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到敵人後方去
第一節抗日誓師
1937年7月7日夜,北平城西南盧溝橋頭炮聲震地,火光燭天。中國國民革命軍第二十九軍所部英勇抗擊日本華北駐屯軍的突然進攻。全國性的抗日戰争從此揭開了序幕。
在這場民族解放戰争爆發之後,中國舉國上下表現出了同仇敵忾的氣概。
7月8日,中國共産黨發出通電,疾呼“平津危急!華北危急!中華民族危急!”号召全國人民、政府和軍人團結起來,築成民族統一戰線的堅固長城,抵抗日寇的侵略。9日,劉伯承與毛澤東、朱德、彭德懷、林彪、賀龍等中國工農紅軍将領聯名緻電蔣介石和第二十九軍,要求實行全國總動員,策勵第二十九軍為保衛平津而戰,同時請纓殺敵,願為國效命,與日寇決一死戰,誓将侵略者趕出中國去。
在中國共産黨和全國人民的推動下,蔣介石被迫逐步表明了對日抵抗的方針和立場,9月23日發表了承認共産黨合法地位的談話。至此,國共兩黨之間的第二次合作得以實現,中國共産黨倡導的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宣告正式建立。中國人民的抗日戰争有了一個廣泛而可靠的基矗形勢的巨大變化給劉伯承帶來了新的使命,他與其他領導人一起,加緊進行着黨和紅軍的許多決策活動。7月22日至25日,紅軍前敵總指揮部在陝西三原縣雲陽鎮召開高級幹部會議。劉伯承和張浩、陳赓、郭述申,從甘肅鎮原縣屯子鎮援西軍司令部駐地前往出席。總指揮彭德懷、政治委員任弼時聽說劉伯承一行到達,出來迎接。會議室裡,聶榮臻、鄧小平、左權、黃克誠、王震、陸定一等人已先期到達。
劉伯承打開他的黑色筆記本,象拿毛筆一樣,捏起一支鉛筆,準備作記錄。張浩知他慣用毛筆,小聲說:“善使刀者不善使槍,還是找管毛筆吧。”
劉伯承改變握法,微微一笑:“胡服騎射,時移事異,不得不改了。”
任弼時宣布會議宗旨:“今天的會,是讨論紅軍改編以及開赴抗日前線等問題。”接着他就盧溝橋事變闡述了當前形勢:盧溝橋是控制平漢路、北甯路的樞紐。日軍去年占領豐台,現在又突然占領盧溝橋,顯然是早已策劃好了的。日軍已包圍北平,天津去年就修好了飛機場,平津共集結了3萬人。
日本動員了40萬兵、400架飛機,準備陸續開到中國來。日軍的意圖,以大軍威脅南京、平津,進而占領華北。
他邊講邊翻着稿子:“二十九軍打了一下,目前已退到永定河以西。華北當局動遙但二十九軍下級官兵自動起來抗日,是可以拉到抗日陣營裡來的。美、英、法從維護在華利益出發,都表示反對日本侵占華北,但并無實際行動。蔣介召調10個師到保定、石家莊一帶,想求得和平解決,而無抗日決心。蔣介石的宣言,态度還比較強硬,但行動很使人擔心。估計有兩種前途:一是願和平解決,無最大的抗日決心;二是在抗日運動的壓力下提出抗戰到底。我們黨和紅軍隻有抗戰才有出路,黨中央号召全國抗戰,武裝保衛平津。現在正處于争取實際抗戰的階段。”
任弼時講完,由彭德懷作報告。他指出紅軍改編的意義,是改變目前龐大的不統一的編制和加強部隊抗日的戰鬥力,是為了便利于結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發動大規模的抗日戰争。改編後的中心問題是保證共産黨的單一領導。他強調指出,改編以後選擇與教育幹部是最重要的環節。提出要保存紅軍固有的特長,改正缺點,要反對在紅軍實際生活中日益增長的右傾機會主義傾向。
與會者相繼發言。輪到劉伯承發言時,他的話很條理、有節奏,使人聽得明白、清晰。他分析說,盧溝橋事變有世界大戰的性質,往北直接構成對蘇聯的威脅,往南已嚴重損害了英、美的殖民利益。日本陸軍的重點是對付蘇聯,海軍則是針對美國的。蔣介石搞中庸之道,實行投機政策。他這個親英美派一方面依靠英、美的支持來牽制日本,一方面想利用日蘇沖突來坐收漁利。看他17日的談話,軟話對日本,不肯關閉和談的大門;硬話對民衆,對民衆抗日運動提出種種限制。然而日軍重兵已臨華北,危及他的統治地位,因此又不得不對日本也說幾句硬話。不這樣,他就控制不住抗日運動,擔心被我們所利用。
劉伯承強調,我們應該按照黨中央7月21日關于目前形勢的指示去努力,争取發展到積極抗戰、全國性的抗戰。國共合作、聯蔣的目的是為了一緻抗日。從國際國内矛盾來分析,蔣介石是有可能抗日的。如果他不抗日,則毫不留情地批評、揭露他,促進國民黨内部的分化。歸結到一點,中心在抗日,同時中心也在我們自己,我們必須立足于自己的努力。我們有不少有利條件,特别是我們代表社會進步力量,有國際性黨的組織,我們是抗日力量的核心。我們為了抗日才建立民族統一戰線,否則就變成了無目的的行動。
我們與國民黨聯合,是兩黨平等地位,為抗日而合作,而不是依附于國民黨的無條件的合作。大革命時期蔣介石倒到了帝國主義的懷抱,這個曆史會不會重演呢?這在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我們的工作,我們要把工作重心放在争取民衆上面。當前隻有抗日才能挽救民族的滅亡,才能争取民衆,才能在蔣介石一旦倒向帝國主義時不緻被出賣。為着達到這樣有利的目标,紅軍改編有重大的意義。但我們要有名正言順的指揮機關,對國民黨的讓步不能超過這個限度。
會議中間,周恩來、朱德、博古等趕來參加,會議發言愈加踴躍。會議一緻通過彭德懷的報告及有關決定。
會議召開前的7月14日,中共中央軍委發布命令,要求紅軍以10日為限,以軍為單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編制,同時搞好出征前的軍政訓練。25日會議結束時,軍委的命令期限已滿,軍以下部隊都順利完成了改編任務。會議于是要求與會将領回去繼續抓好全面改編和軍政訓練,待命出征。
8月7日,援西軍奉命移防。劉伯承、張浩率部山鎮原出發,途經甘肅的西峰鎮、甯縣,陝西的旬邑、淳化等地,于8月下旬到達紅軍新的集結地陝西三原縣,他們把司令部設在石橋鎮以西的小磨村。
8月22日,劉伯承和張浩前往陝北洛川馮家村,參加中共中央召開的政治局擴大會議。會議是為了使全黨和紅軍适應全國性抗戰開始後,國内出現的複雜的新形勢,制定正确的抗戰路線和戰略方針而召開的。會上,毛澤東作了國共兩黨關系問題和軍事問題的報告。劉伯承與朱德、林伯渠、任弼時、彭德懷、周恩來等先後發言,着重圍繞軍事戰略問題發表了意見。毛澤東對會議情況作了總結。會議通過了《關于目前形勢與黨的任務的決定》、《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和《為動員一切力量争取抗戰勝利而鬥争》等決議和文件。
會議确定了中國共産黨在抗日戰争中的行動路線和基本任務,指出争取勝利的關鍵,在于使已經發動的抗戰發展為全面的全民族的抗戰。明确紅軍必須實行軍事戰略轉變,由國内革命戰争的正規戰向抗日民族解放戰争的遊擊戰轉變,實行獨立自主的山地遊擊戰的方針,使遊擊戰争擔負配合正面戰場,建立敵後抗日根據地的戰略任務。
會議于25日結束。當天,為了加強中國共産黨對軍事工作的領導,決定成立由11人組成的中共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劉伯承被列為委員。其他10名委員是:毛澤東、朱德、周恩來、張聞天、彭德懷、任弼時、葉劍英、林彪、賀龍、徐向前。毛澤東任主席,朱德、周恩來任副主席。
中共中央軍委剛一成立,立即發布《關于紅軍改編為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的命令》,宣布将前敵總指揮部改為第八路軍總指揮部,以朱德為總指揮,彭德懷為副總指揮,葉劍英為參謀長,左權為副參謀長,任弼時為政治部主任,鄧小平為副主任。下轄3個師,林彪為第一一五師師長,聶榮臻為副師長;賀龍為第一,二○師師長,肖克為副師長;劉伯承為第一二九師師長,徐向前為副師長。不久,南方紅軍和紅軍遊擊隊也改編為國民革命軍新編第四軍。
8月27日,劉伯承出席中共中央政治局召開的座談會,讨論在抗日民族統一戰線中共産黨和國民黨誰吸引誰的問題。
8月29日,中共中央決定成立中央軍委前方分會,負責由紅軍改編的八路軍出師華北前線後的領導工作。劉伯承被任為委員。其他委員是:朱德、彭德懷、任弼時、張浩、林彪、聶榮臻、賀龍、關向應。朱德任書記,彭德懷任副書記。同時決定成立各師軍政委員會,劉伯承被委任為第一二九師軍政委員會書記。
9月1日,劉伯承和張浩馬不停蹄地趕回援西軍駐地。第二天一早,他們就召開領導幹部座談會,傳達洛川會議精神。9月4日,在連以上幹部會議上繼續作了傳達,并宣布了改編的組織。以援西軍為主改編為第一二九師,紅四軍的第十、第十二師改編為第三八五旅的第七六九、第七七○團。紅三十一軍的第九十一、九十三師改編為第三八六旅的第七七一、第七七二團。
陝北紅軍的第二十九、三十軍,獨立第一、二、三、四團和第十五軍團騎兵團改編為師直特務營、工兵營、炮兵營、辎重營、騎兵營。另有一部分幹部組成了教導團。全師共1.3萬餘人。按照中央軍委的命令,第三八五旅旅部和第七七○團,連同特務營、工兵營、炮兵營、辎重營,脫離第一二九師建制,留防陝甘甯邊區。第一二九師準備出征的人數是9160餘人。随後,宣布了幹部名單,除劉伯承、徐向前的職務已明确外,張浩任政訓處主任,倪志亮任參謀長,宋任窮任政訓處副主任。
劉伯承認為,當前的中心任務是完成改編,在改編過程中抓好思想教育和必要的訓練,以保證部隊順利出師。他和張浩為實現這個中心任務而日夜忙碌着。
把紅軍改編到國民黨軍隊的統一序列中去,相當一部分紅軍幹部、戰士從感情上接受不了。他們從鄂豫皖打到川陝邊,又曆盡艱險長征到陝北,幾乎個個都是九死一生。多年來眼看着許多親人、戰友倒在國民黨的屠刀和槍炮下。當改編的消息剛一傳開,紅軍内部就産生出一股怨恨、困惑、沮喪、委屈的情緒。
一連幾天,劉伯承和張浩召開各種會議,反複向幹部戰士宣講形勢轉變關頭黨和紅軍的戰略方針和基本任務,解釋改編的意義和策略。一次,劉伯承在機關直屬隊作動員報告。有位幹部站起來,沖動地說:“我甯可回家當農民,也不穿國民黨軍裝,戴青天白日帽子!”劉伯承讓他坐下,啟發大家說:“我也不願穿國民黨的軍裝,但是,大敵當前,我們必須齊心協力抗日。
不把日本侵略者趕走,我們就不能生存。要懂得民族解放就是階級解放。都鬧回家,誰去抗日?革命多年,應該有起碼的覺悟。要識大局,不能因個人的好惡,而置國家、民族的利益于不顧。”
劉伯承還發動大家學習、讨論,通過幹部戰士自己的教育來辯明是非。
讨論中,有人聯系到半年多前的西安事變。當時聽說張(學良)楊(虎城)兩将軍活捉了蔣介石,紅軍人人興高采烈。後來又聽說中共中央派周恩來參加談判,和平解決事變,放掉了蔣介石。許多人感到不解與氣餒。經過教育和讨論,終于明白放蔣介石是為了促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建立,是黨的一個英明決策。劉伯承及時抓住了這個突出的認識事例,把它同怎樣正确對待改編聯系起來,收到了明顯的效果。許多幹部戰士深有體會地說:“相信黨中央不能全憑感情,還要不斷提高政策和策略水平,否則會跟不上形勢。”
劉伯承在緊張的工作之餘,還抓緊時間讀了一些有關的書。内容涉及共産國際七大的報告及決議,辨證法、政治經濟學大綱,還有日本大本營有關侵華方針、策略的材料。他對人說,面對形勢的巨大轉變,急需用革命的理論充實自己,同時要趕緊研究一下日本将如何進行戰争。
劉伯承、張浩見幹部戰士認識趨向一緻,決定舉行改編和出征誓師大會。
會前劉伯承指定第三八六旅旅長陳赓擔任誓師大會總指揮,參謀處長李達協助。他把兩人找來,囑咐說:“這是我們改編後的第一次閱兵,也是我們開赴前線抗日的第一次誓師大會,會場要布置得簡單、樸實,但要莊嚴。主要是把部隊組織好,要造成抗日救國、殺敵立功,為挽救民族危亡不惜犧牲個人一切的氣氛。”
9月6日,正是西北黃土高原秋高氣爽的季節,可這一天卻顯得有點特别,一清早,天低雲濃,細雨點點。援西軍所屬部隊,陸續向設在石橋鎮的會場開進。不一會兒,雨點密起來,滴在人們臉上,感到冷飕飕的。陳赓和李達商量,打算請示師長,大會等天晴了再開。他們剛商量妥,就見劉伯承、張浩帶着一群人騎着馬來了,軍裝已被淋濕。
劉伯承問:“你們幹什麼去?”
“報告師長,雨越下越大,是否??”陳赓正要提出請求。
“不行!”劉伯承神情嚴肅,一下子打斷了他的話,“軍人嘛,就是要風雨無阻,決定了的就不能随便改。今天是我們改編和出征的誓帥大會,更不能改,必須按時舉行!”
“是!”陳赓和李達撥馬回頭,執行命令去了。
雨點成串地落下來。部隊邁着整齊的步伐進入會常随着一連串此起彼伏的口令聲,隊伍迅速地移動、調整着,刹那間,近萬人面向檢閱台,列成了一個龐大的方陣。
檢閱台很簡陋。野地裡豎起四根立柱,上架幾塊木闆。立柱外側貼上了标語。劉伯承、張浩等立在檢閱台上,無遮無蓋,任憑風吹雨打。一位參謀找來雨衣給劉伯承披上。劉伯承說:“你知道為将者應當‘冬不衣裘,夏不張蓋’嗎?”參謀趕緊将雨衣收起來了。
陳赓宣布誓師大會開始,請劉師長講話。劉伯承高聲宣布:“今天是我們的改編和出征誓師大會,也是我們八路軍第一二九師宣告誕生的日子。”
随後,他談到了改編的意義。他先簡要概述了全國和華北抗日的形勢,指出:盧溝橋事變後掀起了全民族抗戰的熱潮,國民黨政府在我們共産黨和民衆的推動下也已投入了抗戰。目前上海方面正在激戰。華北方面日軍于7月底攻占平津後,正分三路急進,一路沿平綏路西犯晉察綏,一路沿平漢路南犯河北,一路沿津浦路進窺山東。華北是敵我勢在必争的戰略要地,惡戰是免不了的。緊接着,他又說:“經過我們共産黨的努力,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建立起來了。我們共産黨人要把祖國和人民的利益看作最高的利益。現在大敵當前,國家民族危在旦夕,我們要把主要矛頭指向日本帝國主義。為了抗日救國,挽救國家民族的危亡,我們要把階級的仇恨埋在心裡,跟國民黨合作抗日。”說到這裡,他加重了語氣:“同志們,對改編這件事需從這樣的高度來認識,換帽子算不了什麼,那不過是形式,我們人民軍隊的本質是不會變的,紅軍的優良傳統不會變,我們解放全中國的意志也不會動搖!”他拿出一頂軍帽,指着青天白日帽徽說:“這頂軍帽上的帽徽是白的,可我們的心永遠是紅的。同志們!為了救中國,暫時跟紅軍帽告别吧!”說罷,他把那頂黃軍帽戴在頭上,然後發出命令:“現在換帽子。”随着他的話音,全師人員一齊戴上了黃軍帽,把換下來的紅軍帽仔細折疊起來,揣進懷裡。換帽之後,舉行了授旗儀式。劉伯承一一拿起各旅、團的大旗,授到指揮員們的手裡。
閱兵儀式開始了。部隊頃刻間變換了隊形,分列廣場四周準備受閱。劉伯承和張浩、宋任窮乘馬繞場一周,一一檢閱了第一二九師的各支部隊。這時候徐向前、倪志亮還在延安,沒有到任。幹部戰士看到劉伯承全身濕透,兩腿緊夾馬身,腰闆挺直,右手标準地行着舉手禮,一付精神抖擻的樣子,不禁産生由衷的敬意。劉伯承已經四十五歲了,從投身辛亥革命起,出生入死幾十年,帶着一身創傷。如今肩負師長重任,還是那樣一絲不苟,處處率先垂範。聯想到他在長征中率部一路過關奪隘,到左路軍、援西軍後帶兵、練兵等樣樣受人稱道,大家對今後在他領導下進行對日作戰,充滿了勝利的信心。
閱兵完畢,劉伯承回到檢閱台上,帶領大家宣誓,誓詞是:“日本帝國主義,它是中華民族的死敵,它要亡我國家,滅我種族,殺害我們父母兄弟,奸淫我們母妻姐妹,燒我們的莊稼房屋,毀我們的耕具牲口。為了民族,為了國家,為了同胞,為了子孫,我們隻有抗戰到底!
為了抗日救國,我們已經奮鬥了六年。現在民族統一戰線已經成功。我們改名為國民革命軍,上前線去殺敵。我們擁護國民政府及蔣委員長領導全國抗日,服從軍事委員會統一指揮,嚴守紀律,勇敢作戰,不把日本強盜趕出中國,不把漢奸完全肅清,誓不回家!
我們是工農出身,不侵犯群衆一針一線,替民衆謀利益,對友軍要友愛,對革命要忠實,如果違犯民族利益,願受革命的紀律制裁,同志的指責,謹此宣誓。”
劉伯承領讀一句,近萬個聲音複誦一句。這氣壯山河的聲浪,回蕩在會場上空,顯示了第一二九師全體将士誓死抗日救國的鋼鐵意志。
誓師大會後,全師轉入緊張的教育和訓練,準備出征抗日前線。在師黨代表大會上,劉伯承總結了組建援西軍以來的工作,着重總結了抗戰以來部隊的政治思想教育和軍事訓練情況。黨代表大會選舉産生了師第一屆黨的委員會,并召開了第一次黨委會,明确了黨委委員的分工,張浩任師黨委書記,劉伯承任副書記。為了使各項工作迅速走上軌道,劉伯承主持召開了一系列業務會議。在師參謀會議上,他作了關于司令部工作和參謀職責的報告,宣布了師司令部的組織編制,在參謀長之下設立機要、作戰、偵察、通信、隊務、訓練、管理等7個科,一一規定了各科科長和參謀的職責。作戰科負責整理與估量當前情況,多方準備材料,以作首長定下作戰決心的基礎,并依首長的指示,編拟戰鬥戰役計劃和命令,還應組織好部隊的行軍宿營、警衛、通信和作戰行動。偵察科應多方搜集關于敵人的情報,并将所得的情報,加以必要的整理,報告給參謀長和首長,據此标繪出當日情況圖。機要科必須把下屬部隊發來的請示電報,先送有關部門主管參謀,由該參謀标出“曉示圖”,提出處理意見,一并報首長審閱。他指示司令部在援西軍的基礎上盡快把機構健全起來,選調一些有一定文化和軍事素養的年輕幹部充實參謀隊伍。要求參謀除按照分工各負其責外,人人都要堅持天天練字、天天記日記,通過日積月累,迅速提高文字和業務水平。他強調參謀都要學會測繪知識,能勘察地形,會标圖、識圖和用圖。他重申了嚴格司令部作戰科的值班制度,規定了必須逐日記好陣中日記。記載的順序是:敵情、本部及下屬各部位置、上級指示;本部首長指示及處置,友鄰及其他。在師衛生會議上,他指示師、旅、團衛生部門要全力治好傷病員,保證出證的戰鬥力。在師偵察會議上,他提出偵察是軍隊的耳目,是取得戰争勝利的重要手段,并指示師司令部偵察科組織力量,偵察出師行動地域的道路、地形及社會經濟概況,調制兵要地忐。
9月16日,劉伯承奉已由八路軍更名的第十八集團軍總指揮部的命令,率第一二九師進駐富平縣莊裡鎮地區,準備出師山西抗日前線。20日,劉伯承接到毛澤東的電令,要第一二九師進入晉東南地區,依托太行山開辟根據地。同時得知已先期東渡黃河出師山西的第一一五師和第一二○師,改變原定的部署于冀察晉綏4省交界地區的計劃,分别依托晉北恒山和晉西北管涔山開展鬥争。這時候,沿平綏路西犯山西的日軍已占領大同,前鋒直逼平型關、雁門關、神池一線内長城,企圖奪取太原,爾後與沿平漢路南犯的另一路日軍東西夾擊,長驅山西腹地,控制平漢路,進而占領黃河以北。劉伯承對着地圖審視着敵我态勢,他十分佩服毛澤東及時改變戰略部署的決策。他知道,日軍正采取迂回戰略,八路軍主力如還集中在4省交界的狹小地域,有被兜擊或隔絕的危險,而3個師成鼎足之勢分置于山西的3塊山地,就一下子進到了日軍的側翼,進退有據,便于互相策應、支援,更有利于發動敵後遊擊戰争。他也估計到由于日軍步步進逼太原,國民黨第二戰區司令長官閻錫山指揮的太原會戰會認真打一下的,民氣、士氣不允許他們一退再退了。
這樣,第一二九師出征的日子不會太遠了。于是,他進一步加緊了各項準備工作。他組織部隊進行投彈、射擊、土工作業和夜間戰術等應急訓練,成立先遣隊,布置偵察,搜集華北地區的兵要地志和了解該地的風俗習慣。
正在這時,國民黨陝西省綏靖公署主任蔣鼎文派了一個叫喬茂才的高級參議來到第一二九帥,聲稱要面見劉師長,一來訪故叙舊,二來有公事相商。
劉伯承把李達找來,對他說:“喬茂才我在川軍供職時認識,多年沒有來往,這些年的情況不清楚。你先去接待一下。”
李達按照劉伯承的意圖會見了喬茂才,彼此互通姓名,略事寒暄後,喬茂才就急着說出了自己的使命,是前來遞交蔣介石親筆簽署的一個命令,指令第一二九師不必東渡黃河進入山西,而是經隴海路轉平漢路北上,加入石家莊方向的作戰。李達感到事關重大,便把信交還給喬茂才。對他說:“喬參議,這個命令理當由你親手交給劉師長為好。你先在這裡休息,等我請示劉師長再來告訴你。”
李達立即把這些情況向劉伯承作了彙報。劉伯承說:“來者不善,善者不來。找我叙舊是借口,分明是想分化我們八路軍,他好向蔣介石邀功請賞。”
說着,走到地圖跟前,“第一一五師已經到了靈丘、廣靈、阜平、行唐一線,第一二○師正活動在神池、甯武、朔縣一帶。北路日軍正跟國民黨友軍在内長城激戰,東路日軍旨在奪取石家莊,然後沿正太路西犯,威脅晉北友軍側背。我們師如果按照蔣介石的命令,加入石家莊方向作戰,不但對大局無補,而且很容易被日軍隔在井陉要隘以東,失去與第一一五、第一二○師的聯系,形成孤軍失險之勢。”
沉思片刻,他又說:“這是個大陰謀,蔣介石想借日本人的刀殺我們,老子不上這個當啊!”李達問:“這個喬茂才怎麼打發呢?”“他想給蔣介石當誘餌,乘機除掉我們一個師。我們不理睬他。國共談判的時候,已經定了的,對八路軍的指揮一定要通過八路軍總部,誰也無權越級下命令。蔣介石這麼幹,不符合這個協議嘛!讓他等着,等得不耐煩,他就回去了。”
喬茂才一連等了幾天,一直見不到劉伯承,隻好灰溜溜地向李達告辭走了。
第二節東征途中
1937年9月中旬,劉伯承接到中央軍委的命令,要他率第一二九師東渡黃河,到晉東南建立以太行山為依托的抗日根據地。他決定率先遣隊先行,以便在師主力到達前了解和掌握敵、我、友三方的情況,保證及時進行作戰和開展工作。先遣隊由師前方指揮所和第七六九團組成。鑒于參謀長倪志亮還未到職,他把參謀處長李達留在後梯隊協助張浩工作,師前方指揮所隻有幾名年輕的科長和參謀。
出發前,他抓緊時間給師司令部幹部上軍事課,講戰車、裝甲車防禦法。
他從戰車、裝甲車的一般性能、作用講起,講到利用地形地物、破壞道路、埋設地雷以及伏擊等防禦方法。他強調指出:日軍的優勢主要在武器,它是資産階級的唯武器論。我們要樹立敢打敢勝的思想。有了勇敢精神還要講戰術,敵人的東西隻要我們把它研究透了,總會有辦法對付的。
部隊出征的消息傳開後,引出了人民群衆強烈的反響。他們熱切盼望八路軍到前線狠狠地打擊日軍,煞煞日軍狂妄的氣焰,阻止日軍長驅直進。那些天,前來第一二九師駐地的老百姓絡繹不絕。有送鞋、襪、毛巾、食物等慰問品的,有帶牲口主動要求為部隊馱行李的,有送錦旗表示欽佩和鼓勵的。
西峰附近一位年過八旬的老先生,親自帶着一個寫有“萬民之師”的“萬民匾”,外加煙、酒和雞蛋等物,專程到第一二九師師部求見劉師長。劉伯承熱情地接待了他。老先生一見劉伯承布衣布鞋,褲子上還打着一個大補丁,按捺不住内心的激動,伸出雙手緊緊握住劉伯承的手,連聲說:“你們真是秋毫無犯,堪稱‘萬民之師’,真可謂堯舜之師不如也。”
劉伯承抓住這些感人的事例教育部隊,一方面以此激勵指戰員們的抗戰熱情,一方面要求大家繼承和發揚紅軍的優良傳統,做好宣傳鼓動和助民工作,進一步密切軍民關系。他明确指出“走也要走得老百姓滿意”。各部隊采取與駐地老百姓談心,貼标語、召開群衆大會等方法,向群衆宣傳共産黨、八路軍抗日救國的綱領和主張。指戰員們争相為群衆做好事,掃院子、打水、幹農活等。所有這一切,使八路軍更受到人民群衆的愛戴。一位老大娘查看部隊住過的房子,見滿屋光亮,門闆上得規規正正,地面掃得幹幹淨淨,桌椅闆凳歸放得整整齊齊,連喝水打碎的粗瓷碗也留下了道歉的字條和賠款,她十分欣喜,逢人便說:“你看看,這樣的軍隊能不打勝仗嗎?”
9月30日,劉伯承率領先遣隊從莊裡鎮出發,踏上了出師抗日的千裡征途,他騎在一匹雜色大馬上。戰馬或許是閑得太久了,出得鎮來一溜小跑,馬蹄“得得”,發出很有節奏的撞擊聲。兩名警衛人員縱馬緊随在後面。再往後,十幾匹牲口成一路縱隊急馳着,上面有的騎着人,有的馱着行李。這就是第一二九師前方指揮所的全部人馬。第七六九團的尖兵早已派出去了,負責偵察和警戒。團指揮所在團長陳錫聯的率領下正從後面趕上來,他們将随劉伯承行動,團直和3個營按梯次跟進。
秋風拂面,令人心曠神怡。田野裡黃色正濃,翠色将荊三三兩兩的馬匹和成堆的羊群歡快地啃着牧草。長空澄碧,淡雲悠悠。雁聲陣陣,不斷傳向南天。
劉伯承無心觀賞沿途的田園風光,晉北前線的戰火已占據了他的思緒。
日軍突破内長城多處隘口,進逼忻口,太原會戰将要進入艱苦階段。第一二九師必須争取盡早到達正太路南北,擔負起側擊日軍的任務。開展晉東南的遊擊戰争,也必須趕在日軍侵占以前,以争先機。
經過5天的夜宿曉行,過澄城,穿合陽,10月5日,劉伯承率先遣隊到達黃河西岸的韓城縣芝川鎮。這期間,陳赓率第三八六旅于10月1日出發跟進,由政訓處主任恢複政委職務的張浩率帥後梯隊于10月2日啟程。
芝川鎮渡隻是秦晉黃河的一處要津。八路軍總部和第一一五、第二○師不久前都是從這裡渡河的。劉伯承帶着參謀到渡口察看,隻見河面約有5裡寬,湍急的水流夾帶着泥沙翻滾直下,發出驚天動地的咆哮聲,仿佛是一條怒不可遏的黃色巨龍。他命令參謀去找船。幾個參謀順着河岸跑了好遠,連一條船的影子也沒見着。劉伯承讓參謀去把芝川鎮的國民黨地方官找來。參謀從賭場裡找到兩個管渡口事務的官員。進得門來,這兩個官員嘴裡嘟嘟囔囔的,顯出一付很不情願的樣子。劉伯承劈頭就問:“你們這裡為什麼不備好船?”兩人支支吾吾地回答:“我們不知道貴軍今天要過河,實在抱歉。
明天一定想辦法。”
劉伯承本來就痛恨這幫作威作福、為霸一方的國民黨官吏,又見他們國難當頭,仍一味醉生夢死,不由得火冒三丈,便使勁一拍桌子,厲聲喝問:“你們認識我嗎?”
兩人不明所以,忙說:“不認識,不認識。”
“他就是國民革命軍第八路軍第一二九師師長劉伯承。”一位參謀從旁介紹。
“知道,知道。劉伯承将軍大名,我們早有耳聞,今日得見,非常榮幸。”
兩人連忙點頭哈腰地恭維着。
“啪!”劉伯承又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聲色俱厲地說:“什麼榮幸不榮幸的,别給我來這一套。告訴你們,我們是奉了蔣委員長、閻司令長官的命令,要渡過河去晉北前線抗日的。我們大隊人馬必須明天上午全部過河,限你們兩個小時内把船給我調齊。要是贻誤了軍機大事,我就把你們兩個當漢奸論處!”
“是,是,是。我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
船按時找來了,劉伯承連夜安排渡河。根據船隻數目和兩岸渡口的容量,他決定先遣隊分兩批過河。第一批由陳錫聯帶第七六九團兩個營先渡,餘下人員由他親自率領第二批渡。他還規定了各部隊上下船的次序,嚴令不準丢棄任何裝具器材。
一位參謀問正在指揮渡河的劉伯承:“師長,我可從來沒見你發過昨夜那麼大的火呀?”
劉伯承說:“你看到了吧,國民黨政權腐敗成這個樣子,還能不失民心?
還能不打敗仗?我在舊軍隊裡呆過,知道國民黨的作風。他們欺軟怕硬,媚上壓下,看勢頭辦事。伺況這次是故意刁難我們,吓唬他幾下子,他就知道八路軍不是好惹的了,這就叫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說罷,便放聲大笑起來。
一位參謀跑來報告:附近的老百姓聽說八路軍要渡河,不少人扛着羊皮筏來要求幫忙。劉伯承感慨地說:“有民如此,何愁日寇不滅?”他交待參謀:向群衆表示感謝,告訴他們船已夠用了,動員他們回去。
第一批過渡的船隻從東岸返回來了。劉伯承趕緊指揮第二批人馬渡河。
當人馬快要全部裝完的時候,劉伯承才健步上船。
船到中流,劉伯承指着兩岸聳峙的大山,對大家說:“祖國的大好河山,豈容日寇的鐵蹄來踐踏!我們出師就是要狠狠打擊他們。”
先遣隊全部渡河後,劉伯承率領部隊繼續前進。一踏上山西的大地,指戰員們有了一種新奇感。這裡山勢連綿,一座連着一座,仿佛大海裡遠去的波濤,一眼望不到盡頭。居民幾乎都住窯洞,山上的依坡而建,露頭藏尾的,上圓下方的門洞沿着山邊展開,顯得錯落有緻。平川裡的村落大多住戶衆多,窯洞則由人工砌成,有的多孔,有的單孔,有的磚牆磚頂,有的泥牆泥頂,顯示着主人的貧富差異。
部隊受到了山西人民群衆的熱烈歡迎。逢村過寨,人們一窩蜂地擁上來,有遞開水的,有送糖塊和油炸果子的,更有的一個勁地往指戰員的口袋裡塞着雞蛋、饅頭。一到城鎮,歡迎的規模更大,活動也有了組織。部隊經過榮河、通化和翟店等城鎮時,街道兩邊整齊地站滿了歡迎的人群,學生們手執紅紅綠綠的小旗,上面寫着“熱烈歡迎八路軍!”“誓死抗日!”“打倒日本帝國主義!”等字樣。同樣内容的口号聲此起彼伏。激越昂揚的抗日歌曲響成一片。指戰員受到感染,一面揮手向群衆緻意,一面唱起了《上前線》歌:“炮火連天響戰号頻吹,決戰在今朝。我們抗日先鋒軍英勇的武裝上前線。用我們的刺刀槍炮頭顱和熱血!嗳,用我們的刺刀槍炮頭顱和熱血,堅決與敵決死戰。
四十餘年的國恥,血債要用血來還。中華民族好男兒們響應祖國的号召。
用我們的刺刀槍炮頭顱和熱血,堅決與敵決死戰!
保衛華北,收複東北,統一我中華,人類和平與幸福不容野獸們來蹂躏。
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強盜出中國!嗳,驅逐日本帝國主義強盜出中國,誓死不做亡回奴!”
一路上,劉伯承反複思考如何迅速提高幹部的戰術素養,特别是遊擊戰的戰術水平。他很了解自己手下這支主要由紅四方面軍改編過來的隊伍,富有英勇果敢和堅決執行命令的戰鬥作風,但戰術上比較粗糙,而且習慣于運動戰和陣地戰。要使部隊盡快轉變到遊擊戰争的軌道上來,掌握基本的是遊擊戰,不放松有利條件下運動戰的一套戰術,非花一番大氣力不可。他科用宿營、行軍間隙等機會,召集師前方指揮所和第七六九團的幹部談話或講課。
他指出:戰略方針是根據形勢和任務來确定的,現在日寇發動全面侵華戰争,中國國内的階級矛盾讓位于中日之間的民族矛盾,中國革命的形勢發生了根本變化。中國革命的任務因此由推翻國民黨統治轉變為打敗日本帝國主義。
作戰對象與過去不同,作戰形式也就有所不同。敵強我弱,決定了我們必須采取以遊擊戰争為主的戰略方針。他的講解,使先遣隊幹部對軍事戰略轉變有了初步的認識。
一次,他跟幹部們說:今天,我專門來講一講今後如何适應新的鬥争形勢,對付新的敵人的問題。大家聽了很高興。他接着說:“孫子兵法中有‘知彼知己,百戰不殆’這句話,大家想來是知道的,我就用它來破題。知己,就是熟悉自己部隊的狀況。新形勢下的知己,就是堅持黨對軍隊的領導,做好政治思想上作,發揚三大民主,搞好軍事訓練。對部隊光熟悉還不夠,還要迅速提高它,遊擊戰怎麼打,運動戰又怎麼打,二者的關系怎麼擺。又怎樣互相配合。解決了這一切,才算是真正做到了知己。知彼,就是了解敵人、研究敵人。目前要把敵人的裝備、編制、訓練、戰術都了解清楚,他擅長什麼,弱點何在,有何習慣,士氣怎樣,都要一一弄明白,不然今後作戰要吃虧。日本侵略軍是武裝到牙齒的帝國主義軍隊,他們除了有飛機、大炮外,還有戰車、裝甲車,甚至可能施放毒劑。敵人的本質是虛弱的,會無所不用其極,這一點應該充分估計到。我們到太原領到防毒面具後,我來教你們使用。我在蘇聯學習時練習過,不過第一次我沒戴好,氣被憋得出不來,眼淚直流,可是吃了苦頭。”
一席話說得深入淺出,形象、生動、通俗、易記,幹部們愉快地接受下來了。
又有一次,劉伯承把幹部召到村頭,說:“我來跟大家講一講沙盤作業。”
他用泥沙塑成山包,用繩子做道路,又用眼鏡代替“敵人”,用茶缸當“部隊”,結合地形講解伏擊戰術:我們下一步跟鬼子作戰,主要是在山地打遊擊戰、運動戰。伏擊将是最基本的戰鬥方式。部署和指揮伏擊戰,地形要選險,如隘口、崖底、窪地等。進攻隊形要橫寬,不要擺縱深。火力要集中,縱射、側射交叉使用。時機要選準,出敵不意,攻敵不備。講完後,他強調指出:“千萬不要小看沙盤作業,小範圍的作戰預先用它擺一擺,可以做到心中有數,打起仗來把握就大得多。即使是一般性的訓練,結合戰例擺一擺也大有好處。”
10月9日,劉伯承率領先遣隊到達侯馬。一進城就受到了山西犧牲救國同盟會(簡稱犧盟會)中心區委及其組織的民衆的熱烈歡迎。犧盟會是中共山西省公開工作委員會書記薄一波等人,通過與國民黨山西地方軍閥閻錫山建立的特殊形式的統一戰線關系,而逐步組織形成的一個革命團體,是領導山西抗日救亡運動的重要力量。犧盟會組織了多種形式的歡迎會、報告會、聯歡會,表示對八路軍第一二九師的熱誠擁護和鼓勵。大街上的情況同樣令人高興。牆壁上、電杆上寫滿或貼滿抗戰标語,佩着“民族英雄”臂章的應征青年昂首闊步地來來往往,戴着少年先鋒隊紅色符号的學生們排着隊,唱着歌,威武地行進着。侯馬城裡的一番新氣象,顯示出民衆發動起來的強大力量。
侯馬是同蒲鐵路線上的一個大站。幾經交涉,閻錫山撥來了一列火車,并發給了一批給養和被裝,還有幾十支舊槍和少量子彈。
當天夜裡,劉伯承率領部隊乘上了火車。劉伯承總喜歡把自己的指揮位置往前靠,上了火車,他坐到第一節車廂裡,第七六九團分坐在後面幾節車廂裡。劉伯承指示陳錫聯從車頭到車尾拉上電話線,而且要設複線,以确保電話暢通。他對身邊的幹部說:“火車上要不搞好前後的聯系,後面的車廂掉了還不知道,車箱掉了被後面開上來的機車撞上,那就要壞大事。我們就這麼點本錢,每一個人都是寶貝疙瘩,容不得半點疏忽。”
這時候,太原會戰的忻口防禦戰即将開始,日軍正集結5萬重兵作攻擊準備。中國方面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兼前敵總指揮衛立煌率8萬軍隊進行防禦。一場惡戰迫在眉睫。由于戰事頻繁,同蒲路上的秩序顯得很混亂,直等到第二天破曉列車才啟動。開出不一會,列車就漸漸慢了下來。劉伯承問司機是怎麼回事,司機說是水箱裡的水漏光了。劉伯承心想,同蒲路的列車大多調到正太路往晉東北運兵去了,這趟列車還是費了不少勁才交涉來的,短時間内要想在現地換車頭是不可能的,剛領來的給養被裝不能輕易丢棄。可軍情緊急,部隊不可久滞在這裡。他思考片刻,對參謀們說:“俗話說:‘牛皮不是吹的,火車不是推的’,我們今天硬是要推一推火車喲。快派人把火車頭推到離汾河近的地方,組織人往水箱灌水,好歹讓它往前開,我們的人跟在上面,看前方哪個站上有車頭,就換一個開回來。部隊先在原地休息。
按照劉伯承的命令,讓車頭與後面的列車脫了鈎,調了一批戰士來推。
戰士們鼓足了勁,齊聲呐喊着,笨重的車頭由不動到動,由慢到快地跑起來,到了離汾河最近的地方停下來。
戰士們一起提水、灌水,臉盆、水桶、牲口料桶,凡能盛水的用具都使上了。鐵路工人和附近的老百姓聞訊,也紛紛趕來幫忙。車頭灌滿水能開動了,司機把機車開到霍縣車站,換了一個好車頭,又開着它返回侯馬,挂上劉伯承等人乘坐的列車。
為了搶時間,劉伯承大手一揮,下令說:“連夜出發。”列車載着3000八路軍健兒,一路呼嘯着,沖破夜暗,向太原進發。
第三節首戰告捷
1937年10月11日中午,劉伯承率先遣隊到達太原。列車運行途中,遭到日本飛機的空襲,不得不組織部隊疏散隐蔽,又耽誤了半天時間。
太原城裡已彌漫着濃厚的戰争氣氛。
先遣隊剛剛住下,劉伯承就去見閻錫山,交涉糧、彈補充等事宜。閻錫山的副官把劉伯承引到閻錫山的辦公室。閻錫山起身相迎,說:“伯承兄,我正等你來商談軍務呢。”劉伯承說:“閻長官,本帥泰調到你麾下來抗日,這次北上路過太原,特來拜訪。”
“歡迎你師加入晉東北戰線,忻口形勢緊張,外圍支撐點崞縣8日已失,原平也于昨日陷落,我們正面防禦的部隊受到日軍很大的壓力,希望你師能配合我們打幾仗。”“本師趕來前線,就是要配合友軍作戰的,隻是我們武器太少,又很陳舊,彈藥也奇缺,每人平均還不足10發子彈。請閻長官能給我們補充一些槍械彈藥。”“伯承兄,對不起得很,我的武器彈藥都發完了,部隊都在打仗,抽也沒法抽。”
“閻長官一點也不給補充,太說不過去了吧.這恐怕有違軍隊按系統補充的規定吧,對本師作戰也不利呀。”
閻錫山裝出一臉苦相.辯解說:“伯承兄不要誤會。不瞞你說,我們眼下也很吃緊哪,我們在陽坊口的軍械庫讓日本人給端了,槍彈也難以為繼,希望伯承兄多多體諒我的苦衷。”
劉伯承又說:“閻長官,本師初到山西作戰,總得有個後方基地,請在昔陽劃一塊山地供我們安置傷兵。”
閻錫山回答:“這件事我還定不了,昔陽歸娘子關方向前敵總指揮黃紹f管轄,到時候你去跟他商量吧。”
劉伯承步出閻公館的大門。随從參謀走攏來,報告說:“去省府秘書處要華北軍用地圖,他們答複說都被前線拿走了,隻給找了幾張省版的地形圖。
這分明是故意刁難??”劉伯承說:“閻錫山這個老滑頭,真是拔毛也要過稱。靠他們靠不住,還是靠我們自己。”
回到駐地,值班參謀報告:張浩率師後梯隊已到侯馬,與陳赓率領的第三八六旅會合。劉伯承立即指示:向張政委發報,告訴他總部已令師前方指揮所率第七六九團向太原東北山地挺進,執行側擊敵人近後方的任務。我們明天即向目的地開進。第二天,劉伯承率師前方指揮所和第七六九團繼續乘火車前進。在火車上,他把陳錫聯找來,對他說:“雖然國民黨仍在執行太原會戰的計劃,但看形勢,太原是很難保住的了。日軍北沿同蒲路攻忻口,東沿正太路攻娘子關,顯然是兩面會攻太原。國民黨軍隊兩線防禦兵力略占優勢,兩位前敵總指揮衛立煌、黃紹f指揮上也不弱,然而友軍裝備比敵人差,火力也弱,加上作戰指導上慣用一線硬頂的陣地戰,不知因時變通,采取大縱深多梯次的防禦,适時組織反擊,所以最終是守不住的。閻錫山已經準備向黃河西岸搬家,說明他們自己也沒有信心。”
頓了一頓,他又說:“朱總司令已率一一五、一二○師開到忻口戰線的右翼,在滹沱河南岸依托五台山組織防禦,他已命令我們趕到原平東北投入戰鬥。”
“我們團的具體任務呢?”陳錫聯問。
“你們團的任務是在原平東北側擊雁門關向忻口進擊的敵人。到我們第一個集結點東冶後,我要去總部開會,部隊歸你指揮。我們師抗日的第一仗就看你的了。第一仗可打小一點,但第一炮一定要打響,出師的首戰勝利特别重要。”
“在什麼情況下動手比較合适呢?”陳錫聯又問。
“情況不清楚可以發電報來,但部隊單獨行動,你們要獨立自主,機斷行事,也就是說在上級總的意圖下,根據千變萬化的情況,抓住戰機,主動殲敵。可以一邊打一邊上報,也可以打了再報。否則就要坐失良機,不但消滅不了敵人,反而使自己陷入被動。”
陳錫聯神情專注地點着頭,表示已經理解他的指示。
劉伯承最後叮囑說:“太原失守總是不利,你們要做好克服困難的準備,既要大膽,又要慎重。隻要指揮得好,把部隊組織好,上下同心協力,又有廣大人民的支援,日本軍隊是可以打敗的。”
陳錫聯根據劉伯承的指示,率第七六九團于次日清晨向指定地點開進,兩天後到達目的地代縣以南的蘇龍口一帶。蘇龍口南距忻口百餘裡,位于忻口至大同公路的東側,是側擊日軍的理想地點。陳錫聯通過偵察發現附近的代縣、陽明堡等地已被日軍占領,日軍的汽車整天在這一帶公路上運輸兵員、辎重。飛機從陽明堡方向輪番起飛,轟炸忻口友軍防禦陣地。他判斷飛機場就在陽明堡周圍,于是帶着第二營營長孔慶德、第三營營長趙崇德,爬到滹沱河南岸的一個山頭上觀察。三人擡眼一看,對岸日軍機場曆曆在目:機場位置在陽明堡鎮以南,機場裡準備起飛的飛機正在加油,裝彈,剛剛降落的飛機則由汽車牽引到停機坪的一角檢修,機場裡活動的人員并不多。走下山來,他們又設法找到陽明堡附近的群衆進行了解,證實機場守衛兵力不強,隻有200人左右,警戒也比較松懈。因日軍初到中國戰場,還沒有重視後方戒備。但陽明堡鎮駐有不少敵人。
經過研究,陳錫聯決定夜襲機常他想起劉伯承一路上的指示:注重影響,抓住戰機,機斷專行,首戰必勝,心裡更充滿了信心。10月19日夜,陳錫聯率第七六九團開始行動,由第三營襲擊機場,第一營襲擾崞縣,牽制駐在該縣的敵人,第二營為預備隊。
第三營突擊隊的指戰員們在夜幕的掩護下悄悄摸向機場,爬過了鐵絲網,飛機的龐大身影隐約可見。他們壓抑住内心的激動,繼續向飛機接近。
I00米、80米、50米、30米??眼看着手指快要觸到機身了。突然,日軍哨兵的槍響了,守衛機場的日軍慌亂地射擊起來,有幾個坐在機艙裡的飛行員也被驚醒,連忙打開機頭上的機槍,盲目地放起來。指戰員們毫不遲疑,一部分人沖上去,對付日軍的警衛部隊,進行了短促的射擊後,接着開始了肉搏;一部分撲到了飛機旁。
“快往飛機肚子裡甩手榴彈!”趙崇德及時下達命令。戰士們把一顆顆手榴彈扔進機艙,端起槍“砰砰”地朝機身掃射。頃刻間,許多架飛機被擊中起火,火勢騰空而起,很快燃成了一片火海。
這一仗,燒毀飛機20餘架,殲敵百餘人,摧毀了忻口日軍重要的空中支援力量,減弱了它的攻勢,有力地配合了國民黨友軍的防禦作戰。在全國産生了巨大影響。第七六九團付出了傷亡10餘人的代價,年僅23歲的第三營營長趙崇德不幸光榮殉國。
劉伯承接到陳錫聯夜襲陽明堡機場的捷報,異常興奮,贊不絕口:“首戰告捷,打得好,打得好!”
後來,劉伯承對這次戰鬥作了總結,指出其優點是:偵察清楚,部署周密,行動秘密而迅速,動作突然而堅決。特别擔任主攻的第三營,以堅決英勇的格鬥,不惜犧牲,故能在1個小時内完全燒毀敵機。缺點是:次要方向分配兵力過多,隻有1個營用于突擊方向,其餘部隊沒有用上,殊為可惜。
另外,預定的夜間聯絡記号未嚴格運用,在與敵混戰時無法識别。
第四節重疊的待伏
1937年10月19日陽明堡戰鬥打響的當天,劉伯承趕到平定縣城以東的馬山村,與前一天開到的第三八六旅會合。他準備率該旅側擊進犯娘子關的日軍,支援防禦娘子關正面的國民黨友軍作戰。
劉伯承立即召集營以上幹部開會。他首先簡要介紹了太原會戰東西兩個方向的戰況:忻口友軍頑強堅守,日軍攻勢受挫;娘子關外日軍正集結重兵,企圖一舉突破。接着,他交代了第三八六旅的任務是在娘子關以南待機,準備側擊可能從右翼迂回的日軍。他通俗地解釋了“側擊”的意義和方法:“日本鬼子人多裝備好,很願意跟我們硬拼。可我們偏不這樣幹,而是打它的側背。大家一定都懂得這樣的道理,對付大人的欺侮,小孩子隻有找機會躲在門背後,等他過來,就乘其不備地給他迎頭一棍。我們目前就是用的這一打法。”他還結合平型關戰鬥講到了作戰的組織指揮:秘密而周到的準備,迅速而突然的動作,偵察清楚,地形選擇好,抓住日軍狂妄、疏于戒備的弱點,采用伏擊方法,兵力部署和運用都要恰當,發揮近戰和英勇果敢的特長,就可以克敵制勝。
21日,劉伯承趕到娘子關以南的柏井國民黨友軍第三軍指揮所。軍長曾萬鐘向他介紹說:“沿正太路西犯的是日軍第二十師團,另有第一○九師團從高邑向昔陽迂回。娘子關一線進行防禦的是國民黨軍第二十六、第二十七路軍和第三軍。本日日軍第二十師團避開娘子關正面陣地,集中兵力和火力向右翼的新關猛攻。新關守軍憑借窯洞式半永久性工事和鋼骨水泥永久性火力點進行防禦,予敵以重大殺傷,娘子關的守軍随時準備出擊支援。這樣部署,日軍是難以從娘子關突破的。劉伯承對曾萬鐘說:“日軍不攻娘子關而攻新關,看來它是研究了娘子關倚壁臨淵、易守難攻的特點的,想來個避實擊虛。現在既然發現新關也不易得手,它很可能還會往南迂回。新關以南的石門,位于防禦主陣地的右翼警戒線上,必須火速派兵占領,嚴防日軍偷襲。”
曾萬鐘并沒有接受劉伯承的建議。
果然不出劉伯承所料,日軍在新關攻擊失利後,派出第四十旅團5個大隊進行右翼迂回,從井陉方向迅速占領了石門。當晚,日軍發現了集結在附近的第三八六旅第七七一團,他們故意避開大路,從谷底小溝秘密通過,繞過第七七一團的警戒線,然後突然襲入第七七一團的陣地。第七七一團倉促應戰,且戰且退,被迫分散撤出了陣地。
劉伯承恰好趕到,立即指揮随帶的部隊投入戰鬥。日軍受到意外打擊,停止了攻擊。
第二天,第七七一團夜間被沖散的人員陸續返回來了。劉伯承嚴肅批評了他們疏于警戒、遇襲失措的缺點,同時也指出了他們的強韌性好,盡管被敵襲擊潰亂不堪,但仍能于一天之内迅速收攏起來。并指示他們開到營莊,馬山一帶集結,準備配合第七七二團伏擊敵人。
安頓好第七七一團後,劉伯承交代李達:“部隊遭敵突襲,這是一個教訓,責任應該由我們承擔。你再把情況核實一下,我要給周恩來副主席寫檢讨。”
日軍在娘子關右翼的迂回行動,震動了國民黨娘子關防禦前敵總指揮部,他們馬上派出第二十六路軍一部到東、西回村一帶阻擊日軍。日軍從石門一線發起猛攻,25日突破東回村南北一線陣地,國民黨守軍潰散。曾萬鐘見形勢危殆,率第三軍指揮所撤回舊關。娘子關的側背完全暴露在日軍的攻擊矛頭之下。
劉伯承判斷:日軍為了切實控制正太路南的平行大道,必然加緊從井陉至平定的小路運兵運糧。他決定按原計劃在七亘村打一仗,鉗制日軍的迂回進攻,掩護娘子關友軍。七亘村是理想的伏擊戰場,它是井(陉)平(定)小道的必經之地,從七亘村往東到石門,正好是10裡峽谷,谷深數10米,底寬不足3米,地勢十分險峻。劉伯承經過實地調查,選中了這個伏擊陣地,随即命令第七七二團第三營進至七亘村附近待機。
次日拂曉,測魚鎮日軍的辎重部隊在200多步兵的掩護下,向西開進。9時許,日軍進入伏擊區。第七七二團第三營放過敵人的前衛部隊,向它的本隊突然發起火力襲擊。地形選得實在太便利了,陡坡頂上的機槍、步槍“嘩嘩”地往日軍的人堆裡傾瀉着子彈,手榴彈隻消打開保險蓋,垂直往下放。
日軍頓時象炸了窩的馬蜂似的亂碰亂撞,死的死,傷的傷,有不少被擠下了深溝。一陣短促猛烈的火力襲擊後,戰士們随着一片喊殺聲,奮勇跳入敵群,跟日軍展開了白刃戰。有幾名日軍被戰士們壓到了斷崖邊,戰士們邊喊邊示意他們繳槍投降。日軍競不理睬,端着刺刀反撲上來。戰士們毫不留情地擊斃了他們。兩個多小時後,槍聲、喊殺聲漸漸沉寂下來。日軍除少數逃回測魚鎮外,其餘全部被殲。
戰士們興高彩烈地打掃着戰常槍支彈藥最先成為他們手中的戰利品,機槍、步槍、長槍、短槍、好槍、壞槍,統統收攏起來。武器是戰士的第二生命,嚴酷的戰争實踐使他們懂得了這個真理。也有不少人迫不及待地穿上皮靴,戴上鋼盔,身上披上了黃呢大衣,有的嘴裡還學着叽哩咕噜的日本話。
八路軍打勝仗的消息很快在七亘村一帶傳開。附近的孔氏村、南泉村、北泉村推派代表擡着大肥豬,送到第三八六旅旅部,給八路軍慶賀勝利。
當天,劉伯承得到情報:正太路西段的日軍正向東運動,娘子關右翼的日軍也正繼續向舊關抄襲。他很清楚日軍的意圖是急于要打通正太路,從背後威脅太原。據此,他判斷七亘村仍然會是日軍進軍的必由之路,因為舍此别無通道。再從日軍目前的作戰特點來分析,他們屢勝之後驕橫得很,通常發一股牛勁,向預定的目标執拗地突進,毫不理會一些小的損失。況且根據“用兵不複”的原則,他們萬萬想不到八路軍會在同一地點重複設伏。于是,斷然決定還在七亘村給日軍一個突然打擊。
為了迷惑日軍,當27日日軍派兵到七亘村來收屍時,劉伯承讓第七七二團主力當着日軍的面佯裝撤退,造成七亘村無兵把守的假象。實際上第七七二團第三營繞了一圈又返了回來,集結在七亘村西改道廟公路南側山地裡。
28日晨,敵人的辎重部隊果然循原路過來了,前後有100多騎兵,300多步兵作掩護。他們畢竟吃過虧,一路加強了搜索警戒,遇有可疑處便發炮轟擊。到了七亘村附近,他們更加小心翼翼,朝村裡村外進行了反複的炮擊。
第七七二團第三營的指戰員們隐蔽在灌木、草叢和石洞裡,沉着鎮定,不發一槍。
11時許,日軍進入了伏擊地域。第七七二團第三營的機槍、步槍一齊響了起來,組成了嚴密的火網。這次日軍已有精神準備,一遇打擊便就地組織抵抗。第三營在兵力不占優勢的情況下,仍英勇出擊,将日軍截成兩段。由于負責增援的第二營因天雨路滑,沒能按時趕到,因此第三營沒能将敵全殲。
戰至黃昏,敵人乘夜色朦胧,突圍而出,一部向西逃往平定,大部向東退回測魚鎮。
這次伏擊,擊斃日軍百餘名,繳獲騾馬幾十匹。
這次戰鬥,牽制了敵人,使困在舊關以南的曾萬鐘部1000餘人,從敵人的包圍中解救了出來。
在戰利品中,找到了一份山西省地圖和華北軍用地圖。劉伯承想起在閻錫山那裡碰釘子的事,憤然地說:“沒想到日本人用中國印的地圖打中國人。
怪不得閻錫山那裡說沒有地圖了,原來是跑到日本人手裡了。”
第一二九師的兩個團畢竟無法擋住數萬日軍的強大攻勢,他們的積極戰鬥隻能最大限度地起到牽制、遲滞敵人的作用。就在七亘村第一次伏擊戰同一天,日軍攻占柏井,威脅娘子關與舊關國民黨守軍的側背。娘子關防線上的國民黨13個師懼怕後路被切斷,争相撤退。日軍乘勢尾追,29日占領平定,30日占領陽泉,11月2日占領壽陽。娘子關的陷落,使忻口守軍陷于腹背受敵的困難。堅守了23天的忻口,于11月1日放棄。晉北、晉東戰局陡然惡化。
10月底,八路軍總部為了加強打擊沿正太路及其南側西犯敵人的力量,率第一一五師主力和第一二九師第七六九團由五台地區南下,進至壽陽以南地區。
10月30日,劉伯承率第三八六旅進至昔陽以東地區,準備側擊經九龍關西犯昔陽的日軍第二十師團。第二天,劉伯承在師指揮所作戰室裡正翻看着敵情通報和友軍位置圖,參謀處長李達進來報告:日軍第二十帥團正沿九龍關大路進犯昔陽,它屬下第三六聯隊的一個大隊将從南側小路迂回策應??。劉伯承查對着地圖,目光停在昔陽以南的南界都、北界都和黃崖底一帶。他對李達說:“這一帶地形複雜正是伏擊的好陣地,特别是黃崖底,它的位置正卡在河谷裡,離大路很遠,敵人又隻有一個大隊??”。李達心領神會,說:“師長說讓哪個團擔任主攻吧。”劉伯承說:“讓第七七一團打吧,自從上次遭襲擊挨批評後,他們還沒正經打過一仗呢,指戰員們早憋不住了。”說完他又交代李達:“先别忙通知部隊,情報、地形要搞準确,情報叫偵察科再去核實一下,地形叫作戰科實地去勘察一下,然後來向我報告。”
不久,偵察敵情和勘察地形的人員回來報告:“敵情無變化,地形跟地圖一緻,利于伏擊。劉伯承于是下令:第七七一團主攻,第七七二團掩護,準備向伏擊地域開進。
11月1日,劉伯承把師指揮所開設到黃崖底附近一個山頂的後側,他拿起單筒望遠鏡朝伏擊地域看去:一座小廟和十幾孔窯洞緊挨道路。小路和小河在這裡交彙,河水半涸,露出滿是鵝卵石的河灘。路和河的兩邊是長長的斜坡,現出一個大漏鬥的形狀。在這裡伏擊,視野廓大,射界開闊,既便于隐蔽,又利于防守。相反,敵人在狹窄的溝底無法展開隊形和火器,隻能被動挨打。
他要參謀接通第七七一團和第七七二團的電話。按照作戰部署,第七七一團将占領黃崖底以南的鳳居村一線陣地,爾後派出小分隊與敵保持接觸,把敵人引誘到黃崖底予以殲滅。第七七二團則隐蔽集結在黃崖底以東的鞏家莊待機,準備協同第七七一團聚殲敵人。
電話接通後,他分别向第七七一團團長徐深吉和第七七二團團長葉成煥詢問了準備情況和部隊士氣。劉伯承表揚他們動作迅速堅決,叮囑他們明晨6時前一定要進入伏擊位置,打響前要沉着耐心,打響後要注意協同。
第二天,太陽剛剛露頭,日軍的縱長隊形從南界都方向出現了。
第七七一團按預定計劃,派出一個小分隊向日軍突然射擊,吸引日軍。
小分隊打一陣,走一陣,直把日軍引到鳳居村前,自己則退到村西北高地扼守。日軍惱羞成怒,組織力量輪番攻擊,但都被打了回來。日軍久攻受挫,變得十分沮喪和疲憊,午飯時分,他們撤到黃崖底河灘集結,休息吃飯。
劉伯承見時機已到,下令開火。全線的槍炮一齊轟鳴起來,第七七一團正面縱射,第七七二團側面斜射,鋪天蓋地的交叉火網罩向敵群,正端着飯盒的日軍被打得蒙頭轉向。
不一會,日軍集結全部人馬和火炮發動反擊。暴雨般的炮彈傾瀉在第七七一團前沿陣地上,黃土都全部翻了過來。第七七一團的戰士們機靈地疏散到一旁。日軍以為前沿陣地上的八路軍都打光了,步兵嗷嗷叫着往坡上沖。
戰士們跳到被炮火毀壞的掩體裡,甩出一排排手榴彈,炸得鬼哭狼嚎的日軍又退回了溝底。
敵人連續反擊失敗,就利用土坎和依托窯洞搶修工事,準備固守待援。
由于直上直下的陡坡不利于出擊,加之兵力對比上第三八六旅也不占絕對優勢,用近戰手段徹底消滅黃崖底的日軍已不可能,但給日軍以最大限度的打擊是完全必要的。劉伯承下令:“集中全部火力,猛烈殺傷敵人!”坡頂上兩個團的迫擊炮、輕重機槍重又交錯着響起來,組成了一陣急促的彈雨,打得敵人抱頭鼠竄。20分鐘後,劉伯承下令停止射擊,部隊迅速撤出了戰鬥。
這一仗,共斃傷日軍300餘人,騾馬200餘匹,第三八六旅僅傷亡30餘人。這是一個以小的代價換取大的勝利的典型戰例,劉伯承以後在總結作戰經驗時曾多次提到它。
日軍對這一仗所受到的打擊,異常驚恐,談虎色變。一個日軍随軍記者曾為這一仗寫過專題報道,他用“過天險黃崖底”這樣醒目的标題進行了描述。
日軍第一○九師團按照由平定、昔陽迂回榆次、太原側後的計劃,繼續西犯。黃崖底戰鬥的當天,第一○九師團進到了昔陽以西的馬道嶺地區。八路軍第一一五師主力決定在日軍前進方向的廣陽設伏。11月4日,第一一五師主力在廣陽伏擊第一○九師團的辎重部隊,經4小時激戰,殲敵近千人,繳獲騾馬700餘匹。步槍300餘支及大批軍需物資。
這時候,徐向前副師長率第七六九團開到昔陽附近,第一二九師的3個團勝利會師,劉伯承、張浩跟徐向前高興地握手、交談。互相訴說着分别幾個月來的見聞和感想。
11月7日,劉伯承和徐向前、張浩率第一二九師到廣陽以東的戶封村附近設伏,給由沾尚鎮西進之敵一個聯隊以沉重打擊,殲敵250名。日軍第一○九師團不得不改變行動路線,轉向北去,取道龍泉河河谷,經上龍泉轉去壽陽。
從七亘村到戶封村,劉伯承指揮第一二九師接連進行了4次勝利的伏擊戰。以後,他把這些戰鬥稱之為“重疊的待伏”。
第一二九師和第一一五師在廣陽、戶封等地的伏擊戰,予敵以嚴重打擊,遲滞日軍第一○九師團的行動達一周之久,從而援助和掩護了防守娘子關和忻口地區的國民黨友軍安全撤退到榆社、平遙和汾河西岸。劉伯承的出色指揮受到國民黨友軍的欽佩和贊賞。由豫北急調來山西準備布置榆次防禦陣地的國民黨第二十軍團司令湯恩伯,途中見到大批潰散敗兵南下,風聞日軍已兵臨太原城下,率部開到榆社就不敢前進了。11月4日,他專門打電話給劉伯承:“劉師長,你們那裡的情況怎麼樣?沁州方向、西河底有敵人來,對我們左側背威脅很大呀!”
“我們師的司令部就設在西河底,你的左側背很安全。”劉伯承回答。
“我的右側背有沒有情況呢?”
“你盡管放心,右側背也沒有敵情。從六河溝到石家莊,從石家莊到太原,都有我們的部隊。”
“劉師長,目前戰局混亂,我想聽聽你的高見,能否請你到榆社來一叙。”
“好的,我一定前來請教湯将軍。”
11月18日,劉伯承和張浩到榆社會見湯恩伯,一見面,湯恩伯就欣喜地說:“你們的遊擊戰打得好啊!日本人吃不消,它的攻勢被擋住了。”
“隻要大家齊心協力,日本人是可以打敗的。”劉伯承話中有音。
晚飯後,劉伯承、張浩向湯恩伯介紹了八路軍出師以來的作戰情況和初步經驗,削切剖析了舉國一緻、全民動員是戰勝日本的根本之途,力勸他盡守土之責,要打不要退。湯恩伯口裡隻是說:“承教,承教。”第三天,就率部退到長治、晉城去了。
幾天後,宋任窮到浮山,沁源一帶去擴兵和發動遊擊戰争,劉伯承、張浩委托他去長治拜訪湯恩伯。見面後,湯恩伯向他提出問題說:“你是做政治工作的。我們的部隊,用什麼法子,也能跟你們一樣,打不爛、拖不垮,打散了還可以回來呢?”宋任窮說:“這好辦,照我們八路軍的樣子,在連隊建立黨支部,發展共産黨,包你打不散。”
宋任窮将此向劉伯承作了彙報,劉伯承爆發出爽朗宏亮的笑聲,稱贊說:“妙!妙!你答得實在妙極了。”
第五節紮根在晉冀豫邊
1937年11月8日,太原失守後,在華北,以國民黨為主體的正規戰争已經結束,以共産黨為主體的遊擊戰争進入主要地位。
華北日軍主力轉向平漢路南犯,一部調往上海戰場,正太路和同蒲路平遙以北,僅留有第二十師團和第一○九師團的第三十一旅團進行守備。退入太行、太嶽的國民黨軍隊忙于收縮整理,湯恩伯部移向晉城,衛立煌部移至隰縣、吉縣地區,準備退守黃河;閻錫山部聚集在晉西北和晉西南;晉東南隻駐有西北軍馮欽哉、川軍李家钰、滇軍曾萬鐘等殘部。
劉伯承和張浩抓住了這個有利時機,按照中央軍委和八路軍總部的部署,迅速分兵發動群衆,堅決開展敵後遊擊戰争,開創以太行山為依托的晉冀豫抗日根據地。
11月11日,劉伯承到和順以西的儀城鎮,參加八路軍總部召開的高級幹部會議,會上傳達了毛澤東關于八路軍各師開展遊擊戰争的指示。指示要求除控制一部為襲擊隊外,大部盡量分散于各要地,組織民兵武裝放手發動人民,擴大部隊,打擊漢奸,進一步發揮獨立自主精神,以便準備充分力量對付敵向内線之進攻。根據這個重要指示,總部決定,第一一五師以一部鞏固和擴大晉察冀根據地,主力轉向汾河流域和晉西;第一二○師仍留在太原附近,相機向晉西北發展;第一二九師深入晉東南,迅速建立起4個戰略支點。
11月13、14兩日,第一二九師在和順縣石拐鎮召開全師黨員、幹部會議,進行堅持華北抗戰的動員,劉伯承在會上作了動員報告。他傳達了毛澤東和八路軍總部的指示和決定,并部署了第一二九師和部隊的行動方向與任務。
對于毛澤東的指示和總部的決定,他強調了必須結合實際理解它們的重要意義。指出:開展敵後遊擊戰争,抗戰以來我們一直在強調,現在到了全面執行的時候了。目前日寇正忙于正面戰場的進攻,但是他們占領的隻有點和線,廣大鄉村尤其是山區還是“真空”地帶。國民黨軍隊幾乎全面撤遲,無力他顧。人民群衆迫切要求對日作戰和收拾那些趁火打劫的散兵、土匪和壓榨百姓的漢奸,建立一個較為安定的抗日的社會秩序。我們共産黨的抗日救國十大綱領和我們八路軍的英勇抗戰行動,模範的群衆紀律,特别是第一二九師出征以來連續取得了陽明堡、七亘村、廣陽等戰鬥的勝利,受到了群衆的擁護,這就使我們具備了大力發展遊擊戰争的條件和時機。
關于第一二九師各部隊的行動方向和任務,他宣布了師軍政委員會的決定:全師化整為零,分散到各地活動,每個團的各個營都抽出一個連,組成工作團或遊擊支隊,到指定地點同中共地方組織、遊擊隊一起工作。
這次會議是第一二九師開辟太行山抗日根據地的一次具有開創意義的重要會議,史稱“石拐會議”。
石拐會議後,劉伯承、張浩率師部移駐遼縣(今左權),跟晉冀豫省委商量了在開展遊擊戰争過程中,軍隊與中共地方組織如何配合和協調行動等問題。随後,全師的主力部隊分别在同蒲路東側、正太路南側和平漢路石家莊至磁縣段以西的地區展開。
在這以前,當第一二九師主力剛到平定的時候,劉伯承就電令師參謀長倪志亮派遣秦基偉、賴際發等率領9個工作隊,每隊5至10人,到正太路南側太谷、壽陽、昔陽、和順等地,同中共當地組織相結合,組織起平定、榆次、太谷、壽陽等多支遊擊隊。l1月初,又派騎兵營挺進贊皇、臨城地區,協同楊秀峰領導的“冀西遊擊隊”(簡稱冀遊),開展冀西地區的遊擊戰争。
11月16日以後,各路部隊紛紛出動。師政治部副主任宋任窮、組織部長王新亭、宣傳部長劉志堅等,率領工作團和步兵分隊,分别到晉東南地區的沁縣、長治、陵川、晉城、武鄉、襄垣、平順、沁源、安澤、屯留等縣開展工作。這一帶屬山西省第三、第五行政區,薄一波任第三行政區主任,另一位共産黨員戎伍勝不久也到第五行政區任主任。這兩個行政區分屬犧盟會沁縣、長治兩個中心區,抗日救亡運動開展普遍,群衆基礎較好。桂幹生、張贻祥率領由教導團30多個幹部組成的遊擊支隊,到平(定)和(順)公路以東、正太路以南、平漢路石家莊至内邱段以西的晉冀地區活動。張賢約、張南生率領由第七七一團、教導團各1個連組成的先遣支隊,到遼縣以南、平漢路邢台至磁縣段以西及漳河以北的冀豫地區活動。趙基梅、塗錫和率領由第七七一團一個步兵連及教導團部分幹部組成的趙塗支隊,到白(圭)晉(城)公路以東、漳河以南、平漢路以西的太(行)南地區活動。11月18日,秦基偉、賴際發率領的幾支遊擊隊與陽泉工人遊擊隊彙合,組成晉冀豫抗日義勇軍第一縱隊(後稱“八路軍獨立支隊”或“秦賴支隊”)。不久,謝家慶、張國傳率領教導團部分幹部組成謝張大隊,到榆社、武鄉、襄垣、黎城地區活動。各遊擊支隊在活動中都與中共當地的工委或特委組織互相合作,密切配合。
除此之外,豫北地區由唐天際率領直屬八路軍總部的晉像邊八路軍遊擊支隊開辟。同蒲路以東、白晉公路以西、曲(沃)高(平)公路以北的太嶽地區,由決死縱隊進行開辟。
劉伯承不僅抓緊遊擊戰争的組織工作,為各工作團和遊擊支隊區分任務,劃定地域,挑選和指定負責人,而且及時進行具體的指導。一天,他把第七六九團副團長汪乃貴找來,說:“聽說你在昔陽西寨搞起了一個黨支部,抓黨的組織和基層政權建設,不錯嘛!看來你還是個粗中有細的人物哩。現在,師裡決定由你去成立一個遊擊支隊,你當支隊司令員,怎麼樣?”
汪乃貴連忙說:“哎呀!師長,這可不成。您是知道的,叫我帶兵打仗還湊合,讓我去拉隊伍擴地盤非砸鍋不可。西寨畢竟隻是個村莊,群衆基礎也好,抓起來并不太難。一個支隊管一大片,黨、政、軍、民,樣樣齊全,我大字不識幾個,記個指示看個文件都成問題,怎麼挑得了這副擔子呢?”
“嗨,一不是叫你去當山大王,二不是前清考秀才”,劉伯承神情嚴肅地說,“是鬧革命,打日本,你是專家嘛!宣傳群衆、武裝群衆,我們的老傳統嘛!沒有文化要抓緊學習,不能老當睜眼瞎,這個我講過不知多少回了。
暫時你不會記筆記,開會時你帶一根繩子來,我說一件事,你用繩子挽一個疙瘩,‘結繩記事’總會吧。現在黨和人民需要你去當司令員,你就堅決去當,還要想辦法當好。怎麼樣?你還有意見嗎?”
“沒有意見了,我服從分配。”汪乃貴回答。
“這才是嘛!你去找李處長,叫他給你一些人,你帶着去發展。”劉伯承口氣變得緩和了。
就這樣,12月12日,直接隸屬于第一二九師的汪乃貴支隊宣告成立。
各工作團、遊擊支隊在中共地方組織的支持下,同犧盟會等結合起來,大力宣傳、發動群衆,組織戰地動員委員會、中華民族解放先鋒隊等各種抗日救亡團體,建立抗日縣區政府,繁殖城鎮工人遊擊隊和鄉村農民遊擊隊,造成了遊擊戰争蓬勃興起的大好局面。太行山區各縣幾乎都建起了遊擊隊。
各支隊的人數,由開始的幾十人至二百人逐步發展到幾百人,乃至千餘人,有的甚至變成戰鬥旅或軍分區的主力。第一二九師的主力兵團,到1938年初,在原有3個團的基礎上,又新建和擴建了補充團、獨立團和騎兵團,總共有了6個團。
1937年12月,劉伯承、張浩派孫繼先、胥光義率領由教導團部分幹部組成的挺進支隊,越過平漢路進到冀南地區,了解社會情況并與中共冀南地方組織取得聯系,準備發動和開展遊擊戰争。
1938年1、2月間,中共晉冀豫省委和第一二九師分别召開活動分子會議和團以上幹部會議,總結了在太行山地區開展遊擊戰争的經驗,并就根據地的武裝、政權、群衆、統一戰線和黨的組織等各項工作進行了讨論,推動了根據地各項工作的全面開展。
到1938年2月,西起同蒲路,北界正太路,東至平漢路,南達黃河北岸的晉冀豫區的遊擊戰争已全面開展。
随着遊擊戰争的展開和抗日遊擊支隊的普遍建立,晉冀豫軍區建設的問題提到第一二九師的日程上來了。
早在1937年10月底,劉伯承就拟定了一個晉冀豫區建立軍區的方案。
他設想把軍區劃分為6個軍分區,地域範圍依次為晉冀、晉中、冀豫、(太)嶽北、晉豫和(太)嶽南。
他認為軍區的職能,一方面要依照自願原則組織自衛隊、遊擊隊,補充兵員,征集資村,安置傷病員,成為積蓄武裝力量的機關;另一方面還要指揮軍區的基于縱隊、支隊、遊擊隊、自衛隊等獨立作戰,或者配合正規軍作戰,又成為使用武力的機關。
由于後來敵情變化和國民黨軍隊南撤以及決死第一縱隊進入太嶽地區,劉伯承對軍區建設方案作了部分調整,決定按第一二九師各遊擊支隊活動的地域和方向,重新劃分軍分區,同時成立軍區。
1938年4月,晉冀豫軍區正式成立,對外稱第一二九師後方司令部,由倪志亮兼任司令員,黃鎮任政治委員。下轄5個軍分區:晉中秦賴支隊編為第一軍分區,晉豫八路軍遊擊支隊為第二軍區,冀豫先遣支隊為第三軍分區,濁漳河流域謝張大隊為第四軍分區,太南趙塗支隊為第五軍分區。至此,晉冀豫軍區的基于武裝已由原來的幾千人發展到2萬人,并且由初期分散的小遊擊隊擴大、提高為遊擊兵團。
11月24日至12月21日,日軍第一○九師團和第六師團一部向晉察冀根據地進行“八路圍攻”,晉察冀軍區司令員聶榮臻指揮根據地軍民展開了反圍攻作戰。根據八路軍總部的統一部署,在第一二○師破襲北同蒲路的同時,劉伯承指揮第七六九團對正太路進行了連續不斷的襲擊,有力地支援了晉察冀根據地的反圍攻作戰。
遭受打擊的日軍第二十師團師團長川岸文三郎,決心對第一二九師實行報複。12月22日,他指揮步騎5000餘人,從正太路各大據點向松塔、昔陽、沾尚、廣陽、闊郊、範村,進行六路圍攻。正面松塔一路約2000人以上,配飛機2架,炮10門,其餘各路,各有500至1000人不等。
前一天,日軍飛機到第七七二團駐地松塔附近進行低空偵察,并派出一支便衣隊到松塔西北的羊頭崖,僞裝警戒疏忽的樣子,有意引誘第七七二團出擊,以便讓主力側擊第七七二團。
劉伯承得到報告,結合對平定、昔陽、榆次、太谷等據點日軍動向的偵察情況,判斷日軍要對第一二九師部隊進行圍攻,決定采取内外線結合的戰術來對付。以第七七二團在松塔一線吸引日軍分進合擊,伺機轉到合圍圈外或一路日軍的側背進行打擊,第七六九團、秦賴支隊和汪支隊在外線積極配合。
給第七七二團、第七六九團、秦賴支隊等的命令發出去後,他拿起電話要通了汪乃貴,先向汪乃貴簡要介紹了敵情和一般部署,然後說:“這次敵人是分進合擊,我們必須集結主力在外線,找機會殲滅它一路,圍攻也就粉碎了。”
“師長,我們支隊的任務呢?”
“你負責對付昔陽出動的敵人。你兵力少,硬頂是不行的,要用正面假打背後真打的辦法。你的正面布置在關帝廟。跟敵人接觸後邊打邊退,吸引敵人前進,主力插到昔陽去狠狠地打它的後方。大姑娘的屁股摸不得,這樣敵人勢必回頭,你再設法打它的伏擊。”
日軍的圍攻開始了,正面一路很快從壽陽進到羊頭崖,以一部沿松塔向第七七二團駐地華泉村正面進攻,主力向華泉村南面迂回。第七七二團以有力一部扼守華泉村東南高地,阻擊日軍的迂回部隊,而以主力進入村西北高地,抗擊日軍。日軍在猛烈炮火的掩護下,一次又一次地發起沖鋒。第七七二團的指戰員們沉着應戰,利用有利地形有效地發揚着火力,陣地前漸漸積滿了敵人蒼黃色的屍體。日軍屢攻不克,隻得收兵。
天空飄起了雪花,彤雲密布,暮色四合。第七七二團團長葉成煥見第一步的阻擊任務已完成,便乘夜暗向馬坊轉移。連翻了9個小山頭,部隊進到了馬坊。但發覺馬坊西邊已到了日軍,于是部隊立即轉向馬坊東面的獨堆。
在獨堆還未住定,忽然諜報又到了:獨堆東面10裡也到了日軍。部隊再次踏上了征途。一氣走了20多裡,到了南軍城,才宿下了營。
第二天,松塔、闊郊、獨堆三路日軍在馬坊會合,向南軍城進犯。第七七二團仍以小部隊據險抗擊,用火力殺傷日軍,主力悄然轉移。入夜,第七七二團召回阻擊小部隊,派一部繞到馬坊以北遊擊,主力移駐北嶺、榆林坪一帶,完全跳出了日軍的合圍圈。
當第七七二團在華泉村打響的時候,由昔陽出和順的一路日軍按計劃趕去合圍。汪乃貴派一部在關帝廟節節抵抗,遲滞日軍。主力卻猛然襲入昔陽,打營房,燒倉庫,鬧了個底翻天。日軍慌忙回頭救援。汪乃貴率部在關帝廟進行伏擊,打得敵人狼狽而逃。第七六九團和秦賴支隊也在沾尚給由平定出動的敵人以重大打擊。
敵人合擊第七七二團撲空,外線又受到連續的打擊,不得不全線撤退。
第一二九師主力部隊結合遊擊隊、自衛隊展開側擊和尾擊,又增加了敵人的損失。各路敵人在凜冽的寒風中踏着積雪垂頭喪氣地撤回據點。26日,壽陽以南的敵人完全撤走,第一二九師反六路圍攻勝利結束。
反六路圍攻的勝利,是劉伯承指揮第一二九師和一部分遊擊隊、自衛隊取得的一次具有重大意義的對日作戰的勝利,它取得了反圍攻的初步經驗,有力地保衛了新生的晉冀豫根據地,使第一二九師開始在太行山區立住了腳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