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沿着人行道奔跑着。一分鐘後,我才意識到自己的腳在動,不覺十分驚奇,我不明白我怎麼會跑起來的,但是我仍沒有停下來。
其餘三個人都大吃一驚,一開始簡直是不知所措了。然後彼得才吼道:“瑪麗安!真見鬼,你這是往哪兒跑呀?”
我聽得出他怒氣沖沖的聲音,這一過失是不可原諒的,因為這是當着别人的面。我沒有回答,隻是邊跑邊掉頭往後看。彼得和倫也跟在我後面跑了起來。接着他們停止了追趕,我聽見彼得說:“我去把車開到前面去截她,你跟在她後面,别讓她跑到主幹道上去。”聽到這話我很有些失望,我心中一定是希望彼得在後面追我,而現在吃力地在後面奔跑的卻是倫。我掉頭向前,恰好一個老頭慢吞吞地從一家飯店裡走出來,我險些同他撞個滿懷。我又回頭望去。方才恩斯麗猶豫了一下,不知道究竟是跟哪個走好,這會兒隻見她快步朝彼得走的方向趕去,那個紅白相間的人影晃動着繞過了街角。
我已經是上氣不接下氣的了,但我已領先了一大截,因此腳步放慢一點也就不礙事了。我把一路上經過的每根燈柱都看成是個路标,眼看一個又一個的燈柱被我甩在身後,這似乎給了我一種成就感。由于此時正是酒吧打烊的時刻,路上人還不少,我經過他們身邊時朝他們咧咧嘴,有時還揮揮手,看到他們滿面驚詫的樣子,我忍不住要笑出聲來。快步飛奔使我興奮極了,這就像小孩玩捉人遊戲一般。倫在後面時不時地叫嚷:“喂,瑪麗安,快别跑了?”
接着彼得的汽車拐過我前方的街角駛到了大街上,他一定是繞過這個街區轉過來的。我想,沒關系,他沒法攔住我,他得駛到路對面那個車道去才行。
汽車沿着路的另一邊朝我駛來,但車流中間有個空檔,彼得的車猛的朝前一沖,突然來了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彎。這一來車子開到了我的身邊,放慢了速度。我看到恩斯麗從車後窗裡朝我看着,她面無表情,圓圓的臉就像個月亮似的。
猛然間這再也不是追人遊戲了。汽車的輪廓就像坦克似的來勢洶洶。彼得并沒有跑着追趕我,而是像披挂上陣似的駕着汽車追了上來,這一情況也叫我寒心,盡管他這樣做是完全符合邏輯的。汽車馬上就會停住,車門就要打開……我往哪兒跑呢?
這時候我已經穿過了商場和飯店那個地段,來到了離大街有一段距離的房屋前,我知道這一片古舊的大房子大多數已不用作住宅,而是改為牙醫診所和制衣車間。有一個鍛鐵門敞開着,我一下溜了進去,跑到了石子小道上。
那裡面一定是某種不對外開放的俱樂部,屋子前門上方有個遮陽篷,窗戶裡燈火通明。我猶豫了一下,隻聽見倫的腳步聲在人行道上啪嗒啪嗒地響着,就在這時,門打開了。
我可不能給逮住,我心中明白這是私人住宅。我轉身跳過了小道邊上矮矮的樹籬,穿過草坪,飛快地跑進暗影裡。我似乎看到倫匆匆沖上小道,迎面撞見了從房子裡出來的一群怒氣沖沖的會員,我把他們想象成是一些身穿晚禮服的中年婦女,一時間感到一陣内疚。倫是我的朋友啊,可是他站到了我的對立面,為此他得付出代價來。
在房屋旁的暗影中我停住腳考慮起來。倫在後面追我,我身體一側是房子,另外兩面黑黝黝的有東西擋着。那是一道磚牆,同前面的那扇鍛鐵門相連。看來房子四周都被這道牆圍住了,我别無出路,隻好爬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