲敵于後;華東野戰軍,自昌濰戰役起在膠濟、津浦兩線及蘇北地區轉戰兩月,攻克戰略要地兖州,總計殲敵10餘萬;連同中原戰場的開封、睢杞和襄陽大捷,被稱為震憾全國的”五路大捷”。這一連串的重大勝利,宣告了蔣介石“重點防禦”戰略的再次破産。中共中央給劉伯承、鄧小平等的賀電指出:“這一漢水中遊的勝利,??對中原戰局的開展幫助甚大。尤其是活捉康澤,更給全國青年受三青團迫害者以極大的興奮”。朱德總司令批示說:“此戰役是小的模範戰役,以同等之兵力各個殲滅敵人于外城,最後奪取據點襄樊。
估計正确,敵人指揮不強,其所率兵力少,戰鬥力弱,決心攻城後得最大勝利”。
劉伯承并沒有陶醉于勝利之中,而是潛心于襄樊戰役的經驗總結。他深切地感到,戰争形勢的發展,把變換作戰樣式的問題又提到了中原野戰軍的面前。如果說,前一階段主要是寬大機動實施分遣與集結相結合的運動戰,而配合以陣地戰;那麼今後将轉入主要的陣地戰而配合以運動戰。所以,他急于要把襄樊戰役的經驗總結出來,為今後的陣地戰尤其是城市攻堅戰提供新鮮經驗。在他親自起草的《中原野戰軍襄樊戰役總結)中,提出了這樣的原則:作戰方向和時機的選擇是戰役勝利的基本條件;初戰對戰役發展影響甚大,必須慎重處理;攻城指導上是集中絕對優勢兵力的鉗形突擊。他還提出對付敵人的火力優勢,應集中主要兵力、兵器到主攻方向;構築掩體以防敵炮彈殺傷;對地雷先要戰前偵察其敷設地點,設法取出或标記所在而繞過避開。他特地表揚了王近山機動靈活的指揮,指出“鑒于虎頭山、羊祜山之築城不易攻下,襄陽城東西兩面守備薄弱,乃變計以桐柏部隊佯攻該兩山之敵,以六縱隊全力攻襄陽城西門”,“此乃襄陽全勝的關鍵”。同時他又認為襄樊戰役隻是全部中原戰局的一個組成部分,諄諄告誡參戰部隊:“中原戰場好比一個籃球常你們在襄樊打了一個殲滅戰,好比投籃得分,這是應該慶賀的。但要知道,你們有機會投籃,是由于其他對手在豫東和平漢方面被我方的其他隊員卡住了。所以這兩分的勝利,是我方全體人員共同努力的結果。”他的眼光,始終放在戰争全局的高度上,力求通過自己部隊的行動,達成戰略上的有利态勢。
第三節大戰前的整軍
襄樊戰役以後,蔣介石由于在各戰場的慘敗,不得不全面收縮戰線,采勸放棄要線遲守要點”的方針,裁并綏靖區,編成新的兵團,以加強各重要城市的守備力量和機動力量。在中原戰場,經過洛陽、豫東、襄樊等一系列戰役,徐州劉峙和華中白崇禧兩大集團屢遭嚴重打擊,不得不轉攻為守,分别将主力猬集于徐州、信陽地區,同時加強了濟南、鄭州、南陽等要點的防禦。中原野戰軍由此獲得了休整的機會。中原野戰軍一年來轉戰江淮河漢,消耗極大,主力銳減。艱苦的環境使部分指戰員的右傾情緒和無組織、無紀律、無政府的現象不斷滋生,甚至發生過幹部唆使戰士逃跑和指導員擅自解散連隊的嚴重事件。源源湧入部隊的農民群衆、青年知識分子和大批解放戰士,亟待教育訓練。戰争形勢的飛速發展,又要求部隊的戰術、技術水平必須有大幅度的提高,以進一步适應大兵團作戰的需要。所以,中原軍區決定自8月起,集中時間、集中精力,在部隊開展一場大規模的整黨整軍運動。
這實際上是春夏間新式整軍運動的繼續。
這次整黨整軍,主要抓住加強共産黨的領導和開展軍事民主這兩個環節。在組織整頓的基礎上,普遍建立營黨委和縱隊、旅直屬黨委,開始建立了軍區、分區黨委,對所屬部隊和地區實施一元化的領導。爾後,有組織、有步驟地開展對各種不良傾向的鬥争。以團以上幹部為整頓的重點。
7月初,鄧小平奉召北上,參加中共中央将于9月召開的政治局會議。8月初,劉伯承和陳毅把中原全區團以上幹部集中起來,專門部署整訓工作。
8月7日,中原局、中原軍區召開了整軍動員大會。劉伯承首先作整軍動員報告。他回顧了延安整風的偉大意義和成效,提出那次整風實現了“三層亮”:“上有毛主席了解情況,中有同事知道自己情況,下有黨校許多幹部揭發錯誤”;向與會的領導幹部指出,“要整首先從頭整,從主要負責領導幹部整,尤其軍人,如不進行危險甚大”,“隻有自我批評與批評才能教育幹部”。他要求大家以延安整風為榜樣,通過整黨整軍,解決三個主要問題:一是在革命局勢發展,特别是在艱苦環境下的緊要關頭,加強黨的領導;二是把整黨與士兵訴苦、三大民主相結合,抓好整軍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三是在思想統一、組織保障、團結一緻的基礎上,提高軍事素養,進行軍隊建設。
8月13日,劉伯承、陳毅由中原軍區司令部駐地寶豐縣皂角樹村,前往第二縱隊駐地方城縣竹園莊,給第二縱隊和桐柏、江漢、陝南軍區的團以上幹部作整黨整軍動員報告,因為駐地分散,這些部隊的幹部沒有參加上次的動員會議。報告會開始,劉伯承請陳毅先講。陳毅朗聲笑起來,說:“哪裡話,你是最高司令官。”劉伯承說:“不,現在是整黨,你是黨的書記,你不講哪個講?大家歡迎。”一陣熱烈而歡快的掌聲随即響起來。陳毅連連往下按着手掌,示意大家停止鼓掌,說:“要得,我遵命。”他主要講述了全國戰局的演變和中共中央、毛澤東、朱德等對形勢的估計,分析介紹了各戰場的态勢以及國共雙方軍事力量的消長,特别贊揚了劉鄧大軍帶頭中央突破,起了扭轉戰局的決定性作用。他強調指出:現在中原、華東兩支野戰軍聯合作戰,逐鹿中原,我和伯承、小平同志都感到光榮之至!說到這裡,他随口吟出兩句詩:“中原還逐鹿,投筆事戎軒。”扭頭問劉伯承:“好象是魏征的詩,是不是?”劉伯承微微一笑,答:“你是文武雙全的将才,不會記錯,是魏征的。魏征是冀南館陶人,正在陳再道原來管轄的地盤上呢。”
接下來,由劉伯承作報告。他主要講了整黨整軍、總結作戰經驗和提高幹部水平等問題。要求各級領導幹部一定要把整黨整軍搞好,以高昂的政治情緒去迎接新的鬥争。他勉勵大家要加強學習,學政治,還要學軍事,把形勢和任務認清,把戰略思想搞通,弄懂戰役組織指揮和戰術協同動作,克服勇敢有餘、智謀不足的缺點,适應大兵團作戰的新形勢。
動員後,劉伯承、陳毅還參加了第二縱隊黨委擴大會議,聽取了縱隊領導的批評和自我批評,也當面指出了縱隊有的領導之間的關系不夠融洽等問題。他們的指示,推動了第二縱隊的整黨整軍工作。
在這以後,中原軍區團以上幹部以縱隊為單位,進行了半個月至20天的查整。按照劉伯承提出的“三層亮”的辦法,開展了批評與自我批評。人人敞開思想,個個不留情面,将影響部隊團結和進步的問題一一揭露出來。各縱隊領導帶頭自我解剖,有的查出擺老資格、特功自傲、放松紀律的錯誤;有的檢查出不能正确認識堅持大别山鬥争的意義,反而采取抱怨領導和消極避戰的态度;有的檢查出隻想單獨建功立業,不願與主力配合作戰的思想:有的檢查出打勝仗就驕傲,遇挫折就消沉的不良情緒;還有的檢查出領導班子不團結,抗上壓下的現象。
劉伯承因勢利導,既肯定了查整的成績,又指出了新的目标。他在總結中說:“今後的問題,是如何在這一基礎上改善領導作風,鞏固和發揚己有的成果,克服種種壞習慣、壞風氣。”他還特别提醒大家:“建設新的習慣和作風,比起破壞舊的習慣與作風,仍然不是容易的事,要有極大的堅持力才行。”
中高級幹部進行這樣痛快淋漓的自我批評和思想交鋒,在中原部隊曆史上還是第一次。許多人放下了包袱,開動了機器,決心以新的姿态去迎接新的戰鬥。
中高級幹部的深入查整,帶動了部隊的進步。各部隊及時進行了時事教育和整頓支部的工作。時事教育以學習“人民解放戰争兩周年的總結和第三年的任務”為中心,經過講解、報告,小組和連、營軍人大會的讨論,戰士們對勝利形勢有了進一步的認識,鬥志更為昂揚。整頓支部工作,也是采取批評與自我批評的方式,發動群衆評議支部領導和黨員。許多表現好的黨員、幹部受到了群衆的表揚和鼓勵,一些有缺點的黨員、幹部受到了應得的批評。
這樣,使黨員與非黨群衆都受到了深刻的教育,進一步密切了黨群關系,切實改進了支部的領導作風。
在抓緊政治整訓的同時,劉伯承大力抓了軍事整訓工作。7月28日,他頒發了中原軍區一個月整訓工作大綱,明确規定了“步兵部隊着重基本技術之精練與提高,即着重射擊、投彈、刺殺,特等射手與普通爆炸手的建立,地形利用,工事構築和單個戰鬥”。要求機槍手、炮兵、工兵、偵察員等專業兵員,各自完成本職基本技術的練習。對營以下各級指揮員,嚴格規定“除精密組織與檢查部隊實際訓練外,應着重進行村落戰、街市戰、對防禦敵人進攻諸攻堅戰鬥之研究與作業,并配合研究洛陽、昌濰、臨汾、宛西諸戰役的經驗教訓,在部隊基本技術之訓練告一段落時,則進行聯合動作的實兵指揮與實戰演習。”
他更重視指揮機關和指揮人員的訓練。針對即将到來的大兵團作戰,他指出:“作戰由口令時代進到指揮時代,現在是組織時代。大兵團作戰,如不健全司令部工作是不能操勝算的”。9月10日,他親自起草和頒發了《中原軍區野戰軍關于四個月指揮工作的命令》。命令指出:“我們處在由小規模的作戰轉變到大規模的各兵種協同動作的運動戰、攻堅戰的關頭。??我們野戰軍必須在戰鬥及其間隙中,在各級黨委領導與首長集中指揮之下,在士兵委員會三大民主運動的基礎上,進行下述的四個月(自10月至明年1月底)的指揮工作”。命令對作戰、後勤、訓練、司令部工作的進一步提高都提出了詳盡的要求。在這個命令中,還特别批評了某些幹部中存在的官僚主義傾向。認為這是妨礙部隊提高訓練水平和作戰水平的大敵。指出:“現在我們各級幹部有些是高高在上,閉戶幽居,不深入所屬部隊,不了解實際情形進行研究,因而也不能對所屬部隊進行活生生的适應機宜的指導與幫助,更不能談到在檢查中做出正确的、簡單明了、具體扼要的總結與改善工作。這樣脫離群衆的官僚主義,各級幹部必須痛切反省與切實糾正。”
上述一系列的部署和措施,表明了他把訓練當作即将進行的戰略決戰的最基本的準備。他常常批評有些幹部不重視訓練的思想和行為,反複指出,“不教而戰是為棄之”。我們的指揮員隻會一個字“沖”,究竟怎樣沖法?
敵人在哪裡?一個娃娃長到十七八歲不容易,在一沖主義下白白送了命,怎麼對得起革命,對得起人民?
在這些繁忙的領導工作的同時,劉伯承還潛心于戰略戰術的研究。他小屋裡的燈光常常亮到夜闌更深。他認真學習、領會中共中央9月政治局會議提出的争取5年勝利和繼續發展外線進攻的新方針,仔細翻閱曆年來的戰役、戰鬥總結和敵情資料。他還選讀蘇軍的報刊文章,借鑒蘇軍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中實施大規模殲滅戰的經驗,在自己的筆記本上密密麻麻記下許多心得。在他的胸中,正孕育大規模殲滅戰的各種設想和新的戰法。
從9月起,中原野戰軍和東北、華北、華東、西北野戰軍先後發起規模空前的秋季攻勢。随後,及時地将秋季攻勢轉向就地殲滅國民黨軍重兵集團的戰略決戰。9月24日,華東野戰軍一舉攻克戰略重鎮濟南。中原戰場戰略決戰的局勢,開始顯明起來。當天,華東野戰軍代司令員兼代政治委員粟裕向中共中央軍委和華東局、中原局提出建議,乘濟南戰役勝利的餘威,把戰線向南推進,在隴海路東段和淮陰、淮安舉行淮海戰役。中共中央軍委、毛澤東于25日緻電粟裕和劉伯承、陳毅,同意進行淮海戰役,并設想将戰役分為三步:第一步作戰,以殲滅黃百韬兵團于新安、運河之線為目标;第二步作戰,殲滅兩淮高(郵)寶(應)地區之敵;第三步作戰,殲滅海州、連雲港、灌雲地區之敵。
劉伯承接到上述電報後,認真地考慮了發起淮海戰役的必要性和戰局将會出現的趨勢。9月25日,他與陳毅、李達緻電中共中央軍委和粟裕,表示“同意乘勝進行淮海戰役,以第一方案攻兩淮,并吸打援敵為最好”。接着,他和陳毅、李達、陳赓、陳錫聯等,又專門分析研究了當前的形勢。他高瞻遠矚地指出,自濟南攻克後,華北已放手大打,東北則先以一部配合華北解決北甯路範漢傑部19個旅,爾後華北全力打擊傅作義,太原則己不很費力。
東北及華北拟在今年解決問題。華東野戰軍在10月至11月也可放手大打。
中央軍委已令其稍事整補後,南下攻擊徐州以東的黃百韬兵團,爾後直下兩淮,以威脅南京。此兩役如獲成功,則蘇北、蘇中全入解放軍之手,對解放軍之補給解決了大問題。然後,他又談到了中原野戰軍的任務:中原區及西北區在10月至11月上半月,仍然處在鉗制地位。侍華東兩戰役勝利完成後,就可放手大打,那時形勢即将大變,故8月30日蔣介石說“今後三個月如不能在長江黃河間打開一局面,則非垮不可”。中原區所對付的敵人即為白崇禧的第十二兵團、第三兵團與第十四兵團。以上這兩段話,清晰地勾勒出全國基本的敵我态勢和中原戰局,雖然這時關于淮海戰役的概念還是比較狹小的,但他已經預見到“放手大打”的趨勢,同時清醒地認識到目前中原野戰軍”仍處在鉗制地位”。為了配合華東野戰軍發起淮海戰役,他與陳毅、李達等當即作了相應的部署,命令第二縱隊及桐柏、江漢軍區主力,在平漢路武勝關以南發起攻擊,采取耗散敵人的方針,牽制國民黨軍第十二兵團和第三兵團,防止其突然東調徐淮地區;令第一、三、四、六、九縱隊等,在方城、葉縣地區集結休整,以待戰局的發展。
劉伯承一貫具有極強的全局觀念,隻要對全國戰局有利,他就勇于主動承擔艱巨困難的任務。這時他鼓勵部屬任勞任怨,積極作戰,最大限度地把敵人吸引在自己周圍,就是為了給華東野戰軍和其他戰略區創造殲敵的有利條件。他最痛恨那種“你來我不來,腰來腿不來”的不顧大局的行為,一經發現,總是給予嚴厲的批評,使大家引以為戒。為了配合華東野戰軍作戰,他提出中原部隊要“牽制西面,保障東面”。
第二縱隊等部在平漢路南段的積極破襲,激怒了白崇禧,他獲悉華東野戰軍正在魯南休整,鄂豫地區僅剩下中原野戰軍,以為有機可乘。于是在10月上旬集結了黃維第十二兵團和張淦第三兵團,浩浩蕩蕩殺奔豫西,企圖尋找中原野戰軍主力決戰。這正中劉伯承的下懷。他立即與陳毅、李達等采取“南北分兵、拖散敵人、尋機殲敵”的方針,以第六縱隊加入鉗制部隊,與第二縱隊及桐柏、江漢軍區主力,陝南第十二旅等,僞裝成主力,且戰且走,将張塗兵團拉入大洪山區,把黃維兵團抑留于桐柏山區,使兩敵遠離交通要道,不能順利東調,以利華東野戰軍在東面作戰,主力則繼續停留在禹縣、襄城、葉縣地區待機。
10月7日,劉伯承偕同陳毅、李達由中原軍區駐地方城縣獨樹鎮,乘車來到第四縱隊駐地方城縣竹園莊,參加該縱隊團以上幹部會議。會議開始,他手持花名冊一一點名,幹部們見狀十分詫異,不禁交頭接耳,悄聲議論。
他嚴肅地說:列隊、點名是軍隊最基本的課目,連這樣的課目也感到驚奇,說明我們的頭腦裡一點沒有正規化的觀念。我們很快就要在中原放手大打,形勢的發展對部隊建設提出了更高的要求。過去那種稀稀拉拉、各自為政的遊擊習氣,再也不允許存在下去了。大兵團作戰,更要有嚴格的組織性、紀律性,今天首先從到會的團以上幹部做起,以此帶動部隊的管理教育。然後,他又強調指出:幹部首先應學習戰術,總結經驗,教育部隊,藉以提高戰鬥力。其次在戰鬥組織方面,相關幹部一定要偵察敵情、地形,不能盲目蠻幹,以緻處置錯誤。這一席正顔厲色的話,使與會的幹部們覺得,大戰即将來臨,确實有必要使自己的思想和行動提高一步,跟上形勢的發展。第四縱隊司令員陳赓,立即表示擁護劉伯承的講話,要堅決把部隊整頓好,随時準備執行艱巨的任務。
下午,與會人員參觀第四縱隊的軍事演習。當戰士們準确熟練地完成抛射炸藥包、登城、架設浮橋等一連串的動作時,劉伯承、陳毅同大家一起報以熱烈的掌聲。陳毅連聲稱贊說:就是要練成這麼個樣子。每一個部隊,既要能以多打少,又要能以少打多;不但要善于攻擊,而且要善于防守。次日,劉伯承、陳毅、李達又驅車趕往第一縱隊駐地,檢查了該部的訓練情況,與楊勇、蘇振華商談了備戰工作。可見,他們的注意力,已經轉到了大戰前夕的實際準備。
這時候,東北遼沈戰役自9月12日發起後,進展順利,已切斷了北甯路,孤立了錦州。蔣介石唯恐東北有失,正穿梭般往返于南京、北平、沈陽之間.希冀拿出新的辦法,以挽救錦州、長春的危局。不料,徐州“剿總”連連告急,叫嚷“徐州會戰大有一觸即發之勢”。蔣介石急上加急,迫于無奈,隻得命令駐守鄭州的孫元良兵團東開徐州宿縣地區,加強津浦路徐州蚌埠間的守備。實際上是想集中兵力,固守徐州、浦口間的津浦路,以拱衛國民黨的統治中心――南京。
為了破壞敵人的集結計劃,保證淮海戰役開戰成功,中共中央軍委、毛澤東一面令華東野戰軍從容準備,待時機成熟再行發動攻擊;一面令中原野戰軍主力攻擊鄭州、威逼開封、徐州,牽制劉汝明、孫元良兵團,不使其東調。劉伯承、陳毅與剛由西柏坡返回的鄧小平立即遵照中共中央軍委的命令,以休整侍機的第一、三、四、九縱隊北上鄭州,準備以攻擊手段吸引孫元良兵團回援。10月14日,他們向中共中央軍委報告攻鄭部署:(一)我在華東野戰軍推遲攻勢至28日發動不再變更的條件下,決以陳錫聯兵團(率第一、三、九縱隊)于20日開始轉攻鄭州,陳謝率部跟進加入作戰。攻鄭目的求得吸引孫元良兵團全部回援,或更吸引杜(聿明)邱(清泉)兵團一部向兩,以達到協助華東野戰軍作戰的目的。并同時影響南線黃(維)、張(塗)兩兵團之一部北調,更為我南線部隊創造戰機。(二)攻鄭方法,如能先攻鄭州則首先攻占之;如攻勢開始後孫元良己被迫回援,攻城急切難下時,則争取先于野戰中殲擊孫一部。如出現攻城與打援均不便利的情況,則讓孫元良進入鄭州,我軍留在鄭州附近鉗制之。待華東野戰軍發動攻勢後東面吃緊孫部再東進時,我軍再舉行殲孫戰役。(三)南線王宏坤打吳紹周第八十五師如獲勝(但亦有可能打不着),再看黃張兩敵的行動變化決定第二、六兩縱隊的行動。劉伯承的作戰部署,從來是依據任務、敵情、我情、時間、地點五項條件來決定的,而且又總是估計到情況的多種變化,從而制定出各種相應的方案。他的口頭禅“五行不定,輸得幹幹淨淨”,正是這種審慎周密、多謀善斷作風的确切反映。
10月19日,攻鄭部隊開始行動。陳毅和鄧小平親赴前線指揮。劉伯承和李達則坐鎮豫西。由于孫元良兵團在蔣介石的嚴令下己開赴宿縣,維護徐蚌交通,邱清泉兵團遠在砀山、黃口,鄭州則變成一座孤城。守軍整編第四十師等部見中原野戰軍兵臨城下,倉皇棄城逃跑,被第九縱隊全殲于鄭州以北的老鴉陳地區。10月22日,鄭州解放。開封守敵望風披靡,棄城東逃。
10月24日,開封解放。中原、華東兩大野戰軍主力會合在即,一場大戰已是勢在必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