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3年8月18日 星期三
親愛的凱蒂:本篇标題為“集體工作日:削土豆”。
一人拿報紙,一人拿刀子(當然把最好用的留給他自己),第三個人拿土豆,第四個人打一盆水。
杜塞爾先生最先動手,他的土豆皮不一定總能削得好,削削停停,左看看右瞧瞧。大家都在按他的樣子幹活嗎?不行!“安妮,看這。我是這樣拿刀子的,要從頂上往下削!不,不是那樣,是這樣!”
“我覺得這樣削更好,杜塞爾先生。”我很和氣地說。
“但我這才是最好的,你想學都學不來。一般我是不随便教人的,你自己琢磨去吧。”我們繼續削。我偷偷地朝身邊看了一眼。他再次若有所思地搖了搖頭(我想是因為我吧),但沒做聲。
我接着削。現在我朝另一頭看,爸爸坐在那兒。對他來說削土豆可不是件雜活,而是一項極講究的工作。他看書的時候倒還允許自己開開小差,但要他忙活起土豆、豆子或其他蔬菜,那可什麼也别想分散他的注意力。你看他那張“土豆臉”,遞過來的削好的土豆絕對無可挑剔,隻要他做出那樣的臉就準沒錯。
我又接着幹我的活,然後又把頭擡起一會兒,我已經知道是怎麼回事了。凡·達恩太太正想着辦法吸引杜塞爾的注意力。她先朝他的方向看見杜塞爾一副什麼都沒留意的樣子。接着她眨了一下眼,杜塞爾仍舊無動于衷。再然後她笑了,杜塞爾也不擡頭。然後媽媽也笑了,杜塞爾還是不理會。凡·達恩太太一無所獲,隻好想想别的辦法。片刻過後:“布迪,快把圍裙穿上!你的西服上沾了那麼多髒東西還不是要等我明天來給你弄!”
“我沒有弄髒啊!”
又是片刻的沉默。
“布迪,你幹嗎不坐着?”
“我站着舒服,我喜歡站着!”稍停片刻,“布迪,看哪,看你弄得亂七八糟!”
“好,媽媽,我正小心着哩。”
凡·達恩太太又在想另一個話頭了:“唉,我說,布迪,現在怎麼沒有英國人的空襲了?”
“因為天氣不好,柯麗。”
“可昨天天氣很好呀,他們也沒飛。”
“咱們還是别扯了。”
“怎麼了,幹嗎别扯了,人家不能說說自己的看法嗎?”
“不能。”
“怎麼不能?”
“安靜吧,我的老媽媽。”
“弗蘭克先生總是搭他妻子的,不是嗎?”
凡·達恩先生隻好跟自己較了半天勁,這可是他的軟肋,是他招架不住的,而凡·達恩太太又張嘴了:“攻擊好像再也不會回來了!”
凡·達恩先生臉都白了。凡·達恩太太見此自己的臉也紅了,但還是接着說:“英國人真是廢物!”炸彈爆炸了!
“你現在馬上給我閉嘴!”
媽媽再也忍不住了,哈哈大笑起來。我直愣愣地盯着正前方。
這樣的事情幾乎每天都會發生,除非他們剛剛有過一場激烈的争吵,因為如果那樣的話他們的嘴巴都會閉得緊緊的。
我得到閣樓上去拿些土豆下來。彼得正在那兒忙着給貓逮虱子。他一擡頭,噗!貓趁機竄進了敞開的窗戶外面的下水管。彼得罵罵咧咧的。我笑完走了。
你的,安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