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媵妾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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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書籍名:《媵妾為後》    作者: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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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聖上接見覺明大師後,  将其封為大梁國師,并賜長明宮與其居住的消息傳出後,京城一片嘩然。
      将一名異國僧人封為國師,  還允其住進皇宮,  大梁從未有過先例。
      但受過覺明大師點化或是恩惠的百姓們,  則是歡天喜地地慶祝起來,  有這樣一位國師,百姓們必将深受恩澤。
      一衆貴女則是既喜且憂,喜的是她們迷戀之人被封為國師,證明她們的眼光極好。憂的是,覺明大師被封為國師後,  第一個任務便是,  将帶來的許多佛經典籍進行翻譯,這便意味着,  短時間之内,  覺明大師不會再公開講法了。
      對貴女們來說,無法再親眼瞻仰覺明大師的聖容,簡直就是生命之痛。
      與貴女們相反,馮堇卻将日夜與覺明大師同處。
      原來,聖上不止命覺明大師翻譯佛經典籍,  還準備挑幾名工匠,将覺明大師翻譯出來的佛經刻在玉闆上,  将覺明大師帶來的佛像畫刻成玉佛像,  以作珍藏。
      不過,  覺明大師在朝上随手指了指成國公腰間戴的玉佩,  言:“此玉佩雕工甚好。”
      成國公腰間的玉佩,  正是出自馮堇之手。
      于是,  聖上下令,封馮堇為正六品司寶,輔佐覺明大師,雕刻佛經與佛像。
      馮堇接到聖旨後,既驚訝又驚喜。
      她正發愁該怎麼立女戶呢,聖旨便來了。
      大梁立女戶的條件很是苛刻,要麼是無夫無子的寡婦,要麼是有固定職役的女官。
      如今得了這樣一道聖旨,馮堇自然欣然應允。
      收拾好行裝,馮堇便立刻進宮,到長明宮當值。
      被宮人帶到長明宮偏殿時,見覺明大師正伏在案前翻譯佛經,他神情專注,旁若無人,似乎眼前的佛經便是他的全世界。
      馮堇跪坐在一旁,沒敢打擾,隻從案邊撿起一張翻譯好的經稿,看了一遍後,正準備動手雕刻,卻聽旁邊傳來一道清冷如玉的聲音。
      “此乃廢稿,馮女官莫急。”
      馮堇驚訝地擡起頭,見覺明大師伸出一根修長如玉的手指,點在她手中的經稿上,道:“這個‘寤’貧僧用錯了,應當用‘牾’。”
      他的聲音如清泉擊石,悅耳動聽,馮堇呆了一瞬,連忙道:“這兩個字時常混用,國師也不算用錯。”
      覺明大師搖了搖頭:“失之毫厘,謬之千裡。”說完,親手整理了一冊文稿遞給她,交由她雕刻。
      “多謝國師。”馮堇心中感歎國師的嚴謹,也打起精神,争取刻玉經時不要刻錯。
      日頭西斜,兩人一個坐在案前撰寫經稿,一個跪坐在玉闆前雕刻玉經,斜陽灑在兩人身上,渡上一層金光,和煦又靜谧。
      不知為何,馮堇心中竟無比的安甯,仿佛覺明大師身上,自有一股讓人心平氣和的力量。
      馮堇手下越刻越快,下刀越來越穩,不知不覺間,殿外天色已暗,而殿中,已有宮人點上了燭燈。
      再看案後,覺明大師不知何時已經盤坐起來,在閉目養神。
      “國師?”馮堇喚了一聲,想要問他要下一冊文稿,卻沒有得到回應。
      難道是睡着了?
      馮堇想了想,悄聲挪動到覺明大師跟前,近距離看着他那張俊美無鑄的臉,卻怎麼看也看不出,這張臉究竟是不是□□。
      她猶豫了下,還是被好奇心驅使,擡手摸向他的臉側。聽說□□邊緣做不到完全平整,可以用手摸出來。
      可就在她的手觸到他的臉時,馮堇一陣天旋地轉,眼前的景象瞬間大變樣。
      她不再是在長明宮的偏殿,而是回到了豫王府玉清院。眼前之人不再是覺明大師,而是滿臉胡髯的豫王,以及,他懷裡抱着的,她?
      這是,她死後的場景?
      “阿堇,你怎麼了,你快睜開眼睛看看我啊……”
      “我錯了,我真的知道錯了,隻要你睜開眼睛看看我,無論你想要什麼我都答應你……”
      “阿堇,你知道嗎?這大半年,我每天每夜都在想你,你可有想我?哪怕一瞬?”
      “阿堇,我這次立了許多軍功,看在這些軍功的份兒上,皇兄也一定會同意讓我改立你為王妃。”
      “阿堇,你知道嗎?我給我們的孩子起了好些名字,你睜開眼睛,我全都寫給你看,你喜歡哪個,就用哪個,好不好?”
      “阿堇,我好恨,好恨我自己,沒有早些跟你說清楚,我是因為愛你,才不肯放你走,不是因為什麼報複,我害怕放你走了,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就像現在這樣……”
      “阿堇,隻要你睜開眼睛,我現在就放你走,無論天涯海角,我都保證,絕不會抓你回來……”
      “阿堇,你如果再不睜開眼睛,我就殺了所有人,所有害你的,所有和你的死有關的,還有所有你關心的,以及你所有的親人朋友,我要他們全都給你陪葬……”
      ……
      馮堇像是一道離體的遊魂,飄浮在一旁,聽着紀煊說了半宿的心裡話,看着他痛苦嚎哭了半宿,又枯坐了半宿,直到天明時分,他一頭黑發已經全然變白。
      一夜白頭的他,終于放下她僵硬的身體,走出了玉清院。
      而她不能離體太遠,又懼陽光,隻能留在玉清院。
      待到傍晚他回來時,滿身濃重的血腥氣,不知殺了多少人。難道,他真的如他所說,殺了所有人?
      他重新抱起她的身體,嗓音沙啞道:“阿堇,她們都該死,是她們聯手害死了你,她們沒有一個是無辜的,我已經把她們全都殺了,給你報了仇。還有後院,我也一把火全都燒了。不過,你放心,我沒有殺你的親人朋友,因為那樣,就算到了地底下,你也會怪我的,對不對?”
      “阿堇,我知道你怕黑。不過這次你别怕,黃泉路遠,我陪你一起去……”
      緊接着,她看到下人擡來一具金絲楠木,他給她和他自己都換上紅色婚服,然後抱着她躺進了棺木,又命人從外面把棺木釘死。
      他這是要把自己給活埋?她大驚。
      果染,下人們把棺木擡到深山裡,挖了個大坑,埋了起來,又豎上一塊墓碑。
      墓碑上是豫王的字迹,寫着紀九幽與妻馮堇之墓。
      “不要!”她瘋狂地阻攔,卻觸碰不到任何人,也沒有人能聽到她的聲音,她隻能眼睜睜地看着紀煊活生生地便埋在地下的棺材裡,一點一點流失生命。
      她曾聽人說過,有人被活埋後,因空氣耗盡窒息而死,死狀極為凄慘,死前,會因為求生的本能瘋狂地抓撓棺材闆,抓得手破血流也不在乎。
      可紀煊沒有這樣,他抱着她的屍體,始終安詳的閉着眼睛,嘴角微微翹起,仿佛能這樣抱着她死去,他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她不想讓他死,于是瘋狂地找人求救,偏偏,沒有一個人能聽到她的求救。
      直到第七天,前世的覺明大師路過,聽到了她的求救,跟着她來到了墳墓前,挖開了墳墓,可那時,一切都已經晚了。
      紀煊和她一樣,永遠地閉上了眼睛。
      “好大的煞氣!”覺明大師驚歎,連着念了幾遍佛經都無法度化。
      他閉上眼睛,掐指一算,頓時臉色大變,仔細推敲了一番,才道:“世事錯亂,唯重來一世,方可撥亂反正。”
      接着,覺明大師問她:“能救他之人,隻有你,你可願救他?”
      她點了點頭。
      “那便忘掉不該記得的事。”覺明大師一指點在了她的額頭,她的意識徹底消散。
      意識重聚,馮堇重新置身于長明宮,眼前人也從前世的覺明大師變成了今生的假覺明大師。
      她腦中回想起前世覺明大師的話,為何要救紀煊,就得忘掉她死後的那段記憶?難道要救紀煊,就得遠離他,不再與他産生關聯?那為何她一摸到假覺明的連,就又記起了這段記憶?還有,世事錯亂是什麼意思?怎麼才算撥亂反正?
      回想到前世她死後紀煊的種種瘋狂之舉,回想到他抱着她的身體一夜白頭說的那許多心裡話,回想到他在棺材裡那安詳的笑容,馮堇不知不覺地,落下淚來。
      這時,柔軟的指腹貼到她臉上,幫她拭去一滴眼淚。
      馮堇擡眼,原來覺明大師不知何時睜開了眼睛,正認真地看着她,碧藍的眸中映着她的倒影。
      “施主看到了什麼?”他問。
      “我,我看到了前世。”馮堇含淚說,又問:“國師,您相信這世上有前世今生嗎?”
      “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即見如來。”他道。
      馮堇似有所悟,把一切都當成虛妄,不去執着,許多心結自然迎刃而解。
      殿外,紀煊趕過來時,正好看到兩人互撫臉頰這一幕。那一瞬間,他如遭雷擊,渾身痛到麻木,他捏了捏拳,想要沖進去把他們分開,想要狠狠揍上覺明一頓。
      可然後呢?他還能做什麼?難道要再以死相逼一次?
      凡事可一不可二,再來一次,他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何況,若非他向皇兄提議翻譯佛經的事,皇兄就不會提前接見覺明封其為國師,覺明就不會指着成國公腰間的玉佩誇贊,皇兄也不會封阿堇做女官入宮輔佐侍奉國師,也就不會發生眼前這一幕。
      說來說去,是他自己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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