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第二次反“圍剿”
第一次反“圍剿”勝利後,朱德、毛澤東預計到國民黨方面的進攻不會放松,立刻着手準備第二次戰争。但蔣介石有了第一次戰争失敗的教訓,在軍事布置上相當審慎。
一九三一年二月,蔣介石派軍政部長何應欽兼任海陸空軍總司令南昌行營主任,部署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的第二次“圍剿”。他們為了實現“三個月内消滅共軍”①的計劃,除參加第一次“圍剿”的兵力外,又向江西增調十多萬軍隊,共有二十萬敵軍雲集在中央蘇區周圍。
四月一日,國民黨軍隊分為四路,分别由蔡廷锴、王金钰、孫連仲、朱紹良指揮,構成一條從贛江到福建建甯的八百裡長的弧形陣線,向中央蘇區的中心區域推進。同時;對蘇區實行嚴密的經濟封鎖。
鑒于第一次“圍剿”時因輕率冒進而遭到慘敗的教訓,國民黨軍隊的第二次“圍剿”由“長驅直人”改為“穩紮穩打,步步為營”。蘇區中央局秘書歐陽欽這年九月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他們在這一大包圍的布置之下行動上是非常穩重的,步步為營,穩紮穩打,特别的防備冒進深入,被我們各個擊破。他們每日進展隻五裡、十裡或甘裡,并且在大隊前進的先一日必用幾營或一團去遊擊一次,偵察詳細後才進,并且到達了一個地方,即馬上建築強固的工事,并召回地主豪紳組織善後委員會組織民團,這是敵人對第二次戰争的策略與布置。”②二十萬敵軍壓境,形勢十分嚴重。這時,紅一方面軍的人數,比第一次反“圍剿”時還少一些,隻有三萬多人。在敵我力量懸殊的情況下,怎樣才能以少勝多、以弱勝強,打破第二次“圍剿”呢?國民黨軍隊的戰略意圖,是想從南、西、北三面向東推進,把紅軍推到東海邊,然後一舉加以消滅。
針對對方這一戰略意圖,朱德,毛澤東經過深思熟慮,決定仍采取第一次反“圍剿”時的打法,實行“誘敵深入”,集中優勢兵力,找敵方在行進中暴露出來的弱點打,各個擊破。由于國民黨軍隊在這次“圍剿”中投入的兵力比上次大得多,要實現這個任務自然就更為艱巨。
三月二十三日,朱德、毛澤東命令部隊由中央蘇區北部邊沿向南轉移到廣昌、石城、甯都、瑞金地區,把國民黨軍隊引人中央蘇區腹地,尋機殲敵。
這時,由中共蘇區中央局成員任弼時、王稼祥、顧作霖三人組成的中央代表團,于四月初由上海來到中央蘇區。
中央代表團到達前不久,三月間,由項英主持在甯都的黃陂曾召開過中共蘇區中央局第一次擴大會議,傳達讨論中共六屆三中全會關于反對李立三路線的決議,中央代表團來後,四月十七日在甯都的青塘再次召開中央局會議,作為上次會議的繼續,仍稱中共蘇區中央局第一次擴大會議。朱德作為中央局成員參加了這次會議。會上傳達讨論了中共六屆四中全會決議。會議決議認為:“在汀州會議以前,四軍前委的路線是一般正确的,是執行中國黨六次大會的正确路線的。”汀州會議後,“前委就接受了立三路線”。但攻打長沙後,“事實證明立三路線是錯誤的,行不通的,所以總前委即由開始懷疑,進而反對立三路線,轉變到正确的路線上去。這個轉變的正式形成,是在新喻的羅坊會議。”決議又指責“蘇區中央局是在三中全會的調和路線之下成立的,它的路線當然是對立三路線的調和路線”③。
但當時最緊迫的是第二次反“圍剿”的戰略方針問題。因此,在中央局擴大會議後,立刻召集了幾次由中央局委員和各軍軍長、政委(有時還有軍參謀長和政治部主任)參加的會議。在第一次讨論時,“當時大多數同志以敵人包圍得這樣嚴密及在軍事上敵我力量的對比相差得太遠,我們此時主要的是如何退敵。所以當時的策略是‘分兵退敵’。那時認為我們把兵力分散,一則可以使敵人包圍落空,二則目标轉移,可以退敵。當時隻有分兵退敵,才可以鞏固現有蘇區,才可以擴大紅區域,才可以擴大紅軍,才可以解決給養,才可以訓練幹部。”④“項英提出‘牽牛’的方針對付敵人,即紅軍将敵引出革命根據地外打擊敵人。”⑤還有人根據一九三一年三月二日,《中央給各地紅軍的指示信》中所說的“為着保全紅車實力(基本力量),遇必要時,可抛棄舊的與組織新的蘇維埃區域”⑥那句話,提出必要時可以退出中央蘇區,到四川去建立新蘇區。并且以斯大林曾說過四川是最好的根據地,作為他們主張的依據。
朱德支持毛澤東的意見,不贊成“分兵退敵”的策略,更不同意退出中央蘇區到四川去建立新蘇區的主張。他根據第一次反“圍剿”的經驗,認為雖然國民黨軍隊的兵力比紅軍多好幾倍,但是,隻要實行“誘敵深入”的戰略方針,依靠人民群衆,利用對方的弱點,集中優勢兵力,各個擊破,打破第二次“圍剿”是完全可能的。
過了幾天,蘇區中央局又召集第二次會議,繼續進行讨論。這次,多數人贊成毛澤東、朱德的意見。認為現在馬上分兵不好,應該先同敵軍打一仗,然後再考慮分兵問題。會議還根據多數人的意見,決定留在中央蘇區打。這樣,打還是退的問題基本上解決了。
接着,一個新的問題又提了出來:先打敵軍的哪一路?對這個問題,會上又發生了争論。參加這次會議的歐陽欽在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當時多數同志的意見是打蔣(光鼐)、蔡(廷锴),理由是蔣蔡打坍之後我們有出路,便于發展,可以伸開兩手到湘南到贛南。這時澤東同志意見認為在進攻我們的敵人中,蔣蔡比較是強有力的,在曆史上未曾打過敗仗,曾經在湘南把張發奎打得落花流水,我們現在主要的是擇敵人弱點打破,打蔣蔡沒有絕對勝利的把握。我們應打玉金钰這路,因為這路敵人既弱,且地勢、群衆都好。”⑦朱德同意毛澤東的意見,也主張先打在西面的王金钰的第五路軍。
因為它是蔣介石收編的雜牌軍,同蔣介石有矛盾,實力較弱,内部也不統一。
它又是北方軍隊,不善于爬山,在南方作戰水土不服。如果先打這一路,各方面條件都對紅軍有利面對對方不利。會上經過充分讨論後,多數人接受毛澤東、朱德的主張,決定先打王金钰部,然後由西向東橫掃,一直打到福建建甯,以擊破這次“圍剿”。
朱德後來回憶起這次會議的情景時說:最後我們決定打。當時敵人的夾夾形的陣勢,像螃蟹螯似的已經形成。我們先打敵人的哪一股呢?大家相當有些争論。我們主要是先揀弱的打,一找就找到了北方軍隊王金钰部。⑧這個正确決策對以後取得第二次反“圍剿”的勝利具有重要意義。
會議一結束,朱德、毛澤東立即于四月十九日下午五時,向紅一方面軍發出準備先打王金钰部的命令,指出:“目前敵軍的行動似以甯都為目标,步步為營的向我軍前進。”“本方面軍奉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命令,決心以極迅速行動首先消滅王金钰敵軍,轉向敵軍攻圍線後方與敵軍作戰,務期各個殲滅敵軍,完成本軍任務。”⑨命令下達後,各軍急速向吉安東南的龍岡、上固地區集中,四月二十三日全部集中完畢。接着,朱德、毛澤東又命令部隊從龍岡向西推進二十公裡,在東固地區隐蔽集結。朱德率領紅一方面軍總司令部移駐距東固二公裡半的做上。東固以西離王金怔部進駐的富田隻有二十公裡。因為王金任部在富田修有堅固的防禦工事,如果硬攻,就得打攻堅戰,這對火力不足的紅軍是不利的。因此,朱德、毛澤東決定在東固一帶長時間地秘密集結,耐心等待,繼續“誘敵深入”,在王金钰部脫離他們的堅固工事後再在運動中待機殲敵。
事情看起來真有點令人難以相信:為什麼紅軍三萬多人能在東固地區隐蔽集結達二十多天而不被對方發覺?這同東固地區的地理環境和群衆條件有關。東固地處中央蘇區腹地,在五個縣的接壤處,離各縣縣城都達五十多公裡。周圍叢山峻嶺環抱,隻有五條蜿蜒曲折的羊腸小道可以通往山外。山内土地肥沃,盛産大米等物品,有二百九十多個村莊、一萬五千多住戶。這裡又是老革命根據地,一九二七年九月黨組織領導并發動了東固暴動,江西紅軍獨立第二、四團是在這裡産生的。經過土地革命,群衆覺悟很高。紅軍主力到這裡集中後,又采取了嚴密的封鎖和保密措施,因而能有可能做到大部隊長期在此埋伏而消息不緻外漏。
在東固待敵期間,朱德于四月三十日出席中共蘇區中央局召開的軍事會議,對作戰方針再次進行讨論。這次會議比前幾次會議前進了一大步。參加會議的歐陽欽給中央的報告中寫道:“這一次讨論的精神則完全轉變了,認為目前全國革命是高漲的,我們應取積極進攻策略。敵人包圍我們的軍事力量雖多,但有許多弱點:如在包圍的軍閥與軍閥不一緻,指揮不統一;他們軍官與兵士中間不一緻,兵士不願打紅軍;沒有群衆條件,地勢不熟,給養運輸非常困難。我們在軍事力量的對比上,雖然很小,但我們有幾個優點:第一紅軍好,此時士兵群衆鬥争情緒非常之高,幹部非常熱烈,紅軍上下一緻的團結力非常堅強,大家都是摩拳擦掌的要打。第二群衆好,群衆得到了土地革命的利益,又被敵人的摧殘,鬥争情緒當然好,對紅軍是極端擁護。第三是地勢好,我們對于這帶地勢都非常熟悉,我們可以占領優越的地勢以進攻敵人。現在敵人有這多弱點,我們有這多優點,我們是可以以少勝衆的。在曆史上以少勝衆的事實很多,革命的軍隊要能以少勝衆。所以當時最後決定的策略是:‘堅決的進攻,艱苦的奮鬥,長期的作戰,以消滅敵人,。并且承認過去的‘分兵’的策略是機會主義。”
⑩
會議一緻肯定了毛澤東、朱德提出的“誘敵深入”的作戰方針,還通過了毛澤東、朱德精心制定的整個戰役中連續作戰的方案。
但是,三萬多紅軍在二十多天時間内集中隐蔽在東固這個不大的山區内,畢竟會帶來嚴重的困難。由于國民黨軍隊長期包圍和進攻,實行經濟封鎖,大肆搶奪糧食,恣意破壞生産,使中央蘇區的經濟受到很大破壞,群衆的生活極度困難。三萬多紅軍集中在東固地區,缺乏足夠的糧食供應,生活非常艱苦。盡管東固地區的人民群衆把自己家裡的糧食自願地拿出來支援紅軍,但畢竟因人多糧少,不能滿足紅軍的需要。當時任紅三軍第七師師長的陳伯鈞有一段回憶:“那時正是五月份,糧食少,吃飯都成問題。東固的老百姓把所有的糧食都接濟了我們。我們也上山采筍子,下田揀田螺,生活很苦。”“我們一個司令部隻有兩盞燈,師長、政委一盞,作戰科一盞,就是這樣過日子”(11)。
在這種情況下,朱德沒有因為自己是總司令而有什麼特殊的地方,而是和廣大指戰員們同甘共苦。他回憶說:“我們住在東固很苦,沒有糧食,就拿筍子來充饑。”(12)當時在紅三軍任第二十六團團長的李聚奎曾回憶起:“朱總司令組織一軍團團以上幹部前來我團參觀,由于缺糧食,我們不知用什麼來招待這個百餘人的參觀團,隻好發動大家一邊挖工事,一邊拔竹筍摸田螺,把僅有的一升多米摻上竹筍、田螺煮來請大家吃。我盛了一碗給朱總司令,朱總司令還說蠻好吃。實際上那有什麼好吃呢,百餘人一升米,又佑陀友巍薄
為了幫助群衆恢複和發展生産,克服經濟困難,朱德、毛澤東于五月五日發布《動員部隊幫助群衆插秧耕田的訓令》,指出:“敵人長期進攻蘇區及紅軍,大舉搶糧食拔去秧苗,使農友馬上缺食不能耕種,及将來無秋收希望。”“蘇區群衆多數動員在作戰中擔任放哨、偵探、運輸等工作,所有田地不能按時下種,必然會影響作戰及秋收食糧。我們全體紅軍在不妨礙作戰及警戒外,理應立時派大批能栽秧耕田的同志,在各住地幫助農友栽秧耕田,務于最短時期中,将蘇區所有田地栽完種完,以便作戰及秋收食糧有着。”
并強調說:“紅軍幫助栽秧耕田全是一種應盡義務,不要吃農友的飯及任何酬報,并且要十分和氣,不得有不好态度對待農友。”“各級戰鬥員、指揮員,應将此種工作視為作戰中之一種重要任務,如能按期作到耕種完畢,是二次戰争首先勝利之一,務祈全體動員努力此一工作,但決不能妨礙作戰。”
(14)
五月八日,項英、毛澤東、朱德又以中央革命軍事委員會名義,發布《節省經費的訓令》,對節省經費作了具體嚴格的規定:夥食費“從即日起每日吃兩餐,隻發夥食費八分。柴自己采,菜自己采一部分。”“每個機關每月從三元起至八元止,按照至低限度的需要開支。總司令部不得超過八元。除上列規定外,過去各種開支,如挑阜選⒁┓選⒔煌ǚ選⒄焯椒訓認钜宦賞7。”(15)朱德一生中不知經曆過多少艱難困苦,但他從來沒有在困難面前低過頭。他經常做部隊的思想政治工作。有一次在總司令部幹部會議上動員說:“同志們!不怕敵人多,不怕沒飯吃,隻要我們團結努力打敵人,一打出去敵人就會送來大米白面!”大家一聽都振奮起來,說:“總司令說有辦法還怕什麼。”(16)朱德的講話鼓舞了大家克服困難争取勝利的信心。
紅軍在東固一直等了二十多天,仍不見王金钰部有離富田東進的迹象。
這時,不少紅軍指戰員因求戰心切而産生了急躁情緒。朱德經常深入部隊,說服大家耐心等待,說明敵人是會東進的,戰機很快就會到來。
事情不出朱德所料,等待已久的戰機終于來到。對方沉不住氣了。五月十二日,得到情報說,王金钰部的右翼部隊第四十六師一個旅和第二十八師,正由富田出發分路向東固進犯。當晚十時十五分,朱德、毛澤東向全軍斷然發出命令:“本方面軍為各個破敵鞏固蘇區向外發展起見,決心先行消滅進攻東固之敵,乘勝掩擊王金钰屬全部,努力殲滅之,以轉變敵我攻守形勢,完成本軍目前的任務。”(17)正在這時,紅一方面軍總部電台,于五月十四日黃昏時分又截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情報。駐在富田的公秉藩的第二十八師師部電台同該師駐吉安留守處電台通報時,用明碼說:“我們現駐富田,明晨出發。”吉安台問:“到哪裡去?”富田台答:“東固。”(18)他們以為紅軍和過去一樣還沒有無線電台,所以敢于大膽地用明碼談話。台長王诤立即把這個重要情報報告總部。與此同時,朱德、毛澤東還獲悉:王金钰部的右翼部隊正分兩路東進:上官雲相的第四十六師沿觀音崖、九寸嶺向東固攻擊前進;公秉藩的第二十八師沿中洞向東固攻擊前進。
從富田至東固相隔二十公裡,隻有兩條大道相通,都有一段是險峻峭拔的山嶺問的隘路。
朱德、毛澤東在掌握王金钰部已經東進的确實消息後,立刻商量殲敵方案,決定采取一個大膽的行動:“鑽牛角尖”,即:紅軍主力從北面的郭華宗師和南面的蔣光鼐、蔡廷锴部之間二十五公裡的空隙中隐蔽西進,以兩翼包抄的方式攻擊敵軍後背,消滅王金钰部的第四十六師和第二十八師。五月十四日下午八時,朱德、毛澤東發出攻擊宮田敵軍的命令。
“牛角尖”能不能“鑽”通而又不被對方發覺,這是一件很不容易的事情。五月十五日拂曉,各路紅軍按照毛澤東、朱德的部署開始行動。毛澤東在半夜來到從中路正面迎擊公秉藩師的紅三軍軍部,同軍長黃公略一起找熟悉當地情況的向導進一步調查西迸路線情況。經過調查,發現在東固至中洞大道南側,還有一條過去不知道的小路。毛澤東立即改令紅三軍沿這條小路秘密前進,包圍公秉藩師的右翼。這一改變,對殲滅該師具有重要意義。
五月十六日,毛澤東等率領總部部分人員登上東固至中洞大道北側的白雲山,因為時間緊迫,毛澤東隻能在一個小鎮上留下字條,将這一改變通知朱德,并要朱德率領總部也上白雲山。但朱德因為還不知道紅三軍已改變西進路線,在這天拂曉前仍按原計劃率領總部由東固做上出發,沿東固通往中洞的大道向西行進。當到達白雲山下時,同正在東進的公秉藩師的先遣部隊遭遇。朱德立刻命令作為總部警衛部隊的特務連,在林木叢生的山坡上進行阻擊。公秉藩部先後以三個營的優勢兵力猛撲過來。朱德指揮特務連且戰且退,引着敵軍向前走了二裡多地。毛澤東在白雲山上聽到山下激烈的槍聲後,立即指揮部隊從山上撲下來,把追敵擊退。朱德和毛澤東一起登上白雲山,指揮全線戰鬥。
這時,擔負中路的紅三軍已沿山間小路進到中洞南側,在草叢密林中隐蔽前進。因為紅軍行動秘密,蘇區人民又嚴密封鎖消息,國民黨軍隊進入蘇區後,得不到一點軍事情報,始終沒有發現紅軍主力的蹤迹,誤認為紅軍主力還遠在甯都地區,便大膽地向東行進。當公秉藩師的後尾部隊全部離開中洞後,紅三軍突然從高山上猛壓下來。公秉藩師剛從北方調來不久,很不适應南方的山地作戰。紅軍這一突如其來的猛烈攻擊,使公秉藩師霎時間亂成一團,四處逃散。到下午四時許,殲滅公秉藩師大部。
與此同時,左路的紅三軍團也迂回到固肢,消滅公秉藩師的兵站,并于當天夜間從側後攻入富田。經過一晝夜的激戰,公秉藩的第二十八師全部被殲。師長公秉藩被俘,他知道紅軍寬待俘虜,便混在俘虜中領了三元銀元跑掉。副師長王慶龍被擊斃。次日上午九時,紅三軍也進入富田。
多少年後,公秉藩回憶當時的情景說:“五月十六日早晨,我和平常一樣,清晨運動完畢,率師直屬部隊從固肢圩出發。”“後方各地都平靜得和水一樣”,“沿途看不見什麼征候”。上午十時抵達山坑,突然“在一聲炮響下,步槍、機關槍齊發,山鳴谷應,響徹雲霄。正在行進中的部隊被打亂了,有的人馬被打死,有的被打傷,橫倒豎卧在山路和兩旁的田地上。尚未死亡的官兵亂成一團,莫知所措。”“一個一萬多人編成的師,一下子就被殲滅光了。”(19)右路的紅四軍、紅十二軍,在追擊中,又将上官雲相的第四十六師一個旅大部殲滅。五月十六日,各路紅軍在富田勝利會合。第二次反“圍剿”中的第一個戰鬥――富田戰鬥勝利結束。
五月十九日,朱德、毛澤東指揮紅軍向白沙猛烈追擊,截住正在撤退中的國民黨軍隊,乘他們軍心恐慌,士無鬥志,将郭華宗的第四十二師一個旅和上官雲相的第四十六師殘部全部殲滅,共俘敵三千餘人,繳槍二千餘支。
在藤田的郝夢齡的第五十四師,聞訊星夜撤往永豐。第二次反“圍剿”中的第二個戰鬥――白沙戰鬥勝利結束。
白沙戰鬥結束後,朱德、毛澤東按原定計劃指揮紅一方面軍繼續向東橫掃。這時,高樹勳的第二十六師正奉南昌行營命令由南團取道中村向藤田前進,準備增援郝夢齡的第五十四師。五月二十一日,它的先頭部隊一個旅到達中村。五月二十二日拂曉,紅軍在朱德、毛澤東指揮下,分兩路包抄中村,全殲該先頭旅,重創高師師部。其餘殘部向樂安潰退。國民黨第二十六路軍總指揮孫連仲立刻命令李松昆的第二十五師于五月二十三日由東韶撤往宜黃。第二次反“圍剿”中的第三個戰鬥――中村戰鬥勝利結束。
中共蘇區中央局由于不便随軍行動而留住龍岡。為了更好地指揮前方作戰和做好戰地地方工作,避免因事事需要請示中央局而贻誤戰機,五月二十四日在南團重新成立中共紅一方面軍臨時總前委,毛澤東任書記,朱德為委員。
中村戰鬥結束後,國民黨第六路軍總指揮朱紹良所屬胡祖玉的第五師、毛炳文的第八師、許克祥的第二十四師,開始由頭陂等地經廣昌向南豐撤退,五月二十四日深夜,朱德、毛澤東命令全軍于次日向東急進,搶在國民黨軍隊之前占領南豐城。随後率領總部于五月二十五日到達甯都和廣昌交界的洛口圩嚴坊村。當晚八時,朱德在嚴坊村出席由毛澤東主持召開的紅一方面軍臨時總前委第一次會議。會議分析了敵軍的動向,指出:“毛(炳文)、許(克祥)部二十三日早由洛口退,到二十四日午後才退完,估計敵人今日可在廣昌、頭陂一線集中,頭陂之敵明天或許可集中廣昌城。”“頭陂敵人(毛部一師)有退卻形勢,我們以第一軍團去打他,是可以擊退他的,但三軍團還是在吳村,如果我們打下頭陂,追到廣昌,則三軍團相隔百裡,趕不上增加(援),不易消滅敵人。因此,我們有集中兩個軍團全力去打毛(炳文)、許(克祥)、胡(祖玉)的必要。”(20)會議最”後決定,全軍于二十六日開到廣昌縣城西北面的苦竹集中,準備全力攻擊朱紹良部毛炳文、許克祥、胡祖玉三個師。
五月二十六日,朱德、毛澤東率領紅一方面軍總部抵苦竹後,得到情報說,在頭陂的毛炳文部已向廣昌撤退,廣昌城駐有國民黨軍隊三個師,有向南豐退卻之勢。當晚八時,朱德在苦竹出席由毛澤東主持召開的臨時總前委第二次會議,再次讨論:是按原計劃先攻占南豐,還是改為先攻占廣昌?會議認為:“在敵人還在廣昌城的形勢之下,如果我們照原計劃到南豐城,則敵人在我們側背,使我們行動不便。因此,我們應先奪取廣昌城,擊退毛(炳文)、許(克祥)、胡(祖玉),取得二次戰争更好的勝利形勢,然後猛追該敵,逼他放棄南豐城,使我們以後籌款工作更加容易。”(21)會議決定,次日開始進攻廣昌城。
五月二十六日清晨,細雨鳌V斓隆⒚澤東指揮紅軍主力,冒雨直逼廣昌城下,從北、西、南三面發起猛烈攻擊。國民黨軍隊憑借城外山頭上的堅固工事,阻擊紅軍的進攻,掩護主力向南豐撤退。戰鬥打得異常激烈,每個山頭都要經過反複争奪。朱德和毛澤東登上城西面的烏石崗,在這裡指揮戰鬥。晚上九時,朱德、毛澤東命令部隊攻進城裡,全殲城内守敵,奪取廣昌城。
這次戰鬥,因國民黨軍隊大部向南豐逃走,隻殲滅胡祖玉的第五師一個團,師長胡祖五在城牆上視察陣地時被擊成重傷,不久死去。第二次反“圍剿”中的第四個戰鬥――廣昌戰鬥勝利結束。
廣昌戰鬥前,何應欽、朱紹良曾把駐守福建建甯的劉和鼎部第五十六師調到安遠策應廣昌。廣昌被紅軍奪取後,劉師匆忙地從安遠撤回建甯。
五月二十八日上午十時,朱德在廣昌城北的沙子嶺出席由毛澤東主持召開的紅一方面軍臨時總前委第三次會議,讨論紅罕下一步行動問題。會議認為,因通往南豐城的橋梁已被破壞,此時如向南豐追擊逃敵已趕不上。“在戰略上和形勢上,我們都應追擊劉和鼎,先他奪取建甯城,以便以後的籌款。”
(22)
會後,朱德、毛澤東立刻率領紅一方面軍總部和紅三軍團、紅十二軍主力,日夜兼程向東急進,直指建甯城,劉和鼎師沒有料到紅軍會如此神速地來到建甯城下,毫無戒備。五月三十一日,朱德、毛澤東趁敵不備,指揮紅軍從建甯城背後突然發起攻擊。又命令一個師迅速渡過建甯河,從建甯城前面包抄。“劉和鼎在建甯城内無路可走,帶了兩個馬并在河邊搶了一隻船,準備順流而下。但由于自己不會駕船,同時水急灘險行不多遠以及紅軍集中人力的射擊,結果小船撞碎在岩灘石上,劉是在落水時,被馬并們抓住腿,倒拖到岸這邊來的。”(23)戰鬥進行到當日黃昏,共殲敵三個多團,奪取建甯城,繳獲大批西藥和其他軍用物資。第二次反“圍剿”中的第五個戰鬥,也是最後一個戰鬥――建甯戰鬥勝利結束。
第二次反“圍剿”戰争的勝利,打得痛快淋漓。朱德、毛澤東指揮的紅一方面軍,從五月十六日到三十一日,短短半個月内在由西至東的八百裡戰線上,“橫掃千軍如卷席”(24),連續打了富田、白沙、中村、廣昌、建甯五個勝仗,共殲敵三萬多入,繳槍兩萬多支。此外,還繳獲糧食、西藥、電台、彈藥等大量軍雨物資。蔣介石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發動的第二次“圍剿”被粉碎了。
朱德後來說:“這一仗打下來是一個大的勝仗,可以說是三次‘圍剿’中間最大的一仗。繳獲非常之多,被打垮了的也多,有些是自己根本就不情願打,自己就垮下去了。王金钰還是滿清時編起來的陸軍舊隊伍,在作戰中間捉了無數的俘虜,但都大批的放出去了。”“北面很長的一線,由吉安到建甯,都打垮了。”“這時打破了敵人第二次‘圍剿,戰争。”(25)中共中央在同年八月的指示信中,對第二次反“圍剿”戰争的勝利也給予很高的贊揚,說:“一、三集團(軍)二次沖破敵人的‘圍剿,,十四日之内轉戰四、五百裡,戰敗敵人在八師以上,這種偉大的勝利,是無可比拟的。”(26)第二次反“圍剿”的勝利,沉重地打擊了蔣介石的氣焰。國民黨各路軍隊被迫不得不撤離中央蘇區的中心區域。
在這個時期内,國民黨統治集團内部的矛盾也日趨尖銳。三月一日,蔣介石突然軟禁國民黨元老、立法院長胡漢民。四月三十日,國民黨中央監察委員鄧澤如、林森、蕭佛成、古應芬四人為此事彈劾蔣介石。五月二十八日,汪精衛、唐紹儀、孫科、許崇智、古應芬、李宗仁、陳濟棠等,在廣東又成立一個“國民政府”,同以蔣介石為首的南京國民政府相對抗。粵系軍閥還準備進兵湖南。蔣介石因對中央革命根據地第二次“圍剿”的慘敗和國民黨内部反蔣聲浪的高漲,“跑到南昌召開高級軍官會議,大罵其部屬無能,不禁痛苦失聲。”(27)六月二日晚,朱德在建甯城外出席中共紅一方面軍臨時總前委第六次會議。會議在毛澤東的主持下,分析打破第二次“圍剿”後的形勢,認為蔣軍各部現已退出中央蘇區的中心區域,暫時轉入戰略防禦。兩廣的反蔣軍隊正準備進軍湖南同蔣軍作戰。在這種形勢下,“蔣(介石)有先對付兩廣的必要,對我們有改守勢之可能。”(28)紅一方面軍應抓住這一有利時機,轉入戰略進攻。基于這一分析,會議決定紅一方面軍的戰略進攻分三期進行。
會後,朱德、毛澤東按照會議決定,率領紅一方面軍實施第一期工作計劃,指揮主力部隊向北推進到宜黃以南和南豐、南城、黎川之間,以及建甯、泰甯的閩贛邊境,在這些地區積極開展發動群衆,擴大紅軍,建立蘇維埃政權和籌款等各項工作。
但不久就發現蔣介石有對兩廣軍閥取守勢而對紅軍發動新的進攻的可能,形勢正在發生新的變化。毛澤東、朱德和臨時總前委,根據已經變化了的新形勢,及時地改變原有部署,決定紅軍主力向東推進到閩西和閩西北地區開展工作。因為這一地區地勢偏僻,受敵人威脅較小;山地縱橫,無河川阻隔,最适宜造成新戰場;有款可籌,一年以内不愁給養;群衆很多,可以擴大紅軍。六月下旬,朱德、毛澤東指揮紅軍主力開進這一地區。
在毛澤東、朱德和臨時總前委的領導下,紅一方面軍經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分兵在贛東、贛南、閩西、閩西北的廣大區域内,發動群衆,擴大根據地,籌集大量給養和經費,整訓軍隊,組建新部隊,為即将開始的第三次反“圍剿”戰争準備了條件。
第二次反“圍剿”所以能取得這樣重大的勝利,主要原因是毛澤東、朱德等堅決從實際情況出發,毫不動搖地實行“誘敵深入”的方針。一九四四年,朱德在總結這次勝利的經驗時說:“一九三一年五月又粉碎了敵人第二次‘圍剿’。這次反‘圍剿,也打得很好。但這時已經有些不同了,因為項英來了,發生了一些分歧。但錯誤意見未占上風,紅一方面軍仍有毛主席領導,所以很快取得了很大勝利。這個勝利,仍是誘敵深入,集中力量殲滅敵人,依靠群衆,依靠根據地而取得的。”(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