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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劍英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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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漂泊南洋與習武雲南

書籍名:《葉劍英傳》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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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海外謀生

  
      葉劍英離開東山中學,回到橫山,一邊幫助父母料理小店鋪的雜事,一邊堅持自學,終日不懈。1916年,他到橫山新群小學去教書,很快成為學校裡受歡迎的教師之一。

  
      日子一天一天地過去。葉劍英盡管從教學中找到一些樂趣,但仍不能填補心緒中那難言的寂寥。他是個有抱負的青年,本想在中學畢業之後,到省城或北京、上海去繼續深造,掌握更多救國救民的本事。可是,父母的艱辛,弟妹的拖累,家境的困苦,成了他實現理想的羁絆。後來,葉劍英打聽到上海有個“南洋公學”,專門招收南洋華僑子弟。他想到4個怕父都在南洋,便提筆給在馬來亞怡堡的伯父們寫信,傾述自己的想法。不久,三伯父的兒子葉宜桐從南洋回信告訴他:四個伯父漂泊南洋,日子并不好過,向來是各謀各的營生。直到最近,幾個兄弟感到這樣隻憑各人的力氣苦熬,不是長久之計。經過幾番商量,才湊起一點款子,準備租一個錫礦來挖,如果搞得好,有錢賺,就送你到上海讀書;如果賺不到錢,你就來南洋幫伯父作生意吧。

  
      葉劍英讀罷這封信,知道怕父和堂兄關心自己的前途,心中升起了希望。

  
      他天天盼着來自南洋的好消息。可是盼了很久的第二封信卻說,伯父們因租來的錫礦被連日大雨沖垮,破産了。

  
      這封短信,像一盆冷水澆滅了葉劍英心中去上海的希望之火。他失望了,也清醒了:生活的道路要用自己的雙手去開辟。他聽從父兄們的勸告,決定到南洋謀生。1916年冬,父親幫他找到一位“水客”叔叔,帶着他乘船到了香港,轉上了去南洋的輪船。經過十多天的漂泊奔波,好容易來到了馬來亞怡堡。

  
      怡堡,是馬來亞西部霹靂州的首府,是一座瀕海的美麗山城。

  
      葉劍英來到這裡,按着堂兄葉宜桐寫給他的地址,在一處又破又窄的“鴉鵲屋”裡找到了三伯父。然後又去拜見其他三位怕父。伯父們都表示經濟拮據,暫時愛莫能助。堂兄葉宜桐在一家公司裡當個小職員。自從堂弟來了以後,他成天忙得團團轉,到處給他找門路,謀事做。好不容易求人說情,打通關節,雇他做事的那家公司經理才答應見一見葉劍英,看能派他什麼用常在經理門前,葉宜桐這個小職員輕輕敲着門。過了好一會兒,隻聽裡面“哼”了一聲。

  
      兄弟倆走進去,隻見經理坐在寬大寫字台後面的高背沙發椅上,正在看報紙。兩個年輕人向他行禮、問候,他屁股沒有欠一下,頭也沒有轉一下,兩眼繼續盯着報紙。

  
      葉宜桐小心翼翼地介紹自己的堂弟。

  
      經理跷着二郎腿,吐了一口煙圈,才擡起眼皮瞟了葉劍英一眼,簡單問了幾句,就不搭理了。

  
      遭受資本家的這種白眼,葉劍英感到受了莫大的侮辱,十分氣憤。他表示甯願餓死,也不向他們彎腰!葉宜桐很佩服堂弟的志氣,建議他去學英文打字。葉劍英很快掌握了這門技術,但不能被人長期錄用,隻能給人打零工,時打時停,仍然處于半失業狀态。後來,葉宜桐求人幫忙,推薦葉劍英到一所小學當了一名國文教員。①①訪問葉宜光談話記錄,1987年10月16日。

  
      正當葉劍英苦悶彷徨的時候,傳來了雲南部督唐繼堯派人到南洋宣慰華僑,招收華僑子弟入雲南講武堂就學的消息,葉劍英的心窩裡又激起了希望的浪花。

  
      唐繼堯是雲南省會澤人,護國讨袁勝利後任雲南都督,獨攬滇省軍政大權。這位自号“東大陸主人”的軍閥,為了利用南洋華僑的财力和人力來擴充自己的實力,派特使陳覺民到馬來亞怡堡一帶宣慰華僑,招募學兵。華僑子弟報名參加考試的有六七十人。葉劍英順利地通過了考試,被正式錄齲他給父親寫信禀明自己考取雲南講武堂的經過,懇請幫助解決回國的路費。

  
      父親和幾位伯父設法借貸,湊了200多元,供葉劍英回國求學。②②葉劍英談話記錄,1980年12月13日。

  
      二入雲南講武學校

  
      1917年夏天,葉劍英冒着酷暑,與同時考取雲南講武堂的夥伴們先坐船回到香港,後經越南海防、河内,取道滇越鐵路前往雲南。

  
      雲南講武堂坐落在昆明翠湖西岸的承華圃,創辦于清朝末年。辛亥革命前夕,講武堂的師生積極策動“重九”起義,揮戈發難,對光複雲南發揮了重要作用。1912年,民國肇建。雲南軍政府都督蔡锷擴大學校規模,将講武堂改為講武學校。袁世凱背叛民國後,蔡锷與唐繼堯等首舉義旗,反對帝制,組織護國軍,出師讨袁,講武學校也名聲大振。

  
      但是,自蔡锷患病去日本後,講武學校被校長唐繼堯一手把持,變成了他擴充軍事實力、實現個人野心的工具。

  
      唐繼堯和該校許多教官都畢業于日本士官學校。他們完全按照日本士官學校的那一套來辦學,對學生進行“武士道”式的嚴格管教和訓練。全校設步、騎、炮、工四個兵科,編成若幹個區隊,每隊有學員百人左右。從各地和海外招收來的青年學生,首先要接受六個月類似預科的入伍訓練,然後轉入本科,進行軍事科目的正規訓練。學制一般為三年。①葉劍英來到學校,十分興奮。他在給弟弟道英的信中滿懷信心地寫道:當今天下混亂,乃英雄吐氣之時。有膽識、有軍事技能者為前驅,有文才、有謀略者為後盾。他決心學得文才武略,将來在疆場上一吐英雄豪氣。也就是在此時,他特意把自己的名字由“宜偉”改為“劍英”。②葉劍英是講武學校第十二期學生。入學後,首先接受學校督署的考試和身體檢查。他以各科優良的成績,再一次通過了考試,然後接受入伍訓練。

  
      新生訓練極其緊張嚴格,經常夜裡搞緊急集合和野外訓練。葉劍英剛轉入軍隊士兵生活,很不習慣,但他以堅韌的毅力經受着艱苦生活的磨練。

  
      據張猛、周開勳回憶,經過半年的嚴格訓練,葉劍英轉為學校的正式學生。第一學期學習普通學科。第二學期他被分配到炮科。炮科除學習專門的技術科目外,還進修共同科目軍事教程。主要包括戰術、築城、兵器、槍劍術、地形、交通、操典、野外勤務、射擊教範、實彈射擊、軍制、衛生、馬學、馬術、戰時國際法等。葉劍英把整個身心都投入到緊張的學習生活之中,刻苦鑽研基礎理論知識,努力學習和掌握軍事技術本領。

  
      學校的教官當中,有兩個人對于葉劍英的為人和才華,十分賞識。

  
      一個是炮科科長王柏齡。他比葉劍英年長8歲。14歲即開始軍校生活,後東渡日本入士官學校,  1915年畢業回國,兩年後,應邀到雲南講武學校擔任炮科科長兼管炮廠。葉劍英剛入校,隻知道苦學苦練,尊師重道,對王柏齡很尊重。王柏齡發現葉劍英為人豁達,敏而好學,也很器重這個學生。

  
      另一個是騎兵科長林振雄。他精通馬學、馬術,尤其練得一手極好的劈刀術。葉劍英雖然不在騎兵科,但對林振雄十分尊敬,對他教的劈刀術學得很用功,常常利用課餘時間請他個别教練,使自己的劈刀術很快便名列前茅。

  
      ①在雲南省參事室、省委檔案館查閱的資料,1984―1994年。

  
      ②訪問葉道英談話記錄,1988年1月。

  
      三與日本教官比武

  
      當時學校有一個日本教官,  20多歲,個頭不高,身強力壯,也有一手高超的劈刀術,喜歡同别人比試。他一連打敗了幾個教官,便趾高氣揚起來,自以為全校無敵。許多同學都不服氣。葉劍英也暗暗憋了一口氣:“難道中國人就這樣無能,甘拜下風嗎?”決心教訓教訓這個蠻橫的日本人。他把自己的想法向同寝室一個名叫金至順的朝鮮族同學講了,得到對方的支持。此後,一連幾個月,他們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到操場上練習對刺。功夫不負苦心人。經過一段時間的苦練,他們的技術水平有了很大提高。

  
      葉劍英找到那位日本教官,要求比武,對方滿口應承。正式比武這天,許多學科的教官和學生都來圍觀。他們無不希望葉劍英能夠取勝。比武開始,日本教官氣勢洶洶地向葉劍英猛刺過來,企圖以快取勝。葉劍英采取守勢,不慌不忙,左閃右擋,避開他的刀鋒。雙方經過幾十個回合,不分勝負。葉劍英待對方力氣用得差不多時,突然轉守為攻,用熟練的刀法,對準他的要害部位猛劈,使他一下亂了陣腳,隻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日本教官試圖擺脫困境,使出絕招,再次揮刀劈來。葉劍英以攻對攻,一個箭步沖了上去,大喝一聲,舉刀淩空而下,向對方劈去,對方揮刀上擋,葉劍英順勢将對方的刀按在下面,并加勁下壓。這時,隻聽那位驕橫的“武士”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不要太重!不要太重!”承認比輸了。事後,這位日本教官将他随身佩帶的戰刀送給葉劍英,表示欽佩。這把戰刀,葉劍英後來一直保存在身邊,舍不得丢掉。

  
      四質問唐都督

  
      葉劍英入學後第二年,盡管護國戰争勝利,袁世凱一命嗚呼,但中國的政治形勢仍然極端混亂。帝國主義為了争奪中國,各自扶植軍閥,充當代理人。聽命于日本人的皖系軍閥頭目段棋瑞擔任國務總理後,承襲袁世凱的反動衣缽,粗暴地踐踏孫中山于1912年頒布的《臨時約法》,拒絕召開國會,企圖用武力統一中國,建立獨裁統治。于是孫中山掀起了護法運動,進行護法戰争。

  
      這時,盤踞在西南的軍閥唐繼堯表面上也宣布響應“護法”運動,但骨子裡卻反對孫中山。他自任“靖國聯軍總司令”,把講武學校作為他擴大實力的一個重要基地。他在校内實行愚昧統治和奴化教育,竭力培植親信,打擊那些擁護孫中山的師生。在他一手炮制的學校“章程”中,明令規定,禁止學生“幹預外事”,不許學生閱讀課外書籍和報刊,絕對禁止閱讀政治書籍,談論政治問題。隻有一樣例外,那就是準許閱讀明代王陽明的著作。唐繼堯标榜自己是王陽明的信徒,常常到校進行“精神講話”,喋喋不休地宣揚王陽明。

  
      其實,唐繼堯對王陽明的學說并不精通。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想要大家埋頭鑽研王陽明,不問世事,俯首聽命,以便為他賣命效勞。

  
      一天,唐繼堯又到校訓話。他開門見山,講起王陽明的“知行合一”學說。他按照事先寫好的講稿念道:“未有知而不行者,知而不行,隻是未知。”

  
      “行之明覺精察處便是知,知之真切笃實處便是行。??”他讀一段,講一段。最後望望台下,忽然發問:陽明先生的學問深如瀚海,敝人略說一二,不知諸君領會沒有?如有不明者,可以發問!

  
      這時,葉劍英站起來問道:“請問王陽明先生的‘知行合一’與孫中山先生的‘知難行易’是否一緻,有何異同之點?”信仰孫中山的葉劍英,對唐繼堯幾次“精神訓話”隻字不提孫中山,早已不滿,所以事先琢磨好這個問題,趁機發問。

  
      唐繼堯當時唯恐學生追随孫中山,所以每次講話均極力回避孫中山。聽到葉劍英的提問,顯得十分尴尬。他支支吾吾,敷衍了幾句便勿匆忙忙回他的都督府去了。①五“把劍長歌氣壓軒”走出承華圃,春城昆明有着更為廣闊的天地。

  
      講武學校的空氣太沉悶了。葉劍英和一些來自海外的華僑學生,視野開闊,生性活潑,渴望呼吸新鮮、自由的空氣。他們沖破學校的種種陳規羁絆,利用星期天和節假日,自行組織各種文體活動,借以陶冶性情,鍛煉體魄。

  
      昆明城南的馬街上,有一個寬敞的院落,這就是有名的“兩廣會館”。葉劍英和南洋回來的同學,以及後來考入學校的許多同鄉同學,如張詩教、李明、侯梅、歐劍濤、梁國材、趙益堅、肖君勉、賴順成等人,每逢節假日,多要到這裡來聚會。這裡是“客家人”的第二故鄉,也是同學們高談闊論的自由天地。①兩廣人愛吃狗肉。青年人吃罷狗肉,熱氣上湧,便打開話匣子,天南海北,古今中外,說個沒完沒了。大家談論最多的是畢業後的前途、去向。有的同學對前途消極悲觀,準備畢業後解甲歸田;有的同學表示聽從學校分配,在滇軍中服役:有的同學準備留校當教官。同學們各抒己見,不時發生争論。

  
      葉劍英始終堅持畢業後返粵追随孫中山,做一個革命軍人的志願。

  
      月滿危樓花滿園,花前月下宴王孫。

  
      頻移杯影渾忘醉,幾次瓊香對笑論。

  
      興爽春衣沾露濕,情高秋思落詩魂。

  
      更憐良夜嫌更促,把劍長歌氣壓軒。②

  
      葉劍英這首七律《夜宴》,就是記述當年同學聚會的情景的。

  
      葉劍英熱情豁達,交遊甚廣。他結識的同窗好友中,不隻有廣東、南洋的同學,而且有雲南籍的少數民族同學。他對他們一視同仁,推心置腹,同他們建立了深厚的友誼。有一位叫佴皇鳥的同學,深得葉劍英信賴。兩人常在一起切磋學問、武藝,感情甚笃。後來,他們曾一起在粵軍中共事多年。葉劍英還有一個很貼心的雲南籍同學,就是普小堂。普家是個彜族“土司”,就住在翠湖西南角(現為翠湖南路四十七号),與雲南講武學校毗鄰。每逢節假日,葉劍英如不去“兩廣會館”,就和佴皇鳥等同學去普小堂家作客。①有一天,葉劍英和佴皇鳥等幾個好友正在普家聚餐,忽然聽到屋外不遠處傳來喊聲:“快救人啦!救人啦!有人落水了!”

  
      時劍英和幾個同學急忙推窗望去,隻見翠湖西南角的洗馬河裡,有幾個孩子在河邊喊叫。葉劍英水性極好,也在洗馬河遊過泳,知道那河水雖然不太深,但是水流很急,小孩掉進去是十分危險的。他毫不猶豫,從窗戶跳出去,跑到河邊,連衣服也顧不得脫,就一個猛子紮進了河裡。他快速遊近落水兒童身邊,費了很大勁,才将那名兒童救上岸。

  
      原來,落水的孩子正是普小堂的大侄兒。普小堂和他的父母,從葉劍英手裡抱過奄奄一息的孩子,千恩萬謝。衆人齊口稱贊葉劍英的膽子大,水性好。葉劍英甩甩身上的水珠,謙虛地說:這算不了什麼。

  
      事也湊巧,  16年以後,在抗日戰争爆發時,有個叫普梅夫的人千裡迢迢趕到南京,去八路軍辦事處找葉劍英。葉劍英聽說他姓普,是昆明人,就①訪問張詩教、蔔一鳴、歐劍濤、侯梅、李明、陶任之談話記錄。1984―1991年5月。

  
      ①訪問杜毓芳(佴皇鳥妻)談話記錄,1984年11月。

  
      問他知不知道有個叫普小堂的人。普梅夫回答說,他就是普小堂的小弟弟,過去在家裡曾見過時劍英。兩人憶起往事,感慨萬千。後來,葉劍英送他到延安學習,使他走上了革命的道路,1986年,葉劍英逝世後,普梅夫特賦詩哀挽:“正是中原危急時,鐘山一谒感相知。薦書陝北求真理,受命江南倚戰旗。匡國勳高公望重,獻身力薄我悔遲。難忘四十九年事,堕淚碑前無盡思。”①1919年12月22日,葉劍英以最優秀的成績從雲南講武學校畢業。兩年半的時間雖然隻是彈指一瞬間,但葉劍英經過奮發努力,學得了豐富的軍事理論知識和熟練的軍事技術,為日後的軍事生涯打下了堅實的基矗學校鑒于他學業優秀,又來自南洋,曾要派他返回南洋去做宣撫特使,招收新的學員。葉劍英不願從命,踏上了回廣東故鄉的歸途。②①《萦思錄――懷念葉劍英》,人民出版社1987年9月第1版,第380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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