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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德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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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東路軍總指揮

書籍名:《朱德傳》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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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原失陷以後,晉南重鎮臨汾成了山西省的臨時省會。第二戰區和山西省的黨、政、軍、民各種機構大多撤退到這裡。中共中央北方局、八路軍辦事處以及後勤機構也都随着轉移到此地。當朱德率領八路軍總部到達洪洞時,衛立煌剛晉升為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已率領第十四集團軍司令部移駐臨汾;閻錫山也退到臨汾附近的土門鎮。他們正忙于對從前方退下來的大批軍隊進行整編。日軍占領太原後,“感到後方交通斷絕,極端痛苦,于十一月十七日不得不将其疲勞已極的闆垣師團及另一部向北撤退,以便到那裡去補充整理和進攻我們的遊擊隊。”①因此,山西戰場上暫時出現一個相對平靜的局面。

  
      一九三七年的最後一個夜晚,朱德在洪洞縣馬牧村八路軍總部聽史沫特萊介紹國外報刊上發表的有關中日雙方各種情況的報道和新聞分析文章中的種種觀點。他聽得很認真,無論是親日的還是反日的議論,他都專心地聽,還不時作些筆記,或同總部其他人交換一下看法。②他十分重視了解日軍的戰略意圖和戰場動态,并把敵我雙方的情況結合起來研究,制定對策。

  
      一九三八年二月四日,朱德、彭德懷在總結入晉作戰以來的經驗教訓的基礎上,提出運動戰、遊擊戰指揮的五條基本原則:“(一)自主的有計劃的去進攻和進擾敵人,切忌被動的應戰。(二)集中優勢兵力,突然包圍襲擊薄弱之敵而消滅之。(三)避免無把握的戰鬥。萬一被迫而應戰,見無勝利把握時,應毫不留戀的向安全及便利于進行作戰地帶撤退。

  
      (四)如遇敵人進攻,隻以極小部與敵作有彈性的周旋,主力應隐蔽的迅速的轉向敵側後突然襲擊。(五)戰鬥勝利,應估計敵之援兵可能與否,自己部隊應作戰鬥準備或轉移适當地帶,不要久駐一地。”③這個月中旬,朱德發現晉東、晉北的日軍調動無常。他認為,這種調動,除了對付在敵後活動的八路軍遊擊隊外,還有“向南進擊,壓迫華軍退過黃河南岸之企圖。”他提醒各部密切注意這種動向,并命令各部抓緊部隊教育,“在政治方面加緊民族教育,軍事方面應加緊戰術、技術的教育,使大批新戰士迅速的成為政治堅定,技術優良之熟練戰士”;“各級軍政首長及司令、政治機關,應有計劃的進行軍、政教育的指導與檢查。”④不久,他又和彭德懷提出對日作戰的十六條戰術原則,發揮了他一貫主張的“迅速、秘密、堅決”這三項遊擊戰術的基本原則,和在反擊多路圍攻之敵時以小部牽制各路敵軍而集中主要兵力粉碎其中一路的戰術思想。⑤他關于遊擊戰争的著作《論抗日遊擊戰争》也在八路軍總部出版的《前線》周刊上陸續發表,并在十一月間由延安解放社出版單行本。這部著作和毛澤東的《抗日遊擊戰争的戰略問題》、《論持久戰》等著作一起,成為八路軍、新四軍和全國抗日軍民堅持抗戰、戰勝日軍的重要思想武器。

  
      在山西戰場相對平靜的情況下,一九三八年一月中旬,蔣介石在河南洛陽召開第一、第二戰區将領會議,八路軍方面由朱德、彭德懷和三位師長參加。

  
      朱德一行先到臨汾,再在一月十三日乘火車南行經風陵渡過黃河到洛陽。在臨汾,朱德同衛立煌第一次會面。衛立煌行伍出身,早年曾追随孫中山從事革命活動,後來成為蔣介石的一員得力将領,曾參加過對中央蘇區和鄂豫皖蘇區的軍事“圍剿”。但是,他出身貧寒,為人正直,有愛國思想。

  
      抗戰開始後,他看到華北前線這麼多中國軍隊都吃敗仗,隻有八路軍打勝仗,内心非常佩服。他對朱德心儀已久,朱德也很贊賞他積極抗日的态度。在忻口會戰中,他們指揮部隊協同作戰,沉重地打擊了日本侵略軍,彼此對對方都有很深的印象,卻一直沒有見過面。這次同車去洛陽,給他們提供了一次長談的機會。兩個人談得很投契。朱德平易樸素的外表、誠摯謙遜的态度、從舊軍隊高級将領變成紅軍總司令的不平凡經曆以及所講的抗日救國道理,給衛立煌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朱德對衛立煌的印象也很好。從此,這兩個有着類似出身而走過截然不同道路的中國軍人之間的友誼開始發展起來。

  
      曆來在蔣介石召開的軍事會議上,主要是聽他訓話,很少展開認真的讨論,這次也不例外。朱德隻是想在會上了解一下蔣介石的想法和打算,以便研究八路軍今後的戰略發展方向;同時,對國民黨上層軍事領導人做些統戰工作,發展團結抗日的形勢。他帶去一些從日軍手中繳獲的戰利品,其中送給白崇禧一把日本指揮刀,送給何應欽一頭軍犬。⑥蔣介石在“訓話”中雖然沒有改變片面抗戰的錯誤思想,但他當時對抗日還比較積極,準備在津浦路南段同日軍會戰,準備保衛武漢,還要求反攻太原。他不讓閻錫山、衛立煌的部隊退過黃河。山東省政府主席、第五戰區副司令長官、第三集團軍總司令韓複榘在這個時期被蔣介石以失地誤國罪槍斃。

  
      當時,日軍正向河南、安徽進攻,朱德和毛澤東。周恩來等估計山西的國民黨軍隊可能退過黃河,在這種情況下,八路軍下一步究竟向南去河南發展有利,還是向東去河北、山東發展有利,一時還沒有确定,但比較傾向于向河南發展。王明、周恩來等建議八路軍在長江、黃河之間的魯、豫、蘇、皖地區發展,并要求将八路軍駐臨汾辦事處處長彭雪楓調去河南工作。⑦毛澤東也主張把一一五師轉入豫鄂西地區。⑧他曾考慮把山西、鄂豫皖、蘇浙皖贛邊、陝甘、鄂豫陝邊及湘鄂贛邊六個地區作為長期抗戰的重要戰略支點,而以蘇魯邊、冀南、熱冀邊、大青山等幾個地區作為輔助區。⑨因此,向河南發展是很重要的一步。在會議期間,蔣介石有一次同劉伯承談話中,曾表示有意讓一二九師去鄂豫皖地區,劉因為不了解朱德曾同毛澤東、周恩來等讨論過八路軍戰略發展方向問題,所以,沒有向蔣表示态度。以後,朱德才知道這件事,但已失去同蔣進一步商談的機會。⑩在這次會上既然确定閻、衛所率軍隊不過黃河,八路軍也就改變了主力向河南發展的這個打算。

  
      洛陽會議還決定要反攻太原。按照這個計劃,八路軍擔負着截斷同蒲鐵路北段及正太鐵路、切斷日軍後方交通的任務。但反攻太原的計劃沒有實行。

  
      洛陽會議結束後,彭德懷到武漢去了一次,蔣介石問他八路軍是否可以在青紗帳起時派隊伍襲擊津浦鐵路,聲援徐州會戰。彭德懷回來同朱德研究後,他們認為可以策應徐州會戰,并向東發展,決定“派出得力支隊出平漢線以東向津浦線襲擾。”(11)為了加強對平漢鐵路和津浦鐵路襲擾的力量,衛立煌從他的部下抽調六個團交給朱德指揮。朱德把其中兩個團配屬給一二○師,四個團配屬給一二九師(鄧小平在一月十八日接替張浩擔任一二九師政治委員)。(12)他命令一二九師在這四個團到達指定地點後,由宋任窮率領一個支隊,乘平漢路、津浦路敵軍空虛的機會,深入到冀南活動。這個支隊的任務除配合徐州會戰外,還要在這個平原地區“發動民衆抗日鬥争,組織武裝遊擊隊”,為今後建立抗日根據地作準備。朱德諄諄囑咐劉伯承等,要正确地使用撥歸一二九師指揮的友軍部隊,給他們以必要的照顧和幫助,不要使池門受到敵人的意外襲擊,也不要把他們使用在過分艱苦的境域和過分複雜的環境,要求各部做到以熱烈、虛心,誠懇的态度對待友軍,切戒驕傲自大,看不起友軍;另一方面,也提醒要防止友軍中有些人以吃喝、金錢等來引誘八路軍指戰員走上邪路。(13)這一年一月三十一日是陰曆春節。這一天,衛立煌同他屬下的第十四軍軍長李默庵、第九軍軍長郭寄峤到八路軍總部駐地向朱德等人拜年。這一天風和日麗,馬牧村的土牆上貼滿了“歡迎勞苦功高的衛總司令”等标語,在村口還挂上橫幅。歡迎會上,朱德高度評價了衛立煌及其部下在忻口戰役中的表現和功績。衛立煌在講話中也表示很欽佩八路軍的英勇善戰。他說:“我知道八路軍确實是抗日的,是複興民族的最精銳的部隊,尤其是抗日的方法和經驗都非常豐富,希望以後不要忘掉責任,不要忘掉自己是中國最精銳軍隊的一部分,去和日本作戰。”(14)衛立煌還要求朱德介紹一些人到他部隊裡去工作,當時在西北戰地服務團當記者的趙榮聲(即任天馬)被衛要去當他的秘書。(15)這以後,朱德和衛立煌的友誼日益發展。每次見面,兩人總是促膝氏談;有時關着門密談,甚至接連幾天長談。康克清說:“朱老總說過,衛立煌這人可靠。表面看來朱老總與衛立煌的關系不同一般,無話不談。六中全會前,朱老總路過衛立煌處,衛送給他一支鋼筆和一塊手表。朱老總對這兩樣禮物很愛惜,直到後來不能使用了,還專門交代要留下保存好。”(16)朱德也經常送進步書刊給衛立煌。衛以後在抗日戰争中始終堅持進步、堅持團結、堅持抗戰,同朱德的友誼也日益加深。

  
      從抗戰開始到一九三八年初,國共關系比較融洽,衛立煌與朱德的關系當然是一個突出的例子。其他國民黨軍隊的将領大多同八路軍也能友好相處。甚至連後來積極反共的朱懷冰、石友三等人在遇到困難的時候,都曾要求八路軍給以幫助,要求朱德派人去他們的部隊傳授抗日政治工作和遊擊戰争的經驗。

  
      二月十六日,閻錫山、衛立煌電約朱德面商就任“右翼兵團總司令”(即東路軍總指揮)問題,朱德感覺到“其中似包含蔣(介石)意不使八路軍過黃河南岸之企圖。”(17)所以朱德和彭德懷向中央書記處建議朱德不去晉東而由彭德懷前去指揮。(18)第二天,毛澤東回電“同意彭去晉東指揮,朱在後方較妥”,并提出:“準備以一二九師出安徽,請周(恩來)、葉(劍英)注意選擇适當時機向蔣提議,但此刻時機未到,還不要提。”(19)二月十七日,朱德趕赴臨汾附近的土門鎮,同閻錫山、衛立煌等會商下一步的作戰計劃。會議期間,朱德看到閻錫山情緒低落,精神不振。知道他因為丢了太原,軍隊也垮了,不知道怎麼辦才好,就鼓勵他說:你不要以為你的軍隊垮了,不得了,就沒有辦法了。我們是持久抗戰,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我們是讓開點和線,退到敵後打遊擊,讓敵人去占領一些點和線,分散他們的兵力;它越多占領一些地方,補給線越長,那樣我們就越有機動的餘地,可以越打越強。不要以為你那舊軍垮了怎麼樣,舊軍還有底子,同時要趕快組織新軍。

  
      希望你閻長官和我們一起堅持敵後。(20)在土門會議前,閻錫山、衛立煌已經決定将第二戰區的部隊重新劃分為西路軍、南路軍和東路軍。西路軍主要是重新集結在晉西的晉綏軍,會後,閻錫山将他的指揮部轉移到晉西吉縣去指揮這支軍隊。南路軍主要是衛立煌指揮的集結在晉南的中央軍,準備在同蒲鐵路南段同日軍作戰。東路軍分布最廣,包括在敵後活動的八路軍和滞留在晉東南敵占區或接近敵占區的中國軍隊,其中包括一部分國民黨軍隊。

  
      土門會議上決定,由閻、衛撥出七個半師(主要是滞留在晉東的軍隊)歸朱、彭指揮。(21)因此,東路軍除八路軍和山西青年抗敵決死第一縱隊、第三縱隊外,還轄有:第三軍、第十七軍、第四十七軍、第九十四師、第十七師、騎兵第四師、第五二九旅等部隊。(22)由于晉東局勢緊急,閻、衛又堅持要朱德就任東路軍總指揮一職;朱德感到“不能在此危難之際不受命”,緻電毛澤東表示,決心同彭德懷一起組織野戰司令部在晉東南前線指揮作戰。這樣,他肩上的擔子更重了。(23)二月二十日,朱德和左權率領八路軍總部帶兩部電台離開洪洞縣的馬牧村,準備去太行前線。随行的除十來名總部工作人員外,隻有警衛通訊營的兩個連,約二百人。彭德懷比朱德早一天乘車帶了一部電台先去長治。

  
      這時,山西的局勢發生了急劇的變化。侵占了太原的日軍在完成對部隊的整理、補充後,看到中國軍隊在積極活動,蔣介石還打算反攻太原,便搶先發動攻勢,從北面、東面分兩路向晉南大舉進攻。北路日軍沿同蒲鐵路南下,進展比較順利。但八路軍一一五師師直和一個主力旅正在晉西南活動,随時可以給南下日軍以打擊。晉南還集結着衛立煌部等相當數量的國民黨軍隊。朱德在臨汾時曾同衛立煌商量過對日作戰的對策。衛接受朱德的建議,準備在靈石縣一帶利用韓信嶺的險要地形,好好打一仗。因此,對北路日軍的進攻,中國軍隊是有所準備的。而東路軍在敵後廣大地區分布很散,八路軍一二九師主力還在正太鐵路一帶活動,原來擔負正面的國民黨軍隊在日軍進攻面前不戰自潰。所以,當東路日軍在二月二十日攻占長治并沿臨(汾)屯(留)公路西進時,沿途并沒有足以阻擊他們的中國軍隊。這一路日軍對臨汾構成最大的威脅。

  
      二月二十一日,朱德到達當時安澤縣縣城所在的嶽陽鎮。他根據變化了的新情況,立刻作出相應部署:命令離日軍較近的友軍第三軍曾萬鐘部和第四十七軍李家钰部趕到屯留附近阻擊日軍;命令一二九師主力迅速從正大鐵路一帶南下;總部暫駐安澤。當他知道這個縣的縣長鄧肇祥是共産黨員後,很高興,應邀向該縣的政府工作人員、犧盟會和其他群衆團體骨幹、武裝自衛隊員以及個别開明士紳講了話。

  
      戰場局勢的變化很快。二月二十二日,日軍占領屯留、長子,向八路軍總部所在的安澤逼近。晚上,毛澤東從延安來電,告訴他們有一部分日軍已到晉西黃河邊上的離石縣軍渡一帶,請朱德判斷這路日軍的主要目的是什麼。二十二日淩晨,東路日軍的先頭部隊苫米地旅團已進入良馬鎮,良馬地處屯留和安澤兩縣的交界處。朱德判斷東路、北路敵軍的直接目的,都是攻占臨汾。因此,他答複毛澤東的詢問說,北路日軍的一部分進到離石軍渡一帶,可能是佯動,用來引誘八路軍西渡黃河,回師陝北。(24)當天深夜,毛澤東即緻電朱德,對日軍意圖作了類似的估計。他判斷日軍這次行動的目的,在奪取臨汾、潼關,然後進攻西安、武漢。要求朱德和閻,衛兩部“在好的情形下,力圖在臨汾以北、以東兩地區殲滅敵人,頓挫敵之進攻。”(25)那時,朱德身邊隻有二百名警衛通訊戰士。他所在的嶽陽鎮在臨屯公路北面,周圍都是山地,要把總部轉移到安全地帶是很容易的。但是,這路日軍來得太突然,臨汾軍民還沒有思想準備。如果聽任日軍長驅直入,迅速攻占臨汾,對局勢将造成十分不利的影響,因此,朱德不但沒有向山地轉移,反而毅然率領他身邊那些數量很少的警衛通訊部隊開到臨屯公路上的古縣鎮(今舊縣鎮)進行阻擊。

  
      二月二十四日,總部警衛通訊部隊在古縣以東的府城鎮(今安澤縣縣城)附近同日軍先頭部隊接觸。友軍曾萬鐘、李家钰兩部沒有依令及時趕到。朱德隻得派左權率領少數部隊前往阻擊。下午兩、三點鐘,朱德向毛澤東等通報了情況,說明“手中無乓,阻敵不易”;“總部現在古縣,拟于明日向南轉移。”(26)但到傍晚六、七點鐘時,曾萬鐘部已接近屯留,朱命令他迅速截斷屯留、良馬之間的大道;李家任部一個團也已向府城急進,準備同曾軍夾擊日軍。另外,閻錫山表示準備抽一個團,衛立煌也準備抽一個師,星夜來援,情況有所緩和。因此,朱德緻電彭德懷及八路軍各部并報毛澤東等人,表示:準備以手中現有的兩個連盡量遲滞敵軍,“以待上列各部趕到而消滅此敵。總部明日仍在古縣指揮。”(27)第二天,戰場局勢更加嚴重,友軍卻沒有能阻止臼軍西進。毛澤東連連緻電朱、彭(彭當時不在總部),提出禦敵對策。對北路日軍,除令林彪率陳光旅配合衛立煌部作戰外,還提出鞏固河防的部署。但他最擔心的仍是東路日軍,指出:“進入府城之敵欲用間進急趨手段襲占臨汾”,要求朱德設法抽調有力兵團“于臨汾府城間,正面迎擊頓挫該敵,否則臨汾不守,有牽動大局之虞。”(28)他又通知在臨汾的劉少奇、楊尚昆(北方局書記),吳溉之(八路軍後方留守處負責人)作好轉移的準備。(29)下午三時,毛澤東電告朱德:“必須使用全力殲滅府城西進之敵。但請預告閻、衛,即使該敵沖入臨汾亦決不可動搖整個戰局。該敵甚少,可用一部包圍之,其餘全軍應決心在敵後打。”(30)這時,東路日軍探知在正面阻擊他們前進的竟是威名赫赫的八路軍總司令朱德和他的少數警衛通訊部隊。于是,出動十幾架轟炸機,企圖一舉炸平朱德的駐地古縣鎮。然而,日本空軍駕駛員把安澤的古縣和屯留以北的故縣弄混了,結果故縣被炸而古縣平安無事。(31)下午四時,毛澤東來電詢問:“總部駐地之古縣在何處?是否府城西之舊縣鎮。”(32)這幾天外界完全失去朱德的消息,大後方的很多人,包括對中共和八路軍友好的外國朋友,紛紛向八路軍駐武漢等地辦事處以及《新華日報》社探詢:朱德将軍有無危險?

  
      晚上七時,敵軍攻占古縣鎮,朱德率總部退出鎮外,轉移到臨屯公路以南的劉垣村,并緻電彭德懷請他迅速向總部靠攏。這時,從臨汾派來了五個營援兵,布置在堯店一帶。在日軍繼續西進時,朱德派他身邊的那兩個連同堯店的友軍夾擊日軍。這兩個連從側面襲擊日軍,取得成功,還奪到兩門炮和幾挺機槍,但正面的友軍不但沒有出擊,反而被日軍突破了防線。因此,這兩連撤退時,無法将戰利品帶回,營長劉鵬負了重傷。(33)日軍繼續向臨汾迫進。

  
      二十六日,總部特務團第二營趕來報到,這是一支新擴建的部隊,除班長以上人員外,全部是徒手新兵,每人隻有一顆手榴彈。朱德決定由這支新兵襲擊日軍的後續辎重部隊。這些新乓“以手榴彈突然猛襲,很勇敢的一緻沖入,完全獲勝。計繳獲步槍三支,軍氈二百餘床,大衣、食品甚多,文件數捆,新式通訊燈一,煙幕筒一,六五彈千餘發。”(34)又一次打擊了西進日軍。但臨汾終于在二月二十八日失陷。

  
      日軍從府城沿臨屯公路到臨汾,中間不過百餘裡路程。朱德以那樣少的兵力遲滞敵軍一個旅團達三天之久,為臨汾軍民的安全轉移,赢得了寶貴的時間。當時在總部經曆這場戰鬥的陸定一在第二年撰文說:“他(朱德)沒有官架子,任何人看到他,就覺得他慈愛可親。但是,當危難到來的時候,他就表現出革命軍人的真價值。他堅如磐石,定如山嶽;他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危險,他為人之所不敢為,行人之所不敢行;他不怕反潮流,而總要盡自己的力量,以挽救危局。我親身看見,當苫米地旅團由長治進攻臨汾的時候,朱副司令長官(朱德于一九三九年三月就任第二戰區副司令長官)隻帶了兩個連,在良馬、府城一帶與敵不期遭遇。那時,他為了争取時間,使當時山西省會臨汾數十萬軍民安全轉移,親率了僅有的兩個連與敵人打了三天之久。”(35)接着,朱德又指揮部隊向東北方向轉進,打破了日軍打算将中國軍隊逼到黃河邊上加以殲滅的企圖。朱德曾生動描述過這段經過:“他(指日軍)以為可以用大的力量來壓,将我們壓到黃河轉彎的地方,那個小角角裡面去,你還往哪兒跑?不是下河吃水還幹什麼?這個辦法倒很聰明,但是我們也聰明。那時候我們八路軍已經不單是指揮自己的隊伍,同時也指揮着一部分國軍。我們就全部向東北打出來,讓你去打向黃河邊上。結果他打到了黃河邊上,朝四處望望,一個人也看不見。這個時候,他才知道已經失敗了。”(36)“同時他也不能過河,是相當的困難,因為我們整個的隊伍在敵人的後方,他不敢過河,他隻有退回來。”(37)當東路日軍進入臨汾時,北路日軍曾幾次攻擊軍渡、碛口等黃河渡口。

  
      這是一個十分令人擔憂的動向。如果日軍在這裡突破黃河河防,就可以進入中共中央、中央軍委所在的陝甘甯邊區。為了防備萬一,朱德和左權向陝甘甯邊區的留守部隊及當地群衆介紹了對付日軍進攻的辦法:(一)扼守黃河口守兵應少;(二)堅壁清野要做得好;(三)扼隘口并作運動防禦;(四)腰擊側擊,占領要點埋伏,以手榴彈擲之;(五)尾迫截擊;(六)徹底破壞道路;(七)動員群衆與遊擊隊四出襲擊擾敵;(八)防敵燒殺。(38)這時候,毛澤東又獲得一個重要情報,說華中地區的日軍司令官松井石根的奉召回國反映了日本戰略計劃的變更:準備停止在東南的動作而用全力肅清黃河以北,并向西北發展。三月二日,毛澤東緻電朱德、彭德懷,要他們調動部隊西移。以加強河防,保障後路,而留一部分部隊在晉東南堅持遊擊戰争;并告訴他們。“上述方針政治局會議完全同意,望堅決執行,”(39)這時,彭德懷已回八路軍總部。朱、彭聯名回電表示:現在留在晉東南的許多國民黨部隊歸我們指揮,此時決不能離開此地。同時,分析當時的形勢,指出:在晉西黃河邊上的離石、軍渡、文水、交城一線的日軍不超過一個旅;山西全省的日軍也不過四萬人,要想大規模進攻西北是不可能的。何況目前敵正集中主力在徐州會戰。要想轉移乓力到華北,掃清八路軍,進攻西北,也得等到攻下徐州以後,至少還有一個月左右的時間,他們表示:到了真有必要的時候,八路軍可以西渡,保衛陝北,目前仍希望去太行前線指揮作戰。(40)第二天,他們率領總部轉移到安澤縣的南孔灘村暫駐。

  
      張聞天、毛澤東、任弼時十分關心八路軍總部和朱德、彭德懷的安全,在三月三日聯名緻電朱、彭:“八路軍主力留晉擊敵後路,必須在黃河、汾河不被隔斷之條件下,否則對整個抗戰及國共關系是非常不利的”;同時,主張朱、彭二人必須回來,即使留一人在前方指揮,也隻宜留在呂梁山脈等不被敵人隔斷的地區,決不應留在汾河以東。(41)四日,毛澤東又電朱、彭問:“總部現在何處,朱、彭是否已會合?”“望考慮總部取何道移至呂梁山脈,為安全,為便利,如臨汾以南現尚無敵,是否迂道臨汾以南回來。”

  
      (42)

  
      朱德、彭德懷經過慎重考慮,在三月七日再電中共中央,申述他們東進太行的主張,指出:“現在華北的中國軍隊共有三十餘萬人,分東、南、北三路。(43)東路由朱、彭指揮,在此時不宜過河。并提出:“八路軍總部準備轉移到太行山區的沁縣,在那裡召開東路軍少将以上軍官參加的軍事會議,以求得友軍同八路軍的行動大體一緻。要求中共中央重新考慮他們的意見。(44)三月九日,毛澤東電複朱、彭,同意在目前階段,八路軍主力暫不過河,在不被敵隔斷的條件下,配合友軍作戰;但必須鞏固呂梁山脈,布置好太嶽山、王屋山地區工作,以保障将來轉移便利。(45)同一天,朱德等緻電一二九師領導人,重申:“堅持華北遊擊戰争是我們确定方針。(46)”三月十日,朱德率領總部向太行山進發、途經安澤的英寨,屯留的良馬、中村、西村,沁縣的郭村、白家溝,在三月十五日到達沁縣的小東嶺。那時,重要的問題是要在太行山區站穩腳跟。朱德在半年後說過:“我們當時在東路上差不多有十個師。我們也不去打他(指日軍,作者注)。我們在山裡開會,教育我們,講一條一條的戰略戰術,同時也補充了自己,把群衆也組織了起來,統一戰線也做得很好。”“我們把戰略戰術說清楚了,大家有了膽子。”(47)小東嶺在沁縣縣城東南約十五裡。三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八日,朱德在這裡召開東路軍将領會議,曾萬鐘、李家钰、朱懷冰、趙壽山等三十多個友軍将領參加這次會議。(48)由于交朱德指揮的南路軍衛立煌部的幾位将領同時參加會議,所以,人們有時也把這次會議稱作東、南兩軍将領會議,沁縣是決死一縱隊縱隊部和山西第三行政公署的駐地,該縱隊政委、公署主任薄一波也參加了會議。

  
      會議由彭德懷作報告,要點是:(一)必須改造舊政權,實行民主政治;(二)軍隊要實行戰時的政治工作:(三)要武裝民衆,發展遊擊戰争。另外,對俘虜政策和對漢奸的政策,也作了詳細說明。(49)朱德在會上講話,着重分析了抗戰形勢及敵後遊擊戰和運動戰問題,還講了政治工作、官兵一緻、軍民一緻等問題。(50)會議的議程是:(一)報告、讨論目前戰争形勢與任務;(二)改善部隊政治工作與健全組織;(三)确定與統一民運工作方針及敵軍工作方針;(四)确定作戰方針,建立根據地,武裝民衆;(五)由東路軍開辦地方工作、敵軍工作與部隊政治工作訓練班。(51)這五天的會議,取得了明顯的成效。會前,友軍将領因為臨汾等重要城鎮相繼失陷,閻錫山等逃往黃河西岸,而對堅持敵後抗戰缺乏信心。通過這次會議,對堅定敵後抗戰信心、穩定友軍情緒,起了很大作用。

  
      小東嶺會議快要結束時,八路軍一二九師計劃在河北涉縣和山西東陽關之間的響堂鋪打一次伏擊戰,在日軍侵占臨汾後,從邯鄲到長治再到臨汾的大道成了日軍的重要後方交通線。響堂鋪的地形條件好,一側是懸崖峭壁,不易攀登,一側是起伏高地,便于隐蔽和出擊,是邯長公路上理想的打伏擊戰的地方。朱德批準了一二九師的作戰計劃,由徐向前擔任這次戰鬥的前線總指揮。為了加深友軍将領對八路軍遊擊戰術的認識,朱德邀請會議參加者到戰場附近的高地上,實地參觀這次戰鬥。(52)三月三十一日上午,當日軍第十四師團所屬的兩個汽車中隊進入伏擊圈後,戰鬥立刻打響了,在兩個小時内幹脆利索地全部解決。接着,又打退日軍的增援部隊。這次戰鬥,把日軍兩個汽車中隊共約一百八十輛左右汽車全部焚毀,護車隊的日軍官兵一百七十多人大部分擊斃,繳獲迫擊炮四門、各種槍幾百支。通過這次觀戰,增強了友軍将領對遊擊戰的認識和抗戰的信心;而組織這種觀戰,非胸有成竹、指揮若定是辦不到的。

  
      朱德任東路軍總指揮時期,可以說是抗戰期間國共領導下的兩軍團結禦敵的最好時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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