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講 追尋紅學(上)(5)
乾隆十九年有一個甲戌本,乾隆二十四年有一個己卯本,乾隆二十五年有一個庚辰本,後來在一個蒙古王府發現了一個抄本,又在——原來是蘇聯——現在是俄羅斯,原來叫列甯格勒,現在那個地方叫聖彼得堡,在那個圖書館裡面又發現了一個古本,是當年俄國的傳教士帶回俄羅斯去的一個古本。當然,後來又發現了一些晚清時候或者民國初年石印的版本,比如有個人叫戚蓼生,他寫序的一個本子叫戚蓼生序本,簡稱叫戚序本;一個叫舒元炜的人寫序言的叫舒序本;一個叫夢覺主人的人寫序的叫夢覺本等等。還有一些版本,我不細說。總歸就是說,一進入這個領域就覺得非常有意思,就知道一部書的流傳它有它的故事,曹雪芹說“十年辛苦不尋常”,鬧半天真不尋常,尋常不尋常啊?他寫出來,再抄出來,再流傳,困難重重。現在的這個古本《紅樓夢》好多也是不完整的,最完整的或者接近完整的像庚辰本,它有兩回也是後面補進去的,一個是六十四回,一個是六十七回。細心讀《紅樓夢》你會發現,這兩回的文筆在前八十回裡邊跟其他回比——咱們現在讨論都不包括後四十回,跟前八十回其他回比的話——這兩回不太相稱,好像是另外一個人寫的,所以有人認為它不是曹雪芹的手筆,或者曹雪芹有一個沒有完成的稿子,别人把他描補完的。書有書的命運,人有人的命運,研究《紅樓夢》的版本,我們的心得不僅在版本本身,我們可以了解中國的古典文明的發展是怎樣一種艱難曲折的過程,一本書如何成為了我們那麼熱愛的一本著作,家喻戶曉的東西。
還有一種意見認為,《紅樓夢》研究重點應該放在它的思想性、藝術性的分析上,你不要老是去搞什麼曹學,搞什麼脂學,搞什麼版本學啊,搞什麼探佚學啊,現在不是有現成的《紅樓夢》的通行本嘛,你分析它的思想性、藝術性,它怎麼反封建,它怎麼歌頌純潔的愛情啦,這種意見也是很好的,這些也确實值得研究。但是我建議,你最好還是不要把高鹗的四十回跟曹雪芹的原作混在一起研究,你研究可以分開研究。當然這個誰能強迫誰啊,各有各的看法嘛,是不是啊?也有人認為,紅學它是一個很特殊的學問,它是因為《紅樓夢》特殊性而決定的,所以紅學的研究應該不包括對它的思想性、藝術性的研究;因為那個是所有的書都需要那麼研究的,三國、水浒、西遊都值得那麼研究,對不對啊,但是沒聽人說三學、水學或者西學;也有人寫很多的論文,它也構成專門的學問,但是它沒有約定俗成的、大家都接受的一個符碼,像紅學這麼鮮明的符碼它沒有,這就說明《紅樓夢》它有特殊性。這些不同見解我都提供給大家參考。我個人覺得紅學的分支可以包括對它的思想性、藝術性的研究,而且這應該是一個很大的分支,專門研究它的認識價值和審美價值。
還有人物論。有的研究者專門就《紅樓夢》裡的人物做專門的研究論述,對其中一個人物,比如王熙鳳,鳳姐,就寫出厚厚的一本專著,這也是紅學的一個分支。
還有很多小分支,而且就它本身而言也不一定小,有人就一輩子專門研究《紅樓夢》裡面的詩詞歌賦,因為《紅樓夢》本身它也是一個詩詞歌賦集大成的作品啊,它裡面還有《芙蓉诔》,還有诔文呢,還有很古奧的古文呢,都是和他叙述語言的文本不一樣的,都值得研究,研究《紅樓夢》的詩詞歌賦也是紅學的一個分支。
還有人研究大觀園,大觀園既是這個作者所營造的藝術想像的空間,又是對中國園林有着集中描寫的一大篇文字,是不是?所以大觀園學很熱了,其中包括大觀園的象征意義,大觀園本身有沒有原型,有沒有園林原型,或者是幾個原型的合并,大觀園裡面的園林布置,中國古典建築的審美價值怎麼體現出來的,等等,大觀園也構成一門學問。
紅樓飲食飲馔也構成學問啊,有人說,這個學問太俗了吧?你看,這麼高雅的一個學問,結果就變成一種商業行為,到街上看什麼紅樓菜館啊,吃什麼紅樓菜系啊。但是正好那天跟我說那個話的那個人就跟我一塊兒吃紅樓菜,我就笑他了,我說你這種人真是,自己又吃着這菜,又說不是學問,我說你這個就屬于什麼呢,自以為是。我認為“世法平等”,這是賈寶玉在《紅樓夢》裡面說的一句話,“世法平等”就是說這世界上人人都應該是平等的,持有各種不同見解的人士,人格都平等,你可以去研究那個比如說很高深的東西、很雅的東西,也有人從俗的角度研究,他也可以研究《紅樓夢》的飲馔,其實那也非常有意義,是不是啊?可以了解我們的上幾輩人他們是怎麼吃東西的,怎麼喝東西的,貴族和平民之間有什麼區别,有什麼講究,這不可輕視,不好那麼譏笑人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