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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榮臻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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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在延安的日子

書籍名:《聶榮臻傳》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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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過晉綏區,呂正操和他率領的部隊留下了。10月上旬,風塵仆仆的聶榮臻像一個遠道歸家的遊子,以激動而又興奮的心情,一頭撲進中共中央所在地――延安的懷抱裡。他用熱烈的目光,深情地注視着寶塔山、延河水和河谷兩旁黃土山崖上的一排排窯洞。他被安排住在楊家嶺的一座窯洞裡。

  
      毛澤東等中共中央領導人在棗園接見了在敵後苦鬥了6年的聶榮臻。毛澤東一邊猛抽他的“老刀牌”香煙,一邊風趣地說:“我們大鬧五台山的‘魯智深’回來喽!”聞者皆開懷暢笑。此時,6年前受命率隊奔赴抗日前線的各路大軍的負責人,又在延安歡聚一堂,大家都格外興奮。聶榮臻向毛澤東等中央領導人初步彙報了晉察冀各方面的工作,聽取了中央領導人的有關指示。幾天之後,他在重慶《群衆》雜志上發表了《論敵後抗戰》的文章。文章是以他原來寫的《敵後六年之一得》改寫的。文内提到:抗戰6年,共作戰1.74萬次,斃傷和俘虜敵僞23.5萬人,我方傷亡6.4萬人。“一點一滴的勝利都是從一點一滴的流血鬥争中得來的。”這一段話,歡樂與艱辛兼而有之。文章在經驗部分增加了一條:要有賞罰嚴明的制度,虛心檢讨成功與失敗的原因。

  
      12月中旬,聶榮臻接到晉察冀軍區彙報,曆時3個月的反“掃蕩”結束。

  
      “烽火連三月”,敵人“掃蕩”的時間果然如聶榮臻所估計的那樣,是幾年來最長的一次。軍區部隊雖然殲敵1萬餘人,并開辟和恢複了村政權1000多個,取得重大勝利。但是,軍區直屬隊在敵人合擊的時候,也受到了一些損失。聶榮臻的一個箱子也丢失了。這隻箱子,差不多是聶榮臻唯一的家當,從長征開始,他就帶在身邊。箱子裡保存的全是些有意義的紀念品,有在紅一軍團工作期間保存的整編材料和統計,有報道周文雍和陳鐵軍被殺害消息的那張剪報,還有他1919年赴法國勤工儉學時的護照。那個護照上有沿途所經國家的簽證,以及後來他去比利時、德國、蘇聯直到回國的簽證,聶榮臻是把它作為周遊列國的紀念品保存下來的。不論是在白區工作的時候,還是到中央根據地以後,他一直珍藏着,即使長征路上那麼艱苦,也沒舍得把它丢掉。這次卻統統丢失了,聶榮臻一再扼腕歎惜。

  
      但是,他更為遺憾和沉痛的是軍區直屬隊的一些人員在這次反“掃蕩”中犧牲了。獲悉軍區為犧牲的人員召開追悼會,特地發去了唁電。

  
      1944年元旦、春節期間的延安,披着潔白素雅的雪裝。1月7日晚,聶榮臻與周恩來、葉劍英、黃華一起,踏雪前去參加送别班威廉和克蘭爾夫婦的晚餐會。班威廉夫婦是兩三個月前從晉察冀到延安來的,他們準備從延安到重慶,然後回英國去。班威廉夫婦後來對此次與聶榮臻的話别,有一段觀察很細緻的描述:在這次晚餐席上,周恩來談笑風生,講了很多話,他殷勤勸我們喝一種特别的梨酒,他自己也喝了許多。聶榮臻将軍則心緒陰沉,貌多思索。我們隻覺得他們兩位同樣在真誠地擔心着我們的安全,隻是兩人的反應不同。

  
      當他們快要離席的時候,周恩來的話越說越多了,但他絕不提到我們南行的事,也不提到重慶為何不打電報來的話。至于聶榮臻将軍,則真的憂容滿面。他在河北向我們道别時是很快樂的,因為他知道我們會再碰見他,這一次他似乎覺得我們不會再見他了。我們以最熱烈的聲調喊着:“在北平再見!”也引不起他一絲笑容。他将我們的手緊握在他的雙手裡,異常激動地說:“再會!

  
      願上帝保佑你們!”

  
      聶榮臻是個重感情而又性格内向的人,要與如此親密的外國朋友分别――很可能是永别的感情是凝重的,他擔心他們一路上的安危。

  
      聶榮臻到達延安之後就參加了整風,而不是一下子就參加中共“七大”。

  
      1944年1月上旬,他3次向中共中央書記處彙報了晉察冀的工作。據此,由任弼時、王若飛起草經毛澤東修改,發布了《中央對晉察冀分局幹部擴大會議的指示》。指出:“六年來,分局同志及晉察冀全體幹部黨員和在邊區的八路軍指戰員,與人民群衆相結合,創造和堅持了晉察冀民主抗日根據地,是執行了中央的路線和所給予的任務,工作是有很大成績的。”同時指出,在堅持持久抗戰,準備與敵人熬時間方面,“還有若幹不夠的地方,需要我們加以去充實與改進”。“我們在思想上,還要有在最困難局面下和敵人熬時間的準備。這就需要我們避免輕敵速勝觀念,要更加依靠群衆,與群衆打成一片。”①在延安整風中,對6年來晉察冀的工作是肯定的,但是也提出種種批評意見。主要是批評聶榮臻有“輕敵速勝觀念”。

  
      聶榮臻1981年回憶說,當時,我強調過這樣的意思:戰争不會拖得很久了,勝利的曙光就在前頭。這個說法,不是沒有根據的。因為,曆史上大規模的戰争,一般都超不過4年。一場戰争要牽扯到各個方面的條件,不會拖得太久。日本帝國主義發動侵華戰争,到1943年整整6年了。從華北戰場看,它已明顯地顯露出衰敗的迹象。它還能再拖幾年呢?1943年初,我們宣傳過一個口号,叫做:“迅速打敗希特勒,  1943年打敗日本”。當然,這個口号先是根據中共中央1942年“七・七宣言”的精神提出來的。後來由于歐美遲遲不開辟第二戰場,打敗希特勒的時間推遲了,中央也改變了這個口号。

  
      但從華北的實際情況看,提出這樣的口号,還是有一定道理的,不單單是為了鼓勁,還有一個準備下一步的問題。勝利了怎麼辦?不能措手不及呀!有的同志批評說這是“輕敵速勝觀念”。什麼“輕敵速勝觀念”,6個多年頭的戰争,已經是相當持久了,哪裡還談得上“速勝”!

  
      聶榮臻雖然受到非議,但仍然堅持這個觀點。1944年8月,當他會見美軍觀察組的時候,也談論起是否勝利在望的問題。美軍觀察組負責人戴維・包瑞德是這樣描述聶榮臻的:“他相當客觀地描述了他所負責的軍隊和地區,一點也不講他自己,但是對國民黨過多地使用了宣傳性的生硬的語言。他看上去既橡一位普通戰士,又像一位彬彬有禮、舉止威嚴的人,具有經常參加社交活動者所具有的嚴謹作風。”

  
      “包瑞德上校”,聶榮臻望着這位戴着船形帽的胖乎乎的美軍校官,從容不迫地說道,“從1941年日軍偷襲珍珠港發動太平洋戰争算起,已經快3年了;如果從盧溝橋事變算起,日軍在中國打仗已經有7年了。他們漂洋過海,在異國作戰,困難是很多的,從各方面看,已經非常吃力了。在希特勒快要滅亡的今天,難道他們還能單獨堅持很久嗎?”①“不,将軍!”包瑞德不太相信聶榮臻的話,“日軍正出動幾十萬人,争奪從河南到廣西的大陸交通線,而且進展相當順利,特别是在東北還有約①  1944年1月11日,中央書記處的指示。

  
      ①《聶榮臻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3月第2版,第557頁。

  
      50萬精銳的關東軍沒有使用。日本人還可以打下去,戰争還要再拖一段比較長的時間。難道不是這樣嗎?”

  
      然而,後來的事實證明了聶榮臻的看法是正确的,美軍觀察組的估計錯了。不到一年,  1945年5月德國法西斯政府宣布無條件投降;8月日本帝國主義宣布投降。

  
      在延安整風期間,聶榮臻參加了高幹會議,讨論黨的曆史問題。在高幹會議上,他做了《晉察冀軍區六年來的工作簡報》的報告,系統地總結了經驗教訓。而3個月以後,在遠離延安的晉察冀,也召開了長達80多天的晉察冀分局高幹會議。這個會議全面研究總結了晉察冀過去的各項工作,還是有成績有收獲的。但是會議開着開着,發展到針對聶榮臻進行點名批評,提出了諸如“試行志願義務兵役制不對”、“演出《跟着聶司令員前進》是搞個人突出”、“晉察冀的軍事路線有問題,有輕敵速勝觀念”等批評。發揚民主對領導人提意見,無可非議,但後來曆史的發展,證明聶榮臻是正确的。

  
      {ewc  MVIMAGE,MVIMAGE,  !12300580_0379_1.bmp}1944年晉察冀高于會議上的不正确的做法,自然引起了幹部之間的争論。這種争論,也帶到了參加延安整風運動的晉察冀幹部之間。在楊家嶺,聶榮臻把原一分區三團團長紀亭榭找來,邊喝茶邊談心。聶榮臻既嚴肅又溫和地對紀亭榭說:“找你來談,是提醒你在整風中要冷靜。你那天在會上罵人是不對的。凡事應該擺事實講道理嘛!”

  
      綽号“紀大炮”的紀亭謝心直口快地說:“罵人不對,我承認。可是個别人采取攻擊你的辦法,在那兒活動要參加‘七大’,打個人的小算盤,這對嗎?這個會我還得參加,還得辯論,要不沒真理!”

  
      聶榮臻端起茶杯,定神望了望漂浮在杯裡的茶葉,深沉地說道:“晉察冀的工作,我的工作,并不是沒有缺點和問題的,應該允許人家提出批評嘛。

  
      即使有些意見提得不夠準确,供我們參考也是很好的。同志之間意見不一緻,可以通過讨論來解決,應該講究方式方法。意見實在統一不了,可以讓實踐來證明誰是誰非。”

  
      中央及時地發現了晉察冀分局高幹會議的問題。毛澤東和劉少奇都作了指示,認為這個會議應該開,但是對某些問題處理過火了,不是那麼實事求是,有些事情一時搞不清楚,留待将來再說。

  
      “聶老總胸懷很寬廣,度量大。”當時任四分區三十五團政委的傅崇碧後來說:“他從延安回來後,對那些提過他意見的人依然如故,仍然重用。”

  
      後來,錯誤批判過聶榮臻的人,有的也深刻認識了自己的錯誤。

  
      盡管發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聶榮臻仍然對晉察冀的軍民傾注着深深的愛。離開晉察冀愈久,他思念愈切,尤其是他的司令部住過的地方,更是令他魂牽夢繞。他特地從延安到洛河川去住了幾天,視察、看望調到那兒進行生産的晉察冀的部隊,看看他們打的窯洞,做的肥皂和養的豬。從晉察冀來的人到楊家嶺看望他,不管男女老幼,他都非常歡迎和高興。有的幹部帶着夫人和抱着懷裡的嬰兒來看望他,他高興極了,把孩子抱過去掂一掂,親一親。

  
      他還想念着抗敵劇社的隊員們。他到延安時,特地把劇社創作的作品帶到延安,推薦給延安的文藝團體演出,又把在延安看到的蘇聯話劇《俄羅斯人》、《前線》的劇本要來,讓人帶回晉察冀,供抗敵劇社排練。每逢夜深人靜,他躺在窯洞裡,一顆心總要飛越萬水千山,回到那塊他曾經戰鬥過6年、被他稱為“第二個故鄉”的晉察冀。

  
      由于他一直擔任着晉察冀根據地的領導工作,分局、軍區和邊區政府所處理的重大問題,一般都向他報告。後來,因為他離開的時間較長,所以晉察冀的工作,就靠留在那裡的領導人處理了。1944年9月19日,聶榮臻與前來延安的蕭克經過研究,并報經中央批準後,發布了成立冀察、冀晉、冀中、冀熱遼4個二級軍區的命令。

  
      延安最有色彩的夜生活,當推在棗園舉行的舞會,聶榮臻與中央領導人及各位高級将領一樣,少不了要在棗園的燈光下翩翩起舞。聶榮臻極少喝酒,然而,1944年慶祝十月革命節時,他居然開懷暢飲,喝醉了。這次喝酒,醉的人很多,連毛澤東、周恩來都醉了。這是聶榮臻一生少有的兩次醉酒之一,還有一次是進城後在蘇聯大使館的宴會上。

  
      1945年5月,中共中央提出了“削弱日僞,發展我軍,縮小敵占區,擴大解放區”的指導方針。晉察冀軍區堅決貫徹了這一方針,從5月中旬開始,先後在察南、雁北、冀中、熱河、遼西等地對日僞軍發起了攻勢作戰。至7月,共殲滅日僞軍2萬餘人,擴大解放區21.1萬多平方公裡,人口增至2500萬,把敵人進一步壓縮到了鐵路沿線及其兩側地區及少數重要城鎮。勝利的消息不斷傳來,聶榮臻非常高興,頻緻祝賀,使他在中共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上更顯活躍。

  
      1945年4月至6月,聶榮臻出席了中國共産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并當選為中央委員。5月9日,他在大會上作了《晉察冀黨在執行人民戰争路線中的經驗教訓》的發言①,指出:“晉察冀是執行了毛主席的人民戰争路線的”,這是“由于主力部隊與地方遊擊隊、自衛軍的結合,由于我們和人民利益的一緻,特别是因為我們與長期處在民族鬥争第一線和有悠久民族鬥争曆史的晉察冀人民融合在一起的結果”。中共“七大”結束不久,黨内開了個華北問題座談會,聶榮臻出席了這個會議。華北會議的議題,是總結華北敵後抗戰的經驗教訓,到後來,發展成對彭德懷的批判,主要是“百團大戰”的問題。聶榮臻也受到了批評,并且作了檢讨發言。但是,他對批判彭德懷的過火行為是有看法的。{ewc  MVIMAGE,MVIMAGE,  !12300580_0382_1.bmp}他認為整風的“重點應該是分清路線是非,至于每個同志在作戰指揮或具體工作上有什麼錯誤,有什麼問題,那是次要的,同路線問題不能混為一談,解決的方式也不能一樣”。

  
      中國共産黨第七次全國代表大會,是一次團結的大會,勝利的大會。聶榮臻經曆了會議中和會議前後黨内廣泛開展的批評和自我批評,受到了深刻的教育。他認為,盡管整風審幹中出現過偏差,盡管華北會議開得過份了些,但通過這一過程,使黨的幹部特别是高級幹部,提高了馬列主義水平,分清了路線是非,使全黨在毛澤東思想的基礎上達到了空前的團結,迎來了抗日戰争的勝利,也為解放戰争的勝利奠定了基矗8月8日蘇聯對日宣戰的喜訊傳來,所有的中央領導人和高級将領們,全都狂喜地握手互緻祝賀,準備團結起來向日本侵略者發動最後一戰。聶榮臻8月10日與蕭克、劉瀾濤緻電晉察冀分局,命令全區部隊立即向平津等大城市進軍,接受日僞軍投降,如遇抵抗,應進攻殲敵。并命令冀熱遼抽主力幾個團由李運昌率領向遼甯進軍,盡早與蘇聯紅軍會師。{ewc①原件存中央檔案館。

  
      MVIMAGE,MVIMAGE,  !12300580_0383_1.bmp}8月15日,日本法西斯政府宣布無條件投降。中國人民抗日民族解放戰争至此獲得了最後勝利。延安寶塔山下,延河兩岸,一片歡騰。聶榮臻望着載歌載舞慶祝勝利的延安軍民,感慨萬千,歸心似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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