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豫王紀煊,乃是先帝第九子,也是太後和先帝唯一的嫡子,雖和當今聖上同父異母,但當今聖上生母早逝,少時就被養在了太後膝下,因而聖上對這位九弟很是恩寵。
聽聞這位豫王殿下不學無術,風流薄情,窮奢極欲,脾氣暴戾,甚至嗜殺成性,豫王府時不時就會有歌姬被橫着擡出來。
好在他有一個優點,那就是相好衆多。即便馮堇冒名頂替,大概也不會被人懷疑。
馮堇眼看着就要被拖曳到走廊深處,她一咬牙,大聲喊道:“你們不能抓我,我可是豫王殿下的人!”
走在前頭的陳槐聞言回過頭來,打量了她兩眼,嘿嘿笑道:“就你?豫王殿下能看得上你?”
就他所知道的,豫王殿下可是隻喜歡妖娆妩媚的女人,絕不會喜歡這種還沒完全長開的小丫頭。
馮堇沒想到陳槐居然不相信,她雖然不算多麼美貌,可豫王那麼多相好,難道個個都比她漂亮?
事已至此,馮堇不好改口,隻冷哼道:“我生是豫王殿下的人,死是豫王殿下的鬼!今日你若敢強迫我,我便一頭撞死在這兒,你就等着豫王殿下替我報仇吧!”
陳槐見她說得這麼理直氣壯,一時也有些不太确定了,難道豫王殿下最近改了口味,喜歡上這種稚嫩小娘子了?
這時,右側包廂的門被人從内打開,馮堇聽到聲音往右看了一眼,就見一名身形颀長的年輕男子緩步走了出來。
當看到男子那張昳麗無雙的臉時,她不禁呆了一呆,今日之前,她從不知道男子的相貌也可以用昳麗二字來形容,别說她從小到大所見過的男子了,就連女子,也沒有能與眼前這位男子比美的。
他穿着一身绛紫廣袖長袍,腰間隻簡單束了一條綴玉腰帶,勾勒出挺拔的身形。绛紫色本有些暗沉,穿在這名男子身上,卻顯得貴氣十足,仿似神君降世。
這樣一個男子,理應不染塵埃超凡脫俗,怎會出現在妓館這種腌臜地兒?
馮堇正疑惑着,就見男子用那雙生而多情的漂亮桃花眼盯着她,似笑非笑道:“生是本王的人,死是本王的鬼?”
果然聲音也是極好聽的,馮堇心想。過了一瞬才反應過來,他剛才說什麼?本王?難道他就是……
馮堇震驚地看着他,簡直不敢相信,傳聞中脾氣暴戾嗜殺成性的京城第一纨绔怎麼會是他?那樣一個惡名遠揚的人怎麼會長了這樣一副好相貌?
“怎麼,本王都站在你面前了,你都認不出來?”男子戲谑道。
馮堇這才确認了眼前她驚為天人的男子就是傳聞中的豫王。
難怪去年五姐偶然見了豫王一面後,就害了一場相思病,連宣平侯府的那位世子表哥都看不上了。
後來許是認清了以她的身份沒有嫁進豫王府的可能,才重新将心思放在那位世子表哥身上。
想到自己剛才随口扯的謊話都被豫王聽到了,馮堇臉皮就有些發熱。這世上還有什麼比拉人當幌子卻被正主當面揭穿來得更尴尬?
“好啊,原來你是騙老子的!”一旁陳槐惱羞成怒,又沖豫王拱了拱手道:“豫王殿下,這小妮子膽敢冒充您的女人,簡直是膽大包天!您放心,我這就好好收拾她一頓,給您一個交代!”說罷便要讓侍衛将人帶走。
馮堇見情況危急,一時來不及顧忌别的,隻猛地從侍衛手中掙脫開來,掙紮中頭上的木簪不小心被碰掉了,長發一下子散落開來。
她卻顧不上這些,隻撲通一聲跪到豫王面前,抓住他的衣擺訴衷心道:“豫王殿下,民女傾慕您已久,日夜思念着殿下您,食不知味,夜不能寐,今日來此就是為了來見您,求王爺憐愛!”
然而,過了好一會兒,都沒得到任何回應,馮堇緩緩擡起頭往上看了一眼,隻見被她抓住衣擺的豫王殿下正神色莫測地看着她,似乎并沒有要‘憐愛’她的意思。
難道他并不相信她的話?
馮堇咬了咬唇,既然他沒有一腳将她踢開,就說明還有戲,她得讓他相信她是真的傾慕于他。
她不知道女子看傾慕男子時會是什麼眼神,但她想來,應該和庵堂裡那些香客向菩薩祈福時的眼神差不多,畢竟香客們向菩薩祈福時的眼神一定是最真誠的!
馮堇回憶了下,模仿起香客們向菩薩祈福時的真誠眼神,‘深情’地望着豫王殿下,祈求他能‘憐愛’她。
許是她的真誠打動了他,他抽出衣擺轉身走回包廂,臨走前丢下了一句‘進來吧’。
簡單的三個字,卻是馮堇的救命良藥,她如同大赦一般松了口氣,連忙拾起掉落的木簪,起身跟着走進了包廂。
馮堇剛走進包廂,身後的包廂門就被關上了,見豫王已經坐在了靠窗的曲足案後,左右各有一名美豔女子斟酒相伴,房中還有一名女子撫着琴,數名女子跳着豔舞。
看到這滿室香豔,馮堇心裡一下子緊張起來,站在原地踟蹰不前。
“不是說傾慕本王麼?還不過來伺候?”豫王一手撐在案上,一手轉着酒杯,懶洋洋地催促了句。
馮堇咬了咬唇,隻好緩步走上前去,正猶豫着要坐到哪兒,卻見豫王放下酒杯擺了擺手,他身邊的兩名妓子便都起身離去,連房中彈琴跳舞的幾名妓子也都跟着出去了。
“坐這兒來。”豫王指了指他左側的空座。
房中隻剩她和豫王兩人,馮堇心裡愈加不安,卻也隻能硬着頭皮繞過曲足案跪坐到豫王左側的蒲團上,隻盡量保持了些距離。
誰知豫王似是不滿,竟直接伸手攬住她的腰,往他懷裡一帶,馮堇猝不及防撲進他的懷裡,微一仰頭,就看到他那張昳麗無雙的俊臉放大在她眼前。
細一看,他那雙瑰麗的桃花眼眼尾先是自然下垂又微微上挑,許是喝了酒,眼尾沾了一抹紅,竟隐隐透出一絲妖冶來。
馮堇仿佛被攝住心跳,險些忘了呼吸,手中攥着的木簪一不留神掉到了地上,發出一點聲響。
她這才回過神來,隻覺臉頰燙得厲害,忙要伸手去撿,卻見豫王先她一步撿起了那支木簪。
所幸豫王撿起木簪後松開了她,馮堇連忙坐直了。
見豫王打量了下木簪,又從袖中取出一塊幹淨帕子将木簪擦了擦,邊擦邊問:“你是哪家的姑娘?”
“家父姓馮,現任戶部員外郎。”馮堇不敢相瞞,堂堂豫王殿下想要查她是誰家的姑娘,簡直輕而易舉。
“哦?原來是馮大人家的千金,你是何時起傾慕的本王?”豫王漫不經心地問。
馮堇此前見都沒見過豫王,又談何傾慕?但謊話已然說出口,不得不編一個更大的謊言出來。
“去年十月在宣平侯府,民女有緣遠遠看了殿下一眼,自那時起,便心生傾慕了。”馮堇說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借了五姐的經曆一用,五姐就是去年十月在宣平侯府偶然見了豫王一面,才害了一場相思病。
馮堇說完,見豫王皺了皺眉,似是略回憶了下,又松開眉頭,拿着擦幹淨的木簪隔空在她頭上比了比,像是在琢磨這木簪插在她頭上哪邊更好看。
“不知姑娘在馮家排行第幾?”豫王随口問。
雖然豫王連着幾句問話都看似随意,但馮堇有一種直覺,若她說錯一句話,他手中那根木簪就不是插在她頭上,而是插在她脖子上了,于是她心驚膽戰地回答道:“民女馮五娘。”
對不住了五姐,性命攸關,隻能繼續借你的名頭一用了。畢竟,馮家的小姐裡,隻有馮五娘能去宣平侯府做客。
豫王唇間溢出一絲笑,擡手幫她捋了捋額前碎發,又稍稍側身,動作十分輕柔地幫她挽起一個發髻,最後才将那根木簪插在她的發髻上。
這期間,馮堇悄悄擡眼看向他近在咫尺的俊容,見他一派專注,面上并無一絲戾氣,隻那雙漂亮到妖冶的桃花眼自帶風流,馮堇隻多看兩眼便覺心旌搖蕩。
她忙默念了幾遍‘色即是空、空即是色’,才稍稍壓下心裡的旖思。
隻是,他為何要親手幫她挽發髻插木簪?是一時興起,還是幫他那些相好挽發髻挽慣了?
想到豫王的衆多相好,馮堇心頭最後那點旖思也散了,她忙将腰間綴着的地藏菩薩玉佩取下來,雙手捧到他跟前,微紅臉道:“這枚玉佩是民女親手所刻,還放在佛龛前供奉了十天十夜,願殿下身體安康,椿庭長青。”
豫王接過玉佩看了看,有些意外:“這是你親手所刻?”
“民女自幼信佛,平素喜歡刻些佛像小物件。”馮堇佯作害羞道。
豫王聞言冷笑一聲,随手将那玉佩扔到案上,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擡起,看着她的眼睛冷聲質問:“難道你不知道,本王從不信佛,也不喜信佛的女子?”
馮堇瞪大眼睛,吓得‘結巴’起來:“民、民女并不知曉,請、請殿下恕罪!”
豫王本是面帶微怒,卻又突然展顔一笑,還俯首湊到她脖間嗅了一嗅。
男子獨特的氣息噴在她脖間,癢癢的,馮堇禁不住顫了一顫,不是說豫王從不幸信佛的女子嗎?
她送他菩薩玉佩,故意告訴他她信佛,就是想讓他厭惡她放她走,他怎麼反而……
作者有話說:
豫王,京城第一男菩薩(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