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遲來的忏悔
喬勝目送着侍衛一行人走遠,直到徹底看不見他們的身影,這才擦了擦額頭的冷汗,迅速關上外間的房門,進入室内看着何士誠,焦急道:“怎麼樣了?”
何士誠正努力鉗制着因為疼痛而奮力掙紮着的風枭,無暇他顧。聽到問話也隻是抽空暼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卻又因為風枭的掙紮趕緊回神,集中注意力,使出渾身解數壓制風枭。
曲冬淩手持裝有特殊藥物的瓷瓶,不顧風枭的痛苦躲避,始終緊緊地貼在他的鼻端。
此時,那在風枭面部皮膚下扭曲蠕動的東西已經爬到了他的眉心。
風枭隻覺得眉間一陣劇痛,疼的他恨不得刮骨療毒。
他極力地掙紮,何士誠險些攔不住他。幸虧曲冬淩早有準備,今天白天給喬勝的藥裡還含有一定劑量的軟筋散,否則以風枭的身手,何士誠不一定能壓得住他。
喬勝隻看了一會兒就忍不住悄悄退了出去,蹑手蹑腳關上房門。重新站在門外望風。
他雖沒有經曆過那樣的痛苦,但是看着一向強勢鐵血的少主滿頭大汗、奮力掙紮的模樣,不難想象這解蠱過程該有多疼。
疼到一貫氣勢淩人的少主都形容狼狽,支撐不住。
背後之人實在該死!
這一夜無比煎熬,無比漫長。
天光破曉時,喬勝打了一個激靈,揉揉困頓的臉,撫平被水汽浸潤的微微有些濕的冰涼的衣物,繼續直挺挺地站着,目光如炬地觀察着四周。
身後傳來聲響,他正要回頭去看,肩膀上突然出現一隻手。
何士誠拍了拍他的肩膀,真誠道:“做得很好。謝謝你,喬勝。”
喬勝扯開嘴,正要笑着說“不用客氣”,卻在看見他身後之人時驚地睜大了雙眼,呆愣幾秒後才反應過來,連忙躬下身道:
“少主!”
風枭臉色蒼白,眉宇間卻不似先前暴虐,他像是沒看見喬勝,越過他急匆匆地出了門。
曲冬淩落在最後面,臉色疲憊,神态卻很放松。
他走到何士誠身側,擡眼看着他,道:“别忘了你答應我的事。”
何士誠看着他,點了點頭:“當然。我一向說話算話。”
喬勝不知道這二人在打什麼啞謎,他看着曲冬淩,試探性地道:“少主,他……”
曲冬淩含笑點頭:“已經解了。”
“太好了。太好了!”喬勝一臉恍惚地喃喃自語,說到後半句時已然紅了眼眶。
“真是太好了!這下,少夫人總算能回來了,少主也不用再被那個可惡的女人利用了。他們一家三口終于能團聚了!”
喬勝一口氣說了許多,隻覺得往前壓在心頭的大石頭今天全被挪開了,一時間暢快無比。
何士誠帶着曲冬淩回了客棧,這次,他們仍然沒有走正門。
不是不想走,而是那迷情蠱雄蠱剛被逼出風枭的身體,他就推開他們急匆匆出門了。根本沒來得及交代什麼。
所有人都以為花羽終于苦盡甘來了。待風枭接回他們母子二人,他們便能和和美美,再無分離。
然而,何士誠他們怎麼也沒有料到,那日風枭恢複清醒後快速召集人馬,急匆匆地出門,竟然是為了去尋找花羽!
可是,花羽不是早就被他的人帶回來了嗎?隻是藏在哪裡,他們并不知道。
如今怎麼還要再去找呢?
恢複清醒的風枭自然不會再懷疑或者責怪何士誠。那日他剛剛清醒沖出房門,隻是一時之間受到的沖擊太大。如今冷靜下來,他便親自來請何士誠。
何士誠帶着何遊,重新回到少主府。
至于曲冬淩,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是收拾行囊潇灑走人。
此行收獲不菲,一隻迷情蠱雄蠱,足夠他研究好久了。
何遊年紀尚幼,心思卻非常缜密。
通過何士誠告訴他的零星片段,結合風枭和何士誠之間的對話,已經足夠他猜出來,他們之所以正在瘋狂尋找少夫人花羽和小少主,恐怕就是因為中了迷情蠱的風枭對他們母子二人做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情。
他不禁對素未謀面的少主夫人和小少主産生了深深的同情。
隻是不知道,這個看起來剛毅強勢的男人,能否接受讓人恐懼的現實。
風枭幾乎出動了隐域全部人馬,經過五天四夜的搜尋,終于在五年前風枭囚禁花羽的那個偏僻農莊的西北側,找到了奄奄一息的花羽。
看着侍衛帶來的這個蓬頭垢面、瘦骨嶙峋的女人,風枭顫抖着手接過她,隻覺得手裡的身體輕的像一片羽毛,仿佛一陣風吹過就會飄散。
他簡直難以相信從前那個明媚地如同嬌花照水的女子會變成如今這個模樣。
她曾經那麼愛美,愛幹淨,潔白的衣袂隻要沾染上一點污漬就會棄之不用,每日沐浴搽臉的香膏從來不斷,身上總是帶着令他着迷的淡淡幽香。
如今,卻是頭發散亂、一身污漬。泥污和塵土幾乎覆蓋了她整個身體,身上的衣服不知多久沒清洗過,與其說是衣服,倒不如說是兩片破爛抹布,皺皺巴巴、破破爛爛,勉強遮蔽身體而已。
曾經烏黑的秀發如今沾滿灰塵,結成一绺一绺的硬塊,像是他們的感情,糾結成一團,無論如何也理不順,想要分開卻又隻能扯斷,兩敗俱傷。
風枭小心翼翼地抱着她,怕抱得緊了她會疼,又怕抱得松了她會被風吹走。這個往日強勢冷硬如同煞神的男人,如今卻像是做錯了事的孩子,抱着她不敢動,眼裡卻是一臉茫然。
“羽兒?”
他的嗓音嘶啞,艱難的語調背後是含混一團的情緒。他像是不确定,又像是怕驚醒她,又輕輕地喚了聲:
“羽兒?……真的,是你嗎?”
他閉了閉眼,兩行熱淚滾下。
這個鋼鐵一樣仿佛永遠也打不倒的男人,終究哭得淚流滿面。
然而,他想要忏悔的人,卻再也聽不到了。
“小少主呢?”何士誠焦急地詢問每一次回來禀報消息的人,得到的卻始終是失望。
他看着兀自抱着花羽痛苦落淚的風枭,破天荒地吼了他:
“少主,少夫人還有救!”
見風枭終于擡眼看他,他恨鐵不成鋼地繼續道:
“小少主呢?少主,你把他弄到哪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