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聶榮臻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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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從東征到西征

書籍名:《聶榮臻傳》    作者:未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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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路紅軍剛剛會師,敵人就開始了對陝北的“圍剿”。東北軍5個師分别從南、西兩個方向向葫蘆河和洛河之間合圍。先頭一○九師、一○六師占黑水寺,趨直羅鎮。形勢很明顯:如果不粉碎敵人的“圍剿”,紅軍就無法在陝北站住腳。毛澤東決心在直羅鎮打個殲滅戰。

  
      11月中旬,聶榮臻和林彪到象鼻子灣軍委總部開會,确定了打這個戰役。戰前,彭德懷組織紅一軍團、紅十五軍團的幹部到西南的山頭上看地形。

  
      從出發地到直羅鎮約15公裡路,聶榮臻騎着騾子,到了鎮南的山腳下,下騾登山。從這座山上看下去,古老的鎮子就在山前。它三面環山,一條大道從西向東穿過鎮子中央。鎮北面有一條小河,東頭有座古寨,頂蓋早已坍塌,石砌的圍牆尚好。10幾副望遠鏡對着鎮子細心地觀察,邊看邊小聲議論,都覺得這是伏擊敵人的理想陣地。

  
      11月20日下午,一○九師順着東西大道鑽進了直羅鎮。在毛澤東、彭德懷指揮下,當日晚,紅十五軍團由南向北,紅一軍團由北向南,從四面八方包圍了直羅鎮。聶榮臻和林彪在一個山頭上設了指揮所,于次日拂曉5時半部署完畢,發起了戰鬥。打到中午,敵人雖有6架飛機掩護,但指揮系統已被打亂。忽然,約一個團的敵軍朝紅一軍團指揮所直沖過來,企圖奪路突圍。當時指揮所的警衛連被派到毛澤東的指揮所去了,隻有一個警衛排和很少的機關幹部,沒有長槍,隻有短槍,每人僅有4發子彈,情況十分危急。

  
      聶榮臻和林彪、左權親自組織這次阻擊,命令機關幹部全部拿槍進入陣地,保證不叫敵人沖過去。以幾十人對上千人,戰鬥的激烈是可想而知的。

  
      後來警衛連調上來了,聶榮臻親自帶着警衛連沖下山,把企圖突圍的敵人壓下山去。不久,二師四團到了,林彪下令發起沖鋒。聶榮臻的警衛員孫起峰就是向敵人發起沖鋒時犧牲的。這個戰士從瑞金參軍時就一直跟随他。孫起峰犧牲時,還背着聶榮臻的圖囊,鮮血染在圖囊上。對于孫起峰的死,聶榮臻很痛心。他把染着孫起峰鮮血的圖囊一直珍藏着,新中國成立以後把它獻給了軍事博物館,以寄托他的懷念之情。

  
      在兩路會攻下,敵師長牛元峰逃到鎮東小寨,指揮一個多營負隅頑抗。

  
      他發電給一○六師師長沈克要求解圍。殊不知,一○六師己被擔任阻擊的紅軍擊潰,聶榮臻率部追擊,在太白鎮附近的張家灣消滅了敵一個整團。解圍無望,牛元峰趁黑夜西逃,最終還是被擊斃了。至此,消滅了一○九師和一○六師一個團,徹底粉碎了敵人進攻陝北的部署。

  
      直羅鎮戰役,給黨中央把革命大本營放在中國的西北部舉行了一個奠基禮。

  
      1935年5月起,日軍逐步攫取了河北、察哈爾兩省大部地區,激起中國人民的極大義憤。12月,終于發生了“一二・九”運動,掀起了全國抗日高潮。同月17日至25日,中共中央在瓦窯堡召開政治局會議,确定了中國共産黨團結全國各種抗日力量,結成抗日民族統一戰線的總方針;在軍事戰略上,确定東征山西,以打開抗日通路和打擊暗中與日本帝國主義勾結的閻錫山軍閥勢力。

  
      這就是紅軍東征的主要原因。

  
      1936年1月中旬,紅一軍團先遣隊在陝北延長縣臨真鎮休整待命。是月28日,紅一軍團在臨真鎮舉行東征誓師大會。這時,紅一軍團轄3個師,除已恢複的二師、四師,又恢複了一師。

  
      1936年1月31日,中央軍委在延長開會研究戰略方針,聶榮臻和林彪都參加了會議。在這次會議上,毛澤東反複說明閻錫山與日寇正勾勾搭搭,東征在政治上和軍事上都對紅軍有利,是“一個在發展中求鞏固”的方針。

  
      會議一緻同意東征的決策。

  
      東征軍命名為中國人民紅軍抗日先鋒軍,司令員彭德懷,政治委員毛澤東。東征軍兵分兩路,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的第八十一師為右路軍,紅十五軍團其餘部隊為左路軍。

  
      黃河對岸,閻錫山當時擁有8萬兵力,沿河築壘,在山西普遍推行保甲制度,做好了迎擊紅軍的準備。

  
      這次東征,根據瓦窯堡會議精神,對俘虜、商人、富農、小地主都有新的區别于中央蘇區時的政策,意在團結更廣泛的階層和更多的人一緻對付外侮。要想革命勝利,政策是關鍵。聶榮臻一向注意政策教育,對過去的經驗教訓總是念念不忘,東征教育抓得就更緊。臨渡河之前,于2月10日,毛澤東還電示:“政治上解釋新策略,着重于對俘虎,對商人,對富農,對小地主。”并詢問部隊對這方面具體政策了解的情況。毛澤東對于聶榮臻的教育部署是滿意的。

  
      毛澤東于19日向部隊發了這樣一個電報:“渡河時間不可參差,一律二十号二十時開始,以聶榮臻之表為準。”因為那時從戰鬥中繳來的破舊表快慢不一,于是,聶榮臻的那隻表就成了渡河時間的準繩。這件事一時在軍中傳為佳話。

  
      渡河前夕,一軍團隐蔽集結在黃河西岸溝口附近。聶榮臻第一次領略了中華民族的搖籃――黃河的雄偉壯觀:白雪把整個西北高原蓋得嚴嚴實實,到處白茫茫一片,一望無際,真是壯麗異常,與江南的綠色相比實在是嶄新的天地。白雪覆蓋着大塊大塊的浮冰,形成一幅奇特的景象,像一座座小銀山,在水裡緩緩浮動;一陣急流卷來,冰塊就猛地一碰,激起很高的水花和四濺的冰渣,發出震動人心的響聲,驚起成群白鳥,貼着冰面掠過。渡口兩側是陡立的懸崖峭壁,山頭上、隘路口,零散地隆起一些雪堆,在白雪上可以看到不少黑點,那是敵人的碉堡。在密集的碉堡旁邊,有敵人的哨兵在活動。20日晚20時開始了敵前偷渡。但船到河心,對岸槍響了,就改成強渡。

  
      紅一軍團很快突破河防,至22日,紅一軍團全部渡過黃河,并乘勝占領了三交鎮、留譽鎮。26日,閻錫山組織反擊,紅一軍團東進迎敵,聶榮臻率四師、一師由北向東南包抄,林彪率二師由南向北包抄,擊潰閻部獨立第二旅旅部和第三團,殲滅第四團,首戰告捷。3月上旬,紅一軍團逼近同蒲線,閻錫山調集十四旅之衆反擊。在兌九峪地區,紅一軍團在斃傷敵約兩個團後撤退。

  
      3月中旬,紅軍兵分3路:左路紅十五軍團向岢岚、岚縣方向,3月底紅二十八軍也東渡黃河,加入左路軍行動;中路紅三十軍活動于石樓、中陽等地;右路紅一軍團和紅十五軍團的八十一師向右,突破汾河堡壘線,包圍霍縣、趙城、浮山、洪洞等城,攻占侯馬。4月,又攻占襄陵、史村、汾城,全軍團擴軍約5000人,籌了不少款子,充實了軍費。4月中旬,蔣介石10個師分别由潼關、正太路等進入山西,閻錫山調集5個師12個旅,分路向紅軍進攻;陝西境内的東北軍和第十七路軍部隊在蔣介石驅使下企圖沿河北上卡住黃河渡口。形勢對紅軍不利,毛澤東下今回師陝北。5月3日和4日,紅一軍團在清水關、永和關、延水關渡口西渡黃河。

  
      抗日先鋒軍東征75天,共殲閻錫山部1.7萬餘人,籌款40萬元,擴充新兵7000人左右,迫使閻錫山把伸入到陝北綏德、米脂的4個旅調回山西,減輕了對陝北的壓力,中國共産黨和紅軍把抗日大旗插到黃河以東,推動了華北以至全國的抗日高潮。

  
      東征結束,由毛澤東主持,紅一方面軍從5月13日起,在延川縣大相寺召開了團以上幹部會議,總結東征和動員西征。總結東征時,會議肯定了東征作戰的成績和重要意義,同時也指出了有不少經驗教訓。其中,着重批評了紅軍中的本位主義和自由主義錯誤傾向。會上,毛澤東點名批評了紅一軍團在汾河流域擴大紅軍較多後,軍委曾要紅一軍團從中撥出部分兵員給紅十五軍團,紅一軍團複電請求免撥,這就是本位主義的表現。此事源出于林彪。

  
      聽了毛澤東的批評,聶榮臻作為政治委員,承擔責任,做了檢讨。他說:“我知道這對全軍也有很大的教育意義。所以,應該接受批評,我也做了自我批評。”①不久,中央任命林彪為紅軍大學校長,左權代理軍團長的職務。聶榮臻召開了歡送林彪的大會。至此,林彪、聶榮臻共同領導紅一軍團的曆史結束了。他們在最艱難的歲月領導紅一軍團,把這支隊伍培養成主力軍團之一,打了許多勝仗,在戰争史上留下了輝煌的篇章。黃破、草台崗大捷、強渡烏江和大渡河、飛奪滬定橋、突破天險臘子口等戰鬥成為胎炙人口的美談,家喻戶曉,名揚世界。

  
      1936年5月18日,一軍團奉命西征。西征的目的起初仍是擴大根據地,擴大紅軍。為西征組成了西方野戰軍,由彭德懷任司令員兼政治委員,統一指揮紅一軍團與紅十五軍團和紅八十一師、紅二十八軍,分成左右兩路軍向西迸發。沿途對聶榮臻和許多指戰員來說并不陌生,長征的最後行程便是這一帶。但心境此時和彼時大不一樣了。每日黃昏,聶榮臻騎在馬上,看那起伏的土山、荒涼的草原、倏忽出沒的羚羊、稀稀落落的村落,征途是艱苦的,但他懷着一定要争取西征勝利的心情一路向西。

  
      6月1日,到達曲子鎮附近。曲子鎮是慶陽通往甯夏的要隘。當紅軍向這裡前進時,馬鴻逵部騎兵旅旅長冶成章率領300騎兵進了曲子鎮,被紅軍先頭部隊二團包圍住了。

  
      二團很快在曲子鎮東南角打開突破口,下午3點開始攻城,經半小時激戰即占領東南角及街道,兩個半尖刀連沿街直逼西北角。進攻的勢頭眼看要席卷全城時,冶成章帶着他的全部人馬光着膀子舉着馬刀反擊過來,二團雖然人多但展不開,又沒有巷戰的經驗,竟被冶成章逼退到南門一帶。

  
      從俘虜的口供裡聶榮臻得知,這個冶成章綽号叫“野騾子”,是馬鴻逵部的一員骁将,性情暴躁,打仗剽悍,在馬家軍裡頗有些名氣。

  
      這個小鎮子,到底值不值得打?有人提出繞道而過的方案。“打不下來就算了,部隊可以繼續前進。”聶榮臻當即否定了這種意見。他說:“不行!

  
      這一仗不能消滅‘野騾子’,我們到西邊就威風大減,馬家那些家夥就要欺負你。你連‘野騾子’都收拾不了,還有什麼搞頭啊!對于西征,這一仗很重要,一定要打好!”

  
      他到了二團指揮所。偵察科長蘇靜後來回憶說:“二團的部隊被‘野騾子’逼出來時,我在城東南角突破口下面,看到聶政委上來了,離突破口不①《聶榮臻回憶錄》,解放軍出版社1986年3月第2版,第315頁。

  
      到百米。”

  
      聶榮臻仔細地研究地形。曲子鎮,方圓不過一公裡左右,築有土圍牆,牆高兩丈,厚6尺,四角有碉堡。這樣狹窄的地面上,一個團的兵力根本展不開,反而對敵人有利。看完地形,他指示二團團長梁興初:進去的部隊不能多,隻要一個連,這邊打,那邊掩護,互相交叉前進。

  
      按照他的部署,二團改變了戰術,一個連先攻進去,果然進展順利,其他部隊随後跟進。同時,擔任助攻的五團也攻破了西北角。兩個團相互配合,到黃昏時分把守敵大部殲滅,晚上10點多鐘,活捉負了傷的“野騾子”,結束戰鬥。

  
      環縣曲子鎮的戰鬥,打出了西征軍的威風,打響了西征的第一炮。這一仗的規模不大,但拔了個硬釘子。整個西征中,他與代理軍團長左權相互配合,對于幾個主要戰鬥的指揮都顯示出他們的果斷。聶榮臻抓了西征軍的政治思想工作,抓了對東北軍的統一戰線工作,在作戰上也用了不少心力。

  
      初成獲勝,影響到全局。

  
      旌旗西指,紅一軍團向慶陽挺進。聶榮臻和左權都換了坐騎。聶榮臻西征時騎一頭黑騾子,白尾巴根、白蹄、白頂門,人稱這種坐騎為駿馬,是打曲子鎮時從馬鴻逵的旅長冶成章那裡繳的,正好繳到一對,他和左權各騎一匹。

  
      駐慶陽的馬鴻賓6個營和1個騎兵團,馳援曲子鎮。6月3日,在曲子鎮以南的阜城附近與紅一軍團部隊遭遇,紅一軍團部隊實行堅決的進攻,馬鴻賓騎兵望風而逃,剩下的步兵6個營被擊潰,紅軍俘馬鴻賓部1100多人,軍威大振。紅一軍團繼續向西,一直到陝甘邊、正甯以北地區。敵人根本不敢照面,紅軍如入無人之境,先後占木缽、環縣、洪德等城鎮。與此同時,紅十五軍團等部向安邊、定邊地區進軍,也取得了許多勝利。

  
      7月下旬,西方野戰軍遵照軍委指示,進入體整備戰狀态。

  
      紅一軍團在預旺堡整訓期間,聶榮臻與離别近5年之久的妻子張瑞華團聚了。

  
      “榮臻是那樣瘦。以前在天津、上海時還好一點,現在又瘦又黃。經常打仗,前有阻攔,後有追兵,天上有飛機,不可能長得很壯實。”張瑞華這樣回憶當時見到的丈夫。可她當時并不知道,這一帶是苦水區,水看上去很清亮,但不能喝,喝了就拉稀,這也是聶榮臻當時顯得特别消瘦的重要原因。

  
      張瑞華是由保安轉來的。她一到,聶榮臻的警衛員忙了一陣。聶榮臻原來住正房,與左權住在一個房間。現在,需要把勤務員住的小小的西廂房騰出來。

  
      張瑞華走進了這幢土坯小屋。它實在太小了,隻有正常房間的三分之一大,進了門檻就是炕。西北的秋天已有涼意,但小土屋裡卻是暖融融的。

  
      久别重逢,他們有多少話要說。但聶榮臻忙着開會,布置練兵,與人談話,稍得空閑,才坐在土炕上,與妻子傾談别情。

  
      他問起張瑞華從上海一路輾轉到陝北的情形,問起經常思念的女兒,問起留在上海堅持白區鬥争的老戰友們的今昔。自長征以來,一切音訊都斷絕了。他思念妻子,思念女兒,思念戰友。他多少次拿出小女兒的唯一的照片,小照上染着他的汗漬。

  
      張瑞華告訴他,紅軍東征,消息傳到上海,組織上送她到了天津,等着第二次東征。沒有等到,她又由天津轉到陝西澄城,在澄城教了兩個月的書,然後女扮男裝,化裝成東北軍軍官的勤務兵,才穿過東北軍防區,到達保安。

  
      她懷着興奮和欣慰的心情,告訴聶她到安塞時見到了葉劍英,到達中共中央所在地保安見到了鄧穎超,然後見到了毛澤東。毛澤東對她說:“榮臻同志是好同志,他工作很認真,為人很正派,對黨很忠誠。”

  
      她又談起寄養在上海的女兒。因為她無法又工作、又帶孩子,聶力4歲時便寄養給一位工人家了。對于孩子的寄養,聶榮臻很諒解。他從皮包裡拿出珍藏着的女兒照片。張瑞華默默地凝視着那張小照:小聶力站在公園的草坪上,帶着稚氣的眼神望着前方。這幀照片,使她想起聶榮臻赴蘇區後她和女兒在上海時的艱辛,想起了仍在白區生活的女兒。她想:夫妻團圓了,家庭仍是“缺圓”。她流下了眼淚。

  
      聽完她的訴說,聶榮臻也斷斷續續他講述了近5年的離别之情。張瑞華永遠忘不了那間兩張八仙桌大的西廂房,這間小廂房裡溢出了那樣多的融融暖意,直到她步入晚年時還能清楚地描繪出小房間的樣子和簡陋的擺設。她怎能忘懷呢?!想當初聶榮臻從上海離開時,雖然嘴上沒說,但她知道,他是抱着“不一定見面”的心情離别的。5年啊,有多少革命志士捐軀沙場,這個團圓多麼不易呵!

  
      她在預旺堡隻住了三四天,聶榮臻受命率部接應紅二、四方面軍,她便返回保安。

  
      “三四天,很快就過去了。有什麼悲歡離合?習慣了。在殘酷的環境中搞習慣了。無所謂悲歡,無所謂離合。離就離,合就合。離了就走,合了就一道生活。”步入暮年的張瑞華還洋溢着當年女戰士的血性,這樣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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