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一生落魄的大明才子
一幅畫作以三十六億之巨拍出,然而畫家本人卻貧困交加,最終離世。他十六歲即獲府試第一,卻終生未能入世。生前遭世人白眼,死後卻備受追捧。可知那位寫出“行也思君,坐也思君”這至深情句的大明才子,其一生是何等的落魄悲苦。嘉靖二年的一個寒冬,放浪半生的唐子衛在孤寂落寞中結束了自己的一生。那一年,他五十四歲。離世前,他回顧自己大喜大悲的一生,揮筆寫下這首《林中詩》:生在陽間有散場,死歸地府又何妨。陽間地府俱相似,隻當漂流在異鄉。
明成化六年,于蘇州橋裡間的春日暖陽中,酒肆老闆唐廣德喜得一子。因其生于庚寅年,且為家中長子,父母遂為其取名唐寅,字伯虎。
且說唐家祖上,也曾是一方權貴,位極人臣。怎奈家道中落,如今竟淪落至農工商之底層。故而,唐廣德将光複門楣之希望,盡皆寄托于唐寅身上。而唐寅亦不負父望,十六歲時,一舉奪得鄉試魁首。亦在此間,唐寅以其出衆才華,結識了他此生最為重要的幾位友人。彼時,吳中四才子之名,無人不知,幾人皆是意氣風發,潇灑不羁。
十九歲時,唐寅娶妻徐氏,少年夫妻,情深意笃。未幾,二人便喜得麟兒。聲名、家庭、摯友、才情,如此人生,豈不得意盡歡,潇灑快活?
據悉,他曾與好友張玲、祝枝山一同扮作乞丐,于雨中縱情高歌。獲賞後便去買酒痛飲,且戲谑調侃,此等快樂,太白亦無法體會。如此行徑,可謂嚣張至極。然而,許是滿天神佛皆忙于替人請願,無暇他顧。實難容忍他一介凡夫俗子竟如此快意。于是,唐寅一生的濃墨重彩,在 24 歲這年戛然而止。先是父親因病離世,緊接着便是母親。未及他收拾心情,從悲傷中回轉,妻子兒子竟也在一夕之間離他而去。這還未完,在連續操辦完家人的喪事後,唐寅又突然收到妹妹在婆家自殺的噩耗。接連不斷的打擊,令曾經那個恃才傲物、春風得意的唐伯虎,從此一去不複返。
時年 26 歲,正值盛年,卻已早生華發,盡顯頹唐之态。幸得好友祝枝山在側,寬慰勸導,唐寅方才重新振作,繼續潛心讀書,備戰科考。四年後,于應天府鄉試中,唐寅一舉奪魁,東山再起,成為了大名鼎鼎的唐解元。往日裡的書狂肆意,重又回到他的身上,流連歡暢,縱情享樂。好友文征明寫信規勸,卻隻換來唐寅一句:“我生來便是如此,你若是看不順眼,那就絕交吧。”其言辭尖刻嚣張,直氣得人想将他痛打一頓。次年,唐寅赴京應試,本是信心滿滿,欲來個三元及第,豈料受徐經科長舞弊案牽連,一條莫須有的罪名,生生改寫了幾人的命運。徐經本人餘生都未能走出這場科考案的陰影,在郁郁憤怒中客死京師,年僅 35 歲。
而唐寅因該案被貶為小吏,終生不得入仕。心高氣傲的唐寅又怎會甘願去做一個默默無聞的小卒?故而堅決拒絕就職。難以想象唐寅是如何鼓起勇氣回到故鄉的。看着他高樓起,看着他宴賓客,看着他樓塌了。昔日圍繞在他身旁的知己好友,轉瞬間便視他如卑賤蝼蟻。而最先離他而去的,竟然是他再婚的妻子。失落消沉的唐寅,索性給自己進行了一場自我放逐的流浪。于山水之間,讓自己的心靈得到淨化與釋放。三年後歸來,弟弟提出要與不務正業的他分家。離婚且無産業的唐寅,從此隻能靠賣畫維持生計。然而,朝廷或許失去了一位才華橫溢的唐子衛,但是市井之中卻從此多了一個鳳凰涅盤的唐伯虎。他依靠賣畫積攢的錢财以及朋友們的援助。
于蘇州城北廣植桃樹,漸次建起桃花庵、夢墨亭,自号桃花庵主。其時常邀祝枝山、文征明等摯友至此飲酒賦詩。雖身邊無秋香相伴,然紅顔知己九娘之現,仍令其重燃生活之希望,其人生似亦複歸正途。故當甯王發帖廣納天下名士時,唐伯虎深思熟慮後,決意前往。然直至入王府之門,唐伯虎方察甯王竟欲起兵謀反。為不緻驚動甯王,全須全尾地平安離去,無奈之下,唐伯虎隻得佯狂裝傻,乃至不惜裸奔作戲。信以為真的甯王,不得已,唯有将唐伯虎放回。然不明就裡的百姓,卻再度鄙夷這位昔日之風流才子,極盡言語之刻薄。
“可他人笑我太瘋癫, 我卻笑他人看不穿 。”他曾堅信萬裡江山比下生, 即便晚年生活窮困難以為繼 ,他也不曾停止創作, 命運與他磨難挫折, 可也正是因此, 世間才有了獨一無二的唐伯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